■周怡
11月24日得知葉嘉瑩老師去世的消息，內心百感交集，眼眶隨即濕潤。母親不解：「你們素未謀面，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的關係，你有什麼可難過的呢？」我搖搖頭，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不懂葉嘉瑩老師對於一位詩詞愛好者的意義。」
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是在大學的網課上，區別於其他老師的授課方式，她把詩詞剖析地格外深刻和獨到，從歷史背景、詩人生平、斟字酌句、吟誦等角度，讓詩詞慢慢進入我的心靈。看完她寫的《迦陵談詞》、《紅蕖留夢》、《古典詩歌吟誦九講》我再一次被她的人格魅力折服。
命途多舛，卻鏗鏘不屈，她說自己有弱德之美。弱德在傳統文化的河流中是極其重要的一部分，儒家的「窮則獨善其身」，道家的「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都蘊含著弱德的力量，弱德不是懦弱，更不能曲解成削弱德行，它是承壓迫而不屈，推高志而向遠。「腳下雖是方寸，方寸自有乾坤。」她說，自己的一生只為一件事而來，那就是中國詩詞的創作、研究和教育。她以行動證明了這句話的分量，三尺講臺，執教70餘載，2018年，葉嘉瑩老師將全部身家3568萬元捐贈給南開大學，後又設立「迦陵基金」，支持古典文化研究。從過去到現在，試問有多少教育者或者學者可以做到呢？
執筆潑墨，醉心古典文學，我說她有一顆詩詞之心。解讀《紅樓夢》詩詞中的一語成讖、訴說溫庭筠詞中的哀婉無奈、把王國維的人生三境界上升到另一個高度，她的心沒有沾染一絲一毫的偏見，是天生的詩人，還有令人敬畏的文人風骨。詩詞是有力量的，且這份力量是內斂的，只有自己和與自己同頻共振的人才會有切膚的感受，詩詞是無聲的老師。她說，詩歌最大的作用，是讓你有一顆不死的不僵化的心，我想也正因如此，葉嘉瑩老師才能在飽經風霜後，愈發熠熠生輝。
於我而言，她像是遠在千里之外的燈塔，雖遙不可及卻是微亮的希望，成為我努力的方向；她像是廣闊的海，以敞開的心懷包容我那艘膽怯向前的小船，把最深處的風景展現到我眼前；她又像是鄰家的奶奶，戴著眼鏡，掛著慈祥的笑容，把原本深奧難懂的古詩詞，講故事般的，娓娓道來。「蓮實有心應不死」，秋風起，荷花謝，但蓮心不死。就像她筆下的蓮心一樣，她紮根在我心裡，永不磨滅，成為我堅持研究詩詞的動力，還有面對風雨的厚盾。
有人問我，在現代浮躁的歲月裡，詩詞會不會走向消亡？我回答他，你去讀葉嘉瑩老師的書，聽那些從文字裡飄出來的低吟淺唱就不會這麼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