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我想念的他

 文/周盈君 插圖/國泰 他把桂圓蛋糕給了我之後就匆匆離開,緊皺眉頭,聲音沙啞,如漥水在艷陽底下乾枯,我摸不著那巨變的痕跡。他則說,感冒快好的時候總會如此,然而另一位同事說,怎麼和我不一樣,我感冒快來時總是喉嚨先發難。 望向他空蕩蕩的座位,我有滿滿記憶。   他喜歡與人分享心事與家族史。過往,我的工作總被文字湮沒,在所有的靜默中學習做一隻沒有發情期的昆蟲,然而我的沉默被他的初來乍到打破,猶如一顆石塊丟入了我這平靜無淪的池塘,池塘上的藍綠藻驚天動地散了開來,偏巧起了個隱約的漩渦,健談的光透了進來,直達我的心底。 每早,他約我要不要到對面的便利商店買杯拿鐵,疫情緊的時候,他總是拿手機幫我順掃入境商店的記錄。若無平日絮叨、夾雜玩笑,他總樂於和我分享,諸如身心健康最重要,多曬太陽多運動是好的,連簡單樸質的散步都能抖掉人事繁雜與渾身的憂慮。他祝福我的感情空窗能有伴侶闖入,然而去年我向他提及某人的時候,他則說社經地位、想法的差距太大,會不會不妥?頓時我的蠢白轉為澄黃稻穗。 他建議我無論學習外語多麼艱困,還是可以每天堅持閱讀而不放棄,下班追劇也能追上一輩子,填補所有的空白在這世上何其容易(或許也何其難),於是總把畫過重點的英文雜誌給我,他說資源要共享,二手書是環保物。我感激接收,打開那皺褶處處的紙頁,依循筆記我讀了幾行幾字,那字跡方正整飭、大而圓潤,好似他的為人瀟灑又清曠。 他送我筆、給我便條紙,觀察到我愛堅果就常常塞來一包,有時候是花草茶,有時候是甜點和土司。去年聖誕節,他寫了張聖誕卡片祝福我,字體方方正正,比我的蚯蚓體還中文人,其上感激來到這新職場與我交遊,他將更謙虛學習。 他做過口譯,改過全民英檢複試。工作上展現處女座的勞心瘁力,引領的班級在圖書館書籍的借閱率最高,該繳交的文件總是最齊最速,午休時全班安安靜靜只聞呼吸,至於班級佈置則多有綠色常春藤,悠哉數株佇立於透明玻瓶。 甚且還將珍惜的書籍擺在班級書櫃,任人被課業壓縮喘不過氣的空隙中撿拾文字的智慧。至於餐點則常如一日,曾說:每天吃羹湯、乾麵,我也不會覺得乏味。穿搭則變幻四射,為了面試考生、家長座談會,總可以西裝筆挺,花襯衫重出江湖,我喜歡他身型的獷壯,那有榕樹的威嚴。有時渾身運動裝束,像是剛跑完百米的選手從操場出閘而來,他笑稱那是晏起怕趕不及上班所以隨便抓一服裝往身上套。有時紅褲,有時迷彩T,有時又有粉紫色的外套。 每早一杯拿鐵。談及小時候他的母親最愛泡牛奶給他喝,當年的教育成了現在的習慣,明知牛奶喝得太多不好,含糖易胖,而且打壞了一杯醇厚咖啡給人的抗氧化功效,但何妨,母訓偉大。 何況母親在他口中性情狀似野獸派,有回,他忘記帶走母親手做的便當,母親便打了通電話直上辦公桌,一接起,厲聲斥喝:再也不會做菜給你吃了,辛苦準備的便當你怎麼放在家裡?那年他二十六歲,但母親要氣炸偏就如火電齊發,把他的面子往地上狠拽。而他的個性幾分遺傳自母—敢言、真情畢露,總讓人想起紅樓夢中的晴雯,可愛可喜的傲嬌;相較於我的沉默,罵聲如雷的他們,我矮了半截。 快人快語,愛一個人就直言不諱,畏懼一個人就說,他的直白無瑕使得談厭便是「厭」,說想走避就付諸行動,好似散文家大大方方撬起皮膚,裸露情摯。我永遠只能用崇仰的目光聽他噴吐的針砭,言說一個人的美與惡。 我羨慕他火山之威怒,而羞赧自己如悠悠白雲只帶氤氳水氣(但或許也只是為了維持形象保留口德)。 淨簡的生活是他的嚮往,克制不被物質的慾望綁縛,租屋狹仄,奉行少即多,他遂把陳舊而不再翻閱的書籍賣掉,可又買進最愛的朱天心《擊壤歌》,曾說:我本來就有一本,但我又買了一本珍藏;手邊有兩本,這本借你看。 朱的文字我二十多年前讀過,如今對內文的記憶散落如拼圖,他的借予,讓我在課與課間緊密的夾縫、人與人討論無果的例行會議中,一字字地爬行。這才發現那年輕時讀到的一片歡悅,至今竟見升學的壓迫。 我讀得慢,他則容忍我無限期借閱,我知道所有的閱讀或為了追憶青春走過的痕跡,或為了與他之間能有話題。他翻閱那本書,想念他的小蝦,至於說起白先勇、朱天文總是眉目揚揚,彼此交談,狀似沐浴晨光。 且我真無法贊一詞,記憶模糊於久未觸碰的文本,這是我身為中文人的卑弱,而他則打算運用翻譯的長才將書推介給世界,宛若擁有雄健的雙腿,一腿踩在台灣文學,一腳踏進英文之信達雅,我仰望那光,他卻謙虛說起自小數學成績倒數,關於那片失落的,他全拿來作成中英文輝煌成績的養料,他說這是使然也是必然,不得不的,也惟獨如此,才能成就今日的他。 我每常與之交談,都有同溫層的快慰。問都讀些什麼,否則,為什麼彼此思想相近。然而獲得的答案是:笑而不答。   他迷戀植物,熱愛香氛,深信些微的光與水便可使觀葉植物蓬生。然而某天卻將桌上之四五株奉送給他人,有的則給我。細究其因,才知那陣子職場五級地震,命理師建議他:桌面太多植物有礙運勢。他便要我協助照顧,我接捧過一株白心鮮綠的合果芋,他則專注照顧他的唯一。 又後來見他手腕掛上了銀質手環,刻有佛教經文,說是戴此以此保平安。水逆染成煩憂,不過大多時間他給予我的笑語仍是一串串黃鈴般的欒樹花卉。 然而如今位置空蕩蕩的。   記得那日他離去後不久,我在辦公室接到了他的電話,他要我轉接他人,聲音沉穩不露絲毫緊張,我曾想該不會染疫了?可我不敢過問太多,因他若想說,自然會告訴我。 後來得知確診,得在家休養。辦公室漸如沈船般地默然,曾有的人語似未曾響徹。 然而我的思念為什麼氾濫—聽聞他第一天便嘔吐,食欲懶、頭發暈,喉嚨宛如鉗夾,哭不出聲、喊不出痛與苦,叫天只能在心底叫,想說些心頭煩惡,只能對著螢幕打字,阿,火燒喉嚨,火族的地獄。 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了怕病毒跳染姪兒,便特意避開與小孩子接觸,任憑作為舅舅的思慕迢迢不休。 受苦的人皆為菩薩,有時我想,所謂的他並非他,而是我們。   疫病,火燒的地獄,天候、咽喉、黃石公園的火、熱帶雨林的火、北極冰融、超級細菌探頭、北極熊慌張於滅族,獼猴來到了人畜的社會搶食。地獄之火是不是已經盤據在這世間了。 然而在他療養前,我給了一罐喉糖,輕輕涼涼瑞士品牌的薄荷味,我希望那能夠化作情義的餽贈,感謝有他的日子帶給我無數笑語,願早日康復,願我的祈禱讓天使聽聞。化火成酷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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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玉米大豐收

 文/攝影 默子 一道寒流入侵,南部的暖冬突然冷冽,難得的周休假期冬日暖陽好不舒服,當然得出外走走行日光浴。路旁早已停駛的鐵軌、幾十年前是台糖載甘蔗用五分車,旁邊偌大空地剛好可以種點蔬菜豆類,鄰近村落的農民善加利用,玉米成熟了,趕緊採收回家曬一曬剝粒餵養雞鴨豬牛,是營養又豐盛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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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畫裡畫外」李民安插圖散文集新書分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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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撐洋傘少女的美國夢

 文/波晏 插圖/國泰 在那個自家轎車不甚普遍的年代,星期三下午,我從那個充滿藥物氣味的學校草草完成化學實驗,和高我一屆剛拿到校刊現代詩首獎的汪富美,搭著公路局客車一路搖晃到市中心,來到那間在眾多升學參考書、文具裡,橫生出一列標誌著「文學」的老舊書店裡,我的眼睛貪婪掃射《新潮文庫》《洪範書店》的出版物。當時的我,正迷戀赫曼.赫塞,他那《徬徨少年時》,對青少年惶惶不安,渴望創造特意生命的真切描述,又或者是《荒野之狼》,在在都呼應我對現狀的不滿的感觸。而富美則不若我的狹隘,從西方思潮到東方文學她都有所涉獵。她喜歡卡繆《放逐與王國》,特別是〈通姦的女人〉強烈彰顯反抗荒謬現狀追逐自由的熱切心境。至於三島由紀夫描述那名耽溺在美的實景與幻象間的《金閣寺》縱火僧人,她也能娓娓道來箇中的耽美悲情。 書店巡禮過後,我們通常會緩步經過位在轉角處的康橋英語,再轉彎來到凱旋路——整路充滿翻印原文書的影印店,還有競逐以美國大城市為名的餐館,總是讓那些一心一意想留學英美的學子,彷彿瞬間就能美夢成真。 儘管我極喜歡位居邊陲的愛麗絲咖啡館的羅曼蒂克氛圍,但我們多半還是到芝加哥或愛丁堡餐館喝午茶,或許吧,這兩間西餐廳寬敞空間讓她充分想像自己正置身在地大物博的美國城市中。也因此富美說,她喜歡來這地帶,因為瞬間就能從英國康橋來到美國。 但康橋是我們歧異的開始。對我來說,它象徵著徐志摩詩意境界,我會想像自己正在康橋的河渡,一聽見康橋兩字,我的內心裡立即浮現那首〈再別康橋〉:「輕輕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那種微帶感傷的輕盈。然而,對富美來說,康橋的重點在於英語,更精準來說,是美語,對於熱愛繪畫藝術的她來說,紐約是她的藝術幻象天堂,頂尖藝術家匯聚,當代藝術火花四射,展現繽紛前衛創作。 但這樣的分歧,無礙於我們的交流。整個下午,滲透在西式餐館的空氣中,是我們熱愛的文學作品,或者心儀的歐洲電影的交流。 不同於我喜歡品嚐在虹吸壺中加壓洗練出的曼巴咖啡,富美喜歡喝唐寧紅茶,那種充滿麝香葡萄氣味的大吉嶺茶或者具有佛手柑香氣的伯爵茶,細碎的紅茶葉片會如櫻花瓣似的在玻璃濾壓壺中漂浮舒展,逐漸轉化為琥珀的茶湯呈現出吸引人的魅力。這種不斷擴散濃度的風味紅茶,正如她隱藏的多重才華,尾韻十足。   有一回富美讓我看一幅她畫的小幅風景油畫,她將之命名為〈夏日山語〉的奇特畫作,崎嶇的綠色坡地旁,扭曲怪奇的紫藍花朵,在稀薄的空氣中拉扯彈跳似的綻放。那是她去探望她那暑假在武陵農場打工美術系的前男友時,兩人攀爬合歡山,有感而發的創作。整個繪畫的動力來自於藍紫色的高山烏頭花,這頭盔狀花朵據說能製成毒藥,自從她瞥見過後,便也就形成一種驅散不去的影像,因此不得不連夜作畫,以一種略帶魔幻的手法畫出這幅作品。 我對繪畫沒有任何素養,如果我們在文字上可以並駕齊驅,那麼她的畫無疑顯示我對造形藝術的單薄。在眾多藝術中,如果有一處領域我的涉獵略廣於她,應該就是古典樂了。她嫻熟英美流行音樂,熱愛披頭四,菲爾柯林斯的音樂,輕搖滾搖晃,卻不至於到重金屬搖滾的嘶吼狂喊地步。我了解她對英美流行音樂的渴求。也因此,儘管我希望引導她進入古典音樂的曼妙世界,卻也不敢直接帶她聆 聽德奧古典浪漫樂派的重量級音樂會,而是選了一個輕盈的周末午後音樂會作為起始——演出者是兩名即將出國巡演的音樂小神童。 展演的曲目,充分炫技。小男孩在他開始要演奏第一個音符時,弓落在琴弦的姿態,彷如精靈進入他的身體,而後他的手在琴弦上飛舞,身體隨著音樂適時舞蹈與跳耀,完全呼應義大利作曲家巴齊尼這首〈精靈迴旋曲〉的曲名意涵。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拉小提琴,身體也隨著音樂進行舞蹈般跳躍。據說,他在六歲學小提琴前,學習了三年芭蕾舞。演出當下,他既是音樂也是精靈。 而那個彈鋼琴的小女孩,超齡彈奏李斯特高難度的〈鐘〉,這原名意指著「小鈴鐺」的鋼琴曲,營造出一種清脆鈴聲的響徹感,她的手指在琴鍵上熱情的跳躍,整個人專注在演奏的神情,一次又一次的融入音樂的波浪中,炫技的遊戲,大音程跳動的激昂與高速顫音暢快,營造出鈴聲愉悅的快意。 我還記得我們在這場音樂會過後,我們如常的享受夏日黃昏時刻的小散步,當我們越過那座大學的外圍時,黃昏的光影在進入暮色前的幽靜微光,默默映照在她的臉龐。一旁盛開的鳳凰花,橘紅的花瓣不時迎風掉落,她因此暫時止步,微微傾斜洋傘,讓手極自然的離開洋傘覆蓋的範圍去迎接落花,甚至在驟然狂降落花時,反轉傘柄,讓遮陽的繡花傘瞬間成為承載落花的華麗碗碟,讓落花靈動的滑入洋傘內面。我們之間,總是有莫名的場景觸發,就像她帶我進入那座古老尖塔的地下室去看柏格曼《野草莓》,在那種融合現實、回憶、幻想,多重意象堆疊的電影語言中,發現別有洞天的電影世界。 畢業前的富美,很快就有了新男友,這名念電機的男子,據說是藝術的絕緣體,然而,家中產業豐厚,美國綠卡猶如囊中物。而我尚未畢業就接到她的喜帖,婚後,他們夫妻將到紐約接手夫家在當地產業。 我必須承認,時空的距離讓這段情誼靜置在記憶的邊緣角落。   然而,多年後,在接受法國文化高度洗禮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當時她那撐傘的嫵媚姿態,渾然是莫內〈撐洋傘的女人〉的再現。 是的,儘管她渴望在英美前衛藝術上大放異彩,但無疑,像莫內這樣初出茅廬被視為離經叛道的印象派畫家,他的一系列光影畫作,必然是她的重要藝術養分。我相信她的舉手投足已然融合名畫〈撐洋傘的女子〉,兩人巧妙結合渾然一體,迎風向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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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雨的變身

詩/攝影 徐然 你是所有的等待 是詩人溫柔的想像 當你情緒澎派 整個世界都讓給你   你是一切的起源 是喜悅的淚水 是強化悲傷的附屬 是翻手覆雲的巨大洪流   你是涓涓河流的寄盼 是泱泱大海的仰望 是雨後富有層次的虹 是夕陽西下萬千流轉的斑斕   你存在我的手掌心 在一呼一吸之間 你是我身體的一部份 分分秒秒我都正在失去你   你存在我看不見 我看見了卻握不住你 如蓮花瓣上的水珠 剎那生滅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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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吉他門

文/熊昌子 插圖/國泰  如今,回想起來,我總覺得不可思議。   國二下學期的某天,一位班上好友帶了一把吉他。那天之後,下課時間,他經常拿起吉他,坐在教室後方的長木桌上,帥氣地彈奏著時下的流行歌曲或經典抒情歌曲。我和不少同學一樣,總是不自覺地上前觀看。他的左手,不斷變換形式地按壓於六條吉他弦之間,像是短時間拼出一塊塊神秘的圖騰一般,我那時還不知道那些叫做和弦。他的右手,從頭到尾也沒有閒著,或撥奏,或刷奏,或打板。彷彿,我的眼前坐著一位結合視覺與聽覺的奇幻魔術師,無法猜測下一秒會變出什麼花樣,內心的悸動和興奮,如噴泉般,汩汩湧上。 幾天後的某節下課,我終於按捺不住內心想要嘗試彈奏吉他的衝動,便開口向他借來吉他,摸索一番。只是單純地,亂彈奏、亂刷奏。即便如此,我仍雀躍不已,就像剛認識一位新朋友般興奮。沉浸於吉他聲之中,如同,我和吉他獨處於世界的小角落。雖然我按不出任何和弦,但光觸摸到吉他弦,我便覺得喜悅。 想要學習吉他的慾望,像一陣陣忽而湧現的巨浪,強烈地衝擊著心岸。那時距離報考高中剩下一年,母親對於我和哥哥的成績,頗有叮嚀和期望。她總是要求我們的段考排名需達到班排前十名,並期望將來能夠考取家鄉的高中前三志願。因此,我只好暫時將它折成一艘小紙船,悄悄擱置心河。 這時,已是田間金黃稻穗搖曳的七月。高中的錄取結果,也如滾燙的麵包,即將出爐。某天假日,哥哥忽然告訴我:「走,我們騎腳踏車去樂器行。」。我先感到驚訝,問他:「為什麼要去樂器行」?他說:「朋友已經在樂器行等我們了,媽媽昨天答應讓我們學吉他」。 樂器行座落於一條不怎麼熱鬧的道路旁,但行經的人車並不算稀少,距離住家大約十分鐘路程。我有些意外,不知道這裡竟然開著一間樂器行。仔細回想,這條路,一年四季,我也沒有經過幾次,五根手指便能數完。感到陌生,也是合乎情理。 走進樂器行,朋友已站在櫃檯前。其實我們三人許久沒有見面,因為她幾個月前已轉學到隔壁鎮上的國中。乍看之下,外觀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留著短髮。記憶裡的她,依然定格在長髮模樣;轉學前她到教室收拾東西,和班上告別,已是短髮。那時我便有些好奇,她為何忽然剪成短髮,可惜沒有機會問。 也許是許久未曾碰面,且稱不上熟識,所以我們只是簡單寒暄一番。我將目光望向四周琳瑯滿目的樂器。周圍的櫥櫃,甚至連牆壁上都懸掛著,數把小提琴、木吉他、電吉他,還有不少雙鼓棒。彷彿,我正被樂器團團包圍著,像是站在泳池裡一般,這種包圍是溫柔的,令人感到愉悅的。 過了幾分鐘,老闆從樓梯走下來,我們向老闆詢問課程的相關事宜,短短幾分鐘,便處理完成,比我預期快上許多,整個過程大約三分鐘便匆匆結束。我們騎腳踏車離開店面。我開始期待著第一堂吉他課,內心也浮現許多想像。   初次將手指放在指板上嘗試按壓和弦時,手指卻像一隻隻脫韁的野馬般,不由自主地抗拒著。終於勉強擺好姿勢後,我將右手往下刷,沒聽見響亮的和弦聲,耳邊傳來一陣指甲與吉他弦的刺耳摩擦聲。彷彿,期待雨後天邊出現彩虹,然而卻沒出現。像忽而被針刺一般,手指竟開始痛了起來。這一切與想像天差地遠。 儘管如此。下課後,回到家,我依然樂此不疲地持續練習;像是雙手無法克制想要彈奏吉他的慾望般,沒有上課的日子,我也不斷彈奏著。有時彈著彈著,父親已經提著午餐,走進了家門。有時,驚覺窗外已是黃昏時分。 吃完晚飯後,我繼續彈奏著吉他,直到準備睡覺前,我才將吉他緩緩收進袋子裡。幾堂課過去,不知不覺,開學的日子,悄悄來臨。彈奏吉他的時間頓時減少許多。彈奏吉他,便成為日常我抒發課業壓力的有效方式。我總是如同放肆玩耍而忘記回家的孩子般,渾然忘我地彈奏著。轉眼間,放下吉他時,經常時間已近晚間十一點。作業只能留在明天早自修或前幾節下課趕工,而小考通常是在公車上大略地準備。 過了幾個月,我學會自彈自唱。記得初次成功的當下,心情是一發發直衝天際不斷綻放的煙火,無比喜悅。同樣一首歌,反覆地被我彈唱好幾遍,但無論幾遍,我都不會感到厭倦。學會自彈自唱後,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接二連三地學習彈唱一首首流行歌曲。有些是小時候常聽的,有些是喜愛不已的。當自己用雙手親自彈出音符,並投入其中地歌唱著,此刻,總覺得更能感受歌曲中散發的情感。這種感受,是別人幫你伴奏或是聽著音樂伴奏唱歌皆難以比擬。我十分喜愛這種感受,每天放學後,回到家,便開始自彈自唱。與其說是例行公事,我倒覺得像精神糧食。如果今天沒有拿起吉他自彈自唱,我便感到有什麼事還沒完成,渾身不對勁。就算隔天是段考日,前一晚我也會先自彈自唱再去唸書。   又過了一年,我也對鋼琴產生興趣。 某天假日早上,我想起小時候,客廳曾擺放一臺父親購買的電子琴。我詢問父親,昔日那臺電子琴是否猶在。父親告訴我,他將它收納於頂樓。不久,父親忽然從樓上將電子琴搬了下來,從桌上抽出數張濕紙巾,擦拭琴上滿佈的灰塵。面對父親如此體貼的舉動,我感到十分動容。其實,我並未告訴父親,我想學習鋼琴。所幸,當年附贈的那本電子琴教學書,依然保留著。我開始翻閱書本,學習如何操作和彈奏電子琴。彷若,孩子拿到新玩具般,等不及躍躍欲試。 往後的日子,我的生活也響起一段琴聲。   大約過了半年。我開始想要找一位鋼琴老師,或是擅長鋼琴的朋友,學習如何正確彈奏鋼琴。然而,此時正是課業繁重的高二下學期,距離報考大學也不到一年。於是,這股想法,我只好暫時打住。這種感受,雖然國中已有經歷過,但我仍然覺得有些難熬。只是和那時相比,現在倒是比較能夠調適身心。 踏進大學校園的去年十一月。有天,我透過通訊軟體詢問一位擅長鋼琴的朋友,能否教我鋼琴。那位朋友,正是當時幫我和哥哥聯繫樂器行老闆的朋友。她二話不說,立即答應。那時,她遠在北部大學的宿舍。於是,我們相約於她的住家上課。由於她無法經常返家,因此上課的日子,大多是連假的週六日。後來,我總會順便背著吉他前往。課程結束後,留下和她一起錄音歌曲。我彈著吉他,而她唱著歌。這種感受,十分奇妙,我總會專心地聆聽歌聲,而非伴奏。通常錄音結束後,我會繼續再待一會兒,和她聊天或是討論剛才的錄音。有時,我會請她幫我用鋼琴伴奏,換我唱歌。這種感受,和我用吉他自彈自唱,不太一樣。除了感受到琴聲將旋律的情感活生生地呈現,聽起來也比吉他伴奏多出幾分細膩和精巧。 她琴藝非常精湛。單憑耳朵或記憶,便能將腦海裡的旋律於琴鍵上彈奏。有時靈感一來,還能即興改編,所做變化,彷彿她彈出的音符具有生命且存在著溫度。看著她彈奏鋼琴,我總覺得自己同時也正用著眼睛聆聽琴聲,而非只有耳朵。琴鍵上的那雙手,真的就像一幅會動的美麗畫作,既是優美,又不失歌曲該有的情感張力。悠悠紛飛於空氣中的琴聲,或鏗鏘,或悠柔。如同,一根細細長長的棉花棒,來回穿越耳朵,一次又一次,反覆深入我的內心深處。   隨著上課日子一點一滴累積,我們的感情,也如同堆沙丘般愈加深厚。也許是相處時間增加許多,也許是我們擁有共同事物需要一起完成。也許,是我們都喜愛著音樂。想起國中時,我和那位朋友不甚熟識,如今卻經常聯絡,甚至無話不談。緣分向來奇妙,就像夏季的午後雷陣雨,難以捉摸。然而,因為如此,我們才有機會更加認識對方。 那匹白馬,總是無聲地穿越光陰的隙縫。不知不覺,學習吉他已有三年,不久即將邁入第四年。記得,初學吉他,我總愛從早到晚彈奏,我反而鍾情於夜深人靜或是四下無人時,彈奏吉他。有時彈唱歌曲,有時,靜靜地,靜靜彈奏歌曲的旋律。想起,國二下學期的某天,我悄悄闖進,一扇吉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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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另一種鄉愁

文/攝影 潘俊隆 馬祖北竿島芹壁港左側,一處向海的民宿,昔日是我駐守的排據點。 民宿的露天咖啡休閒桌,原是沙包堆起的五0機槍堡,掐住前方龜島與港口間射角範圍內的重要咽喉。 記憶中,那裡的空氣總是帶點鹹味的。從港口外吹來的是海洋特有的潮濕且帶有少許海腥味的風,遠處一公里外偶爾可以看到航行的軍艦,那是載運士官兵往返於馬祖與台灣兩地的運兵艦。對於半年或一年才返台一個航次的官兵來說,是艘載著滿心希望與歸心愉悅的希望之船;而對於返馬的官兵而言,卻是艘載滿濃濃的鄉愁與思念愁緒的船。 馬祖北竿的芹壁港,早期是個繁忙的漁村,沿岸是典型的閩北建築。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村落,沿岸一排排錯落有致的建築倚山而建,面對著前方的芹壁港及龜島。最特別的是,在蜿蜒的石板道兩旁,區隔出一幢幢由花崗岩疊起來的房子,顯得異常堅固,一排石屋中間還有一間廟叫「天后宮」。每個房子的石牆上都有黑框白底寫著黑色字的愛國反共標語。那是兩岸緊張對峙時期的產物,也是烙印在牆上的烽火記憶。 這裡閩北特色的花崗石建築,原來都是有住人的,因為村裡的年輕人悉數到台灣念書後結婚生子定居了,而老一輩人幾乎都被接回了台灣,但也有家人願意守著祖先的屋宇,選擇在這裡老死。   當地有一個說法,據說早期這裡住的都是海盜,所以又叫海盜村。海盜攔截過往船隻,奪取財物與漁獲,所以個個家財萬貫,蓋起了這些花崗岩住宅,形成了一個聚落,而在當時,這可算是豪宅規格呢。 「很多人說這裡是以前的海盜村,其實是謠傳。」北竿僅有的幾台計程車之一的陳姓司機,同時也是北竿稱職的導遊兼地陪,他說:「早期馬祖地區確實出了幾個海盜,但不是整個芹壁人都是海盜。而北竿的海盜只有一個,是橋子人。因為當海盜賺了大錢,所以在芹壁蓋了一棟最高的石屋,屋頂放了一個石獅子鎮邪。」陳姓司機手指著其中最高大氣派的石屋說。 如今,蕞爾小島的北竿,面貌已然改變,周遭少了前線戰地的氛圍,卻多了四處林立的商店、民宿以及紀念品店。昔日官兵假日喜愛流連的卡拉OK及撞球店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便利商店及風味小吃。白底紅色凸字的「還我河山」四個大字,依然矗立在塘岐街道一幢舊屋的牆壁上,蒼勁有力的神韻已不在,卻見歲月摧殘下斑駁風化的痕跡,在逐漸商業化的街景中顯得突兀。 連接塘岐及后沃那條將海水分隔兩邊的塘沃道,美景依舊,只是兩旁增建了漂亮的水泥墩;塘沃道的左邊則是繁忙的北竿機場出入境大廳以及周圍的跑道。一九九四年戰地政務解除後的馬祖,如今穿梭攬勝的遊客如織,雖少了戰地氛圍,卻反成了許多曾經駐守此地的士官兵們另類的鄉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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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我欸乖兒

文/何佩梅 插圖/國泰 當這吹吹打打的行列經過時,望著照片中的她,心想:她終於穿上衣服了!   第一次看見她是在冰冷的寒冬,庭院裡聖誕紅燦爛的綻放著,仍蓋不過那凜冽的氣息,有如她凍得發紫的乳房。 聽母親說,她才搬來沒兩天,便將全村的男人都引了過來。成天將那兩口大奶子露出來,見著小孩便嚷著:「我欸乖兒,我欸乖兒,媽媽甲你惜,給你吃奶奶!」我們住的眷村,大多不是老夫少妻便是一墩墩的「羅漢腳」,這種免費的視覺甚至觸覺享受,誰肯輕易放過呢? 「搬來有兩個禮拜,怎麼還沒見著那烏龜頭?」左鄰右舍你一言我一語的,「哇!你看那死老張一嘴的饞相,想要『吃』也不要這麼猴急嘛,小心噎到!」只見老張故意將身子蹲低,扯著怪腔怪調的童嗓:「阿母!我真吆,要吃奶奶!」她趕緊摟著他的頭:「乖兒,乖兒,緊吃沒人會搶你邪!」滿臉橫肉的老張,終於露出猙獰的嘴臉,用兩隻粗壯的老手,猛力在她的奶子上來回揉搓著,並強力吸吮那微暈的乳頭,哪還在意她滿頭蝨子及身上那股怪異陳腐的臭味。 不一會兒功夫,大概是老張用力過猛,將她弄痛了,使勁將乳頭拔出,瞅著老張,兩秒鐘後,抓狂似的吼著:「你不是我欸兒!你不是我欸兒!」這才將乳房收進衣服內。 拴緊了「風門」的她,倒是一張出落有致的臉,銅鈴般的大眼,小巧堅挺的鼻樑,配上粉嫩柔軟的嘴唇,若除去那股癡傻凝滯的神情,及積欠香皂搓揉餘下的異味,還真是個小美人兒。四個孩子長得也都像她,只是天真的稚容裡還理不清母親口中的「乖兒」到底是誰?   聽鄰舍的媽媽說:她是來自山上的女孩,由於繼承母親的容貌,生來是個人見人愛的美人胚,但這張容顏卻是她悲慘命運的開始。 母親帶著「梨山一枝花」的美稱,在平地開展自己的天地,天生的酒鬼父親除了喝酒還是喝酒,而夫妻床笫的事便由她遞補了。十四歲那年她發覺從自己體內流出鮮血,在幾個月後鮮血停止,由嘔吐及日漸隆起的腹部取代。她不敢告訴別人,只有逃學,將自己關在房內,鎮日用棉被包裹身體,望著窗外,那個青翠遼闊卻不屬於她的世界。 不料,某一天的早晨,這種掩耳盜鈴似的寧靜,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母親矗立在她眼前,拿了碗湯藥要她喝下,她知道這是和她腹內孩子的告別式。雖然她恨父親,恨母親,恨這個孩子,但在這個世上,除了這塊血肉,她還有資格擁有什麼呢?兩人在爭執中,碗被打破,散落的玻璃一個不小心將她絆倒在地,七個月的希望也跟著幻滅。成日抱著嬰孩的屍體,咿咿呀呀的哄著。 不久,她的身上、床褥、房子都長滿了蛆,加上散亂的頭髮,裸露的雙乳,緩緩爬出的屍蟲、屍臭,沒人敢接近,成了名副其實的「鬼屋」,那位身兼「父職」及「夫職」的酒鬼,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放了把火,她倉皇中抱著亡嬰逃了出來,父親這手搶去嬰孩,將它丟入火海。另一手便將她賣給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兵,再多的嘶吼也是枉然!人能夠逃離一切,卻躲不過命運,違逆它的人,贏了成為英雄,輸了便是任人踐踏的狗熊。而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叫她憑什麼成為一個英雄?這世界上最親的人,都是她的搏命摧手,她還能逃到那兒呢?   跟著滿口三字經的老兵,糊里糊塗的生了四個孩子,雖然有一餐沒一餐的,個個對母親倒是敬愛有加,畢竟是她豐厚乳汁下哺育出來的。但過度的思念摧殘,又在生第五個孩子難產而夭折,連續的重創已挽回不了一切,就在那年冬天,老天爺不只帶走了她的孩子,更奪走了她的生命。   當吹吹打打的行列經過時,我似乎還隱隱聽到:我欸乖兒!我欸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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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翻過一頁夏天

文∕王麗娟 插圖∕國泰 在植物園漫走,松鼠在樹上追逐,叫聲間續傳來,有時還會互相呼應著。松鼠移動速度很快,不知牠們喜歡矮一點的樹,跨幾步就可藏進樹冠裡,還是喜歡高高的樹,視野好,又可以避開人群不時偷窺?不管是高樹矮樹,動作敏捷的松鼠很快就失去蹤影了,小朋友找呀找,找不到,哭鬧起來,好天真的小孩,不知我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蘭嶼山馬茶的樹下有泥製矮籬,我和外子坐在矮籬上看著人來人往。山馬茶枝幹光滑,長著橢圓形的葉子,頂生繖房花序,白色的花瓣好像風車,飄著淡淡的香味,有些花已經凋萎捲曲,有些長出橘紅色卵形果實,分裂成兩半,好像一對茭杯,如果被風吹落,不知會是聖杯或笑杯? 不時傳來松鼠的叫聲,一時興起,我們開始模擬,我覺得像下雨天穿著一雙進了水的雨鞋,「嘁磋嘁磋」響著;外子覺得像小時候養的鴨子叫聲,那都是好久以前的童年了。 有很多人互相拍照,擺著美美的POSS或比著YA與愛心。愛好拍攝自然的人士都會穿戴大地色的服裝,灰色的帽子、卡其色的衣服,綠色的背包,迷彩色的口罩,有的連大砲相機也套上或深或淺的綠色保護套。 傳來陣陣的鳥聲,就是不知牠們藏在哪裡,偶爾啾啾幾聲,有時則是叩叩的聲響,愛好照相的人士,手持大砲像機,或蹲,或跪,或吃力的傾斜身體,甚至趴在地面上,就只為了拍攝鳥兒。拍好了照,有人悠閒地靠在大樹的懷裡,一張張翻看,微微笑著,發現拍糊了,馬上刪掉,起身去原地重拍。從他們身上好像看見年輕的自己,現在的我已不如當年的矯健,無法再像他們這麼認真、執著。 蟬聲開始躁鳴,雖然用盡力氣較勁著,可是不若城區那般宏亮、壯觀,或許是植物園太大了,樹太多了,噪聲都分散掉了,聽起來有氣無力的,而且休息的拍子也拖得很長。娘家是中藥行,蟬蛻就是一味中藥,鼓鼓的身子比真的蟬還漂亮哪,我試著去樹幹上尋找,卻怎麼也找不著。 偶爾一片葉子落下,「啪」的一聲,非常細微,沒有引起遊客的注意。那葉片已經泛黃,該是自然離枝。有的葉子是完整無缺,還保留著厚度和水分,掉落時鏗然有聲,嚇了路過的遊客一大跳。就這樣,地上間隔散著幾片葉子,乾燥的樹葉,大都扭曲變形了,未幾,就被工作人員拿著棕梠葉做的掃把掃入垃圾車裡,成了推肥或燃料了。 一個小朋友背著瓢蟲背包,左右各有三個黑點,另一個黑點則在兩個鞘翅中央,共有七個黑點,那是七星瓢蟲,他在樹下跑來跑去,就像一隻飛行的瓢蟲。 很多人坐在輪椅上不說一語,樹冠篩落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添了一點氣色,一旁,外籍看護聚在一起聊天。不良於行的長者還可以坐著輪椅出來曬曬太陽,是一種小確幸。也有一群家人前呼後擁的陪著,有說有笑地跟著輪椅前進,還不時拿毛巾幫忙長輩擦擦汗,擦掉口水,每次看到這樣貼心的情景,我的內心就會湧起一陣感傷。結婚後,住在四百公里外的我,不能常回娘家,沒辦法推著媽媽坐輪椅去曬曬太陽,散散心,為此,我感到遺憾。 夏季天氣炎熱,背包裡備有兩把扇子,和外子分別從左右不同的方向搧,把一些涼風分享給對方。我們不再有年輕時戀人的感覺,結婚將近四十年,越來越像親人。 外子看了一部有關阿茲海默症的影片,他跟我敘述情節,語重心長的說,影片中的主角忘了圍繞在身邊的人,盡做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或許有一天,我們也會變成這樣,另一個千萬不要生對方的氣,因為那不是當事者自願的。 突然間,一陣靜默,搧涼的動作停止了,周邊的聲音也都靜下來了,我又想起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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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細雪映入文學の森(四之四)

─以小說家為名的文學紀念館(四之四) 小泉八雲紀念館 文/攝影 陳銘磻 出生希臘的日本民俗學者 島根松江‧小泉八雲紀念館 位於松江城北側塩見繩手沿岸武家西端,毗鄰小泉八雲舊居改建的紀念館,是學生和屋主根岸磐井等人發起,並經家族捐贈相當數量的遺物,建構而成。為確保資金完備,再由出身松江市的律師岸清一與在東京募款的市河三喜奔走,1934年終告興建完成,由八雲協會捐贈給松江市。 後來,塩見繩手被指定為傳統建築保護區,紀念館遂於2016年進行更新,擴建為木造兩層樓建物。擴建的紀念館配備圖書室、大廳、一樓原創商品店,以及親筆原稿、書籍、服裝、公事包、菸斗、寫字桌椅、松江中學雇用契約等九百件收藏展品,東側有一座八雲住過半年的老宅,新建重生為文學博物館。 第一展廳以眼所見、耳所聽、心所感為概念,按年代順序介紹八雲的生活;第二展廳從故事、新聞、教育、生活、八雲傳來的世界等多角度解析他的文學、學術成果和思想特點。 展廳角落,還可欣賞到佐野史郎朗讀、山本恭司配樂,重新講述山陰地區的五則鬼故事。 出生希臘的小泉八雲,自1897年8月在松江市逗留一年三個月,並在出雲一帶發現日本傳統文化,深感興趣而引發研究念頭。這座處在遙遠僻靜島根的紀念館,是一幢令人印象深刻的建築,透過喜愛物件的展覽,更能領受八雲的多方閱歷。 小泉八雲,1850年出生希臘西部的萊夫卡達島,父親查爾斯是愛爾蘭外科醫生,母親羅莎來自希臘;兩歲移居愛爾蘭,後於英國和法國接受天主教教育;16歲玩遊戲時失去左眼;19歲,撫養他的外婆破產,只能獨自移民美國,在辛辛那提州擔任記者,體驗赤貧生活;之後,搬遷路易斯安那州新奧爾良,在加勒比海的馬提尼克島,繼續從事報導和寫作;隨後在世博會體會日本文化,以及在紐約讀到英譯本《古事記》,深受影響,1890年4月如願踏上日本國土。 同年8月,被分派到松江島根縣立普通中學任英語教職、熊本第五高中任職,1896年9月在帝國文科大學擔任英國文學講師,是年,與松江武士的女兒小泉節子結婚,入籍日本。 精通英、法、希臘、西班牙、拉丁、希伯來等多種語言,學識淵博的小泉八雲,深愛東洋風土人文,且從妻子口中聽聞不少民間怪異傳說,便著手以英文寫成短篇小說:〈鴛鴦〉、〈乳櫻〉、〈生靈〉、〈雪女〉等,集結出版《怪談》,後由平井呈一譯成日文,受到讀者熱烈歡迎,促使他成為當代日本怪談文學的始祖。導演小林正樹把其中內容:〈雪女〉、〈無耳芳一〉(《平家物語》說書人)拍成電影,已故導演黑澤明的電影《夢》的靈感,也是來自他的著作。作為一名作家,一生留下30本著作,翻譯、遊記、論述、文學,1904年9月歿於突發性心臟病,得年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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