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踏莎行/一片葉子的生前和枝頭

詩/葉莎 攝影/陳永鑑 一個人 若見過一片葉子的生前和枝頭 也就明白了 有一種清澈和混濁同名 滴落之前是淚、滴落之後是腐泥 在庭園中,她身子萎靡 看見落日僅存一息生機 獨自轉動輪椅時 舊光陰灰撲撲散了一地 來到熟悉的水塘 一片荷葉正拳曲著半邊身子 面對無人聞問的荒涼 有一種荒涼屬於水池一葉 獨自翠綠,獨自枯黃 有一種枯黃,屬於盼望 一葉去,復一葉來 她轉動庭院準備回房 一生恍如輪椅 前進有時,後退有時 水塘也在轉動時光,或浮起 如粼粼波光,或沉沒 如螺如蟹,一味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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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路邊抾詩

詩‧攝影/柯柏榮 (01)海吞日 日頭覕佇雲後壁 光懶屍懶屍 雲綿綿纏纏 我覕佇鏡頭的後壁 等待跛跤的潟湖 殕黃的色水 喙開一縫,吞落 上尾這口氣 (02)掠雲 搣一把雲 刻人生 刻愛 扳開指頭仔 流落一片 虛無 (03)〈燈下思〉 一節光,一節 暗。共無常,拍散 共茫茫渺渺浞作一丸 吞落、發酵、激出 一步想、一步嘆 行向性命的盡磅 (04) 孤葉 黃去的標本 懶懶虛虛 向望青翠染色 幔一軀重出塗的詩 (05) 石縫葉 生菇的焦葉 石頭疊的厝間 我上四配的肥底 (06)落葉 秋猶閣咧發酵 馬西馬西的跤印 顛甲滿四界 (07) 壁藤 纏根、纏梗、纏葉 功夫盡展、撇步盡出 拚勢仝行仝命 (08) 乞食 崁一領透中晝的日頭 予跤頭趺結趼若石 予汗水結冰若心 人生的財庫 貯滿虛空 (09) 收工 忝忝無元氣的光線 䖙佇厝瓦頂 看一隻一隻狗蟻 趖轉去睏日子 (10)桐花毯 驚垃圾是我的本性 請莫用文明 𧿬踏我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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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古文人多愛貓

幽居 72.5 x 60.5 CM 布面油彩2024 文/賀源 畫/徐瑞 文人墨客以筆為刃,洞穿世間萬象,傾訴內心幽情。然而,在他們在日常中也有許多溫情時刻,譬如對貓的情感。 夏目漱石:貓眼看世界 夏目漱石,日本文學巨匠,其代表作《我是貓》以貓的視角對人類社會進行辛辣諷刺。現實中,夏目漱石同樣愛貓至深。在他的生活裏,貓不只是寵物,更是創作靈感的源泉。 有一次,夏目漱石家中養的貓不慎丟失,他心急如焚,四處尋找。那幾日,他寫作時心不在焉,往日流暢的文思似被貓帶走了一般。直到貓咪歸來,他才如釋重負,臉上重現笑容。他與貓相處時,常長時間觀察貓的一舉一動。貓在榻榻米上慵懶打滾,用爪子洗臉,或是機敏地捕捉飛蟲,這些日常瞬間都被夏目漱石收入眼底,而後巧妙融入作品。在《我是貓》裏,貓對人類愚蠢行為的嘲諷,如對主人苦沙彌的迂腐、迷亭的吹牛等,都源自夏目漱石對貓神態、習性的細緻觀察,借貓之口,揭示人性弱點與社會荒誕,讓讀者在捧腹大笑中陷入沉思。 老舍:貓性與人性 老舍對貓的喜愛也廣為人知。他曾寫過《貓》這篇散文,文中將貓的古怪性格和可愛模樣描繪得淋漓盡致。老舍家中養了多隻貓,它們各有個性。有的貓溫順親人,常依偎在老舍腳邊,陪他寫作;有的貓則活潑調皮,在屋內上躥下跳,打翻物件。 有一回,一隻小貓趁老舍寫作時,跳上書桌,在稿紙上留下梅花般的腳印。老舍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停下筆,微笑著撫摸小貓的腦袋,看著稿紙上的腳印陷入遐想。他把這些與貓相處的點滴,生動地寫進文章裏。「它要是高興,能比誰都溫柔可親:用身子蹭你的腿,把脖兒伸出來要求給抓癢,或是在你寫稿子的時候,跳上桌來,在紙上踩印幾朵小梅花。」在老舍筆下,貓的每一個舉動都充滿靈性,他以細膩筆觸展現貓性與人性的交融,讓讀者感受到貓給平淡生活帶來的驚喜與溫暖,也流露出他對貓深深的寵溺。 錢鍾書與楊絳:貓引發的「鄰里風波」 錢鍾書和楊絳這對文壇伉儷,對貓的喜愛也別具一格。他們在清華園居住時,家中養了一隻活潑可愛的貓。這隻貓機靈聰慧,常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歡樂。 當時,鄰居林徽因家也養了貓。兩家的貓時常一起玩耍,可偶爾也會因爭搶地盤或食物而打架。錢鍾書十分護自家的貓,每當貓打架,他總會拿著竹竿出門「助威」,幫自家貓「出頭」。楊絳在《我們仨》中曾回憶此事,言語間滿是對錢鍾書孩子氣行為的嗔怪與愛意。錢鍾書對貓的這份偏愛,不僅是對小動物的喜愛,更體現出他在學術研究與文學創作之餘,對生活中微小樂趣的珍視。貓在他們的生活裏,是連接彼此情感、增添生活情趣的重要紐帶,為他們的婚姻生活添了許多溫馨浪漫的色彩。 艾略特:為貓寫詩 美國詩人T.S.艾略特對貓的癡迷,則催生了一部經典音樂劇。艾略特從小就與貓相伴,貓的神秘、優雅和獨立個性深深吸引著他。他創作了詩集《老負鼠的實用老貓經》,詩集中每一首詩都為不同性格的貓畫像。 比如《貓經》中的「格斯:劇院貓」,艾略特細緻地描繪了格斯曾在舞臺上的輝煌,以及如今衰老後的落寞,賦予貓豐富的情感與人生故事。這些詩作充滿奇思妙想,將貓的習性與人類社會巧妙關聯。後來,作曲家安德魯·勞埃德·韋伯受此詩集啟發,創作出轟動世界的音樂劇《貓》。舞臺上,一隻隻「貓」以獨特的舞蹈和歌聲展現出艾略特詩中的貓形象,讓全球觀眾領略到貓的魅力與詩人對貓的獨特理解。艾略特對貓的熱愛,通過文字跨越界限,成為舞臺上永恆的經典,感染著無數人。 文人愛貓,愛的不只是貓的可愛模樣,更是貓身上所映照出的人性、自由與生活的詩意。貓成為文人的靈感繆斯,或化作情感寄託,陪伴創作的孤寂、生活的瑣碎,在文人的筆下與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溫柔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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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精神崩解與女性書寫——韓江《素食主義者》的心理寓言

文/劉哲廷 畫/李昕 韓江的《素食主義者》是一部從精神層面剖析個體存在的小說,它不僅探討了創傷與心理崩解,還深刻描繪了社會如何透過家庭、婚姻、性別規範來壓抑女性的自主意識。這部作品的特殊之處,在於它將心理創傷內化為身體經驗,使英惠的「異變」成為對無形暴力的象徵性抗拒。韓江透過冷峻、決絕的書寫風格,拆解「正常」與「異常」的界線,並藉由女性視角,探討壓迫如何在日常生活中被合理化,最終將個體推向自我毀滅。 女性的精神掙扎:心理學與存在主義視角 英惠的沉默與拒絕,是她與世界抗衡的唯一方式。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她的極端行為可被解讀為一種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其根源來自童年時期的家庭暴力。精神分析學派認為,未解決的創傷會以各種象徵性的方式重現,而英惠的拒絕食肉,便是一種對暴力與控制的象徵性拒絕。她不僅拒絕吞嚥被殺戮的動物,也拒絕接受自己作為被支配者的角色。這種反抗最終擴展到身體層面,當她拒絕進食、拒絕人際接觸,她實際上是在透過身體的消亡來進行精神上的解放。 存在主義的觀點也能解釋她的選擇。當英惠意識到自己無法在世界中找到真正的自我時,她選擇以極端方式來對抗虛無--她剝離慾望,剝離關係,最終甚至剝離自己的身體。如同卡繆在《異鄉人》中描寫莫梭的疏離,英惠的精神狀態亦是一種對無意義世界的回應。然而,這種疏離感在女性身上顯得更加複雜,因為她不只是對世界失去連結,更是被世界主動排斥。 韓江的書寫:女性作家的文學之路 韓江的寫作風格深受南韓社會文化背景影響。南韓文學在戰後時期以政治與社會現實主義為主流,但自1980年代以來,女性作家開始崛起,帶來更細膩的心理描寫與個體視角。韓江的作品正是在這樣的文學轉型中誕生,她關注的不只是宏觀的社會問題,更是個體在社會機制下的存活方式。 韓江的創作歷程也體現了女性作家在南韓文學圈中的挑戰。南韓的文學界長期以男性作家為主,早期女性書寫往往被視為「邊緣」或「私密」的。然而,近年來,包括申京淑、孔枝泳、朴婉緒等女性作家,逐漸打破這種框架,將女性的內在經驗推向主流討論。韓江便是這股浪潮的重要代表之一,她的作品不僅獲得國際矚目,也讓南韓女性文學進一步走向世界。 女性的生存困境:從「順從」到「異常」 在《素食主義者》中,英惠的異變與崩解,與其說是她個人的精神問題,不如說是社會對女性的壓迫所導致的必然結果。從童年到婚姻,她一直活在男性的規訓下,父親的暴力、丈夫的冷漠、姐夫的欲望,這些力量將她推向邊緣,最終逼迫她成為「異常者」。 這與南韓女性的現實處境形成強烈對照。在南韓,儒家思想的影響仍然深遠,女性的社會角色往往受到嚴格規範,「順從」仍是隱含的標準。而當一個女性選擇不順從——不論是拒絕婚姻、拒絕母職,或如英惠般拒絕身體的需求——社會往往會以「異常」來標籤她,甚至將其視為病態。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素食主義者》不只是一本小說,更是一場對社會規範的挑戰。 台灣文學的狹隘與提問 韓江的作品在台灣受到高度關注,不僅因為其獨特的寫作風格,還因為它所探討的議題與台灣社會亦有相似之處。台灣雖然自視為東亞地區較為自由、進步的國家,但在文學領域,對於女性書寫、精神疾病、社會異質性的探討仍然受限於某些框架。 台灣文學長期以政治、社會現實為核心,女性書寫曾被視為「小我」的私密敘述,不如以國族、戰爭、歷史為題材的作品來得「重要」。雖然在近二十年來,女性作家如邱妙津、張亦絢、簡媜等逐漸獲得關注,但對於女性內在經驗的描寫仍常被邊緣化。例如,邱妙津的《鱷魚手記》以濃烈的自剖筆觸探討性別、死亡與自我認同,卻長期被當作「同志小說」而非「文學經典」來看待。這反映出台灣文學圈對於書寫類型的劃分仍然存在階級性,對於精神層面的探討,仍時常被歸類為「個人化」而非「社會性」。 韓江的成功,讓我們不得不反思台灣文學的界線是否過於狹隘——我們是否仍習慣於將「女性書寫」視為次要?我們是否對精神疾病、心理創傷的描寫抱持距離,而偏好更具「公共性」的議題?這些問題值得討論,因為文學的價值,不該取決於它是否涉及國族、歷史,而應該關注它如何深入人性,如何挑戰我們對「正常」與「異常」的理解。 《素食主義者》讓我們看到,在一個壓抑個體意志的社會中,「瘋狂」有時並非真正的病症,而是一種對抗既有秩序的方式。而我們的文學,是否願意為這樣的聲音留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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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晨禱

文/劉建志 畫/嚴玟鑠  清晨的陽光,如羽毛般輕柔,帶著夜色未盡的微涼,輕撫著仍在夢與現實交界遲疑的我。我總會在被窩裡蜷縮片刻,讓餘溫包裹住剛從夢境抽離的靈魂,然後緩緩伸手,拿起床頭的電話。姐姐的聲音,如約響起,帶著晨光未散的靜謐與虔誠。我們在聲波的連結裡,同時閉上眼睛,低聲向神祈禱。 這是我們已持續三年的晨禱習慣,如同日出,不曾間斷。可晨禱並非總是輕鬆的,尤其在無人知曉的冬日清晨,夢境尚且溫暖,現實卻寒意逼人。棉被成了堅固的堡壘,守護熟睡的溫存,也抗拒著清醒。我時常在禱告時將自己蜷得更深,彷彿信仰與寒意在無聲角力。然而,迷離曉夢雖吸引人,我依舊讓這個儀式成為日常,因為清晨的寧靜裡,心靈總是不可思議的清澈。 禱告的內容或宏大,或微小。有一年時間,我每日為求職祈禱,彷彿只要足夠虔誠,便能撥雲見日。但祈禱未必能如願,生活的起伏總帶著它的脈絡與節奏,並不因我們的意志而轉向。當等待拉長,焦慮如影隨形,不免懷疑,誠心的呼求是否終將落空? 生活亦如是。我與姊姊總為家人健康、日子平安祈禱,但病痛與意外仍舊如潮水般襲來,使人應接不暇。然而,晨禱宛如日復一日的修行,讓信念在言語間緩緩滋長,讓心靈在一次次的傾訴與神的聆聽中愈發篤定。 晨禱的習慣,在這三年間未曾中斷。不論在晴日、在雨日,總有一通電話於晨光熹微中響起。像是層層堆砌的磚石,在一聲聲低語間,我以虔誠築起一座內在的聖殿,使自己無論置身順境或困境,都能找到安身立命之地。 回首這些年的潮起潮落,當時焦慮的難關,如今已然化解;曾經患病的家人,亦逐漸康復。那些曾經深切祈求的事,有些已悄然實現,有些雖未如願,卻總引領我踏上更豐盛的道路,不知迷路為花開。在不斷繞道與迂迴中,總在某個關鍵時刻突然醒悟,冥冥中自有安排。 別有人間行路難,生命總有些時刻彷彿墜入深不見底的洞穴,充滿絕望與不幸。但在每日晨禱中,我總能找到定錨的力量,彷彿若有光,讓自己一步一步,一日一日,更靠近曾經向神虔誠祈願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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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柳營孤星

文/劉鈺 圖/楊樹森 父親一生孤獨,很少人了解他。只記得他在軍中時,罵人的口頭禪,以及被人誤解時的嘆息。 父親三歲失恃,庭訓嚴厲不苟,走路的腳步聲過大,都會遭受長輩責罵。日後他自解,讀小學時,每天來回走過墳塋,恐懼加上責備,又無人適時疏導,養成緊張、桀傲的個性。他就讀長沙某高中時,為了學校伙食太差而心生不滿,半夜召集幾位同學,將羽球沾滿墨汁,拍向大禮堂的天花板,印出滿天迸裂的黑色星斗。校長大怒要開除首謀,事後請教育界耆宿疏通,才免遭懲處。 高中畢業,父親放棄北師大入學資格,改考黃埔軍校,畢業時正逢抗日戰爭,因畢業成績優異,曾在數個軍校任教官,培育抗日戰爭所需的基層軍官。民國三十四年,抗日戰爭進入尾聲,政府成立青年軍。因練兵績效受長官肯定,父親被調往青年軍,因單位未發川資,他獨自一人挑著擔子,沿著鐵路賣清粥鹹菜,得了車票錢,一段段的乘車抵達目的地。 抗戰勝利,原部隊被整編後,隨即投入國共內戰,多次與共軍爆發大小戰役。民國三十七年三月,部隊駐紮在一處火車站附近,父親常與站長互動往來,站長對父親非常欣賞,於是權充媒人,介紹父母親兩人認識。提親當天,父親從駐地騎著馬,帶著禮物,雄赳氣昂的到母親的家鄉,沿路擠滿了鄉親,驚異與羨慕的眼睛,排成了一長列。外祖母眼見國事蜩螗,勉強同意倆人婚事,父親帶著一只借錢買來的戒指,成就了此段烽火姻緣。 隨後,國共十里長山之戰爆發,我軍幾乎全被殲滅,殘部敗走盱眙城。戰後召開檢討會議,旅長欲槍決某營長,彼時父親力排眾議,提出相反建議,但未被採納,造成那位營長無辜喪命,旅長後被家屬控告,身陷囹圄。自此父親的孤鳥名號不脛而走。不久,父親臨時出任上海新兵總隊長,集合殘部,並招募新兵,從蕪湖船運官兵至臺灣鳳山整訓,並暫任新編某師代理團長。 新編部隊撤臺前,父親未能留在原單位,一度灰心喪志,想解甲歸田回老家務農,母親極力阻止,她說,回鄉被共黨清算的前例還少嗎?後經長官推薦,謀得管理軍械的差事。新編部隊在鳳山整訓後,古寧頭一戰打敗共軍,師長調升軍長,也不知為何,新任軍長忽把父親調升作戰處長,負責曾文溪以南的碉堡興建,以防共軍渡海攻台。那段期間,父親軍旅生涯再度遭遇橫逆,屬下告發他私吞建碉堡的材料修繕官舍,經軍法官調查後判決無罪,因為父親是以私款修建破爛的公家宿舍,此事背後的原因是孤鳥逆風飛行得罪小人的結果。 有次數位長官請假,父親代理軍長職務,下屬傳來重要情資,共軍以武裝漁船,準備進攻林園中芸港,父親調動部隊,佈陣迎敵,後經仔細盤查,漁船是中芸漁民所屬,此一應敵舉措正確,深獲長官好評。在一次調升團長的人事案中,上級已有人選,父親平日人際關係疏離,很難獲得青睞;不料,軍長力挺父親有過實戰經驗,堅持保舉他升任團長。 父親擔任團長有數年,聽母親說,那是他軍旅生涯中,最為順風順水的一段。有次因全軍團級部隊年度戰力測驗,他主管的某團,獲得第一名。慶功宴時,父親高興得大碗喝酒,逢人敬酒必定碗底朝天,結束後,把駕駛兵趕下車,自己開著車,半路停在狹橋上睡著了。 有次罕見的我與父親在軍中同床共眠,那天下著大雨,高速公路尚未建成,吉普車從高雄開到苗栗山區,回到營區宿舍漱洗後倒在床上已近午夜,雨寒引發我慢性氣管炎發作,不時咳嗽,父親突然大聲命令我,快點睡,害得我徹夜未眠。父親不懂得與人互動,在營區遇到一位老竽仔,問:「你爸是誰?」我如實回答。他冷冷地回我一句:「老頑固」,我當時小,只覺得奇怪。 從小到大,我很少與父親互動,他的脾氣陰晴不定,令人難以親近。他很少回家,多隨部隊調動而居,只要一回家就大呼小叫,飭令我們拿最近的成績審閱。我小時魯鈍,常在教室發呆,老師教的內容多半鴨聽雷,成績可想而知。從小只要聽到吉普車聲響,我全身就開始不自主的顫抖,隨時準備挨棍子,有次還被父親追至家附近的魚池邊,差點喘不過氣來。有次挨揍隔天,不知哪來勇氣,我寫了一張紙條,引用「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的古辭呈給父親,自此之後,被揍的次數少了許多。 父親的同學早已爬升至高位,而他仍在原地踏步,甚至有位長官命他管理部隊的廚房及廁所的衛生,這是落差極大的侮辱,他心中極為不滿,卻是無可奈何。有一天,人事官通知他填寫資料,準備報升少將,他非常意外,自己個性耿直,不懂人際關係,懷疑為何有此機會?資料上報後,上級人事單位檢討時,反對聲浪此起彼落,但因為資格最深,又無大錯,也就掛上了星星。授階那天,總統望了父親一眼,說:「昨晚沒睡好?」「今後要多為國家努力!」他回答:「是,沒睡好,因為緊張。」總統點頭,不再詢問。 父親一生節儉,汗衫襪子破了,找塊舊布縫上再穿。軍校畢業之際,隨時會上戰場,提議與大伯分家,放棄大片土地與茶園,所得僅一條牛及兩擔稻穀。年至耄耋時,他以鄭重的口吻對我說,死後不願再立正稍息,放棄葬於軍人公墓的權益,找塊荒山埋骨即可。我事前不願讓他知道,買了一處靈骨塔位,他看了以後,直喊:浪費呀浪費。經我說明,土葬比較貴,他才釋然。 父親走了二十餘年,以前只覺得他脾氣很差,見了他就想躲,如今的我髮蒼視茫,才知道他的人生路,像是晨曦初現時,月亮旁邊的一顆孤星,永遠走著自己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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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水丰尚書 紫玫園宴:結束於一場夜雨

文/秀實 畫/簡世哲 香港是擁擠的國際城市,但有幅員遼闊的新界與二百多個島嶼。如果說,仍有過著田園生活的香港人,那即是一句恍如存在於平行時空裡的述說,聽者會露出其驚訝之情。確實,一九八九年中英的「展拓香港界址專條」(The Convention Between Great Britain and China Respecting an Extension of Hong Kong Territory)中,把界限街以北、深圳河以南約747.18平方公里的土地租借予英國。但「租借」(rental)只是條文的一種紳士式偽善的書寫,實質上是「佔領」(occupy),並曾多番藉口向清政府索取賠償。帝國主義以強凌弱的手段,被塗脂抹粉成了人權與自由的道德標竿。 楊彼德(Peter Yeung)是極少數在資本主義發達社會而過著田園生活的都市人。他居於新界錦田江大路1364A號LOT109的「紫玫園」。浪漫的名字緣自他的愛妻。世間的愛,千言萬語的詮釋最終都歸向「文過飾非」,這是倉頡造字巧設的陷阱,始於人磨墨而終於墨磨人,太多的書寫者自陷於文字叢裡而不知其迷失!然當愛能附生於「物」,日久而成精神的「圖騰」,即為文字最終所抵達之極地,也是百分百的真。日本殿堂級小說家村上春樹的〈遇見百分百的女孩〉,也即這個意思。我讀鐵欄柵上「紫玫園」(Debbie’s Garden)三字,心神為之一凜,並想及我的「婕詩派」來,為一人而創立一個詩派。生命若尋得本性的真,即若有翅膀附體,與絕大部份或行或跑的眾生,截然不同。不是直線的向著標杆,而是翱翔的弧線而擇向南的樹枝。雖知,生命的意義不在終點,而在路上。 立於農田,看山。前方是雲霧縈繞的最高峰大帽山。右邊是585米高的雞公嶺,其山形起宕,秀麗若此。彼德說,越野單車常馳騁於此。然山之為神,未損其毫。那是錦田的「神山」。此刻的山若動,而雲卻是靜止的。我常出現內心與外物的互動情況,而這種情況讓我常發覺景物的真。看山畢,便採擷茄子去。大自然幾乎所有果實都是脆弱的,隨時等待被掠奪。茄子們很熱鬧,擠在一個棚內,受到保護,各自呈現其姿色美態。然另一批掠奪者進去,最終都露出了極其滿意的強盜嘴臉出來。這些牛排茄子的肌理如鍛鍊過的有著摺疊的肌肉,赤裸裸地引起貪婪的食慾。 鐵棚下的晚餐開始了,食為欲,那是本性。然我的主張是:「詩即食詩即命」。這六個字學問大。詩必得穿越人間煙火,其過程是始於情與欲,經思想與本性(尋回本性是詩人最大課題)調校,最終才知道命。那時「命」為個人專屬而無可參照,所有都歸於一體。詩如此,愛如此,生命亦然。豐富而鮮味的菜餚,田園的氣息,恣意的話語,幾乎鑄造了一場完美的〈春夜宴桃李園〉。然所有真實的歡娛都是帶感慨的。明朝詩人賀甫的〈題畫次矯以明韻〉道盡了其中奧義:「畫舫西湖載酒行,藕花風度管弦聲。餘情未盡歸來晚,楊柳池台月又生。」有酒餚、有樂舞、有美人,餘情未盡,歡娛再晚,然最終都得獨對孤月。然此刻尚有所欠者,乃一場夜雨。當家廚端上一尾檸檬黃油烏頭魚時,雨聲便來了,「好雨知時節」,就這樣便下起一場不大不小的歡娛之雨。如此,一件往事乃油然而生。 某年夏秋之交,夜宿於臺中新舍幸福農莊。與一聚詩人朋友扶欄欣賞山下婉然流過的大甲溪。我說,今夜最好下一場雨,以成就最完美的時刻。大甲溪上藍天白雲,群峰疊翠,美不勝收。晚上烤肉完畢,飽食遠颺回「蝶戀花」房間,推開陽臺門,雨便嘩啦嘩啦而來。因此後來有了〈山居夜雨〉之作:「窗外傳來的雨聲讓我感到極其興奮因為我一直等待著群山裡的∕一場雨水。我靜下來,在聽雨,它較所有的語言更為優雅與親切∕並可以準確表達到那麼大的人文關懷,一如山下蜿蜒的大甲溪∕∕雨落下時,我在網絡上與一個女子議論詩歌的真偽與肉體∕雨水正以憐惜的姿態灑在整個農莊上。我認為一切均應∕從肉體出發那才是真實的。今晚的秋雨正如此∕∕我感到秋意寒涼。當一個詩人的語言回歸於自然與真誠時∕一場秋雨便即因他的渴望而落下。許多詩人在寫思想∕與感情。他們非智者,充其量是一個誠懇的述說者」。那是「婕詩派」單句長行或多句長行的模式。我常暗暗與倉頡校量,拿他的文字來作「食」與「命」,以期泯滅其「形」其「聲」,令其「義」與內心無瑕貼合。當然,雨的落下只是巧合,然何其巧合背後卻若有對存在的昭示,時間本質是,當下即便悠長。但如何讓當下成為悠長,卻是一門生之課題。 一切彷若自有安排,紫玫園夜宴在雨中落下帷幕。一輛uber車正穿過外面彎路,朝我們這裡菜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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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擬態

詩‧攝影/葉莎 你安靜捕捉 比你更安靜的流雲時 我在小山丘下捕捉你 動盪半生之後 漸漸平息的下半生 遠方潔白的小屋 窖藏終年不變的祈禱詞 我將之收束於胸前 祈願此後你的背負 僅剩槳與詩 我不停蛻變又不小心長出複眼 在視覺的中央窩,敏銳 接收風吹的溫度,草動的方向 並在瘦弱的雙手長出三排刺 我知道所有的刺 最後傷害的皆是自己,也明白 若在秋季不慎產出卵鞘 即會死亡 像所有的螳螂一樣 因此擬態樹枝或樹葉 成為低調的竹節蟲或枯葉蝶 不被誰認出 也不被誰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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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次書展可以遇見幾位南女?

文/莫昭平 畫/陳淑嬌 2017年我受命主編《南女風華一世紀——台南女中百年校慶紀念專書》,為了尋找100年來的重要南女校友,我自製了一本10頁A4紙的手工秘笈,每1頁分成10格,共100格,每格代表1屆,密密麻麻的用鉛筆填入了我所認識的南女人的姓名。其後2年,我擔任南女校友會理事長,秘笈就繼續做下去,如今頁數已增至12頁,也累計了近千人之多,後來這份秘笈就傳給我的下一任理事長,她又傳給了她的下一任,如此代代相傳……。 我變得對南女人極其「敏感」,而且,奇妙的是:我經常會在各種場合巧遇或神奇地新認識老中青的南女人,於是我的秘笈愈寫愈密密麻麻,我甚至因此被封為「全世界認識最多南女人的人」! 今年2025年2月的台北國際書展,第一天,我就在走道上遇見認識多年的南女84級學妹嚴婉玲!這位有「台南張曼玉」稱號的清秀女子,2023年主編和出版了重量級的《台灣地方政治讀本——來自青年時代的提問、實踐與反思》(左岸出版),今年更將出版下集。 嚴婉玲於2016年創辦「台南新芽協會」,以監督市政、倡議議題及促進公共政策討論為宗旨,她也曾任南女校友會理事,是一位有理想又有實踐力的優秀人才。 書展第3天,我又在走道上遇見一位年輕長髮美女,旁邊的朋友連忙介紹:「這位就是台南『版本書店』的老闆謝宛婷醫師!」 「啊,久仰!幸會幸會!」我由衷地說。 謝宛婷大有來頭,她不但是台南奇美醫院緩和醫學科主任,著有《因死而生:一位安寧緩和照護醫師的善終思索》一書(寶瓶出版),並曾獲頒奇美醫院院內傑出教師與跨職類教學特殊貢獻終身獎。目前還正就讀成大法律研究所博士班。 2023年10月,謝宛婷更非常有心地開設了極富特色與深度的獨立書店「版本書店」,經常舉辦各種主題的講座和活動。 書店位於靜謐的台南北區巷弄中(開元路148巷33弄9號),有著漂亮的草地和院落。一走進書店就會看到「生死選書」專區,謝宛婷希望藉著書本開啟生死對話,並落實生命裡的「善生、善活、善終」。 書店裡更有大量的文學、歷史、商業、心理、生活風格、童書……,應有盡有的3千本書,店內角落還有咖啡空間。 我靈機一動,脫口問謝宛婷:「妳是台南女中畢業的嗎?」 「是啊!」BINGO!果然是南女人! 我又問:「哪一級?∣∣民國哪一年畢業?」∣∣這是我們南女人的通關和認證密碼啦!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91級!」 我就這樣幸運地撿到一位超傑出的學妹! 去年2024年台北國際書展,我也意外捕獲了3位野生南女小小學妹!說來還真神奇! 那天我參加一場講座,是作家傅士玲談她的書《台灣豬黑白切》(該書榮獲2023 Openbook好書獎),出版社邀了一位年輕新秀蘇凌跟她對談。這場爆棚,我好不容易擠進去,然後又擠到一個座位,突然瞄到身旁地上躺了一個台南女中的綠色書包!!!logo這樣鮮明,我怎會認錯? 於是我寫字條問旁邊的女生:「妳是南女畢業的嗎?」 「是啊!」 「那旁邊這位妳的朋友,也是南女畢業的嗎?」 「是啊!」 我好興奮:「那妳們是我的小小學妹?!」 學妹們好有禮貌,馬上說:「學姐好!」 我又好奇:「妳們怎麼會來聽這場講座呢?」 「因為台上的蘇凌是我們南女同班同學呀!」 太好了!一口氣就給我捕獲了3位南女人! 會後我們小聊了幾句,一位學妹叫蔡綉嫣,在風傳媒擔任編譯、一位學妹叫曾鈺婷,任職商界、蘇凌則是專業作家。三人是南女102級很要好的同班同學,都還不到30歲。 蘇凌是個奇女子,本業應該是劇場,但更常進菜場,原來她來台北上大學後,為了尋找南部常吃的傳統早餐,才開始逛菜市場,並將見聞記錄於FB粉專「蘇菜日記」,如今粉絲已經熊熊破萬人!她還出了書《菜場搜神記:一個不買菜女子的市場踏查日記》(裡路出版)。 蘇凌愈寫愈受歡迎,2025年又應邀在《鄉間小路》雜誌開專欄「菜市場人生」,更在「鏡好聽」開了《老地方見∣∣老派生活裡的手藝》podcast,這個節目聚集了10位傳統行業的職人,比如照相館、冰菓室、理容院、老器皿……等,蘇凌用年輕好奇的視角,在老東西裡發現新事物,非常有趣。 我身邊還隱藏了一位南女小學妹,長達3年之久,彼此都不知是南女學姐學妹。事情源於我和兩位好伙伴李金蓮、周月英所創辦的《Openbook 閱讀誌》常常需要用到優秀的工讀生,漂亮的梁綉怡就是其中一位。她於2024年末出版了她的短篇小說集《東北東》(印刻出版),以1964年的白河大地震為聚焦與延展。 去年底Openbook尾牙時,我突然想到,梁綉怡是台南東山人,小說又寫白河大地震,我腦中鏘的一聲,忙問梁綉怡:「妳是台南女中畢業的嗎?」 「是?!」又讓我猜對了! 「那妳是我小小小學妹? 哪一級的?∣∣民國哪一年畢業的?」 小學妹想了好久,又掐指算一會兒說,「103級啦!」 我就這樣又捕獲了一枚野生南女小學妹! 南女校友人才濟濟,作家更是輩出,從早期的暢銷作家曹又方(50級),散文作家琹涵(本名鄭頻,56級)、鑽研台灣史卓然有成、著作甚豐的許雪姬(60級)、最近堅強抗癌的兩性作家小彤(本名楊美惠,71級)、2024年出版《陌生地》備受好評的小說家章緣(本名張惠媛,71級)、著作無數的米果(本名陳淑敏,72級)、2022年以《白色畫像》榮獲台灣文學金典獎百萬大獎和2024南女傑出校友的賴香吟(76級)、飲食旅遊作家葉怡蘭(77級)、到詩人潘家欣(91級)……,當然最大名鼎鼎的,應屬龍應台啦(59級)。 不知下次,我還會在書展,或其他什麼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見或捕獲哪些南女學姐妹呢?——我曾在武陵櫻花鉤吻鮭館服勤時(解說志工)、也曾在外甥孫的高雄婚宴上、在熱線接線崗位上、在土耳其旅遊團中……,邂逅了好多位南女學姐學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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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先淋濕下輩子的一場驟雨:讀葉青詩集兩冊

芭蕉 文/雨曦 畫/李盈慧 在花蓮進入新城那趟鐵路,濃霧籠罩,窗外飄灑著雨水,從纖細到圓潤,看著連綿高聳的山峰,或許有些傳說正在醞釀。說,還是隱藏∕換衫,還是透。透過什麼形式來說葉青的詩能夠更加貼切,可能經過夏宇的序詩,能瞭解詩是怎樣瘋狂,怎樣跌宕,怎樣飛昇。我第一次翻開《雨水直接打進眼睛》時,很平靜,是我喜歡的橫排,整本詩集被租借到殘破,有明顯的水漬,我思考是怎樣的一場雨,呼喚著。〈下雨〉「雨下得太大了∕我們先不要走」在同一個空間裏躲雨,彼此靠近了,卻那麼疏遠,葉青總有辦法把愛寫得不那麼愛,但我們還是感覺到愛激烈得幾乎焚燒。 水跟那一撮心裏的火,是矛盾的,甚至是敵對關係。葉青的詩句很簡單,但描述著情緒裏的潮濕,〈夜半〉「影子走過去了∕光走過去了∕煙霧走過去了」把虛化壓縮,依賴著這些散漫的事物來投射「你」,而你只能存在於遙遠的某處。〈自欺〉「我們心知肚明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水」「我們都會忘記嗎  那些∕極為痛苦的銘黃色  梵谷已經表達過了」這題目只有自欺,卻沒有欺人,這被刪去一半的狀態,可以從這首詩看見葉青最細膩的一個儀式,我會用「儀式」這詞語來貼近撈起這個動作,整首詩充斥著痛苦、掙扎、憐憫與愛,或許我看見葉青透過梵谷的畫,所展現的糾葛,不斷被情緒波動拉扯,有些話用詩句來表達反而更清楚。 〈長久的一種形式——給小鏡〉「迷幻的水藍色  和一種堅硬的石頭色∕本來就並存於  永恆的風景裡面」葉青很擅長用強烈相反來產生衝擊,顏色的歷史脈絡中已經被賦予了情緒,到這首詩的結尾「會有那麼一天∕我們能夠微笑∕看著對方找到了絕非句點的終點」我也有敲問自己,這種是一種取捨嗎?還是一種成全,在此刻我還是沒有答案,但從閱讀詩句到尋找一個值得愛的人,好像更加渴望了。〈為了剪接〉中葉青沒有去全聯,也沒有去家樂福,意象很急促,卻用蝸牛來再度寄託自己,可以察覺到一切的迅速對詩人產生的不適「剩下很多自己  感覺結束」這個結束是戛然而止的,回應著詩裏那個擦肩而過的人。這兩首詩都有描述白色,前者的指明區隔或悲哀,後者的風,也透露著一股悲涼。 我在第二禮拜開始閱讀《下輩子更加決定》這本詩集,在宿舍裏,隔音一般,偶爾還有關閉房門的聲音,或者走路,或者鳥鳴。〈等待〉「就像橡皮鴨子放在浴缸裏一百萬年也不會變成真的鴨子一樣」說明了有些事情是不會變的,被固定的和自然萬物,所碰撞的是更獨特的切入方式「樹只能慢慢地掉下葉子∕並且站著  沒有理由地站著  死去了也還是站著」從樹的凋零寫到死亡,而死亡的哀悼是葉青詩中具內化的象徵。〈影子的夢〉「影子告別了我  說它也想擁有自己的人生」這首詩魅艷之處,是把自己割裂開來,而夢始終是夢,強行把自己與影子的區分,也是徒勞,葉青擅長把東西撥離和整合,在不斷靠近、放遠中尋找詩質。 在閱讀這兩本詩集時,會發現葉青的敍事角度,是很真實所經歷的生活,說寫到的菸、雨、帶點匿藏感的陽光、酒。都是驅動詩的能量,在許多十行內的短詩中呈現詩人的詩法則,在長句則繼續建構新的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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