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華副書訊

你記得地圖上的一切都要變淡的 作者:陳育律 出版日期:2025/03/07 定價:350元   陳育律第三本詩集《你記得地圖上的一切都要變淡的》,以臺北市的街道巷弄為經,雨水月色為緯,編織出七十五首漸次斑駁的記憶。 詩人曾試圖從繁華路口拼湊某個熟悉的足音,卻終究得背棄這座城市的邏輯,在喧囂中笑出無人理解的聲音;清晨墜落在草原上的星辰,輕輕攤開人們的夢境,使得輕易落空的祕密在灰燼裡層層盛開。我們是否超過了還可以重來的年紀? 將落地的花瓣拾起,這座城裡的花朵都開成了你的模樣。而身無分文的你我,是否能在有生之年,抵達深睡多年的那片原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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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當代詩話「當代詩話」兩則

公主與城堡 文/簡政珍 畫/卓美黛 一、文字和物體不一定對應 文字和物體不一定對應,正如英文的介系詞不是實物的投影。但介系詞雖然不對應實物,它仍牽連了物和物、人和人、或人和物的關係。「書的第一頁」中,「的」(of)不是實物,但因為它,「書」和「第一頁」得以「牽手」。 詩是文字的藝術,也是「有關」人生的藝術。   二、消解「詩人」的存有 當「詩人」為了社會現象,而傾瀉內心的控訴時,他正在消解「詩人」的存有,所謂詩作已經不是詩。 這樣的詩人把語言當作工具,也把詩作當作工具,因此,他也在消解語言的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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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神的大道,美不勝收

文‧畫/劉惠芳 我已年過耳順,常常愛念百歲基督徒鼎公(王鼎鈞)說的:「中年以前不要怕,中年以後不要悔!」還有:「今年的蝴蝶找不到去年的花。」 這天,陽光微涼,草木寂然,我獨自在台北羅斯福路辦完事便走上和平東路一段準備走到三段我的老家,氣溫高達卅度不止,我卻以一片清涼行走,因為一個人散步,一條路筆直,一顆心豐富,沒有電話,沒有社交。相信城市是一個時代的註腳,那麼道路就是一段生活的記憶。 我像那曠野的孩童一樣,開始上路了。懷想當年和平東路一段青田街的耶穌孝女會,二段的靈糧堂和宇宙光全人關懷及雜誌,三段與基隆路銜接的總主教公署,途經今已不復再見的瑠公圳,還有新生南路口得以遙見的聖家堂、師大及台大…… 看看那些路樹,看看那些路牌,看看那些路人,馬上就看到162號的師範大學校本部。它始建於1922年,也是我當年聯考最想進入的大學,就為師大美術系黃君璧但去了輔大外語系,如今更相信中年以前不要怕,中年以後不要悔!它早期的建築如禮堂等採用略帶中世紀歌德建築風格,屋頂女牆作成古堡的城垛造型,門窗採用尖拱並有凸出窗。過了師大馬上就到新生南路口,我還微微聽到台大傅鐘傳來的鐘聲,聽說每節上下課都會敲廿一聲。 當下酷熱,乍聽乍聞乍看乍想,一個人,一條路,我內心一片清涼,像是一片旺盛生機無限。 馬上又到青田街了,猶記得當年輔大外語系的西班牙修女與神父至少有八人是住在青田街的,Madre Angeles, Madre Josepha,Madre Maria,Madre Victoria……當年她們毅然決然從西班牙來到台灣授課傳教,也在青田街安身立命,很多人對他們都十分尊敬,那精神豈不也像孔夫子曾說的「傳道、授業、解惑也」?四年輔大生活哪天不是和平東路走過三段?青田街之行也被6巷一戶人家門口的水缸吸引,因為缸裡有水有花,幾朵荷花美極了。據悉于佑任先生當年也曾在青田街住過15年,那麼大膽假設,林語當或許也曾上門拜訪于佑任過? 和平東路一度被評為第一大道,我獨自走著,享受著,放鬆著,一段過後再往前走向二段便遇靈糧堂。我曾去聆聽許多著名的講道和演說,猶記曾在那裡聆聽了寇紹恩牧師讓我此後十幾年來總會打開寇牧師主講的「恩典365」。過了靈糧堂,一股熟悉的氣味令我怦然心動,我在路邊攤吃了兩份蚵仔煎,感謝主。 再往下走到三段119巷,它就在主教公署正後方,猶記得當年坐在自家客廳沙發,還聽得到公署裡牧師講道的聲音。老家門口的菜園不復存在,但飛鳥仍電線桿上多見,看那麻雀與卅年前的一樣品種一樣也一樣快樂,羨慕它們的幸福平安,欣賞它們對主教公署外牆的親昵態度,想想飛鳥在《聖經》中不也有:「你們看那天上的飛鳥,也不種,也不收,也不積蓄在倉裏,你們的天父尚且養活它。你們不比飛鳥貴重得多嗎?」(馬太福音6:26 ) 馬上又到基隆路口,我仍不慌不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天空正迷漫著細雨,再遠望辛亥隧道山上的野樹,往101看去正一片瀟湘煙嵐,我一種虔誠之心看台北是帶有福音的福地。 塵程心證恩典無數,和平東路這條大道不止六公里,心隨物而轉,物因心而變,物我兩忘,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那天真是走對了。 我也一路耳機聆聽不斷,尤其這首〈最後的住家〉正如我的心境:「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我的青春攏總獻給你。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我一生的歡喜攏在此。我在雲霧中看見山嶺,從雲中隙孔觀望全地,波瀾大海遙遠的對岸,我意愛在此眺望無息。」 堂堂大道不只六公里,因為近靠主,因為敬拜主,與您共勉寫此文稿〈神的大道,美不勝收〉,甚至還想像繪圖當年的台灣景象,想像和平東路盡頭的六張犁百年前的老樣子。據查當年有許多客家人三合院,還有曬穀場、霧裡薛支流、池塘……,那麼台大校園裡的醉月湖與霧裡薛河不無關係? 我在自己心裡找一路走來的和平東路時光,也上街回憶我從少女到婦女的第一大道豐盈之美,趁早寫文未免十年後再上和平東路,只能告訴自己:「這地方,好像我來過。」萬物有時,如今垂垂老矣的我看到公車15路18路至今仍跑路,更愛我靈魂的重要牧地——和平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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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在夏日蛻皮

詩/葉莎 攝影/陳永鑑 這是個無足的夏天 蝸居的生活屬於爬蟲類 我為島上名嘴的口沫 日日淹沒習聽的鳥鳴而憤慨 憂心的貧民,終於 決定罷免多爭論的螢幕 不知何時,內心悄悄長出鱗片 覆瓦狀排列,用以保護純淨和安定 用以抵抗在巨大的爭論旋風中 不慎受傷,疼痛或絕望 又在一段日子之後 發現必須以廣角度開合 吐出不慎吸入的大量污濁 或者尋找粗糙的枝椏或石礫 摩擦心智,脫下黏稠沉重的沾附 這一天我來到久違的池畔 一枝荷立竿 見影,揮舞著鮮綠的意志 它無視溫柔的雲影魅惑,將 真實的聲音,深深 深深植入天空的心窩 直到天空炸裂,整座島 驟然驚醒,所有的意識形態 勝負,迷思或教條 多年以後,在心中想起 不過是一場短暫的驚天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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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副書訊

書名:和鏡子說話像一隻鬥魚 作者:紅紅 出版日期:2025/06/26 這本詩集為詩人紅紅的第一本詩集。詩集以時間軸一天24小時推進的方式來編排章節。每個章節,就如同每天有好幾次回到鏡子前面,再次和自己說話。詩集囊括了紅紅自2018年開始寫詩發表以來七年間詩創作的其中99首詩,並邀請同時是寫作者以及自由編輯的蕭詒徽為她的詩集操刀,除了協助詩集的風格定調,更包辦編輯、版面構成以及裝幀設計。 「家中最大的鏡子始終是主臥浴室裡的那面鏡子。她喜歡在鏡子前面流連。她後來懂了,納西瑟斯在水面看見自己的時候,或許並非自戀而是孤獨。詩有時像一塊布,擦拭著她的心靈世界,擦拭著那些與自己有關,或生活林林總總帶來的雜訊。詩更像一面鏡子,有時她在鏡子裡找尋自己,有時鏡子裡的她是真實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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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文學院手記 歐洛慕奇散記

  歐洛慕奇 文‧圖/林宇軒 來不及好好整理行李,從英國回臺隔兩天就又再度起飛,前往捷克的古城歐洛慕奇(Olomouc)。這次的旅途比前一趟更加困難,航程之外需要獨自轉搭五小時的巴士,然後是火車,有的地方甚至沒有英文標示,分不清楚是德文還是捷克文。語言不通的好處是,我到現在仍然不知道那班維也納發車的巴士司機,究竟罵了我什麼。 火車的問題不比巴士簡單,車站的電子布告欄並沒有標示列車到站的月臺。我向櫃台人員求救,他們也說不知道,只叫我等。發車前十分鐘,月臺的位置終於像彩卷一樣揭曉,我也像是中獎的投資者順利搭上火車。對面端坐的是一位白髮奶奶,她專注讀書的儀態倒映在一旁的玻璃車窗,外頭的綠意疾馳而過。出了車站,我推開大廳的厚重玻璃門,另一位白髮奶奶迎面而來,對我說了句聽不懂的捷克語。站外的廣場繡球花盛開,一些小孩正湊近花叢玩耍。 在這之前,我對歐洛慕奇可謂完全陌生,唯一的想像來自不久前訪臺的捷克學者宋詩孟( imon Suk)在煮雪家裡的聚會對我說「噢,那是一座古老的小城」。實際踏在這片土地上,的確處處能感受到歷史的氣息:十五世紀的天文鐘、鋪滿石磚的上城廣場、像紅絲絨蛋糕的紅教堂,一切在陽光之下無比醒目。只可惜,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聖三位一體雕像正在整修,無法親眼見到真面目。 到了起司店,我指著玻璃櫃問:這需要冷藏嗎?我只有行李箱,沒辦法冰。店員很緊張,因為不會英語而一直比手畫腳。我搜尋一張冰箱的照片,她看了,對我咕噥幾句聽不懂的捷克語,然後把幾塊起司包好給我。後來進入了一家路邊的餐館,原本想說隨意解決的晚餐令我驚豔到不停讚嘆。 前面的行程其實都不是重點。蒙國科會補助,這次行程主要目的是參與舉辦於帕拉茨基大學的歐洲臺灣研究協會(EATS)年度研討會,我的時程幸運地被安排在會議首日。對發表人來說,最理想的安排應當是越早宣讀完越好,如此就不用一直緊張糾結,可以放鬆聆聽別人的研究或安排後續行程。 這次宣讀的論文是關於2024年青鳥行動的文學實踐。我在報告的結尾開玩笑地說,自己以前的研究都偏向純文學,這是第一次直接觸及政治議題,希望不要有太艱深的問題;聽眾在回報以笑聲之餘,也隨即有人反問。畢竟,誰都知道「純文學」本身就是最政治的產物。除了幾個對研究的問題讓我回頭省思如何修改論文,也有國外的學者私下向我分享他是在Drag Queen冠軍妮妃雅的社群平臺看到相關資訊,才注意到這個社會運動,可見透過網路傳播的國民外交是真有其效果。 首日的發表結束後,我和其他與會者參加了歐洛慕奇的徒步導覽,然後前往駐捷克代表處提供的歡迎酒會。席間,和同樣前來發表的同學慧中、布拉格查理大學的金莎磊(Sarka Masarova)教授聊到:Olomouc到底要怎麼唸?我已經聽到三種以上的發音了。後來自己想想,也許臺語可以翻譯成「烏路矛市」(Oo-lōo mâu-tshī)?我看路上的一塊塊石磚,很多也都黑黑的。 歐洛慕奇的週末,包含超市在內的許多店鋪都會關門,取而代之的是街邊豐富的音樂與藝術展演,顯露出這座古城厚實的人文底蘊。離開會議,我因為不敢嘗試繁複的市區電車系統,於是拖著重物走了一小時到郊區,也因此見識到古城石磚路的威力──行李箱的輪子不知遺留在了哪個路口,我只能或拖或提,步履蹣跚地移動。更驚險的是,趕到回程巴士車票顯示的地圖位置,卻完全找不到站點,連公司的標誌都沒有。情急之下只能向ChatGPT求救,它說:「根據多位使用者與TripAdvisor討論,搭乘RegioJet在類似站點常遇到的狀況包括沒有明顯站名標誌,這與你在現場的觀察情況完全吻合。所以你現場完全沒看到標示是合理且正常的,這正符合這類小站的慣例。」還好人工智慧沒有騙我。 相比倫敦或維也納,我反而更喜歡像里茲、歐洛慕奇這樣低調的城鎮。在幾乎看不見任何亞洲面孔的異國他鄉獨旅,無論是建築散發出的古老與沉靜,或者是對一群陌生人講述臺灣故事的經歷,都讓我真心喜愛這裡,希望不久的將來能再次拜訪。 回到臺灣後,整理行李時發現起司已經發霉,看來店員比劃的意思是需要冷藏。而後想起白髮奶奶對我說的話,按照發音查詢,得知她說的是「謝謝」。對於這趟旅程遇見的所有人,我也想衷心地說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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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夜讀秀實《獸之語言》

月光下的心音 文‧畫/林明理 一般人可能無從想像,溫雅的香港老詩人秀實(原名梁新榮)詩風怎麼還那麼飄逸奔放,就像寧靜的雪地上突然留下自己一連串雪豹的蹄痕……不過在我的想像中,這頭獸倒像是他獨特的神秘身影,又像是他在古稀之年又推出了一本新詩集,取名《獸之語言》,是為其詩藝生涯留下一道軌跡,也記錄了他孤獨的情感表現。 秀實一生始終與熱熾詩歌保持一種情深不悔的關係,真誠、憂鬱又不失典雅,也正是他的特徵之一。但是,他並非奢華或高調的炫耀之士,令人嘖嘖稱奇的,是數十年來,他在詩藝上不斷精益求精,因而,在保持固有的詩藝寫作的常態上,近年來,又加注了一些創新的想法和詩語。從此書內容上講,我總愛其獨特的哲理思考。 記得法國哲學家沙特(Jean-Paul Sartre)曾說:「藝術作品之所以具有價值,主要在於藝術本身即是一種訴求。」(註)我覺得,此書除了有美麗的插畫,讓人讀了,既覺得親臨其境,又多了些滄桑感,從而增添詩藝的感染力。比如這首我喜愛的佳作(尋貓):     推門回家,是一片熟悉的漆  黑   薄弱的光映照陽臺上的海芋  葉子   沙發床外的米黃瓷磚散落著   鯰魚塊和菠羅雞肉的空罐子   如一次獨酌後推倒筵席上的   所有。拈亮燈,在牆壁上的  向日葵   仍舊朝東,等候即將來到的  曙光     想到家,想到一張長久以來  獨眠的   雙人床。也想到某個人他冒  著風雪   踽踽而行在一個平行時空上   欄杆外懸掛著一個宇宙,閃  爍著疏落的   燈火如不發一言的貓的眸   子,其中的   兩盞光窩藏於桌子下書叢裡   而我在這幽暗之地漂流著   詩句至真而樸實的表達,寫出自己的寫作成就和無法迴避的磨難,恰如一隻漂鳥從外地歸來,回到自己的巢,才發現,自己已將孤獨遺落在異鄉,而我腦中卻留下一個畫面,牠飛上碧海藍天,在每個季節仍獨自咀嚼著大地的香味,無論在哪一片青空中高飛,牠都會留下一縷細細的啄痕,足以拾起所有的記憶,足以把哀傷默默吞咽!因而,給人以孤獨美的聯想。 這首詩含著詩人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上奔波的感嘆,卻也蘊藉著濃郁的詩情。如他在另一本《現代詩話》贈書裡寫道:「我追求綿密的詩歌語言。綿密,針必細,是功夫。這是我們反對口語詩的根本原因。」認識秀實十多年了,他是一個真正苦吟的歌者,此書可貴的是把來自地方奇異的風光、生命的感悟融為一體,如對南洋之秋的描寫、對山居歲月的歌唱、長安城等自然環境的描寫等,都給人一種獨特的新奇感。深夜翻讀此書,讓人微微心顫。   註:Norbert Lynton著,楊松鋒譯,《現代藝術的故事》,臺北,聯經,2003版,頁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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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父親的書房是避暑森林

Kiss 春天 文/葉豔霞 畫/徐兆慧 六月的午後,暑氣正盛。蟬聲在紗窗外織就一張細密的金網,陽光穿過香樟樹的間隙,在書房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小時候每到這時節,我最愛赤著腳溜進父親的書房。 他的書房朝北,三面紅松木書架圍出一方清涼天地。老竹簾濾進來的光線泛著青瓷色澤,牆角的老式電扇哢嗒哢嗒轉著,像在吟誦一首循環往復的古老歌謠。我踮腳踩上柚木地板,涼意便順著腳心攀上來,連帶著翻書的指尖都染上幾分清冽。 書架最上層整齊排列的《二十四史》和《辭海》,被父親稱作喬木區;中間幾排散文集和《唐詩三百首》是灌木叢;最下層我的《安徒生童話》和《伊索寓言》,則被他笑稱為林下菌子。父親特許我可以隨時取閱這些菌子,但想讀灌木叢裡的《唐詩三百首》,需得他親自取下。 他讀書時總要泡一盞明前茶。白瓷盞裡的茶葉舒展似蓮瓣,嫋嫋茶煙在書架投下的陰影裡蜿蜒遊動。我偷抿一口,苦澀在舌尖暈開,眉尖不自覺輕蹙。父親見狀,目光溫和:「讀詩如品茶,初嘗是苦,細品方知回甘。」 那本《唐詩三百首》的邊角已磨出了毛邊,頁間夾著父親手抄的王維詩箋——灑金的宣紙上,行到水窮處五個字寫得格外用力,墨色深深沁入紙紋。我問他為何不用書簽,他撫著書頁折痕說:這些褶皺都是年輪,記錄著讀詩時的天氣和心情。 漫長的暑假裡,我常蜷在書架旁讀《安徒生童話》。丹麥原版的銅版畫插圖上,人魚公主的鱗片泛著幽藍的光澤。穿堂風掠過竹簾時,書頁輕輕顫動,牆上的光影便蕩漾開來,彷彿波羅的海的微波。 我十二歲那年,家裡終於添了帶玻璃門的新書櫃。但父親的老書架依然立在原處,是森林裡最倔強的那棵老松。某個停電的夏夜,蟬鳴聲格外刺耳,他忽然從喬木區取下那本《唐詩三百首》,泛黃的詩箋背面露出一幅鋼筆速寫:少年時的他坐在槐樹下,斑駁的樹影落在他膝頭的書頁上,「行到水窮處」被畫了紅圈。 隨著年齡增長,我漸漸明白了父親對書架的執著。那些書,是他一生的情感寄託。有一次,我遇到了工作上的挫折,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回到家,我默默地走進書房,坐在書架旁。父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他輕輕地走過來,從灌木叢裡抽出一本《東坡樂府》,遞給我說:「看看東坡先生的一生,他歷經坎坷,卻始終樂觀豁達。」我翻開書,讀著那些豪邁的詩詞,心中的陰霾漸漸散去。」 父親的書架,是一座避暑的森林。在這片森林裡,我感受到了父愛的深沉與溫暖。穿堂風依舊會掠過竹簾,書頁依舊會輕輕顫動,只是那個為我取書的背影,漸漸染上了霜色。讓這片森林的芬芳,永遠瀰漫在我的生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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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霞

文/魏海亮 畫/陳兆聖 碧潭 在我無數次殷切的呼喚中,霞,終於出現在我的眼前。 一年前,我在一家詩刊發表了一首名為〈憂鬱的秋天〉的詩作。一位名叫霞的女孩讀罷,給我寄來一封信。信中,她傾訴著內心的感動,直言詩中的憂鬱姑娘彷彿就是她自己的寫照,對我細膩且敏感的筆觸更是欽佩不已。原來,她同樣是繆斯女神虔誠的崇拜者,熱愛寫詩。隨後,她寄來幾首自己的作品,懇請我「不吝指教」。她的詩瀰漫著淡淡的憂鬱,頗有戴望舒〈雨巷〉的韻味。實不相瞞,我本就鍾情戴望舒的詩,故而對她的作品也心生喜愛,好感漸生。 此後,我們從單純的「詩友」,情誼不斷升溫,發展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除了探討詩歌,我們還分享生活的點滴,暢談人生的感悟,彼此傾訴衷腸。那些說不完的心曲,道不盡的趣事,讓我們愈發親密,到後來,竟至一日不交流,便覺如隔三秋,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不知不覺間,我已無可救藥地墜入愛河。我堅信,真正的愛情並非一見鍾情的衝動,而是在時光中慢慢滋生的眷戀;真正的緣分,並非上天的刻意安排,而是源於彼此的主動靠近。我不願重蹈暗戀無果、錯失良緣的覆轍,於是,我通過郵件,向她寄去了一束鍍金的水晶玫瑰,傾訴我的心意。 霞前來與我相見的那天,正值春花爛漫之時,桃花、杏花、櫻桃花你爭我搶,競相綻放,將世界裝點得如詩如畫。霞,果如她寄給我的照片那般,清麗秀雅的面容上,綻放著如春天般明媚的笑容。她的雙眸,宛如清澈的湖水,閃爍著聰穎與敏感的光芒。一襲白衣,宛如仙子下凡,墨髮如流雲般垂落,恰到好處地散落在腰際,整個人亭亭玉立,氣質高雅出塵,恰似那詩中所雲:「俏麗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或許是因久別重逢的喜悅,她少了幾分丁香姑娘般的憂愁。 霞的到來,彷彿為我的世界注入了無盡的美好。天空湛藍如寶石,陽光明媚而溫暖,微風輕柔地拂過臉頰,花朵嬌豔欲滴,湖水清澈見底,鳥兒的歌聲清脆悅耳,宛如天籟。我與霞漫步在開滿梨花的果園中,時而駐足拍照,時而牽手前行,沉醉在這如夢如幻的美景之中。行至碧波蕩漾的湖畔,我們在湖中悠然蕩舟,正所謂「蕩舟碧波上,人在畫中游」。霞恰似一朵水蓮花,嬌羞動人,又如玉蘭花般冰清玉潔,水仙花般聖潔高雅。我深深沉醉於她的端莊、溫柔與嫺靜,為能遇見這般美若天仙的女孩而暗自慶幸。 我們興致盎然,又前往海邊觀賞日落。無垠的大海,波光粼粼,雄偉瑰麗。萬道霞光灑向天際,將海水染成一片通紅,海面上彷彿盛開著一朵朵紅蓮,共同構成了一幅美輪美奐的大海日落圖。 此刻,佇立在我身旁的霞,似乎也沉醉於這迷人的畫面之中。她那瀑布般的秀髮,在風中如旗幟般飄揚,霞光映照下,她顯得愈發嫵媚與秀雅。我凝視著沐浴在霞光中的霞,恍然發覺,晚霞因她而更加生動,她因晚霞而愈發迷人。我不禁激情澎湃,脫口而出:「倘若沒有紅霞,天空該是何等的枯燥乏味!」未曾料到,我的這番感慨,竟讓霞的臉上瞬間籠上一層悲戚。她幽幽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並非霞,我是與霞姐長得極為相像的孿生妹妹。」我滿臉詫異,忙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抽泣起來,哽咽著說道:「霞姐患的是癌症晚期,離世之際,她懇請我替她來見你。她還說,若你能將我視作她,她便能含笑九泉。她本不許我將此事告知你,可我實在不忍心隱瞞,我對不起姊姊!」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酥麻之感瞬間傳遍全身,如電流般迅速,令我身心震顫。我悲痛地喃喃自語:「怎麼會是這樣?!」她從兜裡掏出霞的照片遞給我。我凝視著照片中的霞,又看看身旁的她,心中感慨萬千:我親愛的霞,不正是天邊那絢麗的彤霞嗎?!從此,霞,將永遠陪伴在我的生活裡,朝朝暮暮,從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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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九份

詩‧攝影/vango 蜿蜒公路是 對山最溫柔的對待 那麼爬昇就是 對山的無限期盼 拜訪一座 已然洗去鉛華 悄悄淡出悲情 因採金人湧進湧出 而繁華沒落的山城 得天獨厚的山海擁抱 讓雞籠山與湛藍岬灣 不時譜寫四季風華 春櫻後的夏陽總會 藏著秋芒裡的冬霧 阿妹茶樓的大紅燈籠 特有的渲染重疊筆觸 暈出古典水彩的畫風 大片傍山民居是 馬諦斯不拘線條 和大膽色彩 解構風景的櫛比存在 糖水發泡後的胖芋圓 紅糟浸潤的金枝肉圓 老麵店魚丸 猶如昇平戲院 佇拐而出的多桑 料多味美卻不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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