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世界盡頭的螢幕──

三振舞、「本可以委身於我們的女人」,以及時代的阿茲海默 文/伊格言 畫/李雲楓 作為人文學界最常被引用的靈光段落之一(啊,人文學,一終將迎向靈光消逝的學門),班雅明的「新天使論」不減其神秘色彩。這未必純粹來自其內容,而是數種因緣聚合的結果:首先,新天使論的出處〈論歷史概念〉一文原本即是一部極簡風格的格言式論著,多論斷、多判別而少闡釋。如同我們所知的其他格言式論著(比如韓炳哲的一系列小書們,比如《戀人絮語》,比如《惶然錄》),此類「就這樣,不解釋」、「就這樣、不爽不要看」的寫法原本便難免神秘色彩。 這不奇怪。但在班雅明筆下,這樣的「不解釋」變本加厲,因為他將這樣的「啟示」與個人所著迷的猶太教思想結合在了一起。神秘加神秘,遂而玄之又玄了。 真有那麼玄嗎?我想未必。「新天使論」是什麼?它起源於保羅‧克利的繪畫:一位天使面向過去,倒退著被推向未來,他想收攏翅膀但無能為力,暴風肆虐,他唯一所能,便是繼續如此倒退。然而,何以「面向過去」?因為天使的主觀意願是凝視過去,喚醒死者,縫補這整個災難過程中的遺憾與損傷。但他力有未逮。是以,「這名為進步的暴風無可抵禦地將天使刮向他所背對著的未來」。 在我看來,班雅明的關鍵概念之一是,「僅僅是彌補歷史中現存的,我們所知的錯誤,即足以許諾天堂」。這是他之所以對所謂「彌賽亞時刻」念茲在茲的原因之一。關於這點,〈論歷史概念〉中,他的論斷是「在『幸福』這個概念中不可分割地包含著『救贖』的概念」。作者本人給出的有趣例證是,「那種能喚起嫉妒的快樂,只存在於我們呼吸過的空氣中,存在於能和我們交談的人,或本可以委身於我們的女人身上」──這敘述看來似乎有著班雅明行文常見的晦暗難明,簡直像你收到的喝醉了的文青朋友傳給你的簡訊──但其實未必。容我嘗試解譯如下:他的意思是,「救贖」是什麼?是在經驗(亦即個人可見的歷史,亦即所謂過去)中那些未能實現的美好:在那些「我們所呼吸過的空氣中」,在那些「本可以委身於我們的女人」身上(在此性別問題且按下不表)。 班雅明這有些荒唐好笑的舉例恰恰足以闡明他的思想核心──幸福是什麼?不,你毋須構築未來,你僅需彌補過去的錯失即可。你僅需在下次遇到那些「本可以委身於我們的女人」時,莫再膽怯不前,好好向她攀談,鼓起勇氣向她表明你家也有隻會後空翻的貓,並且把她帶回家即可。你只要在下次路見不平時,別再躊躇猶豫,別再當個NPC,勇敢站出來伸出援手,或向世界發聲陳明此事的不公不義即可。 你僅需「修補」你過去的遺憾即可。你只須謹記,在下次親見法西斯崛起(是,你在歷史中曾經見過;而此刻,生活中更為常見的大約是極左極右等各類亂擲的網路語言暴力)時,反對它們,並守護自己的善良即可。 何謂救贖?這就是救贖。修正過去的,歷史中的錯失。在〈論歷史概念〉中,在班雅明神秘的彌賽亞時刻裡,幸福和未來未必有關,或至少,幸福可以和未來完全無關──啊,相反地,「未來」前路不明,大霧瀰漫,而我們對幸福的想像,或許就是對過去的救贖而已。 僅需過去。毋須未來。這樣就夠了。 是以,對於那些並不在乎過去的錯誤,過去的傷痕,過去的失之交臂,過去已然散場但真切存在過的歡笑與痛苦的人,班雅明不以為然──他形容,這些人正在度過一種「均質而空洞的時間」。 這是班雅明心中的歷史。一種包藏可能的救贖之心的歷史。當我們有意識地、尖銳地提取那些時刻,並像歷史天使一樣凝視過去,意圖修補時,那就是屬於我們的彌賽亞時刻,我們的「幸福」。 然而,屬於我們此刻的歷史又是什麼模樣? 很不幸地,就我個人的生命經驗,我必須說,我想我從未經歷如同此刻抖音、小紅書這樣滑之不盡,看之不竭的短影音這樣「均質而空洞的時間」了。事實上,我們在這個時代所熟習以及被(迫)熟習的社交媒介以及社群軟體已然全數淪陷──一個「什麼都看得見但也什麼都不記得」的數位末日正在上演。當撲天蓋地的短影音、文字與資訊串流將體驗切割成無限複製的碎片,「敘事」此一自石器時代便承載歷史記憶的古老容器便宣告死亡。每個短影片、每條Twitter串或threads串都是可替換的多巴胺糖果。歷史縱深被壓平為像素組合,美術背景與視覺脈絡在無止盡新霸屏的手機直幅極短劇中消亡──對,因為直幅,所以沒有背景,攝影與美術草率為之,美感壽終正寢,一切只剩下表情,只剩下人臉,只剩下五官線條展延至極限的嚎叫與扭曲(形似於孟克的《吶喊》,法蘭西斯培根三聯畫筆下那些已不成形狀的肢體──但僅僅只是表面上的形似),只剩下「端盤子侍者的真實身分居然是齊氏集團接班人小開」諸如此類每一瞬刻塞滿整個手機螢幕的暴烈情緒。 這是我們這個時代所面臨的「新型的時間暴力」。比班雅明從前所質疑的「進步風暴」更具滲透性。對,事情遠比班雅明所想像的更糟:這是「進步」在這個時代的全新風貌,它甚至毋須摧折天使的翅膀(不,我們不會親睹那樣巨大的災難,不會了),而是以悄無聲息、平滑而無知覺的多巴胺注射,令人麻痺,令人自願消亡於此類「均質而空洞的時間」中。 不會有歷史,也因此而不會再有救贖了。這當然也是德國哲學家韓炳哲所提出的「同質性地獄」、「平滑的暴力」──是,這個世界依舊確有可供思索之處,我們也依舊可能在社群媒體的資訊洪流中偶然與這些「思辨的刺點」或「異質的刺點」相遇。然而不幸的是,那極其罕見,像大海裡的針。洪流浩浩蕩蕩,既無法屏阻也無法暫緩。一切皆如抽刀斷水。刺點轉瞬即逝,所有可能的,異質性的痛感都被演算法碾碎成均質的、平滑的娛樂粉末。近百年前班雅明筆下「均質而空洞的時間」,出乎意料地在百年後如此準確地具現化為韓炳哲筆下的「無時間性」(timelessness)──那正是此刻手機螢幕上連續不斷的文字流∕影像流(它們甚至沒有資格被稱為文章∕短片)的世界──韓炳哲說,「時間淪為一種平滑的、無差異的流動;生命既無法錨定於過去也無法投射於未來,因而陷入意義真空的『憂鬱性停滯』」。 於是,也不會再有那些班雅明荒唐而好笑地念茲在茲的「本可以委身於我們的女人」了──首先,如若我們有幸與她重遇,我們很可能並不記得她,她也不記得我們,因為我們的個人記憶與個人歷史早已溶解在上述無止無盡的資訊串流中。第二,基於我們已沉溺於其中的這些「均質而空洞的時間」,這位迷人女子大約也與我昨日、前日、前月、去年所持續滑到的,螢幕上的迷人三振舞女子並無差別。是,跳三振舞的遠不只李珠珢,還有邊荷律、蘇靜瑤、曉玥、萱萱、嘎琳、林貞妤、秀秀子和李恩菲(以上部分姓名由AI隨機虛構,反正也沒那麼重要)──你認識也好,最好你忘掉,因為在此刻均質而空洞的時間中的,也只能是儘管無比美麗卻依舊均質地跳著三振舞的女子們(個人建議,對肢體障礙人士如我者,Rose和火星人的阿帕次比較友善)。 這就是「新天使中」那位無能為力的天使所看見的。這就是將祂吹向未來的,那些方向紊亂的無止盡的暴風。我不認為班雅明在他的時代能預見到這暴風的確切模樣:暴風的來源既不是惡魔,也並非核爆,甚至與氣候變遷或獨裁者無關。在世界的盡頭,它(居然)就是一面螢幕。 對,一面螢幕──滾動變幻永不歇止,上面布滿了彼此相似的面孔,各自因缺乏脈絡的瞬間喜悅而喜悅,因缺乏敘事的瞬間傷感而流淚,而後如小美人魚般化為泡沫,在忘卻一切的數位阿茲海默的海洋中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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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間奏曲 物語

文/柏森  畫/李昕  有時我是那樣想抱著一個人,和種種複雜無關,慾望、期待、迷惑無關,是那種單純地,厚實的一種擁抱。 甚多交流中,或許年紀漸長也足夠具有辨別的能力,人與人之間透過彼此的情感維持著,屬於德性的吸引,你可能遠想,美德與何者有關,它只可能發生在重大事件裡,等待被彰顯。不,我所想到的,美德是一直在那些微小事物裡,一而再而再,幾乎不厭其煩地通透出來。 人們有時是疲了,有時是麻木,有時是不感於此,會忘記如何談話,如何表達,真誠著,如何,只是誠如自己,去對待,去看待。 綿密的判斷長久不變是讓心思永遠不落定於一方,或一時一刻。我可能更偏好這樣思想的行走,遙遠遙遠地前進。擁有可以遙遠的能力,所隱含的就會是錯身而過、不在同步,比孤獨小、和憂愁平衡的心境。然後,那是什麼樣的擁抱。 我只是想,偶爾卻可藉由意念抵達,另一個人心膛中。從未設想這是另一種也許可以相伴的質地,當我們在這同等遙遠的嚮往,這一切如似能夠溫溫潤潤地和誰走一段。 我始終是因而去愛的。 願意如是地擁抱你,在那特定的時空,我們最終慢慢在相似的步履。 我擁抱你,充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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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普通人

文/張紫蘭 畫/郭佳靈 普通人1 我珍惜我和我的時代一起進步,我並不知道結果。我總是遇到一些普通人,他們啟示了我、改變了我。我是這個時代的煙塵,我是吹逝的一些風雲。沒有人記得歷史,我也不相信。我身邊走過一個凡人,我驚呼地追尋他(她)。   普通人2 偉大的人,他首先瞭解自己不是那麼偉大,不是那麼重要。 擺了姿勢,也可以都不要。 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境界,一個中間的境界,也許不容易抵達,不容易自己承認。 他站在人類的頂點,但他目光追隨身邊行過之生動活潑的眾人,他激動了。為什麼人類是如斯狂野的生命。他快樂地哭了。   普通人3 他是最被看不起的。但我其實知道,我無論如何抵達不了他的智慧。他太不如意了,他太聰明了。因為他不斷在鍛鍊之中,在巔峰。 那些說人命運和道人生死,或是最無趣之人。不知生命之有趣。 生命的趣味,不在外表的面貌。外表太淡了,形式太孤單。最被藐視的人,可能存在充沛的抵禦。 不幸是潛力的可能起點,他的醜陋是他美的起點,他從不知道,他也不必知道。他的生命裡不在乎。   普通人4 公車上,大家都很睏,有人趴著、有人拄著臉打呵欠、有人歪曲皺緊眉。我看這些眾生狼狽,嚇了一大跳。 唯有柔美,她坐眾人之中,挺直腰,堅持微笑,維護姿勢直視前方。當然,現在柔美的笑容快要僵掉,她畫很美的妝,她堅持全世界都在看她! 忽然,我明白柔美的一生了。她堅持的手段和美,終於繼承公婆大筆產業,榮華富貴。可是也由於她極致的虛偽,接受一個完全無法愛她的丈夫,兩人痛苦終生。 每個人都痛,而柔美走在痛的極致、美的極致。隨時隨地,她以為全世界都在看她、欣賞她。   普通人5 我不曉得我想的對不對,但我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我的小孩一向對來我家做清潔工作的墨西哥阿姨很有禮貌,我並沒有教他如此,我覺得很驕傲。 有時候我在想,對於社會地位較我們高的人,表示尊重,是應該的。但是我們分辨一個人的「好壞」,可以看他如何對待「較低階層的人」。 我的朋友A來我家,傭人向她問好,她做出嫌惡的表情。 我的另一朋友B,學歷很高,一進我家門看到傭人在清洗,立刻用另一種語言向我指責傭人的不對,一刻也不放鬆,令我十分驚訝。 這兩位朋友傭人都沒有得罪她們。而我終於知道,她們只是很自然,很自然地表達。   普通人6 妳瘋狂地奔跑,彷彿回到少女,追跑啊!那世間的虛榮! 最大最大的妳要。瘋狂地。 妳不知道妳有多醜陋,妳不知道妳有多麼美。 妳一點都不普通。 妳征服的男人,最清純最無知。   普通人7 a. 他的演講,有一種快要超出去的驕傲,但他從不超出去。 對齊著生命,對齊著世界。 b. 你錯了。我只要在小小的世界和小小的普通裡。 c. 我若說我,也不一定是我,你誤以為那種偉大。人可以小,可以大,可以空虛與空無。 d. 琪琪的人生是沒有名姓的,這是她的創意。任何面孔是她,她是任何人。 e. 我知道我的缺點,太驕傲。 我也知道我的優點,太不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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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水丰尚書 詩卷中的澄清湖;不滅的湖光

文/秀實 畫/江金榮  澄清湖,白天是莫奈的睡蓮,晚上是梵谷的星夜。 2019年底移藉高雄,隨即遇上新冠疫情。2020.2-2022.6兩年間,睽違港都。然留下一些想念的分行句子,沓沓如蚯蚓拖泥,且看〈念想高雄〉:「……水的靜止或流動都是一種豐盈,我想到澄清湖午後的雲影……應試七律的頷聯在深宵揮就,頸聯在反復啄磨中∕先是蓮潭之月,而後象徵以寶寶,以枯枝,然後以獸……保靖街的夜色和富國公園的樹影一貫沉默∕給一個背影以無人知曉的喧嘩,跫音卻如此安靜∕蛋黃般的左營懸浮在渾沌的山嵐海霧中∕燒焦了的西子灣,在關掉了爐火後冷卻如哈瑪星∕一城燈火黯落的深宵,我點起夜燈,點起無盡的想念∕六合與瑞豐的慾望在淋浴間裏擴張,一泓水返照出我的庸俗∕登旗山過愛河穿過無名的巷弄,每間畫廊的每一幅畫∕都在訴說色彩和線條的脆弱,我奮力不停地以沉默對抗……」涉及這個城的景點或地誌竟達十個之多。詩以長句,述說了我極其複雜糾結的情懷。而終結於:   我返來,許多的事物都遠去,  書寫成了我在這個港口城市的  安慰   我是一個很「宅」的書寫者,極少出門,生活圈即共享單車五元車資的騎行時間,吃飯、添置食物與日用品是我外出的兩個藉口。高雄的自然與人文景觀極其豐富,網絡裏時有推介,然我感到索然寡味,寧願宅於書齋泡一杯阿薩姆或肯尼亞。然去澄清湖卻意外有4-5回之多。疫情後與我一起重返高雄的,是雁鴨。據記載:一九六零年雁鴨群聚澄清湖,一九八五年仍有上千隻,但到一九九四年只剩零星幾隻。後終至絕跡。然二零二二年復於澄清湖發現雁鴨的影踪。我庸碌無才,懷裏只有軟弱的文字。且看〈雁鴨重返澄清湖〉:「……和我一樣雁鴨重返高雄城∕我築室於繁華的左營∕雁鴨不改其本性仍堅持在∕得月樓沉砂區的泥灘上∕嬉遊與覓食∕∕左營晚上燈火通明,街道如流∕澄清湖的夜是一面鏡子∕它收納了螢火和∕樹的影子」。澄清湖是在繁華重重圍困中的一塊淨土。我曾在水漾會館那裏喝咖啡,耽擱一個下午,直至天色微昏螢火三兩才離去。當日情境,有詩為證: 午間一時來到澄清湖畔的咖啡  館 猝不防墮入一個良辰美景之中 非湖畔詩人,自不必謬讚眼下  的湖光山色 我是婕詩派的創立者,懷抱中  有可指點的江山 也有不可多得的妃子。她蜷曲  身軀匿藏於我的詩中   文字是奇妙的,抵達到最核心。翻閱當時的相片,美景如在眼前。然重讀詩句,即情懷未逝。末處的「婕詩派」背後有一個妃子,她隱藏在我的詩中,保質期是永遠的。 澄清湖白天屬於「莫奈的睡蓮」,晚上則屬於「梵谷的星夜」。當然,也會讓人想到民國初年「湖畔詩派」的詩人來。時維1922年,四位年輕詩人應修人、汪靜之、潘漠華、馮雪峰在杭州結成「湖畔詩社」。提倡唯美的白話詩創作。當中詩人汪靜之更被譽為「白話愛情詩之鼻祖」。然十九世紀的英國也曾出現過湖畔派(Lake Poets)的詩人組織,包括了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 1770-1850)、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 1770-1834)和羅伯特﹒蘇塞(Robert Southey, 1774-1843)等所形成的詩歌流派。各人風格不同,然皆卜居於英國北部昆布蘭湖區,存異求同,結成詩派。作品多詠嘆當地湖光山色之美,頗有歸園田居之旨趣。 環湖的景物,美不勝收。只要負手緩步,偶或扶欄休歇,眺望湖面。鷺鷀貼水,彩鴨逐浪,久之而「詩意」滋生,於一枝分岔的八里香,於一座偏遠的五角亭。背後的高雄城堡,時光倥偬,雲影怵忽,而這裡日照是緩慢的,一如《婕詩派》的詩行,委婉而行,不惹紅塵,不沾俗流,朝海峽而去。湖光不滅,這湖,這曲橋樓臺,這綠水藍天,還有對岸的中興塔,仿如清人納蘭詞裏的「湖柳如煙,湖雲似霧,湖浪濃於水」,同文字永遠的流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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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踏莎行 會寫詩的樹

詩‧攝影/葉莎 它曾學牡蠣造殼 將五萬倍於自己身軀的鳥鳴 藏匿於詩句 或誇耀醒目的白頭 或張揚黃綠和中春綠的羽毛 任雜染心依附 每一個詞語過於喧囂翻湧   偶爾學月光在枝葉靜立 總是不盡人意啊 不慎傾斜 又變成光燦奔忙的黎明   在不幸失去綠髮失去生命之後 它任爬牆虎爬滿身軀 專心寫屬虎的詩 吃掉垢和雜亂 吃掉從前也吃掉未來   那一天我偶爾經過 黑夜恰巧距離一寸之地 它觸摸晚霞,放下猛虎之心 寫了一首願意漂流 也願意消失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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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在我的生命現場嗎?

田園交響曲 文/蕭蕭 畫/簡世哲 一、莊子,繞幾座峰嶺才讓你絕處「逢生」 黃漢龍(1947-)從2014年開始,以十年的時間,藉由新詩芒乎忽乎的寬廣形式,探索莊子的生命哲學,企圖從中反思自己的生命軌跡是否穩穩妥妥在合宜的空中翔飛,或者竟然逸出常規見到了驚喜。 十年八十二首詩中,可以看出他顛躓的步法,也可以見識到他豁然開朗的破曉喜悅。不過,所有的讀者不能因為閱讀他的詩獲得這種破曉的喜悅,因為看人飲水,是冷是暖是黃漢龍自知,不會是只在旁邊看人飲水而未身體力行的我們所能心領神會。但是,我們卻可以因為他的顛躓,減緩、減少、減輕我們的顛躓。所以,我們還是要細讀這八十二首詩,還是要隨著黃漢龍每一首詩末列出的、木有本水有源、《莊子》原文,閱讀沉思,甚至於超越他,我們要逼視整全的原本《莊子》,直接跟莊周對話。 黃漢龍的《請問莊子》,分成四輯,挑明了四個問題: 請問莊子,你是誰? 請問莊子,你在哪裡? 請問莊子,我是誰? 請問莊子,我在哪裡? 大哉問啊,這哲學。 「請問莊子,你是誰?」、「請問莊子,你在哪裡?」,這是屈原式的「問天」、「深度求索DeepSeek」。——遠天無語。 「請問莊子,我是誰?」、「請問莊子,我在哪裡?」,這是儒家的反躬自省,佛家「自性」(事物自身所擁有的、不變的、恒常的內在屬性,不必依賴其他事物而存在的本質或特性)的尋覓。——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我們是知道的,真人至人,神佛上帝,不會當面點化你,祂總是繞幾個彎拐,繞幾座峰嶺,在絕處、懸崖邊、水窮地,才讓你「逢生」。——像新詩一樣。   二、莊子,一刀切入核心讓你輾轉不能去 莊子自己說的,「寂漠無形,變化無常,死與生與?天地並與?神明往與?芒乎何之?忽乎何適?萬物畢羅,莫足以歸。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莊周聞其風而悅之。」(〈天下篇〉) 「寂」是靜的最至極的時刻,「漠」是情意最淡最薄最缺水的狀態,後來寫成了寂寞,仍然是人與物都處在靜寂淡漠的情境裡,焦桐有一首〈雙人床〉寫的就是寂寞:「夢那麼短∕夜那麼長∕我擁抱自己∕練習親熱∕好為漫漫長夜培養足夠的勇氣∕睡這張雙人床∕總覺得好擠∕寂寞佔用了太大的面積」。應該有夢的長夜,應該雙人相擁的床,我卻是自己與自己親熱,睡在這張雙人床的我應該可以恣意翻過來滾過去,卻「總覺得好擠」,翻過來碰到寂寞,滾過去碰到寂寞,「寂寞佔用了太大的面積」。顯然,寂寞是存在的,具體存在的,而且有著形體,翻過來碰得著,滾過去碰得著。——而莊子說「寂漠無形」。 後來西漢的淮南王劉安和他的門下客,共同集編九流十家之言,大而明亮的《淮南子》,說:「若夫神無所掩,心無所載,通洞條達,恬漠無事,無所凝滯,虛寂以待。」(〈俶真〉),是將「通洞條達」與「虛寂」「恬漠」連結在一起的,豐富著「寂漠」的內涵,尤其是神無所掩、心無所載,可能更啟發了三國時代嵇康的〈養生論〉,重點就放在「曠然無憂患,寂然無思慮」,外物累心,就不放在心上,神氣能醇泊,就讓他獨自鮮明。這時候的寂寞是近乎清虛靜泰,少私寡慾,不是後代世俗所說的孤獨、寥落了!——然而莊子說「寂漠無形」。 不僅寂漠無形,他還說「變化無常」。 「寂漠無形,變化無常」是因果句嗎? 因為「寂漠無形」,所以世事變化無常。抑或是: 你我「寂漠無形」,是因為這天下「變化無常」? 或者,這只是平行的兩個說理句,各自呈現:大自然之道是靜寂而無聲、無形無跡且無可追尋,世間萬象(不論是看得見的外在幻變,看不見的內在轉化)總也不依常規、無法預料、隨時轉換啊! 這「寂漠無形,變化無常」天地生成的原理原則,是與天地並死生,與神明同往來的,茫茫乎的空間,忽忽然的時間,即令是萬物都彰顯在眼前,哪裡才是生命真正的歸趨?古來的道術有思考這個趨勢的,莊周在屬於雜篇的《莊子.天下篇》說自己「聞其風而悅之」。 站在蒼茫天地間,莊子喜歡問: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往何處去?   三、莊子,以卮言、重言、寓言與世俗處 《莊子.天下篇》在「莊周聞其風而悅之」的表白之後,莊子繼續說自己怎麼去達成「物化」的活潑自由,「物外」的逍遙自在:「以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時恣縱而不儻,不奇見之也。以天下為沈濁,不可與莊語。以卮言為曼衍,以重言為真,以寓言為廣。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於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 謬悠之說、荒唐之言,類近於世俗貶抑的「無稽之談」,是指不符合情理或事實的荒唐故事,記得《紅樓夢》第一回,曹雪芹以作者的身分唯一發表的詩:「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痴,誰解其中味。」以此往上逆推,莊子的「謬悠之說、荒唐之言」,未必不是是曹雪芹以《紅樓夢》所暗喻的人生情味之所在哩! 無端崖之辭,「無端無崖」相當於無邊無際、漫無邊際,是不遵循常規邏輯、不守既有邊界和框架的言詞,說是「荒誕不經」之言,似乎也合於我們對於中心與邊緣的普遍認知。 至於「卮言、重言、寓言」三言,各有深義。卮言,指沒頭沒尾、結構不全、支離破碎的話,「卮」是一種酒器,最早註解《莊子》的郭象說:「卮,滿則傾,空則仰,非持故也。況之於言,因物隨變,唯彼之從,故曰日出。日出,謂日新也。日新則盡其自然之分,自然之分盡則和也。」因為莊子自己說「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卮言」是莊子隨口而說,隨人而議,卻也可能如「超現實主義者」所宣稱的一種思想的直接鏈接,不受理性、邏輯的分析,不依賴美學或道德的主觀裁斷,甚至於撤除夢境與現實的藩籬,模糊常人與精神病患的界線,泯滅了意識與下意識的灰色閥門。 至於「重言」也真特殊,「重」不是「重複」,而是「借重」,借重的是歷史名人的名號(如孔子),說的是莊周自己的意思。「寓言」近乎「重言」,只是借的是一般人之言(如肩吾、連叔之類),非權威、非重量級人士,論的仍然是莊子之道,依現代話語,「寓言」與「重言」,類近於「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或者寫作者的引用、引述。《莊子.寓言篇》莊子在說出「卮言日出,和以天倪」之前,他先說「寓言十九,重言十七」,他的意思是寄寓在他人的話語裡,十分之九會被人採信,世之所重的「重言」,則十言而七見信。所以,《莊子》一書充滿了這些卮言、重言、寓言,總是一些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 處在二十世紀與二十一世紀交壤的台灣,面對新詩發展的這一百年,出生於一九四七年的我們,或許會將《莊子》的「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再加上「卮言、重言、寓言」,通通會合為一個新意涵的「新詩」吧! 黃漢龍就以「新詩」《請問莊子》,而且要以「新詩」與世俗處。   四、請問自己:我在我的生命現場嗎? 黃漢龍的《請問莊子》,挑明了四個問題:請問莊子,你是誰?請問莊子,你在哪裡?請問莊子,我是誰?請問莊子,我在哪裡? 他要我們從莊子書中找到詩,要我們從黃漢龍的詩裡找到生命的整全原貌,鑽探生命的本質。 雖然他挑明了四個問題,其實要問的是正在思考的那個主體是一個什麼樣的主體,要問的是那個主體處在什麼樣的時空什麼樣的思維方式? 不如,我們一起讀他的詩,走莊子的思考路子,也用莊子習慣的語言,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濃縮這四個問題為一個問題:「請問自己:我在我的生命現場嗎?」 請問我的朋友,愛詩的你,在你的生命現場嗎? 「有風從葉尖盪過∕只留一聲鳥鳴」 「北海鱉悠然游離井鼃未乾的唾液∕向著慢慢的網路,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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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珍惜‧擁有 心中的太陽

文‧攝影/林少雯 每次看到水池中的蓮花開放,就彷彿見到一朵太陽挺立於水中,眼中心中立即嘩一聲放射出無以計數的光。 蓮花,在花卉中算大朵的,但與太陽的體積是不能比的,雖如此,但蓮花好似地上的太陽,也是我心目中的小太陽。 蓮,尤其是蓮蕊,形狀和色澤,就像一顆澄黃亮金,放出無量光芒的太陽。太陽無法直視,而這朵小太陽,如此親切,不但可以長久注視,還能一親芳澤。這顆小太陽,被粉紅粉白鵝黃的大片花瓣包圍,花瓣色彩柔美,凝目注視它總是讓人感動;蓮花的意象如此清新,可以沁入人的靈魂;與眾花殊異的是,當蓮花含苞時,蓮蕊中的蓮台和蓮子已然在其中,有三位一體的意涵,即蓮花的體、相和用是同時呈現的。 百花中,蓮,象徵清淨、無染,這意象來自於蓮的出汙泥而不染。世間能宛若蓮花不著水,即不染著世間煩惱憂愁的,只有被譽為「人中蓮花」的佛陀。在佛教中,諸佛菩薩以蓮花的軟淨為座,端坐蓮台之上,慈眼俯視眾生的形象,其莊嚴和慈悲足可撫慰人心。 蓮花,又稱荷花,在古代又名為芙蕖或芙蓉。它的清淨無染,給人洗盡慾念的純真和聖潔的啟示,也給人吉祥的祝福。蓮花的花語豐富,象徵清白、堅貞、純潔、忠貞、友情和愛情。 蓮花在西方,也被珍視為「生命之樹」。古希臘「食蓮人」的故事中,有人吃下蓮子後會忘了一切煩憂的傳說。 佛教傳人中國之後,蓮花成了繪畫和文學上最常出現的寵兒,蓮花的多彩多姿和意象,以圖像和詩詞擄獲人心,文人墨客以愛蓮、寫蓮、畫蓮來表達自己的愛蓮說和心性。 蓮花的花瓣極為柔美,花蕊大而特殊,似一個黃色的大圓盤,有亮亮的金黃、柔柔的褐黃、甜甜的蜜糖香,因此總有蜜蜂盤繞騎上,不捨離去。我心中的小太陽,它的形和色,都是光明潔淨祥和的。蓮和荷,是一體,而「荷」與「和」又同音,因此「荷」有和氣、和平、祥和、和合、和好等的美好寓意。 《和合二仙》是很常見的吉祥畫,畫中一位仙人手中執荷,另一仙人手中捧盒,即有和合的寓意。「和氣生財」、「和氣致祥」、「家和萬事興」等等諺語,是傳統文化中的生活智慧。這「和」的文化,是珍貴並可以安定人心的。現代忙碌、暴躁、缺乏耐性的社會中,公園和廣場水池該多種荷,人們不但可多賞荷,消除暴戾之氣,也能見荷思和,以「和」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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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變奏

詩/靈歌 畫/盧博瑛 砧板上,你我皆是 完整的瑣碎 瑣碎的色香味 如你案上的稿紙與筆 出爐著 智慧 空懸的時刻 誰自此岸攀索而過 彼岸留下的暗影 被時間緩緩轉亮 同一張床依稀 留香異夢的體溫 喧囂後的獨孤 求敗的章回 光影在葉隙間變奏 季節風 吳儂軟雨 四季轉韻 一張臉 山川水涯 晴時多雲偶陣雨割據的五官 指揮著 悠揚的哀傷 打開永凍層的野焰 移植 一片芳草萋萋的野豔 輕輕地 將寒冬拉進春天 地平線舉起 夜之盾,擋住 餘暉的刀光 我躺下,背脊生根 往鄉土裡鑽 低下是錘煉 泥地也有仰望的水平 回憶如暮 難以書寫夜色 我抱緊史冊猛灌 寒冬暖化 卻入口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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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當代詩話」兩則

文/簡政珍 攝影/羅文華 一、回憶成詩的關鍵 往事是很多人詩作的泉源。「過去」的顯現經常是一個凝聚的意象。若非長詩敘述,詩中往事的浮現,不是經由原始事件的順序,不是追溯一棵樹從種子發芽、生根、成長,到蔚然成蔭。它可能是一個樹幹的橫切面,從切面看出時光縱橫交錯的紋理。 回憶成詩的關鍵是意象,而非敘事。 二、現在,累積成豐富的「過去」 詩人寫下一個殷實的「現在」,累積成豐富的「過去」。不僅是「過去」介入「現在」而完成詩作,抓住「現在」的某一瞬間,正是讓「未來」有一值得回味的「過去」。 因為注定成為「過去」,詩人以寫詩體現了當下存在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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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白文鳥與綠繡眼

文‧攝影/陳煌 總是感覺那麼神奇,一隻溫馴可愛的白文鳥被一支細細的小棍子神奇地吸引著。 而我,被那可愛白文鳥和細棍子神奇吸引著。 彼時,在距離可愛白文鳥和細棍子的不遠處,老家門口一轉個彎,不及三十公尺,那條老五甲一路的短短三百公尺每到年節最熱鬧的路上一角,有攤商正搭起一個大大蜂蜜的籠子,籠子由竹竿架起,四周圍起細密的鳥網,無數的麻雀在籠內驚嚇地逃竄,但他們無可奈何,因為連彼時的人都會付費後接受攤商的空氣槍,用來打擊那些無處可逃的籠內麻雀。 與可憐的麻雀相比,遠一些,可能不及數十公尺,可愛白文鳥卻在一支細細的小棍子的神奇指揮之下,由一只小小細木組裝的小鳥籠裡,探頭探腦地輕輕一躍,就鑽出鳥籠,側臉望望那一支在半空中揮動的細細小棍子,依照指示直直又跳又躍地聽話經過一段被設定好的平躺的小小窄窄木梯子,來到盡頭的一個放滿小紙筒籤卦的籤桶前,神奇地咬起一支小紙筒的籤卦。 這時,半空中的細細小棍子又輕輕敲一下鳥籠,那溫馴可愛的白文鳥又像被催了魂般,又跳著回到鳥籠中。 沒一絲反抗,也沒一絲逃跑的意圖,跟不遠處那鳥籠裡驚慌失措,百般想油槍下死裡逃生的麻雀,完全不一樣。 那好神奇,甚至神奇到不可思議的那支細細小棍子啊,竟能指揮一隻白文鳥。 彼時,我小小心靈想的是,如果有那支神奇,不可思議的細細小棍子是否能指揮那一大群被圍困等死的可憐麻雀?讓牠們不至於那般四下逃竄卻無濟於事? 小時候,我就喜歡站在路邊看著算命先生的鳥卦,更好奇那隻白文鳥如具靈性一般能聽命地從鳥籠中,跳著出來啣咬籤卦後交給算命先生,卻不飛走,然後再認命乖乖回到鳥籠裡。算命先生憑此籤卦而鐵口直斷。 那樣的一隻白文鳥行為,對我小小的心靈來說,那簡直如一種神蹟。 我曾見過搭在公園操場上馬戲團的熊和獅子等等動物,在鞭子的指揮與逼迫下做出非熊非獅子能做的行為,那時的懵懂,只覺得熊和獅子等大型野生動物離我很遠,所以對牠們在馬戲團中的特異行為只會感到理所當然的有趣好奇。但是白文鳥離我卻很近,就如同自家院子屋頂那些高來高去的麻雀一樣,抬首可見。 更何況我小時候父親,就養過好幾牆壁的一籠籠堆高的十姊妹,這種如白文鳥身形大小的小巧寵物鳥,但我卻從未見過被馴服被用來聽命於人的小型野鳥,如麻雀、十姊妹等等。 因此,當我親眼見識過能啣咬籤卦,且不懼人又不逃命離去的白文鳥時,我簡直佩服算命先生到不得了。 因為,要支使一隻白文鳥不離不棄且能啣咬籤卦,那比一隻熊和獅子更難聽令指揮行動。 在我當時幼小心靈中,前者更不容易,也更令我納悶不解。 長大後,我才知道原來會啣籤卜卦的白文鳥都是被利用了,被利用鳥類飢餓而急於索食,在叼了籤紙後再給予食物的誘惑做回饋,如此反覆的訓練,就可能訓練出啣咬籤卦的卦籤鳥了。 如今,河濱公園的一位老者也使用類似的訓練方法。 在固定的晨間將鳥籠布置在幾株桑樹下,打開鳥籠大門,以免費的食物和水日日誘惑綠繡眼前來索食。 時間一長,我好奇地見到原本野性十足又心性膽怯的綠繡眼,居然也會在定時定點出現在桑樹下的鳥籠中,就如同卦籤鳥一樣地聽話,只要老者在清晨一打開鳥籠,牠們就紛紛前來索食,在籠裡解決飢餓問題後,牠們便怡然地在鳥籠內外知足地上下嬉戲,即便老者近身伸手去關必鳥籠的門,牠們也會安身樂命於鳥籠中。 等接近中午時分,老者想回家吃飯了,才又將鳥籠大門打開,讓綠繡眼回歸樹林。 接下來,就如同昨日,每天一早河濱公園裡,老者與鳥籠都會出現,綠繡眼也是。 一切都在重複。 綠繡眼們毫不畏懼地會為了所食,而主動出現,主動進入鳥籠中去取的食物和水,即便關上鳥籠的門後,牠們也似乎不慌張地覺得舒適自在。 牠們和白文鳥一樣,似乎都已習慣另一種生活,只要給予長期與足夠的改變。 所以,人們一向最引以為傲的是:人定勝天。 因此馴養野生動物當然更不是問題了,比如白文鳥,比如綠繡眼。 想想,利用食物等為誘餌來馴養訓練野生鳥類,當然是小事一樁。 只不過,牠們應該按照人們誘惑馴養的要求而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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