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危脆世間

文/麥清 畫/蔡克信 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日憂。即使在今天這麼世俗的人際牽絆與危脆世間,鏈鋸錯綜叢生,驀然邁步,失業生病、颱風地震,氣息奄奄的。心理迷霧的不交流,火焰如深淵的雨般塌圮光芒,暫不做決定的僵持狀態,站隊與實現和諧以至於都會裡競爭的浪潮、戰神們正在爭鬥傷害並觸動梳理著人們清晰的安全感按鈕,真愛關係是否良性?且重回新視角的正軌與彌合的契機。 存在於霹靂火炬的圍殲中,這憂鬱與憤怒交織的疆場炮聲。酷烈拚殺中,墓石刻字交織肢體眼珠,時間是張焚盡的莊嚴悼詞。戰神覺得世界過於平靜了。雙唇微微蠕動,彷彿剛吞食過豐盛食物的野獸發出格格的狂笑,露出尖銳的牙齒。此刻,一位虔誠的老人渴望獲得聖靈的啟示。在專一信仰的引導下他的眼中再次閃耀出明亮的光芒。 因為世間的聲音過於繁雜和激烈,不能只聽聞澗中流水與樹上鳥鳴,經歷了狂亂和無盡的危險,瀕臨死亡的災難,戰神的冷漠讓人感到震驚。一切形而上的詩意都回到土地,將萬物歸於土壤,大海的水無邊無際終將恢復蔚藍的美麗。靜默的真實之美正存在於無聲的角落。藉著這些被灰塵覆蓋的廢亂景象,尋回內心的信念,和平展現出沉默的美。 清泉洗盡勞碌攤展開來,忙於與命運搏鬥,如同隨意拋擲美麗的花球,人間富貴花間露、貪利圖名滿世間。或許想像得太美好了,蟲蟻幾乎啃食殆盡根部縫隙,湧出灼熱的樹血源於不腐的心。那麼你是否相信精神力量可以超越物質?推拉的能量存在於知識與生活經驗之間,將二者加以整合,能夠賦予智慧、洞察力與平衡感,並建立起富有想像力、充滿靈性的同理心且溫馨的聯繫。 空樓似生命樹的等待果實,無動於衷地卻拖拖拉拉?唯存那顆真誠質樸的心而去厚德載物,深入審視並問問自己甚麼是想要的生活?可能你會覺得現在發揮創意的空間變得更廣闊了,全因一份安然自若仍植根於心,追尋內心深處的純粹初心彷彿是一段停下腳步、靜心聆聽內在堅定信念的旅程,並散發出如孩童般的純真美感。 晶瑩的星點增添一絲生機,眼角的幽思隨之閃爍。那中西名家字畫的神韻是創意、深層激情和集中意志,內涵與氣質感的總體表現,仿畫縱使能抄襲部分外表與內容,並無法模仿出畫家個人於矛盾的糾結中,支持著那種明晰的信念、精神成長和內在的特質,而那正是感性與理性不斷對抗與博弈的結果,起源於對存在意義的虔誠思索。至於文章藝術、視頻文物,亦是同樣的道理。 簷雨淅瀝豁然迴響著爭流千帆競發的思索,僅僅因希望而存在。夢想同時帶來悲傷和憧憬,腳下只剩滿佈荊棘的尖針。時代年輪波瀾不驚的更迭打轉,人心惶惶浮躁迷茫,所有一切都會消逝的,究竟是甚麼內心的精神力量與自我價值軸線在支撐著人們?過度商業化的世界,雖難免沾染紛擾泥絮,然而在快速變遷的社會中,藝術是生活的洞見與解藥。以清淨本然來對治虛妄,畫下紅線並自在地活著,才是真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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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閱讀時差 曖昧練習

守候 文/姚時晴 圖/張秀燕 (著迷於分類認定時,瞬間的猶豫不決。)到底是詩,還是散文?到底是真實,抑或虛構?倒底,是朋友或是情人? 可不可以(不)是詩,也(不)是散文;(不)是真實,也(不)是虛構;(不)是朋友,也(不)是情感的寄託。過多的依戀容易讓人疲憊,些許的掙扎接近絕對的似是而非,隱涉的愛帶有委曲求全的美絕。 「告別自己的剝落,儲藏殘餘。沒有戳破愛的勇氣,只能回憶。回憶偏愛假寐的自我催眠,偏愛說他人聽不懂的囈語,愛糾結成謎。為了保存愛情的完整,心押著韻說: (不)愛你!」 我們不愛了,所以可以開始大聲說愛了!用委屈的情節,曖昧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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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當代詩話 現實題材是想像力的試金石

金黃夏豔 文/簡政珍 圖/卓美黛 現實題材是詩藝與想像力的試金石。詩和音樂一樣,聽眾最熟悉的曲子可能最難彈奏。能以馬桶為題寫一首好詩,這個詩人幾乎就有能力寫任何題材的詩。 現實事件撼動人心,詩人的感受最敏銳。但詩人個人的感動和詩作的感動人是兩回事。正如艾略特所說,詩不是表現情感的強度,而是藝術處理的強度。 具有藝術強度的詩,必定隱含深厚的情感。 詩人足以自重的,不是他有口出囈語的權利,而是以文字賦予外在世界一個秩序。從天才的火花散射到凝聚火花成為一盞燈是一條很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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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相忍

詩/靈歌 圖/張秀燕 曼妙 每朵花都開成 季節的傷口 回憶群聚 片段叢生 落葉如炭 等六月的火 十月的餘燼 我眼中犁過的新土 翻過一年 重新了故事: 掌中的線索 是誰的命運 相纏在枝頭的蛛網 露水掙扎 如短暫的一生敗壞 蒸發 腐土重新孕育 新芽睜眼 眼神漫漶 止步最後第二頁 不忍,不敢 將最後的結局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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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些些尋常之事

詩╲葉莎 攝影╲陳永鑑 起初是如絲帛飄動的風聲 接著是一隻貓躡腳走過院子 我想像牠身上灰黑的色澤 如夜、如夢,如傳說   後來是一千匹人馬靠近 奔騰之中進入一場萬馬的廝殺 凌亂與更大的凌亂相偕離去之後 進入巨大的沉寂   甫過雨水,這潮濕的節氣 我靈敏的聽覺並未受潮 總是聽見沉寂,聽見墜落與疼痛 甚或細微且溫柔的聲響 那是櫻花,櫻花的呢喃 原來它們也懂惜別   一如長夜的聆聽 我在往日的白晝行走 聆聽或不聆聽 在意或不在意   尋常的田野和櫻花林子 尋常的盛開與熄滅 尋常的水流與青翠 時常遇見尋常的 人或魂魄,在不尋常的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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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褪青衣 通體銳利的動心 之 一

文/蕭宇翔 圖/柯適中  一直到今天,才明白隨赴北而來的諸多身體狀況,全與心靈有關。肩與腰的僵痛痠脹,眠夢與醒時的混沌渙散,全是那些場面下暗湧,因為無可交心而產生的試探、角力、推手、擰絞狀態,其再現與後遺。我以為是讀書太多,或者姿勢不良,其實,是一種在花蓮待命時就曾預料過,害怕著的:無以名狀的沮喪。 沮喪,木心說,並非無方而來無理可喻,它是位於無數度「知人之明」之後的一度「自知之明」。這樣的「自知之明」已是一把劍,在「知人之明」之上反覆磨出鋒刃的劍。連劍柄也磨出了鋒刃。這通體銳利的東西難於執著,卻分明在你手中。 在人生的後青春期,我在思考一種更銳意用情的原諒,或者說,更精準的動心。 鄉愁而不鄉愿(鄉愿者,向內不能自處,對外喪失判斷),世故但為人情(而非世故只為保全自己)。博大於愛,悲而不憫。一種不氾濫,不迂腐,不空洞,和合於人生見識經驗的,其實是「知」,對於人情世故,顛撲不破的始終好奇。 知與愛,知先於愛,知絕對地先於愛,更勝於愛。對人性的深深好奇,眷顧,往返折衝,在一個不應多所設限的時區,沒有額外的前朝舊帳或生涯顧慮,不是為了盤檢打點身邊的人際關係,更不是為了考驗彼此的友誼、忠貞、情感閾限,不是,我深信,也不是為了滿足或炫耀那種一逕袒露訴說的表白欲,並且說:「這就是文學。」 不。文學不為文而作,也不為自己而作。文學為人而作,捨乎一己的情仇。 知先於愛,博大於愛。 「愛恨」既痛且快,相對地,「知」卻是相當纏綿不可得,需要從自體的囿限(簡化、批評、嫉妒、不屑、好強、故作超然、假性真空、相對主義、犬儒、心靈雞湯的種種逃遁)中,不斷驚於寒顫,不斷驚醒。 人的同情,多麼容易在嘻笑怒罵之間,一次次消磨掉。多麼容易,被一個又一個自我內在黑洞般塌蝕,強力捲襲的自傷漩渦所吸納,吞噬,收編,解構。同情與共感,以自我的心智底線為注,押進他者的心靈深處,換來的是什麼?往往,是對方的無動於衷或變本加厲。因為,所謂心靈深處,實則是我們「想像中他者」的心靈,與他者無涉,亦無所濟。 但是原諒。原諒對方(以及自己)在荒蕪人世裡的故作醜態,原諒因自身醜態逼人、唬人、傷人而產生的自責,原諒對方(及自己)對此生創傷源頭——世間表象的荒涼滑稽,文學謎語的凍原冰面——如同手足無措的溜冰孩童,在上頭打滑、碰撞、滾飛,或強拉他人手腳只為自保,所展現的一時舛誤、冒昧,雖然還不構成惡意。原諒他的此種傲慢:對於你們不幫助他,不呵護他,不讓他強拉手腳,不與他作陪深淵,他,竟自顧自地對我們反身「原諒」了。 持有這把通體銳利的沮喪之劍,狂劈亂斬,在文學的荒蕪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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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飛地留言 日光節約

綠光 詩/謝予騰 圖/簡世哲 被醃漬過的情緒,總見不得光 抹在土司上 也只是一層薄薄的霧氣。 這樣的早晨,不要推門進來 學貓就好 無聲地踏過失望 讓本來就無情的浪,繼續侵蝕 尚未沉沒的海島。 不可以看見。不可以把時間 隨意調回正軌 請躲起來仔細地悲傷,不可以伸手 摘下別人的面具 或當一個不說謊的人──如果因此 不小心吸入一團毛球 就努力想辦法,咳出一顆滿月。 情緒總因此,得被更仔細地調味。 不愛土司的人,站在門邊 端詳別人家的包子 幻想他們正冒出紫色祥雲般的雨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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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單數與複數

詩/陳昌遠 畫/胡采炘 你一個,單數 耐性,單數 黑洞,星星,單數 憂慮,複數 明白是單數 確認是否明白,複數 充滿意圖,複數 幽暗,閉鎖,單數 路燈是單數 牆壁是單數 手機是單數 資訊,以及資訊帶來的迫切感 複數。影片,一開始是單數 按讚分享,複數 十年前的自己,單數 最新科學研究,國際情勢 政治弊案,歷史上,曾發生過的事 都是複數 書裡的人類,複數 戰爭,複數 一場戰爭的死亡人數統計 單數。目前活著,有自己的生活 總是懷疑命運,嚮往美好未來 這樣的人,希望是,複數 極少極少,不這樣的人 單數。牆壁,路燈,當這些 被使用在文學描述裡 極可能是單數,哪怕成為複數 執筆者,必定是單數 命運,思考,單數 夜,閃爍,再次思考,複數 一個人走一段路 感覺影子,像是宇宙形成後 可被觀測的那一道波 單數。思考這一切:複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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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現在,現在,尖叫的現在──閱讀劉芷妤《樂土在上》

隱生宙 圖/董心如 ■沈默 瑪格麗特.愛特伍(Margaret Atwood)寫:「小說家麥克勞德(Alistair MacLeod)說得很好,作家寫的是他們所擔心的,而《劍羚與秧雞》的世界正是目前我所擔心的。……小說不提供答案,答案就留給指南書吧,不只如此,小說還要提出問題。」愛特伍並不認為《瘋狂亞當三部曲》是科幻小說,而應該是推想小說──以我來說,即小說基於現在所提出難解問題之探討。推想,意味承載現實狀態,並運用心靈之力,發出浩歎之問。當然很多優秀科幻小說家的作品盡皆如是,如雷.布萊伯利(Ray Bradbury)、寇特.馮內果(Kurt Vonnegut)、菲利普.狄克(Philip Dick)等,至於類型歸屬的問題,還是交回每一位讀者自行判斷吧。 劉芷妤《樂土在上》顯然就是一部根植於現在、進行未來式連結的推想(未來╱科幻)小說,書中處理了鯨島(臺灣)、鯨語(臺灣話)與成為世界政府唯一霸權的祖國(中國)、祖語(中國話)的複雜關係;鯨島上有樂土(接受祖國體制統治的區域)與化外(逃離體制的人們);樂土且有實相樂土、虛擬樂土,一如《駭客任務》(Matrix)的真實世界和母體世界;而樂土之所以是樂土,是由於其他地區大都遭受到汙染了,鯨島以外則一概被樂土人稱為地球人,萬惡且落後。 這樣的背景,自然是將臺灣定位極大化並末世嚴酷化的設計,所以劉芷妤寫:「以琥珀的實際年齡來說,她該是地球上經歷過最多次末日的人了。」、「有時候光是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得要被彎曲成某個樣子,才活得下去。」、「……─直到她知道月明是在一種極度的絕望下奮力在地獄業火裡為這座島上的人們撐出一片清涼地……」、「他們得要把樂土看得比自己個人更重要更優先,才會放棄自由夢想或者其他的什麼,去迎合體制,讓自己長成樂土的形狀啊……這是一種催眠,如果每個人都說這句話,一直說,說到沒有人在乎這不合邏輯,那麼樂土就當然在上,不是在下了……」 劉芷妤透過某些現實情勢的擴張,包含政治、性別、社會等等面向,盡情闡述了關乎未來的憂鬱與悲傷。於是,裡面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叫喊著,現在,現在,全部都是,尖叫的現在。 我幾乎第一時間就要想起愛特伍學生奈歐蜜.埃德曼(Naomi Alderman)的《電擊女孩》,描繪著女性鎖骨間長出的絞軸能夠發出電力,於是發動了性別革命,從此世界由「她們待在這狹窄之地吶喊出聲,在一片黑暗之中得到了光。」電擊超能力女性掌控。而這樣的未來烏托邦有變得更好了嗎?倒也未必。我們看到了同樣的問題,沒有超能的未來男性(一如現在的女性)如何遭受電力女性(一如當今的男性)的暴力戕害壓制,又是如何密謀反撲與新革命。 人類文明似乎總是有反文明的另一面。這是不是人類的本質呢?或者我們也可以這樣提問:邪惡(反烏托邦)是人性?還是邪惡的人仍有人性(烏托邦)?那一種才更接近人類呢? 我很喜歡文.溫德斯(Wim Wenders)〈時光之旅〉一文所帶來的無與倫比感動:「我覺得自己很樂於關注美好的烏托邦,即使它們有時太過天真,只會帶給人們內心的感動,而往往無助於現實的改善。不過,比起反烏托邦,我認為,烏托邦更能讓人類受益。我根本不會關注那些惡劣的反烏托邦,因為它們讓我感到厭煩!末世的異象已普遍存在於我們西方人的思維裡,因此,我們會認為,我們的未來已無法再出現建設性的發展,而這種『沒有未來』的論調實在讓我悶得發慌!……關注烏托邦其實比關注反烏托邦更需要勇氣。……負面新聞的『賣相』總是比較好,至於喜劇就很難受到人們的青睞。我試圖在這部電影裡呈現美好的烏托邦,因為我認為,這是讓人們把這個世界視為喜劇的第一步。」 劉芷妤筆下的琥珀,在悲愴之戰(世界末日)昏迷醒來後擁有了超能力,滿頭藍花的她停止老化,且那些名為萃草的藍花,不但能夠抵禦病毒,還可以阻斷樂土人體內置入的晶片,避開政府無所不在的監控。這是多麼美好且詩意的能力,無疑是烏托邦理念、不對人類未來喪失信心的具象化吧。劉芷妤寫:「因為,如果我們對這個醜陋的世界已經無能為力了,我希望,至少規劃新世界的那個人,不僅有能力創造世界,還要擁有足夠勇敢與美麗的心靈。」我們確實需要更有勇氣地去相信、創造烏托邦,讓世界有可能是溫暖的喜劇,這或是文學最好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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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副書訊

書名:微賤 作者:黃裕邦(Nicholas Wong) 譯者:陳柏煜、黃裕邦 定價:460元 被稱為「文學界導火線」的香港詩人黃裕邦(Nicholas Wong)的最新詩集中譯本《微賤》,部分內容精選自再度入圍美國「Lambda Literary Awards」文學獎的詩集《Besiege Me》,其中更收錄超過半數的全新詩作,包含作者在「臺北市駐市詩人」期間發想的〈請帖〉與贏得澳洲Peter Porter Poetry Prize詩歌獎的作品〈台北101〉等。 作者在關注近年香港城市的劇烈變化時,不時可見繽紛的臺灣經驗:同婚通過了,有人想在婚禮上點播Jolin的〈親愛的對象〉,有人赴艋舺龍山寺,求一個像林柏宏的理想男友。《微賤》詩集也為所處的幾個城市的藝文風景留下紀錄,如台北當代藝術館的班克斯特展、文心藝所的Roni Horn個展等,可說是黃裕邦創作歷程中與臺灣互動最緊密的一本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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