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踏莎行/他在我背後種下一座森林

詩‧攝影/葉莎 若一座森林成了孤掌 一切難鳴的,是似夢的往昔 還是初覺的今日呢 一隻漸飛漸遠的黃鶯 誰還記得牠 曾經是我們春天的眼睛 直到今日 我還記得小鏟子的早晨 堅硬泥土的翻身 和一個提著信念 走入荒地撒下自己身影的人 獨自穿越茂密枝葉的那一天 扼殺心智的愛和悲傷 扶著搖搖晃晃的無數舊日 終於像白樺樹的皮膚 沿途分層脫落 無論是為了被吞沒 走入更深更濃的遠方,或是 為了再開墾一座盎然的起點 最終 我會活成堅果 小而扁,擁著自己的寬翅 在某個秋天安靜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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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副書訊

書名:穿上人字拖 作者:林佳樺 出版日期:2025/08/22 定價:400元   《穿上人字拖》以不遮掩腳趾、不附庸時尚的日常物件「人字拖」出發,描繪個體在各種不適中前行的姿態:要夾緊但不能太緊、要放鬆卻不能鬆脫。從說不出的童年、走不穩的青春、停不下的遷徙到擋不住衰老……林佳樺以漫步者的姿態,記錄生活中那些不能選擇而只能前行的片刻,不刻意柔化傷口、渲染疼痛,而是溫柔真實地將路上的碎石與落花一一拾起。 全書以三輯「夾縫處」、「啪噠啪噠地行走」、「裸露的趾肉」漸進鋪陳,談及語言學習與口說障礙的記憶與陰影、城鄉遷徙的疲憊與選擇,以及隱匿於日常縫隙的親情傳遞。她將生活中看似瑣碎卻深具重量的碎片,於書頁間緊緊拼湊,寫下一位女性從女兒、教師到母親角色的換位思索。她的每一段行走不僅是地理位移,更是心靈的漂泊與重新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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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這裡搜尋

■鄭聿 鄭聿 一打開手機裡的地圖,就看見題目這五個字。 即使不一定真的在這裡,也可以動動手指飛去那裡,我這一世渴望的超能力「瞬間移動」,大概只能在這個應用程式虛擬如願了吧。 輸入想去的地方,放大再放大,美食美景浮現眼前,這一帶有哪些小吃,一條路上開了多少手搖,宛如星空密密麻麻。加一兩項篩選條件,挑出順眼的幾間,接著我會讀一些評論,佐以理性分析:五顆星是送小菜或飲料的關係嗎,一顆星是挑剔服務還是針對食物——找適合的餐館就是這麼累人,喜歡規劃的我似乎也有點瘋。 畢竟出門在外,旅行的興頭一來,嘗過鹹的,要搭喝的,又想著甜的,不排除一天五餐。時間有限,肚子有限,錢包也有限,我會跟自己約定好:別把熱量浪費在不好吃的東西上。我明白事情不可能次次稱心的。不過無妨。餐點甚好、難吃也罷,比較尷尬的是中段班的還不錯啦、不必特地有空再來、該說點什麼但其實無話可說。真要寫幾句評語,約莫是開在住家附近不時光顧的那種,家常小吃。 我所謂的家常小吃,不帶貶損,因為距離帶來美感:假設店開在樓下巷口,伸腳就到,用餐的心情輕鬆隨意,沒什麼負擔。可若是跑到老遠的他方,光是美味是不夠的,這不僅是味蕾的口試,也要評比其他項目。 另有一種家常小吃,反其道而行,拉開了時間跟空間,變得更加豐富有層次。 記得小時候我家門口,偶爾有一輛攤車經過,阿伯一掀開鐵桶就興雲吐霧,滿臉蒸氣。他用長竹籤戳起一顆顆剔透的小肉圓,淋幾勺蒜蓉跟特製的番茄醬,彷彿什麼神物仙丹;那是我第一次吃肉圓,自此我就是蒸派。 我以為此刻社群的食物宗教戰爭,大半是這樣造成的:珍貴的回憶創生了派系,所有的分類都是歸屬。 當年經過我家的攤車可不只肉圓阿伯,一位賣臭豆腐的阿姨尚未出現,就先聽到擴音器放送。她的臭豆腐會先炸過,接著切小塊,再下一次油鍋,炸到金黃酥脆便瀝著,夾些清脆的台式泡菜一起盛盤;由於太接近晚餐時間,嘴饞還得跪求我媽買個小份的。結果,我這輩子不碰蒸的臭豆腐,全心奉獻給炸派,而泡菜也只吃台式的。 上述兩項是午後點心,我懷念的還有宵夜場——突然驚覺,難不成一天五餐的習慣是從小養肥的嗎? 通常在週六的晚餐後,我會跟著我媽散步去郵局對面的小型商展,掛著兩排黃燈泡的整條路,是一攤又一攤的生活用品,炸物煮食,遊戲機台以及投幣搖搖車。其中,最令小孩難以抗拒的是鹹酥雞。我照樣求我媽恩賜一些零錢,讓我買包加蒜不加辣的,拎回家配看當紅的《百戰天龍》,開一罐可樂在手,沉浸在馬蓋先的冒險情境——如果是鹽酥雞的話,我是電視派。 這些蘸著回憶的小吃,由於不復存在的關係,品起來特別美味。 去年偶然看到一支網路影片,主持人專門走訪冷門的地方,那集主題正巧是我的家鄉。片尾介紹了一攤在地小吃,總是兩點一線移動,我仔細一瞧,卻是熟悉的身影——她說自己現在七十六歲,從二十七歲就推臭豆腐出來賣——我打開手機地圖,開始搜尋,發現以前就讀的國小不遠處,有個刀叉標記,叫做幽靈攤車阿嬤臭豆腐;原來阿姨已是阿嬤的年紀,我也長成了中年的樣子。流動的時間,確實是一輛幽靈攤車。沒有比這個更適切的比喻了。 我立刻把它儲存到喜愛的地點,頓時,也有了瞬間移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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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台灣食字 我的虱目魚的滋味

編按 民以食為天。飲食自是必需,然也是一種文化,且朝文明的方向前進。臺灣民豐物阜,對食的鑽研講究,極其誠懇與認真,乃有了獨一無二的「臺灣味道」。味道的煉就,在食材、在烹調、在爐具,而歸於心法。一種味道出來,廚師捧著菜盤,露出滿意的神色,尤有甚者,在完成一道菜餚時,手舞足蹈。可見食雖是人之所欲,卻也是一件深刻的生活藝術。島國日臻繁華,黃昏時萬家炊煙、百鳥回巢的景象,已不復見。然炊煙,是歸家的訊息、是柴火的溫馨、是宴客的心意,古人有「屋上炊煙屋下燈,客來汲井具瓶繩。雖然此是尋常物,一是承平見不能。」的吟詠。今日六都百市,華廈處處,現代化廚房的油煙機消滅了所有的炊煙。然老百姓心頭裏的炊煙,一直縈迴。這即我們常說的「人情味」的一種蘊藉。炊煙渺渺而古早味仍在。作家筆下,文字叢中,常有炊煙瀰漫其間。據知臺灣炊煙,已吹到世界上所有的華人區,同聲同味,這是寶島強韌的軟實力。 飲食文章為現時流行的文學品類。臺灣「食」字成了時髦的大寫。浸淫飲食文化,是知識,也是養生。作家必學有專精,親身品嘗,方才寫出優秀的飲食文章來。好的飲食文章,常始於色香味之美,而終於人情之善與真。西洋文論裏有非常專精的「食物詩學」(Food Poetics),食物在詩人眼裏或有不同的意象,並指向某些族群與傳統節慶來。文章一樣,常越過食慾的紅綠燈,而成為一種文化的書寫。食物納於胃,文字藏於心,其質雖異,其實一也。 ■水瓶子 水瓶子 兒時最喜歡回台南佳里外婆家,有能擄獲小朋友味蕾的豐富伙食。外婆巧手準備的稀飯,有時配上地瓜和入口即化的虱目魚肚,那滋味,至今仍讓我想起就不禁嚥了嚥口水。稀飯有時竟是甜的,飯後還有充滿日式風情的甜點。無論是炎炎夏日還是寒冷冬天,外婆總能配合氣候與當令食材,每天變化出不同的菜色,那份細膩與用心,與在台北的飲食有著天壤之別,對每一次的外婆家之行都充滿期待。 母親嫁到台北後的家庭飲食 外婆的廚藝精湛,但母親似乎沒有得到真傳,從我有記憶開始,父母都要出門上班,中午從幼稚園放學回家,我就得自己按下大同電鍋,等加熱完畢後取出食物。通常是一鍋滷肉吃好幾天,配上白飯就是我的午餐。 後來,母親做家庭代工並擴大經營,整個客廳、餐桌都堆滿了貨品。或許是因為賺了不少錢,冰箱裡總是豪邁地備有鮭魚、烏魚子、水餃。她會非常有效率地煎好許多魚,只要肚子餓了就可以微波加熱,五分鐘就能飽餐一頓。食材雖好,但料理變化不多,每天重複的滋味,讓那份豐盛也漸漸變得乏味。 家庭代工的熱潮沒有持續很久就結束了,母親也回歸到家庭主婦的角色。餐桌上開始多了魚類,除了鮭魚、土魠魚、秋刀魚,也開始出現虱目魚湯,食材來自台南寄來的冷凍虱目魚,以及母親對於兒時美味的記憶。然而,這與兒時在外婆家的記憶有著天壤之別。虱目魚的魚刺永遠除不盡,烏魚子總是又焦又硬,鮭魚、土魠魚也煎得油膩膩,這些營養的原型食物吃了好幾天都吃不完! 虱目魚的養殖與童年記憶 母親總是提起她兒時的記憶:每天天未亮,長工就會從養殖魚塭抓兩條新鮮虱目魚送到家裡。外婆會用各式料理方法烹調,或蒸、或煎、或滷、或炸、或紅燒。虱目魚肚湯的湯頭鮮甜甘醇,魚肚的脂肪也夠豐腴,有時候還能吃到Q脆好吃的虱目魚丸,那份對食物的熱愛與執著,讓我覺得外婆簡直像魔法師。 回顧青少年時期,為何在1980年代會有那麼多虱目魚可吃。原來主要原因是台灣養殖業在那時蓬勃發展,突破了技術困難。雖然總有寒流、颱風來襲導致養殖業受創嚴重的新聞播報,但也因此總有搶收急速冷凍的虱目魚可以享用。不過,這些虱目魚的魚刺都沒有處理掉,而母親可能沒有學習到處理魚刺的技術。 於是,我經常懷疑母親的兒時記憶是否幻想出來的,到底日本時代有沒有那麼好吃的虱目魚啊?曹銘宗老師在《虱目魚的身世》一書中提到,日本時代台南沿海鹽田有養殖虱目魚,養殖業收入豐厚多利,並考據各式文獻,對虱目魚的命名有許多推斷。這讓我相信了已經失智的母親的記憶。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母親童年時光裡,那條在晨光下閃爍著銀光的虱目魚。 這十幾年來,我只要到台南,一定會去吃虱目魚料理。有些攤子甚至還會處理魚腸、魚皮,甚至有虱目魚生魚片。這樣複雜的料理程序,現在有很多店已經不再供應了。這是我特別的虱目魚鄉愁,是外婆的手藝加上母親的兒時記憶的綜合體,算是我兒時在外婆家嘗到虱目魚料理的一種致敬。每一次品嚐,都像是一場穿越時空的旅行,重溫外婆的溫暖與母親的童年美好。 虱目魚vs.鰻魚 如今,我經常到超市買處理好的虱目魚,或煎、或蒸、或煮湯,也經常煮給母親吃。她有時候會想起小時候長工送來虱目魚的故事,那雙因歲月而模糊的眼眸,在講述故事時會閃爍快樂的眼神。但,她一口也不吃,反而只想吃鰻魚飯。或許,在她心裡,鰻魚還是比虱目魚更顯高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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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冰鎮綠豆湯

■栩栩 栩栩 猛暑日,輕易不出門。日頭焦毒,地面龜裂,走不到半個街區,立覺頭暈目眩兼烘出一身淋漓油汗。我怕熱,每逢入夏血條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滑落谷底,為了自救,不惜謝絕訪客取消邀約,關門開冷氣,二十四小時吹好吹滿。我打定主意須臾不離冷氣房,除非,除非為了一盞碧幽幽涼絲絲的綠豆湯。 綠豆不是稀罕物。論價,雜糧行秤斤論兩地交涉買賣;論用途,茶點粉皮外,小學自然課堂拿濕棉花孵綠豆芽,道教科儀灑豆驅疫辟邪,甚至老一輩人填充枕芯,用的也還是綠豆。處處少不了它。五榖中,稻黍稷麥菽,綠豆遠遠排不上號,然而這絲毫無損於它的雅俗共賞,本來,魅力和重要性完全是獨立事件。 諸般百搭萬用中,又數綠豆湯最廣受歡迎。 在我長成的九0年代,普通家庭盛夏常備甜湯,家庭甜湯以實惠便利為原則,綠豆湯無疑是首選。煮豆,選豆至為關鍵──挑粉綠豆,油綠豆中看但不易對付──選對豆子,餘下步驟簡單得不得了,不外乎耐心煮至皮綻花開,熄火,依各人口味擱糖。與其趁熱,綠豆湯晾涼了喝更有滋味,涼還不夠,最好凍得生寒,熱呼呼的綠豆湯談不上錯,但意思差了不只那麼一點。於是守了半日爐灶還要再冰鎮上半日,小時候我曾自作聰明扔冰塊進去,現在,我會自己走開。 說來平易,講究人卻自有種種講究的文章可作。市售綠豆湯一般自成一家,偶爾也順帶供應紅豆湯薏仁湯,如此,冬夏的生意都兼顧了。但不會再多。這份自矜也同樣反映在口味上:除了徹底凍透,某些店鋪甚至微帶焦香,一說是為了省時省瓦斯,豆子先預炒過;純論風味,我以為此法頗類冬瓜茶。焦香不是人人能欣賞,但區隔路線之餘,無形中也彰顯了小小一碗甜湯包羅多少巧妙的匠心與慧心。 不光是煮豆手路有別,連帶著配料也各有各的偏執。綠豆和薏仁向來合拍,和百合、蓮子也是公認的好搭檔,不過,像我這樣的台南人泰半偏愛在綠豆湯裡摻點粉角(hún-kak)。粉角形如骰粒,通體晶瑩,一望煩鬱先減去大半,入了口,熬化的豆沙裡雜以一枚枚極富嚼勁的粉角,鬆潤,彈牙,口腔裡彷彿生出五線琴弦,叮叮咚咚,火氣俄頃消散一空。平時我對豆類談不上特別好感,粉角嘛,單吃不過爾爾,一加一大於二的奧祕我始終參不透,只能說,這組合是無敵的。 飲至碗盞見底,腹中裊裊升起一縷涼意,透心沁脾肺。綠豆湯固然不比冰淇淋爽利,但越是迂迴,餘韻也就越拉越悠長。籠罩在這彎繞的片刻的清涼中,我時而想起唐魯孫梁實秋那一代人,老先生餐桌上偶有一碗綠豆稀飯,充飢用,意義全然迥異於出自閒情張羅的點心。 現今綠豆稀飯罕有,萬幸想喝碗冰鎮綠豆湯解暑倒還不難。近年坊間流行綠豆蒜綠豆沙,比如金華街的「人算不如綠豆蒜」,又比如宜蘭「北門綠豆沙牛乳大王」和台南「双生綠豆沙」。綠豆蒜綠豆沙取其柔滑綿膩,可視為綠豆湯的變奏,偶爾想換換口味,我也跟著排隊買一碗,但不因此而少喝了綠豆湯。 畢竟,記憶還是忠於本格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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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這是一趟另類的旅遊

文/陳蒼多 畫/李若梅 一座島的日常 這趟旅遊名為「亞庇+山打根 烏龜島七天」,是以動物為主的旅遊,其中的亮點是一天的海龜島行程,兩天的婆羅洲基那巴塘河野生動物保育區行程。 先端兩盤小菜。一是,馬來西亞亞庇地方的人民到診所看病只需馬幣一元,二是,這兒摩托車很少,原因是國產車或二手車便宜。這兩者台灣政府都可做為借鏡。 接著,先談野生動物保育區。據報導,此地最有名的鳥類是犀鳥。另外,據山打根的第一位英國居民William Pryer的日記記錄,他也在此地發現藍色翠鳥。在這兒,「翠鳥和犀鳥的蹤跡仍然在……早晨或晚間……常見。」同團的台北木柵動物園志工確實發現了翠鳥。我在台大的醉月湖也曾發現翠鳥在打架,不知道是否跟這兒的翠鳥同種。唐詩張九齡的〈感遇〉說,「側見雙翠鳥,巢在三珠樹。矯矯珍木巔,得無金丸懼?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惡……」也許在唐朝時,人們還沒有生態觀念,張九齡才勸翠鳥要居高思危,因為無論牠巢在多高的地方,都會遭獵人的射擊。但時至今日,我已不擔心翠鳥會有「金丸懼」,只會羨慕翠牠們可以振翮高飛,也可以翾翾低翔。 至於犀鳥,婆羅洲的犀鳥有八種之多。我們的團員中的動物園志工們都在爭論公、母犀鳥的眼晴顏色。據資料顯示,「公鳥虹膜為紅色,母鳥虹膜為白色」,所以台北動物園的那對犀鳥分別被取名為「紅目(公)」、「白目(母)」,他們開玩笑說,公的會吃醋,所以才「紅目」,那麼,母的「白目」又如何? 除了翠鳥和犀鳥之外,這兒還有蛇鵰、捕蜂鳥、黃瞼鸛和白腹海鵰,這些都是對鳥類七竅通了六竅的我,在聽到志工們說出來時順手寫在筆記簿上的。 動物方面,我們親眼目睹一隻鱷魚在河上漫步。以後幾天,我都會想像,我們所看到的某一艘遊河船中的那個外國人手持的大砲照相機,是描準那隻鱷魚的。 但這兒最有名的動物當然是侏儒象、紅毛猩猩,和猴子,如馬來猴、銀葉猴,尤其是長鼻猴。 瀕危的侏儒象比非洲象矮了一截,但仍然比人高大,數量相當稀少,要見到牠們要靠運氣,而我們很幸運,那一天下午看到牠們在河濱吃草,不斷搧著耳朵,發出吼叫聲。 這兒的紅毛猩猩也很幸運,不像早期台灣走私的紅毛猩猩被迫遠離家人,上電視節目表演,甚至被私人圈養。 當然,最值得一提的是這兒獨有的長鼻猴。長鼻猴體積雖比鳥類大,但大都出現在樹巔,從船上往高處抬頭,要有明察秋毫的眼光才看得清楚。有一次,我們看到一隻長鼻猴跟銀葉猴待在一起,導遊就說,牠們是在散步、那隻長鼻猴愛上了其中一隻銀葉猴,說得像是真的一樣。長鼻猴大都成群結隊行動。有一次我們看到一隻公長鼻猴獨行,妻子就對我說,他被老婆趕出家門,淨身出戶了。 有兩天的時間,我們一團十六個人坐在小船上屏息靜氣等待著,十六顆心怦怦跳,三十二隻眼睛凝視樹叢,搜索樹上的銀葉猴、馬來猴,尤其是長鼻猴,一旦發現,全團的人爆出的歡呼聲劃破靜寂,媲美那些侏儒象的吼叫。 導遊曾在車上發放一張長鼻猴的照片給大家看,標題是「大鼻子情聖」。其實,這樣稱呼長鼻猴與文學作品中實際的「大鼻子情聖」的故事大相逕庭。法國作家羅斯丹的名著《大鼻子情聖》內容是描述一個叫西哈諾的男人安於貧困,不屈服於惡勢力,但一生最大的遺憾是鼻子佔了全臉的四分之一,長相成為他自覺的唯一不完美,偏偏他愛上美麗動人的表妹羅珊妮。就在西哈諾鼓起勇氣要向表妹表白感情時,她卻告訴他說,她已愛上近衛隊貴族子第兵克里斯廷。但克里斯廷雖英俊卻沒有深度的心靈,於是西哈諾就代他寫情詩給羅珊妮,也代他在花前月下朗誦情詩,羅珊妮和利克里斯廷很快結婚了。後來克里斯廷到前線作戰,自知自己空有外表,無法融入妻子與西哈諾的性靈世界,就執意要西哈諾去找羅珊妮說出真相,然後自己衝入敵陣中身亡。但西哈諾也「不願強迫完美主義的表妹,做任何不完美的為難選擇。」戰後,羅珊妮以為最摯愛的人已死,就進了修道院,西哈諾每星期六固定去看他的這個表妺,直到有一天,善惡分明、到處樹敵的西哈諾遭人暗殺,臨死前仍然打起精神去看表妹,並說,「我一生專給人在幕後提辭,然後又被人遺忘。別人爬上去採擷榮耀之吻,我卻留在下面黑暗的陰影裡……西哈諾的確有才氣,克里斯廷的確英俊。」 我寫了這麼長的「大鼻子情聖」的故事,無非是要跟動物界的「大鼻子情聖」長鼻猴互為映照。基那巴塘河的長鼻猴不但鼻子長,肚子又大,且牠的「那話兒」老是勃起,這是鼻子較小的母長鼻猴愛上「大鼻子情聖」雄長鼻猴的原因,這跟文學作品的「大鼻子情聖」有天壤之別。文學鍾情於「浪漫」,生物學則獨沽「適者生存」。 基那巴塘河的叢林並沒有熊出沒,但我們有前往「馬來熊保護中心」去觀看世界上最小的熊在自然環境中生活。我問導遊:住在精神病院的是什麼熊?他沒有答出來,原來是「神經嘸正常」(台語)。後來他問我們:什麼熊最厲害?原來是「灰熊(台語「非常」的諧音)厲害」。當然,這只是在玩諧音哏的遊戲。 現在,我想回溯第二天到海龜島觀賞海龜生蛋的奇景。我們先要從亞庇坐飛機到山打根,然後坐一個鐘頭的船到海龜島,非常辛苦。當天晚上晚餐後大約八、九點時,我們接獲護林人員的通知,前往餐廳附近海龜上岸下蛋的地方,只見一隻大海龜在紅色亮光中從容地下蛋。紅色的亮光讓我想起《一千零一夜》中的〈阿拉丁的神燈〉。海龜下的蛋跟雞蛋不同,是白色的,似乎沒殼,每一次下蛋一顆到三顆,每次間隔是十秒左右,下完一次,工作人員就用戴手套的手把蛋拿起來,放入桶中。那一夜,海龜下了「一百零一」顆蛋,與「一千零一」多麼相似。這隻大海龜的名字莫非是《一千零一夜》中的那位講故事給國王?●的王后雪希拉莎德,下一顆蛋就是講了一個故事,下兩顆蛋就是連續講兩個故事,下三顆蛋就是連續講三個故事。哇,好有能耐的大海龜啊,一個夜晚就講了一百零一個有趣又珍貴的故事。這次,不止三十二隻眼睛在傾聽海龜說故事,大家都在施展目不轉睛的工夫。 事後,海龜心滿意足地用土把洞填好。然後工作人員把蛋轉移刻孵化場,之後又放生小海龜回海,我們都為小海龜回歸大海加油打氣,或推牠們一把,助一臂之力。 法國哲學家、《蒙田散文集》的作者蒙田在《蒙田自傳》中以反諷的口說,「我們的責任是在我們創造生命時很害羞,但知道如何毀滅我們所創造的,卻是一種榮耀。」其反諷之所在是,生孩子時(整本《蒙田自傳》中,「生孩子」也兼指「做愛」),人類都儘量不為人知,但在毀滅所創造的人(如在戰爭中殺人)卻會是一種榮耀。我們人類當然不一定要看到海龜做愛,但看著牠們下蛋,並幫牠們孵化所生的蛋,然後把孵出來的小海龜放生,使牠們的生命得以永續,應該是人類的一種光榮。 最後一天到文化村觀賞原住民傳統舞蹈表演時,我在舞台的背景布幕上看到兩行英文字「As It Was?As It Is……」,字面的意思是「似乎是……」和「事實上……」。我問後面一位來自澳洲的女士這兩行英文的意思,她說是「尊敬過去」和「感恩現在」。我想一想,尊敬我們的過去,包括保育動物如長鼻猴的過去歷史,感恩現在,如感激海龜與我們同時生活在一個世界中,倒是與這兩行英文字的涵意很貼切。我們這趟另類旅遊算是親炙謦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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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回歸思維的邊界——讀柏森《原光》

有你的日月星辰 文/嚴瀚欽 畫/胡采忻 (一) 「這幾年寫詩卻有被迫『具象化』的壓力。是時代的想象力和品位倒退了,還是台灣文學走到了非『掀開床幃看個明白』不足以滿足讀者的地步?」詩人陳克華曾如是指出現今寫作的趨勢。這番詰問不僅僅挑明當代文字創作的弔詭準則,更折射出詩壇對「大詞恐懼症」的集體焦慮——創作者仿佛陷入顯微鏡式的競逐,無不極盡所能地放大文字的肌理,提高文字的密度,極盡所能地衍生意象。仿佛不如此,便無以展示自己的功力。 而在追求精雕細琢的文學語境中,柏森的詩集《原光》卻如逆向行駛的彗星:「悲傷」、「生命」、「消亡」、「世界」、「黑暗」、「記憶」、「痛苦」、「愛」等幾乎被視作避忌的大詞,在這本詩集裡卻俯首皆是。 掏空事物的內部,只留下世界的輪廓,這種「中空詩學」將事物掏洗至半透明的臨界狀態。那些刻意保留的孔隙,實則是邀請光線穿過的通道。這是經驗的敞開,是一種半隱晦的中介,唯有中空,才能包含萬物——「詩需要有孔洞讓氣流經過」,柏森在後記中以器物之道闡釋詩歌的本質,無須太過細緻的填滿,需要留下空間接受新的解讀。這種看似矛盾的創作,既抗拒著當代過度詮釋的語言暴力,又拒絕墮入虛無的拜波塔之迷宮,反而在「說盡」與「未盡」的張力間,開展出嶄新的道路。   (二) 電影《馬勒,獻給妻子的柔板》(Mahler auf der Couch)改編自奧地利-波西米亞猶太裔指揮家馬勒(Gustav Mahler)的真實故事,描述了他因無法承受婚姻危機而陷入精神痛苦,特地坐了二十六小時火車到荷蘭萊登小鎮求助於心理學家弗洛伊德的經過。在In den Vergulden Turkey旅館裡,在煤油燈搖曳的光暈中,二人聊至深夜。 此前,女兒因猩紅熱而早夭,心臟疾病令他健康受損,最愛的阿爾瑪(Alma Mahler)有了外遇……死亡、陰暗、掙扎、憂鬱、焦慮和厭世等元素充斥在他的作曲中。而在與弗洛伊德長聊之後,他開始學著給心鬆綁,給心愛之人「完全的自由」——愛的真諦,竟然在於鬆開掌控的指節。於是他帶著寬慰回到位於意大利蒂羅爾山谷的作曲小屋繼續工作,然阿爾瑪在關係中獲得自由,自己也獲得了「心靈全面的自由」。到了《大地之歌》時,則徹底領悟生死不過是必然的輪迴,不再執著於眼前的苟且。 美國文學批評家M.H.艾佈拉姆斯在他的《鏡與燈》中引用赫爾德的觀點:「音樂的意義極為含糊,而唯其含糊 ,才益發適合於表現情感。至於言語的表現力,則由於詞語的意義都是人為的,因而與情感本質的練習不盡密切……儘管解釋明確,但……只會分散和削弱情感。」即使是作為符號語言的樂譜,亦只能描述聲音的屬性,或指示演奏時所需的器材和技巧,卻無法記錄聲音本身。這種超越符號的存在,用來解釋馬勒後期的作品再合適不過,   (三) 柏森鐘愛馬勒,在散文〈永恆的抵臨〉中,她如是描述第九交響曲的聆賞歷程:「音樂藉由一切媒介直抵我的心臟,在法國號的牽引下,騰空,抽離並且漂浮著,化整為零……止盡時間,消融了宇宙,相合了我和你。」當音符漫溢,席上的聽眾仿佛掏空自身,化身中空的泡沫,輕盈地升起,在空中懸浮,然後輕輕觸碰,要麼碎裂迸散,要麼融而為一,經驗便在此刻悄然降臨。是的,唯有敞開自我,讓自身留白,才可像馬勒的交響曲般,包含整個世界。而柏森則以窗作喻:「我的窗口已經敞開,為了盛開的∕花∕只有那麼一次的春天。」(〈窗〉) 但柏森寫的畢竟是詩,是一種文字的媒介,這門與音樂同源異質的語言藝術。德國詩人A.W.施萊格爾說,文字的語言與音樂家的語言不同,它始終無法獨立於外界事物存在,情感的表現永遠要依附於語詞與思想的聯繫。而在柏森筆下,固態的文字與流動的音樂被攪拌成嶄新的介態。於是〈在林間〉中,她用「鳥切開雨的形狀」仿擬提琴琴弓擦過空氣的聲音,在〈序詩:墓碑前,小號的吹奏〉中,以「重重疊疊——又迴蕩自身」描述音樂給身心帶來的震顫,在〈靜止如聖詠〉中,以「光線,振動了」擬仿手指撥動琴弦的聲音。這既是天賦,亦是詩人的基本功,將抽象的聲音感通為可視可感的觸覺,語言的多樣性和創造力在此盡顯。在〈聽覺練習〉裡,更是直接發出「用什麼樣的味蕾∕去理解它們的顏色?」的叩問。但柏森並非沒有耽溺於通感的遊戲,她更以深厚的古典樂美學累積,把詩歌導向形而上的思考。 詩人蕭宇翔留意到柏森詩中的「泛音」:「『泛音』是弦樂器和管樂器,所最難發出的一種聲音……但反過來,對於讀者,這也是一種無比艱難的聽力測驗。」也就是說,在聲演的時候,樂器和人聲的基音邊緣,尚有一道像哨子一般的尖銳旋律,它輕微,接近空無,但只要我們仔細聆聽,便能將之由意識的外沿移至意識的焦點。若我們將這泛音亦當作基音的輪廓,那麼這個發聲的動作就有了象徵的力量——主體退下,讓神出現,讓平日所拘泥的一切退散,進入形而上的超驗世界。它象徵著我們的心會被模糊之物篤定著(〈復活〉),象徵著看似不必要的東西「逐漸成為必要」(〈散策〉),象徵著當我們平望邊界,星子早已越過後頸(〈虛空間正在暗湧的〉)……柏森在詩中所展現的魔法,或許便是這種近乎空無的模糊、過渡、留白、不必要,以及玄之又玄的未明性。   (四)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藝術總在極簡處顯露真諦。我想起畢加索晚年以單線勾勒的素描實驗,恰好是刪盡繁縟,僅僅保留輪廓的畫作。他曾說:「我花了四年時間畫得像拉斐爾一樣,但用一生才能像孩子一樣畫畫。」回歸質樸,或許正是臻至化境的不二法門。而M.H.艾佈拉姆斯在《鏡與燈》中說:「詩歌……是靈魂的音樂。一連串的思想,畫面,言詞和音調構成了詩歌表現力的本質。」因此,詩藝的芟繁就簡,本質上是讓思想和語言,都重返生命的原初,回返那個遙遠的童年。 而這便要從詩集的名字「原光」說起,其名源自馬勒第二交響曲的第四樂章的原光(Urlicht)。該章用法國號揣摩出一絲純然光線的照耀,使人獲得救贖。在我看來,那是一束起於童年的原始之光,它召喚著「初始切尚未固著的自我」(李進文語)。儘管在生命的過程中會折射出千萬道障目的亂流,但最為原初的那道光,始終在那裡。於是在〈印象〉一詩中,童年像一雙清澈的眼,「在混沌裡誕生」;在〈談論空白時所忽略的移動性〉中,「童年的遺落∕在起霧的午夜逐步延伸」;在〈談及消逝〉中,當四周熄燈之後,童年的舒曼,仍「遺留在迴廊的深處」;在〈昨日〉中,我與童年始終交錯著,時間仿佛沒有盡頭…… 我想起她在詩集扉頁給我留下的一段提字:「若能寫,便是小小的幸福。這心思是來自一種技藝的情感。久而久之,自己的詩其實便是自我的延續。所謂美,只因為我們看見苦痛而選擇記憶。」多麼純粹的宣言,柏森的詩歌,無非是童年時原初記憶的延續,是一股靈魂深處噴湧流動的神秘溪流。時間讓我們無時無刻都承受著暴力,自我不斷消失蛻變,但好在記憶如清溪般甜美,她以書寫將童年保留在溪流中,用言語思索、命名和描述它蜿蜒曲折的變化,隨時帶給我們以清甜。   (五) 文章的結尾,讓我們再次回到馬勒的世界——他的第三交響曲《夏日清晨之夢》勾勒出一個更寬宏的輪廓:自然之聲、人類之聲、天使之聲、愛之聲、孩童之聲,在這個夢一般的樂章鑄成啟示。一個愛的世界的大門終於敞開,他回到最真實的自我,有了坦然接受一切的勇氣。 是的,如夢一般。我想起柏森在楊牧詩獎受獎致辭時的一句話:「現在,你來到我的夢裡了。」而夢的奧義,恰恰是把「我」拆碎成元素,再以大詞為框架,有機地排列出來,成為故事、寓言,抑或是——詩。於是寫詩,便成了一種本能,她讓我們回返到世界只有輪廓時的狀態,回歸思維的邊界。我想,這便是柏森的詩之所以示我以混沌的原因吧!唯其混沌,世界才得以沿著邊界持續滾動,在奧秘中一次又一次乍現。 最後附上詩集裡我最喜歡的一首詩以作結:    〈詩歌盡頭〉     散開的是夢   如果你正想著,音樂就到這   停下來,我將光碟回放   不疾不徐   正如寫詩   生怕錯過任何   細節與理解;訊號的記錄   也是如此,彷彿時間邁向時間   受幻象擾動     ……     一種晃動延異我們   出於本能,我意識     或說是回歸   回歸思想,回歸思維的邊界   敞開慾望的凝視,我仍悉心   於精神種種     藉由寄託   在這副脆弱的肉身,如果   這是夢,你確實這樣想著     ……     我寫詩,因為這裡有著愛     自然地   像日常:去見想見的人     完成想完成的事   一個人的勞動,一個人的體悟。這些年   我時常聽著甜梅號,站在太陽上   它翻作 feet on the sun,是腳   而不僅僅站著     用腳移動,足以緩慢前進   為了更遠的抵達     如此,我被詩闡述   因為這裡有著限制   反而越是自由     試圖攫取   隱喻,比如生命隨意的美   那種過渡、留白、未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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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當代詩話 「當代詩話」兩則

文/簡政珍 攝影/羅文華 一、有芬芳的思想 詩的哲思和哲學的論述迥異;後者是抽象思維,前者是意象思維。海德格說:詩和思想近鄰。尼采說:要有芬芳的思想。當意象滲入思想,思想就有了芬芳。當思想滲入詩行,詩就有了哲學的厚度。 二、詩哲學的省思 詩人所感悟的哲理絕對是來自於人生。但現實取材,若是詩缺少哲學的厚度,現實事件過後,詩只能在垃圾場裡滋養細菌。 現實事件如過眼雲煙,必須在人們心中迴響冥思,才能在另一個時空展延。詩將時間空間化,但若沒有哲學的省思,詩的生命只能拘囿於短暫的時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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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歲月之後 三題

詩/許水富 畫/崔俊平 舊事履歷 〈一〉晚景的瘦。現實中的胖 嗝璧音響有頹廢的燃燒 黑咖啡的取悅。偏執存在一個人的清晨 巴布迪倫之間暴露了荒蕪和建構 屬於你的。我把身體登記在你名下 去意識不一樣的巴洛克矯飾幸福 除了黑白。所有色顏都是一種侵犯 我在你之外。無政府主義的領域裡 而日子享有許多頭銜。設計師。酒保。浪人 肢體語言介於世故和動物性之間 偶爾踩空。墜落在第三人稱深淵 然後弄髒了一堆的昨天。洗濯之後 明白了。日子一直黏著起伏的現實不放 這一天。你己七十。收養一路上愛恨交加雷電 目送官能裡的細節。不合時宜的搭配 你原本就是屬於自己相似的一部分   〈二〉我知道你每年都會在那裡等我 四十年我們一直在那邊找各自的凋零 七十個的今天都已成了風雨菩提了 奔逃的半面臉容。在陰暗處負載彼此生命的頻率 你來了又走。連影子都收拾得乾乾淨淨 於是。夢醒的圖像掛滿共振的聲響 那些烤地瓜。煮玉米。躲砲聲的12歲啊 夜宿防空洞。身體秘境偷看彼此的青春期 鵝黃色油燈滲入滯悶的空氣 搖晃的顯影刻出滿地的傳言 貌像靜好歲月。實則暗湧著極大的恐慌 偶爾的安靜是因為無知而竊喜而天真作樂 我們都是躲在時間裡的人。不想長大 而現在不但長大而且已經老成彼此不認識的樣子 時間匆匆的身影像便條紙 寫著。每年回鄉都會想起彼此遺失的那些小日子   〈三〉乾杯。滿載你心跳的乳名 是你58度灼熱的起承轉合心事 倒在時間靜靜的皮囊裡 等我們一起老。一起再複誦一箋年少部首 讀著彼此傾斜蔓延的身影 在小寫面龐勾勒著瞭望的愛 原來我們的誤讀都是潦草的飛揚 親愛的你。誰是今夜菩提成佛的人 沼澤回眸。斷腸瘦骨已成灰 舉步問柴門。漫漫炊煙是誰家 請再給我一甕醉酒。一疋鄉音就好 在手寫的聲吶中燃點白描的高歌 來。乾杯。滿載你心跳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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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踏莎行/有人將回憶寄錯了地址

詩‧攝影/葉莎 收信的仙乃日山讀了它 令所有的段落與章節 沾了一些雪 信裡被刪減的朝霞和孤雁 成了被遺落的深遠 沿著字跡中的河道 巍峨的山峰被誰摁下 迅即化為回憶飄浮的暗號 這層林盡染的季節 多麼適合懷抱深苦的人來訪 我獨自打開的林寒 你也曾深刻擁抱 你將回憶寄錯了地址 無疑是為了拋擲 渴望一切被雪悄悄淹埋 並要山巒好好保密 於我 走進仙乃日,即是靠近觀世音 離開仙乃日,菩薩也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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