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遊歐

■玉米田 我們家只有四個人,可經常分散住居在三、四個不同的地方,老大剛結束越南的工作,接著又要去日本;老二大三時就到法國做交換生,畢業後,又跑去法國唸書;我先生工作忙碌,含離島,幾乎全台跑透透,每天趕飛高鐵、飛機,有時外宿不回家;只有我,每天老老實實地窩在家。 今年六月,趁老二回台過暑假之前,我們安排第三次的全家歐洲旅遊,排了英法荷三個國家,10個城市,9個世界文化遺產,行程爆滿。 第一站倫敦,國王十字站增建的鋼構候車大廳廣場,半圓傘狀撐開,玻璃採光明亮,大柱下擺了一台鋼琴,隨路人高興任意演奏,喜歡彈琴的人,隨時可以彈,而不會彈的路人,也可以快樂欣賞。在英國的很多車站都擺有鋼琴供人自由彈奏,我很喜歡。 相鄰的聖潘克拉斯車站是歐洲之星的起點跟終點站。車站裡有一尊Sir.John Betjeman的雕像,他非常喜愛維多利亞式建築,創辦維多利亞協會以保護傳統建築。這個車站就是由於他的努力而得以保留下來。 六月的愛丁堡還是冷,雖沒碰到下雨,但海風強勁。我們幸運有位當地的朋友接待,她帶我們走秘徑看福斯橋、逛遍舊城區、到古老大學裡的師生餐廳喝咖啡、去知名餐廳吃量多新鮮又相對便宜的海鮮。 福斯橋Forth Bridge是世界第一座鋼筋橋梁,鋼構部分全漆成大紅色,總長1620公尺,高36.6公尺,1890年通車到現在,每天仍有很密集的火車班次行駛。我們有熟人帶路,從南岸車站旁的樹籬小徑走到橋的正下方,抬頭接近90度仰望橋墩,再沿著堤岸走,遠遠近近地欣賞壯觀的大橋。福斯橋於2015年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可說是活的大古董。 伯明罕是工業城,舊建築的外觀,很多保有維多利亞時代的紅磚特色,紅磚使用量非常大,造型又有很多的樣式,很多的尺寸與彎角,非常佩服建築施工的精緻細膩。 於1781年開通的世界第一座鑄鐵拱橋Iron Bridge,原先是私人產業,1934年開放行人跟車輛通行,並收取過橋費,現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我們搭火車到附近的小鎮,再依照谷歌地圖,走進社區,意外地,與品種特別的馬匹近距離相遇,漫步於鄉間農舍、草原、樹林間。 再回到倫敦是為了隔日去牛津,飯店check in之後,驚訝地發現,我們少訂了一個晚上,現場辦續住要加高價。緊急應變就是,改訂牛津的飯店,後天直接從牛津去機場飛法國,就這樣,我們不僅省下一點住宿費,還賺到一點時間可以去看另二個世界遺產:巴斯古城跟古羅馬浴場。 到達巴斯時,西元一世紀留下的古羅馬浴場正要關閉,只能出,不給進,只能在外面繞繞拍照。旁邊的巴斯修道院就是聖彼得聖保羅修道院教堂,創於7世紀,正門二側的樓柱上,雕刻著正在梯子上往天堂攀爬的天使們,這是來巴斯必看的景點之一「雅各的天梯」。 結束英國的行程,終於來到女兒就讀的法國西部小鎮南特,而且巧遇合作金庫來歐洲比賽的二位女子羽球隊明星球員,加油!比賽得勝! 晚上請女兒的三個同學一起吃飯,法國、印度、哥倫比亞加上台灣,也算是一種聯合國式的交流。法國同學升大三,已申請到愛爾蘭都柏林做交換生。印度同學跟我女兒同班,下學期要開始找實習工作。哥倫比亞同學要去塞浦路斯實習。他們實習通過後,不用寫論文即可畢業,並可留在法國工作一年。 聖米歇爾山是法國西北部布列塔尼靠聖馬洛海灣的潮汐島,漲潮時成為小島,冬季在海霧變幻迷濛中,會變身為一個神秘夢幻、隱世漂浮的仙境聖島;退潮時,被沙灘包圍,可以與大陸連接通行。歷經多次增建、修建,整個島山以及海灣,都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風情景致,非常值得去看看這個天空之城。 鹿特丹的建築非常現代前衛,創意十足。市區有一個非常吸睛的複合式建築,超寬的跨距,10多層樓的挑高,二端都是整面大型的玻璃帷幕,內部連接天花板是超大的水果花鳥彩繪牆壁;一樓平面是寬敞的各國特色小吃,店家還可搭建二樓用餐區,沒有油煙味,乾淨清爽;地下一樓還有商場,再下層是大型停車場;從外面看,二旁竟是10多層的公寓住宅。設計巧妙,搭配自然,形式壯觀,太厲害的建築設計。 小孩長大翅膀硬了,自然要飛出家門,尋找自己的未來,難得全家團聚快樂旅遊,特別是出國增廣見聞,看看不同的風情文化,體驗異國美食,這也是人生很大的享受跟幸福。我們喜歡自由行,可以機動調整喜歡看的景點,選擇多樣的交通工具,常常會有意外的驚喜,而有時是驚嚇,不過,都是很好的經驗並留下特別的回憶。 今年額度用完了,沒關係,再來滿心期待下一次的家庭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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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褪青衣/書簡(給林宇軒):調情與樂理(下)

文/蕭宇翔 名詞與動詞永遠是重要的,智傑、馭博、啟余、聖翔之大能正正在於此,或許我們可以從一些節奏單元較為輕便的詩體開始練起:雙行體、三行體,段落中間適時夾入獨立成段的一行,藉此調控節奏,補充語意,順便練習警句般的壓縮性與概括力。名詞與動詞在於體感,在於想像與搜索,這是一種擴張運動;另一方面,我們同時也可以嘗試減法與收縮,用力壓制住無機的、同義反覆的排比句法,並忍心將所有不必要或質性不突出的名詞刪去,藉此直抵一種詞與詞之間,內部無限有反光迴還的鑽石結構,感官與旋律遂共時產生,形式與內容遂也密不可分。 借助冰峰般銳利的動詞(雖然有時不免誇張,但能起到漫畫那不合比例的構圖之強效),便能一方面將那些無趣的元素藏在背景中,另一方面,也能將眾多隱含的意義埋入水深下。不必依賴名詞的疊加,或副詞那欲蓋彌彰的強調,就能起到凸顯之效──蝴蝶透明的翅膀能承受高於自身體重四十倍的重量,乃因為它的機翼保持著柔性,不需要注入過多馬力就能輕裝而行,擁有靈幻莫測的姿體──這就是聖翔所說的「不可預測性」,擺脫著漢語,於是豐富了漢語。我的法門大抵如此,如今在你面前的呈示是冒犯,未必足信,但或可一聽。 「保護文學,也被文學保護」,這是你教我的。常常,我在你面前其實逃避著眾多的問題,因為要摸清楚一條線頭,往往得梳理過整團毛球。「再問就太多了。」是因為有些問題並不值得一問,因為我們相信,也因為我們相信,所以心中每每有痛苦的鈴聲響起──而最最痛苦的時候,我與大師們通電話,他們就在書架上,常常寂寞,無人問津,像是滿盒的火柴收在抽屜。這時候誰問「燒點什麼?」,就等於是在慫恿「公竟渡河」。雙雪濤的小說〈平原上的摩西〉提供了一個獨絕的法門,就在故事的尾聲: 女孩與男孩相隔兩船,她想起,小時候老師說,只要一顆心的念足夠誠,大水就會在面前分開,讓出一條乾路。她便大喊:「如果你能讓這湖水分開,我就讓你到我的船上來,跟你走。」男孩說,沒人可以。女孩說,我就要這湖水分開。男孩想了想:「我沒辦法分開湖水。但我可以把這裡變成平原,讓你走過去。」「不可能。」「如果能行呢?」「你就過來。」「妳準備好了嗎?」「我準備好了。」 男孩掏出他的菸盒,放手,任那層塑料在水面上漂著,在陽光下泛光。北方午後的微風吹送著她,向岸邊走去。 敬祝 春雨涼快 宇翔敬上 2022.4.13 11:48 (本專欄作家為北藝大文跨所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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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黑貓與黑狗

■紫水晶 黑狗與黑貓在暗夜中狹路相逢,黑狗遠遠地就看到黑貓,牠朝黑貓狂吠,並奮力地奔向牠。 黑貓一早注意到了遠處的動靜,牠鎮定地躲到了車底下,一邊與黑狗道:「安靜點,現在夜深人靜的,別擾人清夢。」 黑狗露出了牠的白牙,有些震驚地道:「妳不怕我?妳不怕我是災厄的化身,給妳帶來不幸嗎?」 黑貓趁這麼一個空檔,跳到了高處,露出牠雪白的利爪道:「你不過是黑了點,聲音大了點的蠢狗罷了,有何好怕的,別理那些無稽之談了。」 黑貓慢條斯理地又道:「你不也不怕我,沒把我當成邪惡女巫的化身,有著什麼奇怪的黑魔法嗎?」 黑狗一聽,心中一陣溫暖,牠道:「妳也不過是黑了點,腳步聲小了點的跩貓罷了,我怕妳做什麼。」 就這樣,黑貓與黑狗在彼此誰也不懼怕誰的情況下,成了莫逆之交。 除此之外,牠倆還常趁著黑夜偷跑出來,一起看星星,一同看月亮,還互相炫耀從主人那得來大紅項圈,是如何把自己襯得光彩奪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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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暗房裡的慢時光

■趙雅倩 歲月模糊了許多往事,唯獨父親在暗房裡沖洗膠片的那些時光,我至今仍記憶猶新。 年幼時,有一次父親把膠片放到裝有顯影液的托盤裡之後,叮囑我十分鐘之後將膠片拿出來,說完,父親便打起盹來。在滿是紅光的暗房裡,一分鐘對我來說都是無比漫長,我忍不住偷溜出去,約摸時間差不多,才溜回房間,叫醒了父親。當父親清洗了膠片上的化學藥水後,發現膠片並沒有顯影,他反復觀察了好一陣,便明白發生了什麼。父親也沒有責備我,只是告訴我:「膠片在沒顯影之前,是不能開門讓強光漏進來的,只能慢慢等待,就像我們的生命一樣,需要慢慢等待才會有完整的呈現。」父親的話像是緩緩流動的冰涼小溪,讓我焦躁的心平靜下來。 大學時,當我聽到市面上有自動沖洗機之後,我立馬就給父親買了一臺寄了回去。假期回家後,我滿心歡喜地問父親自動沖洗機是否好用。他卻一言不發,把我帶到暗房,取出一卷膠捲,放入顯影液中,開始計時。我見時間到了,剛想把膠片夾出來,手卻被按住了,父親示意我再等等。父親說:「自動沖洗機確實方便,直接得到最終效果,但是未必是我們想要的。而肉眼可見的手動沖洗方式,可以慢慢調整和修改,尋找到我們最想要的藝術效果。」看似保守的父親卻用他的實踐和堅持告訴我,用心做慢下來的事,去追尋自己內心的真實。 畢業那段時間,我沒有從事自己熱愛的專業,而選擇了一份高薪的工作,緊張的工作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久而久之,我逐漸迷失了方向。有一次回家後,父親說要在暗房裡送我一份禮物。他拿出一遝厚厚的膠片底片,把底片上的影像通過放大機印到相紙上,再將相紙浸泡到顯影藥水裡。過了一陣,他夾起一張張我過去獲獎時的照片懸掛到繩子上,將我的「笑臉」依次排開。我鼻子一酸,曾經那些令我感動不已的記憶猶如噴泉,潺潺冒出。父親說:「這份禮物送給你,希望無論何時,你都要學會慢下來,找到自己的本心」。在此之後,我遞交了辭職申請書,回到當初自己喜愛的專業上。 與父親在暗房裡度過的那些慢時光,於我而言就像黑夜裡迷失方向時那座亮著的燈塔,當我隨波逐流偏離航道時,父親總會讓我不斷地放慢步伐,找到正確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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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未知

■施昭如 那年,我決定轉換職場跑道。在待業的空窗期,我來到友人開設的咖啡坊,學習煮咖啡與拉花藝術,並思索著未來。 每日十點整,我幫友人開店準備營業。如常,第一位來店客人都是一位看起來約莫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子。女子經常一襲黑色上衣搭配牛仔褲,梳上旁分的瀏海,綁著俐落的低馬尾,這身打扮讓臉部的線條看起來更加立體,從她身上流露出一股清新的氣質。人與人之間,有時候會出現這樣的感應,偶然間遇見的陌生人,卻有種說不出的孰悉,彷彿能悄悄開啟心裡的什麼,例如使人聯想到一種氣味、或某個物件,甚至一片風景或者回憶。這位女客人帶給我就是這種感覺。 女客人固定坐在靠窗的一隅,之後會打開筆電、張開筆記本,點上一杯熱拿鐵加上一塊布朗尼。我為她遞上水杯送上餐點後,閒來無事便開始關注她。有時看著她身體一動也不動,目光卻望向窗外,可以看上大半天。這時我會產生錯覺,覺得她就像是一個休止的音符,停頓在這座喧囂又不時竊竊私語的城市之中,彷彿世上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靜坐了半晌,喝完咖啡,我趕緊為她補上水杯的開水。她的目光從窗外轉移至手上空杯,已凝視好一會。我好奇地問,咖啡杯裡頭有什麼嗎,讓妳如此專注﹖女子一派淡然回答:「不知道」。聽後,我感到莞爾,並以自認的幽默回應女子:「我以為只有我不知道呢。」 想想女子說的話,又好像有那麼一點禪意。人生本來就充滿不確定性,在我離開十多年熟悉的工作領域後,想求一份離家近、不再算計數字,不用加班能顧及家庭的單純工作,但實在不知道轉換跑道後,生活能變得更好嗎﹖女子口中的「不知道」是對處於茫然的我說的話嗎?我試著往好的方面想;面對未知,該是通往未來人生的一道門,我得勇於面對,生活才得以持續煥然一新。﹙雖然我質疑若一直盯著「未知」,卻什麼都不做會得到什麼﹚。而設若空杯如女子所言有著「未知」,那麼我是不是能在裡頭加上任何一點的可能性呢﹖對於無法掌握的未來,我很無助。 而時間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進行著。 直到有一天,下起大雨,女子如常來店靠窗而坐,臉上盡是藏不住的喜悅。她以眼神示意照舊的餐點,並在我遞上水杯後,爽快地一口氣喝完。她露出雀躍的神情對我說:最近她完成了一個很滿意的陶藝品。 原來,女子是位陶藝家。有時凝視是在沉澱、思考。接著我問她是什麼樣的作品﹖霎時,女子的眼裡閃著光,說是一幅色彩斑斕的陶版畫。女子凝望著未知,思索著可能性,以塑陶發展出更多屬於自己色彩繽紛的故事。對於未知,有誰比得上她給我的答案來得貼切有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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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瓊瑤可園

■羅浩原 瓊瑤的東區豪宅「可園」拆了 台北留不下老房子 在它尚未變成「古蹟」前 趕緊改建為嶄新的高樓大廈 這就是台北精神 沒關係,總會有老樓留下的 未來不愁沒有古蹟 只怕根本不再有人憑弔 其實即將改建「可園」已是新蓋的 我兒時記憶中的瓊瑤豪宅 是棟白色圓弧形配深色玻璃帷幕的洋房 後來才改建成粉色磁磚加橘瓦屋簷 平凡實用的獨棟電梯寓所 但恐怕也只有瓊瑤有這種大文豪排場了 不管未來如何改建易手 這個地點永遠都會是「瓊瑤故居」 然而華麗的瓊瑤「可園」 背後永遠挨著一排老舊公寓—— 噴石子的灰牆面陰暗生苔 布滿水管、冷氣、鐵窗與曬衣桿 而我便是從這背面俯瞰「可園」的 老舊雜亂五十年後 居然醜出了一種風味? 才不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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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以簡樸生活來豐富人生

■王翔正 如果讓我選一處,去了還會想再去的地方,「台東」必定是我的首選,談及與台東情感的邂逅,要從十幾年前開始,當年內人有幸在地方特考錄取台東公職,為東台灣奉獻己力,自己則每逢假日坐著南迴線火車,頻繁地東西往返,不知不覺也逐步認識這個溫暖好客、熱情洋溢的城市。 不可諱言地,自與台東有了不解之緣後,每當有幸拜訪台東,自己甫到東部邊界,身心靈便全都鬆懈,尤其駕車行駛過開闊的馬亨亨大道、綿延無盡的櫐實稻田到浪濤拍落的尖石,此等依山傍水的風景渾然天成,無任何一絲矯作,就與人們一樣,豪放又直爽,相較於西半部生活的擁擠與躁進,東半部生活更顯得輕鬆愜意。 然而,引人入勝的不僅是天然獨特的景致,真正吸引人的是與世無爭、遠離喧囂的氛圍,都市叢林的相互競爭、世俗浮沉在此全都失效,也被徹底拋諸腦後。緣此,若有機會,有生之年能夠在東部長居久住,成為人生一大目標。 紅樓夢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在台東,除了豐富的山海景致,自己透過觀察,發現台東更多的是知足常樂的人們,由此作反思,其實我們對於「富有」都存有一種迷失,尤其人性貪婪,不斷地想追逐更多,導致煩惱纏身、身心俱疲,對照世俗的我們,台東人們似乎更踐行知足常樂,或許地處偏鄉、生活簡居,但心靈卻很富有。 老子《道德經》內曾述:「知足者,貧賤亦樂;不知足者,富貴亦憂。」知足常樂雖是普遍的認知,也是老生常談、陳腔濫調,但能真正的落實在生活中或是成為個人的人生哲學卻寥寥無幾。 根據美國普度大學的研究顯示,年收入16萬美金以上的人,平均來說,生活滿意度比收入10萬5千美金的人低,顯見獲取快樂未如想像中容易。 有人可能會問說:「賺更多的錢,怎麼會不快樂呢?」其中問題核心在於,人並不是有錢就會快樂。譬如收入更高的工作,要求更多的工作時間,造成每天睡眠不足,沒時間運動,沒時間陪家人,沒時間從事自己的愛好活動,身心俱疲之下,根本不會比較快樂。 晚清重臣李鴻章人生末年手書的一副對聯個人十分喜歡,上聯為「享清福不在為官,只要囊有錢,倉有米,腹有詩書,便是山中宰相。」下聯為「祈壽年無須服藥,但願身無病,心無擾,門無債主,可為地上神仙。」橫批則為「天天快樂。」人生苦短,切勿為了蠅頭小利或短暫權位而迷失自我,追求身體、思想的自由,崇尚簡樸生活才是人生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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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荷 ——想念管管

■汪啟疆 您要我去感覺 人生的這些和那些 當真正有些懂您的荷 您已沒有時間和身體承擔 這些和那些,美好痛苦負承的重量 如同荷的枯蓬及三個秋 不知時間的傯倥 今生的有限,面向朝陽夕照 所做的各樣期盼 您要我去感覺 一地一地的荷花 一湖一湖的泥土 但我祗能瞭解 住在大兵隔壁的菊花,您那 (菊花上有孩子在頑皮) 想像的纏綿羞怯夢境 問您眼睛間柔柔的羽毛扇 可扇走我滿臉的枯葉否 時間成為對您的凝視 您哭過笑過六朝怪談過 我懷念金門戰地的獨朵荷花 在軍號裏在槍裏在內務裏在正步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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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咖啡的香氣

■萬羚 台灣的退休族群真幸福,社區學院開授的各類課程應接不暇,三月初,我看到「致福益人學苑衛理公會雅各堂分校」正在招生,就興致勃勃的報名「手沖咖啡和賞析」的課程,開始為我倆平淡的退休日常增添咖啡香氣。 世滄是理工男,我學文,我倆從來沒有一起同班過,我只知道他的學業成績向來不錯,並不曉得他有多用功。這回一起上咖啡課,總算讓我見識到他的學習態度。他不僅認真聽課,還做筆記,不懂的地方馬上提問,課前準備,課後溫習,把賞析當成一門學問來研究。我說:「老公,上咖啡班的目的不就是要吃喝玩樂嗎?」他笑而不答,一頭栽進咖啡的手沖手法與咖啡風味的關係。 我表妹盈如也是咖啡迷,她住在百吉,多年前她在庭院種了兩棵咖啡樹,期待有朝一日結實累累,種出人間第一美味。第一年,她不計成本,把樹種下後,買了咖啡研磨機,又從百吉轉了幾趟公車到鶯歌,買下精美的手拉坏咖啡杯,萬事俱備,只欠收成。不久,雪白的咖啡花成串的開了,之後,油綠綠的果實逐漸轉紅,採收後,幾經日曬、剝皮、文火慢炒,仔細研磨,終於泡出一杯自家生產的咖啡。我笑稱她這杯咖啡得來不易,應該是最甘甜的咖啡了,得慢慢品嘗。 今年,盈如的咖啡大豐收,成串的咖啡豆高掛枝頭,俗稱果子狸的麝貓聞到咖啡香氣,爭相過來嘗鮮,她拍了幾張麝貓攀樹,陶醉於咖啡果美味的照片分享,她還說曾經同時看過三隻麝貓呢!太驚艷了。當然,台灣藍鵲絕不讓麝貓專美於前,也紛紛停駐枝頭,咖啡樹上有了藍鵲的身影,更是錦上添花。我說:「野生動物保護協會該頒一個獎牌賞你了。」朋友笑稱表妹的咖啡,可以申請專利並取名為「國寶藍鵲咖啡」。 自從上了咖啡班的課程,我才注意到台北街頭巷尾,咖啡店四處林立,從專業的烘焙手沖咖啡店到平價的便利商店,應有盡有。咖啡早已成為人們日常飲品,走在路上,常見年輕學子人手一杯,談笑風生。我們求學時期,喝咖啡的風氣不普遍,偶爾上西餐廳喝上一杯,算是奢侈享受。我結婚時,買了一整套的虹吸咖啡器材,朋友來訪,泡上一杯,彼此喝得樂呵呵。課堂上,看到老師示範虹吸咖啡的泡法,我才羞愧多年來我的泡法完全錯誤,真是虧待了這一套精美的器材。 我第一次在台灣看到咖啡樹,是在雲林古坑。某年回台灣,在國道清水休息站的小店中,只見遊客大排長龍買古坑咖啡,我心中納悶,台灣不是茶葉王國嗎?何時咖啡變成搶手禮品?無意間聽到隊伍中有人大談古坑咖啡,說是台灣品質最好的咖啡。 幾天後,我倆和小叔世煜夫婦,四人自駕車旅遊台灣中部地區。為了一嘗古坑咖啡美味,我們刻意繞道雲林古坑,果然在山區中找到一家類似民宿的宅院,庭院四周植滿咖啡樹。我們與主人閒聊幾句,才知道古坑位於北回歸線上,日曬和雨量均十分充沛,氣候、土質或排水,都相當適合種植咖啡。根據《雲林縣志稿》記載,日治時期,台灣總督府從巴西引進咖啡豆,在台東、花蓮瑞穗、高雄、雲林古坑及南投惠蓀林場試種,發現雲林古坑的品質最好,並成為獻給日本天皇的貢品,故此,古坑咖啡有「御用咖啡」別名。 我們進到主人的庭院,當時正值咖啡豆成熟季節,紅紅綠綠的果實掛滿樹,望向遠處山嵐環繞的青山,徐徐清風中,我們彷如置身桃花源,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暢意。之後,主人親手沖泡咖啡,招待我們這幾個不速之客。當年情景,讓我至今回味無窮,難忘那咖啡樹搖曳的身影,更懷念那鄉間特有的濃厚人情味。 自從上了咖啡班,親朋好友來訪時,我們拿出磨豆機,隨客人挑選喜愛的咖啡豆,以手沖咖啡待客。咖啡馨香瀰漫斗室,言談之間,訴說從前,曾經歷的過往,有點苦澀亦有甘甜,正是咖啡香醇的滋味,留在口中,只有淡淡醉意。我們的退休生活,雖稱不上詩情畫意,卻也平淡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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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長巷深深,暗香浮動

■鄭秋琪 今夏我在蘇州,住在混堂巷巷底的一間民宿,混堂巷是老街平江路上許多曲折深巷中的一個。這裡深深淺淺的巷弄多有著好聽的名字,丁香巷、大儒巷、菉葭巷……混堂巷混跡其中,據說此處過去多義庄、祠堂,混為一堂,故稱混堂巷。 每天我在古城遊晃到黑夜才回住處。從熙攘的平江路轉進寂靜的混堂巷,巷底常見一個老婦人蹲在路燈下,面前擺著一個木箱和一個塑膠盆,箱上的保麗龍盒插著各式髮簪,塑膠盆裡盛著茉莉花。婦人頭低低,手不停地撿選茉莉花,以鐵絲串起八朵,首尾相銜,一個手環就成了。 一日傍晚,古城下起小雨,我提早打道回府,經過路燈下,看到原先老婦人的位置,正蹲著一個八、九歲女孩。我問她,怎還不回家?女孩說,婆婆回家煮飯還沒來。我向她買了六支髮簪,當我離去,幾個路人也陸續停下詢價購買,慢慢地竟聚起一些人氣。 此後每晚,我都期待見到長巷底的女孩與婆婆,跟婆婆買茉莉花手串和茉莉花香包時,她總輕輕地將茉莉花環繫在我的手腕和背包上。 茉莉花到了夜晚,花緣有點泛黃了。回到民宿,我拿下花環放在雪白的枕上,嗅著細微花香,看著月光穿透簾櫳灑在地板上,靜靜入眠。 離開蘇州,我來到周莊。在周莊我住的地方,出門左轉是通秀橋,再左轉,就是遊人如織的中市街。 日日我走過中市街,去吃飯喝茶看崑劇,漫步回住處時,日光多已斜斜掠過街頭,光線照不進的深巷,漸漸黯淡下來。經過中市街轉角,一個蹲在屋簷下的老婆婆,問我要不要買阿婆茶,旁邊一個五、六歲小男孩,有時站有時奔跑。我呆了十秒鐘,心想,別是混堂巷的婆婆,跟我來到周莊了吧? 看出我的興緻,她繼續說:「阿婆茶兩元一包,大包的十元。」為了展示,她從藍布包裡取出一個玻璃瓶,瓶裡朵朵茉莉花在微黃的茶水中浮浮沉沉。 我好奇地拿起一包阿婆茶,才知道她賣的阿婆茶是曬乾的茉莉花,跟我平時喝的茉莉花茶是由茉莉花和綠茶烘製的,不太一樣。這只有茉莉花的阿婆茶,是什麼滋味呢?於是我跟阿婆買了一包阿婆茶。 回民宿,我迫不及待地燒水,等滾水涼至八、九十度,倒水入瓶,再放阿婆茶。茉莉花在熱水中慢慢舒張,緩緩旋浮,茶色由淡黃轉微黃。半小時後,拿起玻璃瓶,我先聞香,這阿婆茶沒有我習慣的茉莉花香,而是揉合爐灶煙燻,陽光晾曬,佛前薰香與茉莉花香的多種味道。茶水入口,味極輕淡。 我想像周莊午後,三、五婦女圍坐在陽光偏斜的灶間,桌上有每人從家裡帶來的花生、瓜子、青團子、甜藕或桂花糕,喝茶、歇歇腳、閒聊一陣,孫子則在她們身旁奔跑嬉鬧。 離開周莊的那天,我走在青石板徑,旁邊一艘小船欸乃一聲經過,晴空傳來船娘清越朗潤的歌聲「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越過水面,落入旅人深深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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