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潭邊神話永不散

■蘊辰 大自然能實現的景觀奇蹟,往往超過一般人的想像,當我在南投日月潭展開自行車之旅,更能體會出這個道理。日月潭是台灣境內最大的山間湖泊,也在旅人心中,印記山巒水霧交纏織舞無止境的絕妙,無論歷經多久的時光更迭,它的美麗絕不會消散。 古時的人們,實在難以想像,為什麼大尖山、水社大山這一帶所圍繞的盆地,會出現廣袤的神秘水域?當然,從當代的地球科學觀念來看,就能理解這樣的山間湖泊型態,屬於地殼運動的產物,透過長時間的板塊移動,造成了板塊擠壓,在山脈間留下凹陷的槽底盆地,再經由無數世紀所累積的雨水庫存,就形成湖泊。它的輪廓,如同太陽與月亮相連的形狀,日月潭之名也就慢慢的渲染開,成為福爾摩莎之島讓人難以忘懷的心悸美景。我騎在穿越潭面的自行車道上,似乎能聽到水神的呼喚,悄悄訴說一段接續一段的傳奇。 日月潭對於當地的住民而言,是神聖的生命泉源,永遠都需要族人們懷抱熱忱來守護。像是在曹族的傳說裡,高掛於天空的太陽和月亮都不見了,族人擔憂農作物少了日月的照耀會消亡,曹族的生存命脈將中斷。而族人的大尖哥、水社大姐自告奮勇,踏上了探尋之路。兩人歷經奔波,發現一處水潭的巨龍把玩太陽和月亮,兩人和巨龍決戰,費盡萬苦終於得勝,再將日月托回了天空。為了長遠守護水潭的安全,兩人慢慢轉化成大尖山和水社大山,永遠不離開。每一位來訪的遊客,幾乎都耳聞這樣的傳說。自己的腳下飛輪,似乎也是大尖哥粉絲,積極的帶領我瞭望山巒構成的天際線,潭面在艷陽的高照下,更顯得水晶般的澈透。這或許就是太陽的致意,感謝兩位曹族勇士那段付出血汗的拯救行動。 當然,關於日月潭的神話,不同族群的住民,都能譜出自己的篇章。另一個大家耳熟能詳的,就是邵族的白鹿傳說。故事的動物主角,吸引眾多邵族獵人追捕,一路來到山巒中的水潭,不過,獵人們並沒有狩獵到這隻行蹤迷魅的白鹿,因為牠縱身躍入潭裡後,隨即消失。獵人們驚訝且惋惜,但慢慢的他們才發現到,此處水域漁產豐富,足夠整個部落食用。於是,邵族遷到此處,除了捕魚,也以該地肥沃的土壤種植農作物。他們感激白鹿的指點,捕魚以適量為準則,如此才能保留潭裡各類魚種生生不息的成長空間。 如果從現代科學的角度來看,日月潭的形成,很有可能是太陽本身的引力過強,以致月球繞著地球旋轉的軌道更長,造成板塊的移動,所帶來的影響不止是在大尖山和水社大山,還包括世界其它地方的山間湖泊,但唯有此處水域以「日月」為名。我自己更偏好這個版本,日月潭的外觀,就是來自於太陽和月亮的聯手塑造,雖然兩者遠在地球之外,但彼此靠著本身的魅力互動,造就地球表面的一處處精彩足跡,而日月潭的外觀,也代表造物者的專屬標記。或許太陽與月亮都具有靈知,特別要讓住在福爾摩沙的居民,瞭解到就算遠在宇宙邊際,都有神秘之力在呵護。曹族和邵族則是更早感應出來,將日月相會的巧妙,描述成永遠保鮮的傳說,一代又一代按讚。 隨著鐵馬車輪的奔馳,我見到潭面下魚群自在的游動,享受這片水域的美好。或許牠們哪一天會轉換形體,在某個時間點浮出水面,幻化成白鹿,和高懸天邊的日月共舞,成為潭邊另一個口耳相傳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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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迴聲

■林瑞麟 手搖上弦 唱針在蟲膠盤面騷刮舊日 桃花泣血 一蕊牽腸掛肚的春天 每分鐘78轉 以狐步滑進澎湃的跳舞時代 想像開始踩街 途經郊商、酒樓、劇場、戲窟 伊在三進式的屋裡寫字 桿秤、蓑衣、金花簪、魷魚螺肉蒜 有形、有味,如詩歌的行板 嵌入巴洛克的花台 在洗石子牆上,潺潺,涓涓 在陽刻的華麗裡 留下陰隱的哀愁 唱片翻面 遇見自由的旋律,輕搖滾 船進碼頭娩出人潮 慢慢漫進街廓 陽光和弦 好男好女在稻埕曬恩愛 與鬢影魅麗交鋒 以WIFI串接彼此的宇宙,交換 靈魂的密碼,#舊是新 @咖啡廳、餐酒館展示犄角 @蔘藥行與茶莊留下磨痕 @南北貨的間隙流出新事 時間是沒有休止符的進行曲 有些街屋忙著挽面 換上青衫之後有了新的命名 文明的鼓點一陣、一震 扣人心扉,也扣著每一扇門 像沒炒過的茶菁發酵、變奏 伊心底有譜,偏執 而溫柔的軟化一幢幢鋼骨的慾望 像布莊的綢緞 一碼歸一碼 聲音原本 不見,不散 像心底的神祉,是信仰的所在 如果曲調是一行地址 鄰里巷弄就是一枚一枚的音符 鉤掛著此生、在來世逗留 一磬,老靈魂就可以尋聲 找到回家的路 註:本詩獲2023年吳濁流文學獎現代詩首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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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渺光之律

帥麗俳句 雌光螢 醒酒茶浸漬桌巾一角 低吟鄉曲的役男 藍眼淚 緩步童年居所門前 海市蜃樓 醫院走廊上佛像圖 結夏安居 臂膀抖動的刺青 龍王祭勇士 回國渡假的孫兒 小燕鷗 霓虹折射的攤位 李子 藥草漣漪的浴池 端午 堤旁架設單眼鏡頭 划龍舟 賞荷 彎身耳語的太太 對準方位排列敬茶 大掃除 (華文俳句社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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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那些人的共同語言

■劉永健 從小時候開始記事開始,每次只要有爸爸的朋友來家裡作客,最常聽到的詞彙就是家,他們都是1949年那一年從中國大陸來到台灣,每次他們談天的時候,嘴裡講的不是想家,就是回家,當時我不明白,他們到底說的是哪一個家? 長大了一點才知道,原來家父跟他們都曾經是同學、是街坊,曾經也都是青春年少,滿懷夢想的年輕人,只是在那個時代,沒有人能主導自己的去處,有人不甘不願、有人莫名其妙,最後都到了台灣島上。 那時他們到了台灣,沒有人想要置產,因為大家都以為一兩年以後就可以回老家了,最後一兩年變成三、五年,又變成二、三十年,大家只好就這樣散居在台灣各地。 其中一位王伯伯,後來去大學裡當了教官,印想中他每年都會來我們家,然後就是固定的包水餃、擺龍門陣,因為他沒有兒子,所以每次都會給我一大堆糖果,等著我叫他一聲乾爹。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輾轉接到來自大陸的家書,第一時間就是打電話給我父親:老劉,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先這樣,我出去買個東西。父親也正沉浸在王伯伯的喜悅中時,突然又接到電話,這次竟然是警察局!請問是劉先生嗎?您的朋友剛剛騎機車不慎發生車禍,撞到了路邊的牛車,已經往生。我第一次看到父親哭得像個小孩,全家人匆匆忙忙地趕到斗六,只聽到一群大人們七嘴八舌的說:這要怎麼跟他兒子講?也好,至少他生前了了心願。 另一位也是姓王,每年父親帶我去他家都會讓我覺得是一件無聊的事,因為他的喜好就是唱平劇,唱平劇也就算了,他來來回回就是唱那幾齣,不是蘇三起解,就是四郎探母。唱到連年幼的我都會背了,他也總是跟我說:我家跟你父親家就隔著一條河,我家門口有一棵大樹,你將來如果回去看到那棵大樹就是我家。終於等到兩岸開放探親了,這位王伯伯身無親人,於是第一時間匆匆忙忙的開心買了到香港的機票,轉機赴大陸,去的時候很開心,回來的時候哭哭啼啼的說:房子沒了,剩下那棵樹了。 就這樣,1949年那麼多人莫名其妙地到了台灣,四十年後能回去的可能還算幸運,他們之中有更多人,終其一身再沒有踏上那塊土地,沒有回到那個小時後玩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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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野營

■張成彥 虛線照見出了真實本身 ——關於低雨雲,幾乎在衛星的眼中隱形 我難以判斷它的來歷,企圖,以及 符號表示與實物之間 巧妙的空隙。彷彿 要在一段話語之中 找到獨木而支的邏輯——空山 不見,時光暗自偏移了草木 是春光禔身於紋路,或者 一片帷幕籠罩,唯物旖旎的偏私 但我還可以 回到現象,去表達 所愛護的一切:赤蛙而出,艾草焚馚 冀祈的路徑;這功事分明的一切 藉由氣流中暗藏的媒介 藉由見聞聲色,虛空的犬馬 要穿過桃花林,來到我廢棄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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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麥黃杏

■紀方亮 當麥子翻滾著黃色麥浪的時候,杏也黃了。於是,田野裡到處蕩漾著麥香,村子大街小巷的空氣裡總是氤氳著杏的香甜。 對於杏,我總是難以忘懷。一想起她,我便嗅到了空氣中的陣陣甜香。 她叫田杏,是一位城裡來的女孩。由於她父親工作調動,她們全家搬到了小鎮上。班主任老師把她領到我們班,安排她和我同桌。那時我們上小學四年級。 田杏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衣裙,留著利索的短髮。牙齒白白的,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雪花膏的清香。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總是還沒開口說話,先報以微笑。 那幾天正值麥收。放了學我就回家幫忙收麥場上曬的麥子。那天收麥子的時候,來了陣急雨,我手忙腳亂地把麥子收好,蓋好,全身已經被淋透了。當天晚上就發了燒。 當我拖著病癒的身子回到教室,已是拉了三天課了。田杏把這三天整理的課堂筆記拿給我,讓我可以帶回家。她的字娟秀,工整,字如其人。我有不懂的問題,她會耐心地給我講解。 院門口的杏熟了。一個個黃澄澄的杏,掛滿枝頭。我專揀大的、熟透的杏,裝了半書包帶到學校。當我把甜杏放進她的書桌,她歡喜地漲紅了臉,你怎麼知道我愛吃杏?這麼多杏,你得花多少錢? 我告訴她,這是我們家院門口的杏樹上摘的,多著呢。她的眼神裡全是羡慕。她拿起一枚杏,輕輕咬了一口,杏汁立刻溢了出來。她輕輕吮吸著,眼睛微閉,陶醉其間。 你家的杏太甜了。又軟又糯。輕輕一吸,果肉就吸進嘴裡了。這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甜杏,沒有之一。田杏讚歎道。 這個星期天你來我家摘杏吧。我對田杏說。好啊好啊。田杏歡呼雀躍。星期天田杏騎著她漂亮的飛鴿自行車來到我們村。我早早地在村頭迎接她。 那天過得很充實。田杏不但跟我爬樹摘了杏,又跟我去了我家的菜園,還跟我去田裡撿麥穗。我們在田野裡奔跑,我雙手做成喇叭,向遠處高喊著田杏。她則在遠處,學著我的樣子,高喊著我的名字----麥穗。中午留她在我家吃飯。農村的飯菜簡單,她卻吃得津津有味。她大方得體,熱情禮貌地對待我家的每一個人。 禮尚往來,田杏邀請我去她家做客。她家住在鎮政府後面的公房裡。去她家我才知道,田杏爸爸是我們鎮的書記,是一把手。見到這麼大的官,我緊張地手心冒汗,手攪著衣襟,不敢抬頭。 田杏的父母很熱情,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他們不斷地為我搛菜,生怕我吃不飽。田杏媽媽是鎮醫院的醫生,周天還要加班。田杏爸爸更忙,草草吃上幾口飯,聽到外面車到了,就急急出門了。 我們倆收拾完碗筷,田杏帶我去看她的書房。一書架的書,我驚得瞪大了雙眼。這些書,我都看過了。田杏自豪地說。田杏的作文這麼好,出口成章,原來她是博覽群書。 我們有了快樂的約定。我可以借書回家看,看完後田杏再給我換上一本。我如饑似渴地讀著那些書,田杏把她認為好的書推薦給我,讀完後我們一起討論。我們很幸運,小學的那幾年,我們倆總在一個班。每次考試,我們倆在班裡總是一個第一,一個第二。每次的作文大賽,一等獎總會有我倆。而我家的甜杏,每年都會給田杏留下滿滿一籃子。 田杏爸爸又調動工作了。她們家要搬到另一個縣城。分別那天,田杏抱著我哭成了淚人。她送了我一套《上下五千年》。她在扉頁上寫道:麥穗,我最親愛的朋友。你善良,純潔,感情細膩。我們相約六年後,一起考上我們心儀的大學。一起加油! 我緊握著田杏的手,邀她明年還來吃杏。但我們分別的那年,我轉到城裡讀初中,我們失去了聯繫,至今再也沒有見面。如今,我的孩子也上小學四年級了,如那時的我們。 時下麥子又黃了,杏也黃了。田杏,你在哪里?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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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矛盾共存的時代──談《山楂樹之戀》的悲劇性

■蘇穩中 記得有一本書這樣描述:「以前被批鬥過的,現在都因為文革成了毛主席的擁護者,批鬥了別人,而過去批鬥別人,現在則徬徨不已,只好站在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方盲目的跟著別人批鬥別人。」中國文革運動,每個人都學會了說「真誠」的謊話假話,真正說真話的人被打入冷宮。 《山楂樹之戀》是中國導演張藝謀執導的一部文藝類電影,其改編於小說《山楂樹之戀》。2010年9月在中國上映後,打破中國文藝片票房紀錄。筆者在大學時期,對中國當代政治、經濟及文化產生了濃厚興趣,甚至還讀完了鄧小平文選。對於發生在中國文革時期的歷史,有千千萬萬的面向,批鬥仍是核心。這樣的批鬥文化迄今仍深入在中國文化中,「批鬥」在目前的漢語語境裡,指中華人民共和國1949年建政後的一種政治運動形式,該政治運動形式在文化大革命(1966-1976年)時期到達頂峰。 身為批鬥的主體紅衛兵,年邁後為過去批鬥師長道歉,近來有不少這樣的案例出現。筆者認為,除了道歉外,過去的紅衛兵應勇於披露真相,例如寫成回憶錄或寫實文學,將文革的某部分面貌復原重建,好讓後人窺見文革的一些事情,例如如何呈現在政治壓迫中追求生命自由的過程,並以歷史為鑑,讓後人省思,避免重蹈覆轍。 而《山楂樹之戀》便試圖提供這一個面向。它描述文革時期下鄉青年的純愛故事,筆者看完後,認識到張藝謀不只執導多部中國商業電影,成功吸引全世界目光,也對他的純愛文藝類型電影在政治面多所隱喻,感到振奮,內心更對片中男女主角生離死別的愛情相當不捨。張導在電影中處理的悲劇很平實,甚至簡單到覺得很沉悶,跟華裔導演吳宇森的《太平輪:亂世浮生》豪華夢幻的悲劇相較,張藝謀的悲劇很真,一路就這麼平鋪直敘直說兩人相愛的故事到最後才出現最大的催淚情節,筆者於是在終局才對這小倆口的愛情深深嘆息,也讓人再一次見識到一份永恆遺憾的沉重,女主角就這麼懷著悲傷直到終老,如同另一部純愛電影《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揪心的遺憾:「我們都老了,但你永遠年輕著呢!」 《山楂樹之戀》完全吸引筆者目光的是故事背景,也就是中國文化大革命時代,片中設定的文革時期是大時代脈絡,但這裡張藝謀不直接處理文革的政治問題,在片中所有的文革氣息呈現,導演表達的方式都不是政治宣傳,而是透過女主角的父母出身背景間接說明了文革家庭的「紅色」成份相當能夠判定年輕人的未來出路,也即是說,家庭成分如果不夠好,只要在學校肯努力學習就可能轉正,但是張藝謀在片中卻只輕輕點到為止,沒有持續處理這個脈絡,筆者覺得很可惜,也許是原本的劇本以及電影本來就將純愛這個重點當成主線,對階級成份預留伏筆,因此女主角的家庭背景以及轉正問題在電影中就只排在次要地位了。 在愛情世界中,男性被賦予的社會角色通常是主動積極的,在這部片中兩人相識到相愛的鋪陳也同樣是這樣處理的,但是,現實上在文革時期,這種男性的角色是非常反文革精神的,片中最隱晦的段子就是若有似無的顛覆舊有文革視野,導演以隱晦手法處理這個視野是一個突出的重點。 第二點,張藝謀特別用隱喻的方式說明文革時期的愛情故事是深具人性情懷的,這個處理方式確實有別於歷史教科書上的文革視野,舊的文革視野是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只是手段,而最後為社會主義祖國犧牲才是目的,但在片中呈現隱晦的視野是個人追求某種生命價值例如愛情才是個人生活在世的目的,勞動、學習為人民服務變得不再是生命主要目的。 這個新的文革視野從愛情切入,談的就不再是毛語錄與社會主義祖國,而是「我們」的愛情、「我們」的小孩以及「我們」的幸福,從這點來看,新的文革視野在看待所謂的「我們」與政治的距離就被刻意拉遠了,從而彰顯放大的反而是真真實實屬於人性關於欲望享受的無窮張力,例如在片中男女主角午後時分偷偷的在河邊嬉水就是很明顯的證據。 張藝謀從年輕人純粹談戀愛的角度去觀察文革時期人們,總是美好的、是熱情的也是感性的「人們」在「對話」著,而不是只有冷酷執行命令的機器人,然而這點也是《山楂樹之戀》悲劇的起始點。張藝謀處理文革時代的人性問題,雖然相當隱晦,所以表面上看到的還是政治與人性在矛盾中共存,從這點去看片中相愛與死亡的過程,雖然導演刻意讓階級問題在處理手法上稍為禮讓給理想的純愛空間,但政治仍左右了女主角家庭,特別是到後來兩人淚流離別與越來越無力的互動可看出,共存的矛盾在純愛的主線中終究消融於死亡的終局,感性的愛情在文革的角色最終是灰飛煙滅的,也許張藝謀在片終要呈給我們的隱喻是,文革這個階級鬥爭至上的時代就是悲劇情節的大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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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班竹望天姥

■陳富強 許多年以前的中學語文教材裡,有一首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我清楚記得,教語文的鄧先生是四川人,說一口川腔濃重的普通話。在教授李白這首名篇時,他領讀,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其陶醉狀,令我至今記憶猶新。特別是讀到以下幾句時:「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天臺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鄧先生更是難抑內心激情,我能看到他的眼眶是濕潤的。 其實,那時,我對李白詩中描述的天姥山沒有感性認識,我也沒有到過天姥山,更多的是從詩的語言和意境裡,特別是鄧先生朗讀時的狀態,來體驗李白筆下的天姥山。 我參加工作以後,有一次去臺州出差,車子需要翻越新昌境內的會墅嶺,是一座地勢險峻的山嶺。車子在盤山公路上上下下,窗外山景宜人,遠看是山,再看還是山。近看,則是深不可測的懸崖,也有水流湍急的小溪。誰也沒有想到,大巴車竟然在會墅嶺上拋錨了。這時,天色已晚,黃昏來臨。很快,已是暮色蒼茫。山上的夜晚似乎來得比平原要早一些。司機說,要等修理廠來救援,大家可下車活動,但不要走太遠。我和同伴在車子附近轉悠,除了一重一重的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帶吃的,肚子也開始餓的叫起來。同伴說,我們再往前走走,或許能遇到山裡人家。我和司機打個招呼,與同伴一起向前走。果然,在薄暮的山坳裡,見到屋頂炊煙。我們欣喜不已,跑過去,只見屋門敞開,但堂屋無人,我們走進灶間,發現有一位年長的大娘在煮飯。面對不速之客,大娘眼神裡的驚慌只是一閃而過。也許,我們的長相看上去還算和善。我們把車子在嶺上拋錨的事情和她講了,問她,能不能買一碗飯吃?大娘很爽快地答應了,不光給我們盛了飯,還端出菜,菜是鹹菜煮筍乾,大娘還特意煮了兩個雞蛋。吃完,之前內心因為饑腸轆轆加上無比寂靜的山間帶給我們的些許恐懼,一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付過錢,作別大娘,心滿意足地返回車上。此時,修理廠的師傅正在修車。很快,車子重新發動,載著我們駛離會墅嶺。 後來,我在查閱天姥山的相關資料時,才發現,新昌境內的會墅嶺,其實是天姥山的一部分。會墅嶺扼天姥山北道口,舊有鳥道可攀,後有盤山公路盤旋而上。嶺上氣候涼爽。過會墅嶺行5公里,能望見天姥主峰撥雲尖,因山頂常縈繞白雲,故得名。登山回望,群山為小,北有芭蕉、斑竹兩大山,遙遙相對,南有王會、牛牯、萬年諸山蜿蜒俯伏,西南有蓮花峰拜倒腳下。山上有姥姥岩、天鷹、天姥饃、蹲牛岩、雞籠岩等。此外,我曾經涉足的十九峰、大佛寺、沃洲湖、千丈幽谷等景區,也屬於天姥山的範疇。就自然風光而言,天姥山顯然是無可挑剔的,李白那麼喜歡天姥山,並且寫下如此浪漫主義情懷橫溢的詩作,可見他對天姥山有多麼的神往和喜愛了。 最近,我又一次深入天姥山,並且到了山腳下的班竹村,班竹村也有天姥門戶之說。與那次會墅嶺上的意外停留不同,我在班竹村,是有意識要與天姥山親近。所以,在班竹村口,我就下車了,穿過「天姥門戶」牌坊,步行進村。班竹村地處天姥山主峰西山麓,是唐詩之路上的重要節點,也是古代天姥、天臺和臨海古驛道上的重要村落。小村不大,被群山懷抱,狹長澗深,林森木秀。一條山溪從村前穿流而過。這條小溪有一個十分詩意的名字,叫惆悵。惆悵溪依村而過,沿溪粉牆黛瓦,山徑通幽。不知道李白可知天姥山下有一條惆悵溪,但此溪名與他創作天姥詩時的心情,倒是有一點點貼切。 班竹村的古驛道保存完好,鵝卵石鋪地。驛道兩側村落間,有落馬橋、司馬悔廟、章家祠堂等標誌性古建築。章大宗祠也稱承德堂,其建築格局和規模,在村子裡,算得上氣派。這大概與章家的地位有關。章鋆是班竹章氏第二十三世孫,出生在寧波鄞縣,官至國子監祭酒。清咸豐二年,在慶祝新帝登基增設的壬子恩科中,章鋆成為清朝第九十名狀元,時年29歲。章鋆高中狀元後衣錦還鄉,特地趕回班竹承德堂祭奠列祖列宗,成為村裡盛事。從章大宗祠門樓前的磚雕,簷柱、牛腿的木雕來看,可知當年章家在村裡確實是頗為風光的。 雨後的班竹村,遊人稀落。店鋪也大多閉門歇業。只有一家製作糖燒餅的小店開著。我們一行數人,一人買了一個。糖燒餅現場製作,我們在小店門前等候。這家小店的背景,是連綿的天姥山,雲霧繚繞處,隱約可顯山上的樹和遠處更飄渺的山。我遙想當年李白,告別了巴山蜀水,開始漫遊吳楚,寫下一首七絕《秋下荊門》:「霜落荊門江樹空,布帆無恙掛秋風。此行不為鱸魚鱠,自愛名山入剡中。」李白詩中所說的「剡中」,即現在的新昌和嵊州,在嵊州境內,就有一條剡溪,景色之美,與天姥山相得益彰。李白在寫作此詩的第二年,又寫下了《別儲邕之剡中》:「借問剡中道,東南指越鄉。舟從廣陵去,水入會稽長。竹色溪下綠,荷花鏡裡香。辭君向天姥,拂石臥秋霜。」 從這兩首詩中可以看出,李白對於剡中的嚮往,已經十分清晰和迫切。並且可以看出李白的行跡,已至剡中。詩的前四句交代了詩仙從廣陵(今揚州)出發,問清剡中在東南方的越地後,於是渡過錢塘江到了會稽(今紹興),沿古運河、曹娥江溯流而上,到達嚮往的剡中。而在這次遊歷中,李白還尋訪了書聖王羲之隱居煉丹地(現新昌縣沙溪鎮王罕嶺)。於是就有了最後兩句「辭君向天姥,拂石臥秋霜」,又迫不及待上天姥山,並有了「拂石而臥」的隱居之意。可見,李白心中神往已久的「名山」就是此次目的地剡中的天姥山。 李白的剡中行跡,與更早前的文字記載,有一定關聯。據北魏時期的酈道元所著《水經注》記載,歷史上的剡中路,溯水北上抵達始寧,南渡臨海,泛舟西去到東陽。南北朝時期,中原戰亂不止,成群的北方士族南遷,離亂中不少的士人相繼來到剡中。這是一條動盪中的遷徙之路,彙聚了詩文化的精粹,直到盛唐時期還在延續。 至於天姥山,後來成為著名的唐詩之路的一部分,自然也和賦予它的人文氣息有關。 李白在第三次入剡時,寫下傳世名篇《夢遊天姥吟留別》。自李白出蜀川後的四十年間,僅以詩文紀行考證,曾四次行遊天姥山。從詩中可以讀出李白在仕途遭遇挫折後,寄情山水的鮮明印記。 李白早年就有濟世的抱負,但不屑於經由科舉登上仕途。因此他漫遊全國各地,結交名流,以此廣造聲譽。唐玄宗天寶元年(742年),李白的朋友道士吳筠向玄宗推薦李白,玄宗於是召他到長安來。應當說,李白對這次長安之行抱有很大的希望,他在給妻子的留別詩《別內赴征》中寫道:「歸時倘佩黃金印,莫見蘇秦不下機。」李白初到長安,也曾有過短暫的得意,但他一身傲骨,不肯與權貴同流合汙,又因得罪了權貴,及翰林院同事進讒言,連玄宗也對他不滿。他在長安僅住了一年多,就被唐玄宗賜金放還,他那由布衣而卿相的夢幻從此完全破滅。 至此,李白似乎早已預感到盛唐潛伏的社會危機,時事如幻夢,漂泊流離的身世讓他的詩境遠離喧囂不安的社會,轉向大自然和內心世界的解放。剡溪萬壑之中突兀而立的天姥山,成為詩人神往的歸處,他可以敞露襟懷與天姥山對白。安史之亂後,雲聚中原的賢士大夫如過江之鯽,流亡吳越,當時出入剡中的詩人很多,但再也沒有人為天姥山留下絢麗的詩篇。李白創作的《夢遊天姥吟留別》,幾乎成為剡中最出色的名篇,也是唐詩之路上,十分重要的標誌性作品。 剡中找不到李白四次入剡的隱居之所,連一間茅屋也不見。但在天姥山的泉石疏野間,誰能說李白未曾走過。再比如班竹村的古驛道上,又有誰能否認,曾經出現過李白飄逸的身影。他甚至喜歡剡中皮薄如紙,透明見餡的小餛飩和紅糖為餡的甜燒餅。當然,他也照例會喝上一壺剡溪水釀成的紹興黃酒。詩仙李白,在班竹驛站住上一宿,可以無眠,怎可無酒。 這條古驛道,橫貫班竹村,可上會墅嶺,經桃源穿越天姥。早先為晉朝詩人謝靈運開拓,所以又有「謝公道」別稱。這條古驛道上有許多流傳千古的遺跡,如劉阮遇仙的桃源洞、司馬悔橋等。但凡越地的老人說起天姥山,往往充滿了舊詩的味道。他們堅信李白就是走這條驛道上天姥。自謝靈運開創山水詩的先河,後至天姥山的唐代詩人詩作大都以寫景為主。謝靈運生長在功名富貴之門,曾出任永嘉太守,但在仕途遭受碰壁時轉而向老莊思想尋求精神寄託,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的處世哲學,自然為李白所意會。謝靈運是怡情山水的大家,其詩為李白所推崇。謝詩那種遍覽越中山水的逸遊氣概早為李白心馳神往。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傾慕謝靈運也是李白多次遊歷天姥山的原因之一。 糖燒餅果然好吃。咬一口,紅糖汁就從薄餅上滴下來,順著手心往下淌,我趕緊用嘴去吸吮,於是,滿嘴都是紅糖的甜蜜。如此美食,李白怎會錯過?我突然想起中學語文老師鄧先生,不知道鄧先生可到過天姥?先生已經作古,如果他生前無緣涉足天姥,那麼,只有他的靈魂,淌過惆悵溪,來此一遊了。我也想起會墅嶺上的蒼茫暮色,炊煙起處的山裡人家和那位可親的大娘。高速開通,過會墅嶺不再需要翻山,我也再無機會去嶺上看一看山上的風景。祝願大娘別來無恙,倘若有機會,我是一定要重返一趟會墅嶺,去仔細望一望天姥主峰撥雲尖,吃一碗大娘煮的白米飯,如果大娘願意,再給我煮上一個土雞蛋,那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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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藝文快訊 武陵文教基金會第三屆全國高中生文學獎開跑

為鼓勵高中生投入文學創作,武陵文教基金會與桃園市政府合作主辦「第三屆全國高中生文學獎」,即日起開始徵稿。對象為全國高中職生,獎金優厚,設有散文組(第一名獎金15萬元)、新詩組(第一名獎金10萬元)二個文類,歡迎高中生踴躍投稿。登入武陵文教基金會官網(www.wlcef.com.tw)文學獎專區,填寫名表並上傳作品即可報名。 截稿日期為112年12月31日(一律線上報名投稿,以電子郵件收件紀錄為憑),如有疑問請至武陵文教基金會官網(www.wlcef.com.tw)留言,主辦單位將盡速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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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星期四夜晚 的饗宴

■高潤清 舞台熬過了三年荒寂,沒了夢的時候都幹啥呢!偌大廳堂的階梯與迴聲,是誰偷空了椅也涼了歡笑,更少了久違的招呼與掌聲。 尚不解餘音繞梁的魂到底還存留多少,今夜遲來的饗宴,總多少要撈回些許記憶,是的!那些歡樂氣氛的共鳴,總算再次響徹雲霄。 第一場慶讚的掌聲獻給了雙連坡的夜晚,沒有風雨的騷擾,星空也企盼著聆聽穿透穹頂的震撼與律動,月亮滿足的沈睡於雲翳裡,當掌聲歡動與笑語如珠竄流,夜空綴滿了縈迴的呢喃。 浪漫了被掏空的韶光,搬來了不拘形式的故事,抓住了鬱積枯槁的形骸,如久旱逢甘霖般潰堤,台下不再空著梅花的隔閡,台上舌燦蓮花的瘋狂,連成一氣溫暖了椅子與椅子的雀躍。 今晚我們簇擁久違的校史館大講堂,享受著一、二個對口技藝,哄熱了酣睏的鄉愁,攀附著台上律動,如浪濤滾滾來去,唱和聲裡鼓舞心靈甦醒,擁抱著亮麗舞台,難掩被盜走的夢走出大疫年代的夢魘,今夜不在吝惜光陰的走失,從我的眼皮一溜煙的畫上句點,可我意猶未盡。 飛逝的光陰裡壓抑與纏結的身心靈,頓然開朗樂觀面對現實生活試煉,賞一宿時光驅趕悲愴鬱結的舊憶,許自己燦爛笑容,迎向後疫年代的夢乍開不悔的心,訴說今夜相聲有夢,五月十一日的饗宴,祝賀中大108歲校運昌盛。   註:民國112年中大學108歲校慶,邀請《台北曲藝團》蒞校演出,適逢該團創團卅年「嶄新、希望,北曲、三十,而麗」欣賞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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