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跟隨梔子進夏天

■周丁力 梔子花是一種很家常的花,很隨和的花;其花香清新,穿透力很強。在很多地方,特別是在南方,梔子花是夏季具有標誌意義的一種花——萬物蓬勃的夏天到了,梔子花就開了;或者說,梔子花開了,萬物蓬勃的夏天就到了。這花,是對春的送別,也是對夏天的開啟。 當陽光越來越燦爛,暑熱漸起,山岡之上,原野的一隅,花園、庭園,乃至一些家庭的陽臺、窗臺,梔子花會欣欣然次第開放,不斷地將它們潔白的花朵,馨香的氣息無需回報地貢獻出來,美化天地,美化人們的生活。我曾在私下裡認為,這花是大自然贈送給人們的一件美妙的夏季禮物,也是大自然在暑熱初起之時提供給人們的一種消暑的憑藉,不可視而不見,不可辜負。因為,如果你有興趣賞其身姿、花朵,便可以在初起的暑熱帶來的煩悶之中,得到宜目宜心的觀賞之樂;如果你願意嗅聞其香,便可於有意無意之間,清新一下自家精神,消除不請自來的暑氣。 相比梅花、荷花、菊花等花卉,歷代文人墨客歌詠梔子花的作品較少,但也有佳作。明代畫家沈周曾寫過一首《詠梔子花詩》:「雪魄冰花涼氣清,曲欄深處豔精神。一鉤新月風牽影,暗送嬌香入畫庭。」詩中讚頌在夏季開花梔子,其魂似為雪鑄,其花朵冰清玉潔,其馨香為清涼之氣,可伴隨人入夏,那俊爽的花香,可清醒嗅花人的精神。因此,我覺得,如果你是愛花之人,那香氣持久、且穿透力很強的梔子花,堪為進入夏季的一種美妙的伴隨。我是十分喜愛梔子花之人,根據我個人的體驗,對於在生活之中,邀請梔子花近身來伴隨的好處,我有如下假設。 當夏季來臨,如果你的陽臺上種有一盆梔子花,你的陽臺仿佛就有了一種來自大自然的美好的精靈,這精靈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當你清晨去到陽臺上,那宜人的花香會令你精神為之一振,會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如果你去農貿市場買菜,也順便買回一大束潔白馨香的梔子花,歸家時插在一隻玻璃瓶中,放在客廳隨便哪裡,你的客廳就會彌漫起一種美好的氣息與善意,每當有客人來時,他一定會像是被誰提了個醒,由衷地贊一句:「呵,好香!」 如果你買回來的那束潔白馨香的白梔子被你放進書房,當你伏案寫字時,當你靜靜地讀書時,伴你的不僅僅有文字與書香,還有花影與花香。 如果你願意將那束可人的花束放到臥室裡,你的臥室裡就會浮動起一種靜靜的撫慰與浸染。那時,時隱時現的花香會成為一種美妙的引領,帶你安然進入夢境。 如果你願意,還可以將幾朵梔子花揣在襯衫的衣兜裡,那時不時飄散出來的馨香,會在初夏的陽光裡與你欣然同行。 我一直覺得,在不同的季節裡,大自然為人們提供了各式各樣的花朵,這是大自然對我們釋放出來的極大的關切與善意。我們行走世間,不可以忽視這種關切與善意。天地間有人,世間才會有繁華;世間有花,人的生活與心靈才不會貧乏。人對待花有各種各樣的態度,而各種各樣的花對待人卻只有一種態度:增添美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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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珍集 〈相見歡〉──同舟三渡

■子寧 同舟三度相從 若驚鴻 N次回頭尋覓 覓無蹤 嘉義路 花蓮樹 玳藍松(註) 來去年年隻影 待人同 註:玳藍Da Nang/越南峴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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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從千年肖像走出來的

■周柳靜芝 我在史坦福大學美術館初次見到聞名已久的〈法尤姆肖像〉(Fayum Portrait),兩眼瞪得如生靈猶在,它本是從埃及法尤姆地區發掘出來的千年影像,可當年畫師的表達法,形似現代畫,不期然地都覺得生活本身彷彿沒有結束與開始。 法尤姆肖像是公元一世紀至三世紀畫在木板上,形態自然的肖像圖,它們如同墓碑身份證,附在羅馬埃及時期上層階級的木乃伊上,用以識別逝者的影像和身份地位。 我看那掛在美術館牆壁上的高貴女士,好像她也在看我,頭髮中分後梳,也許腦後盤個髮髻,露出雙耳及精巧的耳墜;濃眉大眼,頸項繫著雙串和耳墜同式的綠寶石項鏈。 那顏色不過就黑色、金色、淡紅,筆觸的痕跡顯而易見,一些兒沒有刻意修飾,好像急急忙忙畫出來的。使我假想也用簡單的顏色和意態來出示一位存在的,好像「疏雨滴梧桐」,靜靜地滴出一種生命,只她不過是街邊的小女孩,或者是在這頗不平安的世代,無辜命送的年輕女孩兒。 我讓這肖像多了一小部分身體,在她還簡單的生命裡,無須寶石,僅一把她愛的吉他和音樂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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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記憶中的老父和他的一九四九

■劉惠蘭 「來!大家看這邊!三、二 、一,笑∣∣」喀嚓! 一張全家福擺在客廳上,「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的大紅門,牆壁掛著「測量學校」畢業證書,記憶中的父親漂泊來台自強不息……。 福爾摩沙,台灣是第二個家 父親劉國銀,出生於江蘇淮安,在家鄉讀了幾個月私塾,一路通過國小、國中同等學歷,祖德庇蔭,十五歲在貴人幫助下填寫報名資格,成功考上警察學校警員總隊的初試和複試。 成長歷程深受父母親的影響!父親常提起將江蘇巷弄大江南北的故事,其中特別提到道仁奶奶一生樂善好施,經常助人米糧,遇到貧苦喪家有急難,捐棺下葬更是義不容辭,父親經常隨著奶奶到廟裡燒香祈福。 生命中奇蹟的轉折點是一次因緣際會,報考警察學校時的考題(管、教、養、衛),學長無意命中親自指導複習,過目不忘的父親,在考試當日順利發揮幸運考取,他認為這一切都是祖上「有德庇蔭」的奇蹟,人在做天在看,行功立德、福慧雙修、及時行善廣植福田,福報才會來,年幼的我心中深刻地記下。 生命中的這一場考試,成了改變父親生命的起點,台灣也成為他的第二個家。 生命的迴響一九四九 上海大遷徙,改變的起點 一九四九年,最動盪的時代,年紀輕輕就和家人離別了!當時的父親才滿十五歲,人海漂泊中報考警察學校警員總隊,一路隨著軍團前進,最後在江蘇省崑山市集合,預計從上海外灘集體坐船渡海。 父親突然想起家中尚有老父老母,一離開上海不知何時可再重逢,因此轉身回頭便往反方向走去。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人高馬大的隊長現身從船上欄杆一躍而下,一把伸手將父親抱住,等到回過神來,大船已經離岸。 當父親再次回頭含著淚水,很多人都來不及上船而掉落海中,唏噓之中,不免發出深深的嘆息!父親回憶說:「當年就是那一抱,改寫了我的人生和命運。」迷迷糊糊中,還聽得見炸彈此起彼落的聲響,記憶中的思鄉情翻湧而上,分不清臉上是汗水,還是淚水,突然摸摸胸膛上的乾糧散落,發現自己還活著,茫茫中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這艘大船在海上載浮載沉,淚水濕透了衣衫,不知道過了幾天、幾個禮拜,還是幾個月……。 當船在另一頭靠岸後,大夥心裡明白,從此再也沒有回頭路,一群十五、十六 歲的少年一起激動抱頭痛哭,隊長在隊伍前喊道:「現在起,你們都是大人了!」像是下達軍令一般,大夥收起思鄉傷感的情緒,慢慢擦乾淚水。 來到台灣後,所有的顛沛流離重新歸零,來不及和親人告別,只好收起行囊,振作精神,互道安慰:「今後就咱們弟兄大家患難與共。」 一甲子牽手夫妻相依相伴, 感謝父母親教會我的事 年幼時,聽著父親談起那段遷徙往事、江蘇老家巷弄的故事,一路來到台灣後,曾在八七水災(一九五九年)英勇救人的事蹟……。 他也藉此勉勵我們,遇到困難要勇敢迎向挑戰,並且學習解決方式,家父教育的方法是注重做人處事的態度和鼓勵找方法,這也是影響我在工作和家庭上學會自主性。 來台後的父親,通過大專聯考,自測量學校地形測量學系畢業,先在武陵中學、省立中壢中學任教,後來在內壢租房,「姻緣天注定」與來自台中母親郭素卿相識結婚,成家立業後轉職在豐原國中任教數學,再到中洲工專擔任註冊組長。父親先是抽到學校宿舍建造分配權利,前後遷移到大鵬國小旁、復華新村旁大德巷。 父母的親情與愛這份寶藏帶領著我,出外遊子,每每父親在豐原火車站不論陰晴雨天等待著我的背影。母親身兼多職,除了洗衣、煮飯、在家做電子代工之外,還到附近電子廠輪值日夜班,以貼補家用。我在這份親情的價值中感悟到生命中∣∣愛的可貴。 父親教會我的事:言教、身教,從小做起 「食不言。」每每到了用餐時間,大家在飯桌上端正坐好,等待父親發出一句:「吃飯!」此時,每個人都專心吃飯,吃飯注重禮節,手端碗,筷子手勢要正確,最重要的是不能邊吃飯、邊講話。 父親沒有專門拜師學藝,卻自學一手好家鄉菜,凡是家鄉的獅子頭、水餃、韭黃鱔魚,在在都是拿手好菜。每到暑假,父親也都會手把手教會我們「江蘇菜」,從洗菜、切菜到炒菜,洗碗也絕不馬虎,至少得三遍。 父親只讀過幾個月的私塾,所以對待我們的教育特別嚴格,兒時記憶,總是要求我們端坐在飯桌上吃飯,嘴裡還不准發出響聲。 「寢不語。」睡覺也不能多講話,就是這樣一個嚴慈自律的人,在生活細節中以言教、身教,教我們注重禮節、謹守規律的風範。他說:「為人處事的態度,會影響一輩子!」教育要從小扎根。 「老梅越老越精神,不畏苦、不怕難!」這是父親的精神,展現出刻苦來台,冒險不畏艱難的堅毅精神。 當我再次收整老照片,回想起父親來台七十五年,一甲子夫妻牽手情,相依相伴,父母含辛茹苦、省吃儉用把我們四個孩子扶養長大並培育成人,如今的我們可以為父母做些什麼? (摘自《良醫藥師本舖》,博思智庫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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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此時來看花樹

■王岫 去中正紀念堂看老妻志工朋友必嫄女士的禪意畫展,返途,再走經對面以前服務過的國圖庭園四周。 有一個月沒來了,突然間,發現庭園之外人行道旁的一、兩排楓香、槭樹夾雜的植木,不僅變黃或淺紅,在夕楊下閃爍著金黃光影,而且——它們似乎一飛衝天長高似的,仰起頭,樹的頂端好像都要超過國圖七層樓的頂樓了。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國圖從南海路搬來這裡,還不到40年,當然已幫助許多人完成碩、博士論文,是否造就學術或成功企業人才,我倒還沒聽人道謝過國圖。但身為國圖退休人,倒驚奇1986年剛搬來時,植下的一些香楓、槭樹、青楓、榕樹等,如今倒翁鬱成林、璨然可觀了。退休後,雖還常來國圖閱讀、看展,回家時,順便彳亍庭園周邊一番,但總覺得這些植木似是永恆常在,夏季常青,秋冬變色,年年歲歲。 沒想到今日看到的楓香、槭樹,竄長了一半高度。日昨看報,知道台灣最高的樹,已在春節連假期間,被一群植物專家,翻山越嶺,橫溪渡水,在大安溪上流的深山內,找到並測得為84.1公尺的台灣杉,取名為「大安溪倚天劍」。植樹測量高度的危險和繁雜工程,我已在植物園內之腊葉館中看過影片。可此時,我真沒辦法推估國圖庭園前這些楓香、槭樹長成多少高度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 在國圖26年上班時,中午休息時間,總繞著庭園四周散步,看花、看樹,積蓄下午上班的能量。即使退休後,也常路過,不經意間,還是會回憶起上班的日子和這庭園漫步的歲月。 但今日看花、樹,竟突然覺得它長高許多了。或許自己年老了了,對歲月的遞嬗敏感些吧!就像「屋上提琴手」那樣老酪農,突然發現他的女兒們甚麼時厚長大成可以出嫁的樣子了?然後那首「日出、日落」主題曲響起,便觸動許多觀眾的心弦……。 上班和退休,大概就如日出、日落,所見景色及心境自然不同。 忽忽想到剛剛看到的必嫄女士的禪意畫展裡,她引用了王陽明的一段話做為畫展主題:「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或許,今日所見香楓、槭樹,又是歲月成長的另一番視見或體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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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老母的一生

■蔡淺 出生在田中陳家 被曹家收養 養母早死 由全瞎的阿嬤扶養長大 七八歲時,就得站在椅子上煮飯 撐起全家的日常生活 19歲嫁到蔡家 阿爸的阿爸早逝 夫妻困在窮的籠子裡 接連生下 三男一女 生活趕不走黑暗的窮 伸手不見五指的 窮 做牛做馬,從早到晚 餵飽一家六口的肚子 太陽給她 勇氣 月亮給她 掌聲 她,總是抱怨,窮 一如二林海邊的木麻黃 海風不肯停歇的 窮 窮 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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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盛夏

■王聖元 盛夏沒有冷氣的鄉下 老房周遭是熱氣蒸騰的荒漠 樹蔭無法遮蔽太陽的眼光 房內陰涼,沒有人多加揣測 畢竟無人的房,無門的門 長廊盡頭,灰燼的味勾引 眾神的魂,日式佛龕沒有任何像 「色即……」沒有被參透的下半生 線香的灰,傳遞著多年的空無 盛夏涼爽的老房 沒有鬼魅,也沒有祖先 沒有後人皈依祖厝的血脈 長廊斑駁,壁癌崩落 冷清的時空,吸納盛夏村落所有的熱 我們離去,不再回頭 也無法再尋得地圖上的路徑 半晌的休憩,走在高齡少子又 薪苦的世道 尋覓自給自足的涼爽 盛夏,剩下為自由拼鬥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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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寫的是傾心

■蔡碧航 關於寫作,我的確有些荒疏了。 幸好人生總有意外,我把掉落的筆又拾起。 再提筆,寫的是另一種傾心。 二0一九年歲末新冠肺炎疫情開始襲捲全球,衝擊了經濟,熔斷了航線,也拉遠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對於這隱形的敵人,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世界按下了暫停鍵,大家停下腳步,大自然也藉此機會復蘇,很多珍稀動植物都有了更好的生機,出現了令人驚喜的繁榮。我也因疫情自肅不出遠門,沒想到因此靜下心來重新提筆為文。也聽聞報刊主編說,疫情期間湧入大量的文稿,許多久已停筆的作者又紛紛恢復創作,這在文學界毋寧也是一種復蘇。 我的朋友從來沒有忘記催促我再出書,但是以往那些發表過的文章收集得零零落落,大都剪下沒貼,或者是貼了沒標日期,甚至清理書房時還不小心丟失了一些。出書,想都不願去想了。 生活裡工作裡很多事三頭六臂七手八腳的忙著,自己又愛嬉玩,旅行玩陶玩畫窮攪和,總有太多新鮮的事物俘虜了我。但若說完全放棄寫作也不是的,接觸過文學的人絕對割捨不了對文字的深情,有時只是轉了彎換了跑道,或是暫停,或是有些波折耽延。 我算是十分波折的,歸因於管理不善。 先是許多文章毁損在碟片或掛掉的電腦裡。後來我想了一個辦法,把隨手寫的文字放在部落格收藏起來,覺得這樣應該萬無一失了,結局卻是無名小站和蘋果日報部落格關站的時候,我這電腦白痴災情慘重,是那個沒有搬遷成功的倒楣池魚之一。 如此多劫難,再加上散失的剪報,所能集合起來而且要夠好的文章就真的不多了,也給了自己懶散怠惰的藉口。(還有一個原因不想告訴你)   繼幾本散文集之後,幾年前出版的兩本旅遊書,是好友琹涵的熱心催逼,才下定決心花了很多心力修稿,《搭JR鐵道遊日本最美賞櫻路線》《搭JR鐵道遊北海道.東北》二書因此得以問世,算是留下一點屐痕。 轉眼多年,這期間有些紙媒停刊、報刊縮減、書店關門、出版市場萎縮。不惟創作者找不到地方發表,出書更屬不易,恐怕讀者也越來越少了。 文學的確是分流的,讀者各有所愛,作者也是。而且漸漸走入小眾市場。 誠然,每個人的內心世界都深不可測。文學分流或許就緣於此,有人越挖掘越深奧,廣闊幽邈,向曲徑人少處行去,終至陽春白雪曲高和寡,識者是千古知音。有人則淺淡清流,雅俗共賞,自成繽紛花園。 我滾在紅塵,但求行雲流水方便順達,所有的滋味只掬一飲,適口即可。所以我看我的書,自得其樂;我寫我的文,任性隨意。閱讀和寫作,本都是可以很個人很自由的,不必管潮流也不必去迎合市場的需求。 我想讀者也是的,自由選擇自在閱讀。 特別要提起的是《輯二》相思筆記,收錄了幾篇早年兩個小專欄的文章。中華副刊的《相思筆記》是選了照片再以短文呈現,彼時很受讀者歡迎。相思綿長,後來又在金門日報陸續發表了幾篇。台灣新聞報的《三言兩語》則是意到筆隨,有長有短,甚至短到四行五行。真是感謝主編對後輩的提攜愛護,容許這樣的隨意任性。留下這些文字,也是想留住一些稚拙純真,那些短文情感的真摯是極為難得的,站在時間軸線的另一端長距離回望,彷彿可以聽見流水的聲音,看見文字行走的軌跡。相對當年情境,時空雖已不同,本想不選,但重讀再三還是覺得好,狠不下心割捨,其中深情,希望你懂得。 不管書市冷或熱,天下猶有愛書知音的人,我相信。 校對完,才發現我竟是以這樣的一本書向大疫三年告別。 柳暗花明,轉個彎就是幸福! 而且寫了很多旅行的事,我自己都覺得是一本很好看的書,希望您也喜歡。 書名《蔡碧航散文》,我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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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雙週詩集導覽〉跨過空白的那個過程, 才是文學

■林宇軒 「實在無法欣賞!再問一次,現代詩到底是什麼東東?」獲得臺北文學獎首獎的詩作〈一袋米要扛幾樓〉全文公開了,一位定居美國的台灣詩人在臉書上連發好幾篇文,留言區聚集了眾多老一輩的文學人,四周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如果這算是新詩,洛夫和余光中會死不瞑目。」一位詩刊編輯諷刺道。 「可憐的讀者,可憐的評審,還有可憐的作者。」本土詩社的前輩詩人評論。 「評審大概患了文句解離症吧?」年逾七十歲的雜誌主編如此回應。 訪談開始之前,我將網路上的這些批評給洪萬達看,他說「哈哈哈哈哈」,然後正色罵道:「怎麼好多臺灣詩人老了都會陷入白癡狀態?」 好笑的是,剛剛被說會「死不瞑目」的洛夫,就是讓洪萬達開始讀詩的人。 「我第一本買的詩集是洛夫,白皮的《如此歲月》,裡面有一首詩在寫投井自殺的人。從那之後,我開始覺得『詩很有趣』。」相較於那些啟發自教育體制的創作者,洪萬達極度厭惡學校的國文課,反而是數理相關科目讓他覺得「有邏輯」而比較喜歡──「每次現代詩的填空題目我答案都錯,我就覺得,這是什麼垃圾文體?」誰都無法阻止洪萬達的口無遮攔。 那首「有趣」的詩作,是總長十行的〈井邊物語〉。整首詩完全沒有說明那人投井的來龍去脈,結尾的「花鞋說了一半∕青苔說了另一半」甚至和故事主軸完全無關;然而,就是這種詩中的刻意留白,讓洪萬達深深受到吸引。 「我其實很討厭開放式結局,」雖說留白是好事,但對難搞的洪萬達而言,留白太多的詩也難以符合他的標準:「我從以前就跟我的學弟妹說,一首詩應該要完成到95到98%,自己讀完再從文本得到答案。跨過空白的那個過程,才是文學。」 洛夫讓洪萬達開始讀詩,但距離他真正動筆創作,還要等他經歷過第一次失戀。為了挽回一份注定得不到的愛情,身為高雄人的他立志考上台南的成大,甚至已經規劃好四年要來回通勤上學,幫忙家裡的早餐店。 愛情固然強大,但詩比愛情更強大。讀到葉青詩作〈我想我再也不要傷心〉後,他似乎懂了什麼──「管他去死,我要為了我自己去考上成大。」命運多舛的他後來當然沒有考上成大,但他進入了中正大學的中文系,這個決定大大影響他往後的寫作生涯。回頭看過去的這段時光,如果問洪萬達:還喜歡洛夫或葉青嗎?他不會給出正面的回應,只會說「知道他們為什麼紅」。畢竟對現在的他來說,這些早已是很隱微的記憶了,比較鮮明的可能是夏宇。 「我那時候真的誰都不知道,還以為夏宇是男的,」他笑說:「葉青一直很崇拜夏宇,既然是『偶像的偶像』,那我就要來看看她到底哪裡值得。」 夏宇的確值得。讀了《腹語術》和《摩擦.無以名狀》兩本詩集,洪萬達進入一個新世界,開始著魔般買光夏宇所有能買到的詩集。 (作者為北藝大文跨所碩士生,受訪者為即將出版詩集《一袋米要扛幾樓》之詩人洪萬達。本文選摘自臺灣師大出版社訪談集《詩藝的復興:千禧世代詩人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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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細數前塵,李斯特巡禮之年

■水晶 對於鋼琴修習者而言,蕭邦,和李斯特,可說是至為特別的存在。或者我該這麼說:鋼琴,之於蕭邦,之於李斯特,是多麼特別的存在。 當然我也知道,一些評說,會把李斯特粗率「定」為 ── 錦如華裳;但,徒然虛有其表而已! 其實,敘事型樂曲,結構所需,或情節鋪陳,都是無可避免的。更何況,李斯特,又是個最善於以音符來說故事的作曲家。 可只要細細吟味譜面樂思,你便會發現,他的許多曲作,書法都極為洗練,謹嚴。佈局開闊,豐盈的想像。尤其,那曲調線條,那多彩的和聲鳴響,無不潛藏李斯特獨有的清雋詩心。 是啊是的!從音符之「字裏行間」,真能讀出這是一個多麼視野寬博、懷著暖暖溫度、且慈愛的人啊! 小說創作裏,音樂篇幅總是占有相當比重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將李斯特鋼琴作品集《巡禮之年》,作為自己小說書名 ( 《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微妙的連結,總是讓我們學琴人牽動嘴角,泛起「他鄉遇故知」,認得、懂得的微笑,覺得份外親切。 書中女主角柚子小姐,她時常彈奏的,是《巡禮之年》第一冊之第八首:《鄉愁》。 這曲《鄉愁》,帶有憂鬱感,卻滿盈靜觀與內省的氣質。情感之澎湃起伏,與救贖般的柔光,交互疊錯,如影與光的互存。 也許就如弘一大師李叔同的想法同樣。54歲以後的李斯特,成為了天主教神父。而《巡禮之年》(共三冊),創寫時程長達有四十多年。 修行前,直至修行後,《巡禮之年》,就像貫穿入世與出世、他大半作曲生涯的奇妙縱軸。也似一幅幅人生畫卷。 畫卷之賦彩設色,典麗如許。而典麗中,竟又能涵容著宏觀。音之構築,成一座座妙境般的宇宙。 他將天地自然之愛,山川勝景,乃至心底靈魂,對造物主的的悸動與所思,於每一幀「音畫」間,凝成可思、可觀、可遊的縱橫阡陌。 是旅程,卻也是回返。時而印著淚痕。像多崎作直面他十六年來不敢面對的謎團;是尋覓,也是旋身面向自己內在的真實。 對於這些如若心鏡的樂符,李斯特說:我不求大眾青睞,只願換取少數知音 …… 十四月。雪花飛。三千弱水的浪濤都入睡。( 周夢蝶詩句 ) 一季又一季的回憶,掠過邃谷;俯覽紅塵晴和雨的李斯特,那曾撥揉心弦的般般愛之夢,甜蜜苦澀,離合與悲嘆,是否淡成流年光影?似幻如風? 或者,在星河百轉的祈禱中,在他深宵仰望的冥思裏,這條寂寞前行的「道」,能夠如此際的書寫 ── 孤寂時,領受神的恩典? 時間老去。朱顏已褪為霜髮。中年至晚期的李斯特,卻觸及了更弘大、博大、直抵聖潔。而那玄秘安慰,來自曠遠,翩然降臨心魄深深處 ── 在音符之外,在嵐雲之上,又是多麼美! 願那雙不知名的手,能藏收悲喜的原初。願那道澄湛光芒,能撫去眉宇間,塵積的淚。 *我嵌入了多首李斯特鋼琴作品,於此篇短文,作為隱藏的密碼。讀者朋友能尋得到嗎? A:《愛之夢》。《沉思者》。《眾生的淚》。《悲嘆》。《歐伯曼山谷》。《祈禱》。《以心仰向天國》。《安慰》。《高舉我心》。《孤寂時領受神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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