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母別之後

■蔡忠修 拜別了母親。 四年後的今天,偶然夢裡仍會有妳,有妳脊髓側彎的影子,有妳日夜無奈的呻吟。桌上擺滿各種止痛劑與酸痛貼布,但似乎止不住對妳痛的感覺。 兄弟姊妹早已沒人肯再回去的老宅,裡有許多痛的聲音,裡有許多我們失去的愛。每當想妳的時候,我總會偷偷回到親情的腦海,痛的聲音卻一直挑動我的情緒,悲傷的記憶從這裡到那裡,一串串長長的思念,我發現失去了以後,妳已在路的盡頭,妳說如果再遠一點,那裡就是天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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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冷的復甦

■高澄天 悲傷的時候不得不流淚 瀑瀉般對活著的人哀悼追悔 若藥物無法使人安眠 使蒂諾斯、羅眠樂有什麼差別 一白一綠多情人一樣無用   你一直想得太多、等得太久 敏感到呼吸都微微疼痛 逃不出醃漬語言行為的甕 醬成深紫色萎爛花朵   他們類似警告地勸說 終有天能夠走出深淵 你深知自己氣力不夠 被拋在長長隊伍的最後 走過 夜晚森林亂石冷澈小溪荊棘叢叢 劃破你皮膚,淚血織交抬起頭 前行者遙指輝煌月亮 低語或呢喃:不急不急   你擁住自己,決意放棄 躺進土坑做為永恆居所 沉沉睡去 夢見幾年後潰爛肉身潤澤一片如茵綠草 不再需要等待下個美好日出   終於,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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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所有的遺忘生效之前

■范榳 草原上放著一只騎士的風箏 王國縈繫夢境的村落 白露為霜 化作夢中迤灑的光線 臨摹秋季逡巡的鳥獸 無聲的畫面,喚醒 沉睡著的流光   想像是國王隱形的翅膀 太過明亮的星群 飛落新生靜謐的島嶼 在夜裡尋覓寶藏 海上流浪的漁船 有妳美麗的淺眠 夢一般輕盈,如蝶 依舊流動的光影   日與夜默契的對望 分割夢境與幻覺 逃亡一種透明的勇敢 草地上發光的螢火蟲 如風穿透時光 按下按鍵 打開抽屜裡的時光機 進入繼續發光的島嶼   讓童話般溫暖的王國 收留所有即將失效的咒語 想念你的名字 在所有的遺忘生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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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首歌

■詹志超 一首歌,關乎記憶,也關乎流行;關乎集體的大我、時代的風雲、文化的累積;也關乎私密的小我、生活的當下、情感的告白。一首歌,有時會激發夢想,有時能寬慰心情,有時可以追憶舊夢,有時更會牽動靈魂。 在我的生命旅程中,累積了許多「一首歌」,曾經有過幾首是畢生難以忘懷的,它們都在歲月中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時光回到70年代中視的「金曲獎」,節目主持人「金曲小姐」─洪小喬,非常神秘,不讓人看到真實面貌,每次在節目都是頭戴寬邊草帽,半遮著臉,手抱著吉他,悠閒地自彈自唱。在許多的成名曲中,印象最深刻的一首歌是〈愛之旅〉,「風吹著我像流雲一般,孤單的我也只好去流浪,帶著我心愛的吉他和一朵黃色的野菊花」,簡單的詞曲,輕柔的聲音,這首歌開啟了我對流行歌曲的喜愛。 中學時期,鳳飛飛唱的〈我是一片雲〉,因為搭上瓊瑤的電影,紅遍大街小巷;然而這個時期最讓我難忘的一首歌卻是〈流水年華〉,「朦朧的街燈,靜靜躺在小雨中,往事又掠過我心頭」,輕快活潑的曲調,加上鳳飛飛深具魅力的聲音,讓人百聽不厭;這首歌還有著特殊的意義-為了〈流水年華〉,我第一次掏腰包買唱片,這張唱片也是我視如至寶的一張唱片。 高中畢業進入大學前,必須上成功嶺接受為期42天的軍事教育;大學畢業努力考上預官後,必須在高雄鳳山陸軍步校接受為期三個月的預備軍官養成訓練,這兩個時期也都有讓人難忘的一首歌。上成功嶺前一天晚上,我依然守著收音機,聽著當時最流行的一首歌,那是張艾嘉所唱的〈童年〉。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操場邊的鞦遷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不僅唱出了一個人對童年往事和成長歷程的追憶和感懷,張艾嘉自然的嗓音流露著溫馨的情感,更唱出每個人兒時暖暖的點滴,讓人聽了心中有一種安定踏實的感覺。即便當時放假在台中市區閒逛,腦海也總是響起〈童年〉輕快的旋律,至今只要一聽到這首歌,思緒便會回到成功嶺受訓的那段時光。 記得在鳳山步校受訓時,每到課間休息時段,最常聽到的便是〈激情過後〉。「在激情過後,我分析我自己,竟是不敢告訴妳,依然愛妳」,歌詞大膽而實際地描述了校園中男女交往的心情。張清芳在副歌展現出來清亮、高亢的聲音,似乎也將受訓時沈悶許久的情緒迸發出來。〈激情過後〉就這樣帶著我從一個溫文儒雅的大學生,蛻變成一位具有軍事素養的軍官。如今每每聽到這首歌,便會重回當年轉變的關鍵時期。 成長歲月中每個不同的階段,總會出現一些人事物,對於別人而言,這些人事物可能就像過眼雲煙,毫無意義;然而對我來說,卻是記憶深刻,我甚至將它們視如生命中記憶的鑰匙,有了這些鑰匙,便可以開啟時光之門,回到過去,重溫當時的心情。 這些不同時期的一首歌,正像是一把把的鑰匙,不僅陪伴著我開啟人生路上不同的門,更是鎖著歲月中記憶的寶藏,任憑誰喊「芝麻開門」也搶奪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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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魚化石

■陳玉姑 在雜誌社編字典,不累,但也不閒,那是亞莉新近的工作性質。 萬家燈火早該吃飯的時候,她披著一身夜色推門而入我那滿是蒼白的屋裡,她曉我有自虐傾向——類似「自閉」,好些天沒見著我人,她不放心,飯還沒食,即跑了來,跨步入室,看我在燈盞前托腮冥想,斷了我的夢。 她不知,我已放逐自己甚遠且久,幾乎回不來了。   很多人愛我,以一顆熱熱的心,而我多半讓她(他)們失望的多。 「ㄍㄨ——曾有叫妳歡喜傾心的男孩嗎?」亞莉常說我是「異人」,我卻不知自己「異」在何處。 「有啊!而且無以復加,像桶水潑出去般。」歡喜的流速就像那正潑出去的水。 「那——這樣,是不是也有叫妳憎惡至極的人?」亞莉摒息,小心的問。 「當然囉!無謂的崇拜與渺視正是我人格的一大缺陷,可以極熱;也可以極冷。」我不得不招實話,氣勢弱些。 「你們這種兩極人,太可怕了!」亞莉像又發現另一種人類般微駭。 「昨天去拔牙,現在還在痛,什麼東西都不想吃。」亞莉愛撫著她的腮幫子。 「上回我被架上鐵椅,一番奮戰後,牙落地了,漱漱口,馬上到夜市吃肉丸。」我接腔。 初次謀面的大男生窺得我躍動不止的輪廓,問我:「是不是常不按牌理出牌?」我想是的,常脫軌一下,非理性時間對我來說是少不得的。 「我沒讓醫生打麻醉針,我受不了一個活生生長在你身上二十多年的東西,要離開你了,你可以一點感覺都沒有;別人受得了,我受不了。至少,最後一次了,讓我以痛惜的心來感覺到它已不再是我身上的一部分。所以啦,堅持不讓醫生打麻醉,結果把牙齦都弄破拔歪了,流了好多血。」個頭不大的亞莉像完成一幅巨號油畫創作般的滿足,很有感覺的揚眉說著。 我由是知曉為什麼「敏感」即是「疼痛」,而有些人的快樂不得不建築在理性層面的基礎上。   好久、好久,無悲無喜的一灘心,今晚映著月色,竟有著些微的光影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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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是一隻曬乾的魚

■李紅瘦 如果我想被看見 就會在你稱讚自己的所有物 甩弄氣若游絲的魚尾   一雙雙混濁的雙眼 被你抓起下巴 撕心裂肺 一滴烏黑的血濺在 你笑容滿面的臉   是不是只有你看到我魚腸的美 所以你才敝帚自珍 拒絕任何一個帶我走的人   水氣日復一日向上蒸騰 我細瘦的骨骼 已無法包覆來自深海的呼吸 吐出珍珠般的白沫給你 看著你為我裹膏抹油 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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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沒有買書的日子

■徐夢陽 沒有買書的日子,是壓抑的。過度的壓抑,通常會轉變為加倍的慾望,反而造成反效果。我總覺得,讀文史的,哪有不買書的,沒有個百來本書造一間書房,難登大雅之堂,遑稱知識份子。買書這件事,倒也不是附庸風雅,不是為了千鍾粟、黃金屋與顏如玉,說穿了,買書是為了自己,是想看書,想要收藏書,才作此舉。 若與人談論買書,總有說不完的故事。國中第一本買的書,是《徐志摩詩集》,因為仰慕國文課本上詩人風采,所以存下零用錢到書店購買,後來國文成績不錯,老師也送了一本《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因此,對於買書與看書這件事,算是結下不解之緣。更重要的,是就讀的文史科系需旁徵博引,時而擷取經典,時而上窮碧落下黃泉,書早已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幾乎與自己是分不開的。雖《孟子》云「盡信書,不如無書。」可是無書,對我來說,卻是少了生活況味與意義。 書與書店,當是分不開的。有位開書店的學長,過去聽聞他的買書經歷,大概除了那些教授外,無人能出其右,最令人驚訝的故事,是為了買書曾刷爆了幾萬塊的現金卡,在那個George & Mary剛開始風行的日子裡,其他人拚命拿來購物,或以卡養卡,這位學長,嗜書到可以刷爆現金卡,成為傳奇。本以為這些故事都是誇張不實,後人杜撰,可是曾跨進他租屋處的人都知道,整個房間被書擠的水洩不通,連床上都擺滿了書,要跟他借書,等於要了他的命,可他還是拼命的買,買到自己開書店當老闆。算是完成了讀文史者的一個夢想,彼時大家愛買書,總希望能有一間像樣的書房,可以談文論藝,成為書店老闆更是讀書人夢幻職業。 而我因工作回到南部之後,就很少跟隨這些愛書人逛書店買書。以前每周幾乎都要逛一次書店,買個幾本書才罷休,台北古亭、公館一帶的二手書店、連鎖書店,甚至是大陸書店,幾乎都要逛過一遍,這趟出遊才算有意義。邊逛書店,還邊跟愛書人聊聊書況,聊聊學界,甚至是時事,善盡知識份子的責任,雖沒有大作文章,針砭時事,卻也在言談間訓練邏輯,明辨是非,挖掘每本書裡面真正的想法。 無法逛書店之後,買書這件事也沒有暫停,因為尚有網路書店可以頂替,只要輕輕一指,加入購物車,點選購物方式,選擇領貨方式,不出幾日,就可拿到書籍。只是,書本最重要的還是空間,當沒有空間時,有再多好書都是放在倉庫的箱子,任它泛黃、長書斑,我雖愛書,卻也只能暫時停止買書,等待挪出空間再作打算。 沒有買書的日子,是壓抑的。少了友朋,少了激情,少了對書的迷戀,知識份子就不再是知識份子,而是徒有學位與過往的空殼。我常會捫心自問,一年到頭到底看了多少書,擺在書架上的書是否有看完,我也害怕買書成癖,一買就戒不掉,到頭來,更需要買一棟房子能放書,但當我決定不再壓抑,卻忘了買書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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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用筆寫病歷的老醫生

■張馨尹 早上九點多到診所,診療室上方的燈號剛閃完4,不舒服的我思索著,20號的差距,該要多久啊? 不是第一次到黃醫師這,我明白他平均一個病人的醫病視察差不多是二十分鐘。推算一番後想著,不如回家午餐後再來?一晃眼,11點了,身子催我做出決定,我果斷回家囫圇簡單吃下些東西,休息片刻後,以為拿捏得準,再回到診所,下午一點多,燈號卻停在11老久。 無盡的等待,失算的我在診療室外苦等,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在四點整有幸見到七十幾歲的黃醫生。醫生一貫慢條斯理的先問我:「結婚了嗎?」 我說,「沒有耶。」信仰婚姻能治百病似的他笑著說:「要快哪,再慢不行啊!」2016那年中秋連假,急性胃炎我躺在床上四天,之後,在留居台灣的每一年,好像都躲不過胃的折磨得到黃醫師這報到。相隔三年多直至去年十月回來,明明整個2020有九個月不在台灣,第十個月更是在飯店隔離與家裡自主防疫中消失了二十一天,但出關第一件事,如訪老友般,我去黃醫師診所報到了。 一樣的問題,他一樣回我:「不是叫你嫁了,不要工作。這樣就不會胃痛了啦!」   今年好不容易安穩過了半年,撐到最後破功,胃又出事了,整個人提不起勁,一整天的研習沒法參加,倒是來見了黃醫師。 黃醫師,我這輩子唯一遇到超過知天命年紀,對病人熱情、醫術高超,仍在懸壺濟世的一位老醫生。找他看胃,必定是無止境的等號、排隊,因為他的診,只許現場掛號,可是,把胃的問題交給他就是安心。 至今,他仍是手寫病歷,且仔仔細細,不馬虎。看他耐心十足對著每一位進到診間看病的病人親切問候,聊家常,再醫病,或有時,病人們話匣子一開,說著與病情無關的事,我在外面,從沒聽過他打斷對方的話。 小時候常生病,記憶裡老家附近的診所都去過了,躺過的病床沒少過,打過的點滴也是。那些對舊時代的診所裡的記憶都還清晰,可是那時古意十足的診所現在都不在了,被一間間設計新潮的診所取代。黃醫師的診所,並沒有隨著我長大消失。所以,現在每次踏入診所,小時候與那些舊診所的記憶,竄出: 一個個坐在桌後拿著筆寫病歷的醫生、一包包護士用心紙摺包好的藥,仍如昔。而當時小小的我,躺在床上打點滴,發誓不要老是生病,讓父母擔心的自己,會在進出間,不小心溜出門外,看著手寫病歷的醫生,遞給我一張愛心貼紙,叫我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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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帶病修行

■邱逸華 城裡的每個渡口 都有向天竦峙的樓脊 一座座藏經閣,龕列 任生命的河道在此潰決 驚堤或裂岸,樓室間 病體的偈聲湧動——   血的透析、肝膽的無聲革命 (你和誰為企劃案爭得面紅耳赤?) 為愛失序的心律與內分泌 (戰場上誰還記得相愛的初衷?) 難以消化的憂思在柔腸上打結子 (失智的父親何時再喚我的名?) 關節磨合、青春的密度流失 (如何迎接隨髮線後退撲來的更年期?) 以及,踉蹌或優雅 從加護病房到安寧病房的步履 (爭無可爭,你何不放過自己?)   每顆舍利都在骨肉執苦時痛過 靈魂裡藏著絕境的般若 那些自以為沒病的人總是臨床垂釣—— 再讓夢一尾一尾溜走   鍵盤聲如木魚輕敲 我在對海的高樓翻閱此生 傷病的經文有爬梳指痕 晚鐘響時我褪下插進身體的所有管子 重新長出強壯鰭翅 往海之濱洄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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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副專欄〈青春異視界〉徵稿

對象:大專院校至研究所年齡層之年輕作者,文長以600字至1000字為宜,題材不拘,視野由你,可附攝影照片或手繪圖稿。來稿請寄華副信箱:cdnart123@gmail.com,主旨請註明投稿青春異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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