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靈魂急轉彎觀後感

■劉瑀涵 於是你開始逐漸地成為一個「社會人」。 原本你是透明的,直到被潑了一身墨水和油漆,你急忙衝進淋浴間,才發現仍舊是個悲劇。 於是你開始發怒,那些五顏六色、甚至黑的白的都惹了你。只剩下那個透明的你了。只剩下那個透明、看起來衷情生活、樂天知命的你。可是瑞凡,我回不去了……我只認得那個透明的自己。 一旦透明了,陽光就碎了,就像三稜鏡的尖銳刺穿了心,於是,大家忙著撿拾自己,那些顏色再也對不上的碎片,不知不覺便堆積如山。 「你好嗎?」 「我……不太好。你想聽聽那些人在我耳畔使用的字句嗎?」 「如果我是你我會想要『一起死耶!』,你會不會想要一起死?」我不知道怎麼回應她熱切的雙眸,只好搖搖頭,一邊緩慢而冰冷地慢慢抽出手。 就像被阻止通行的靈魂──暫時停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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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雨

■黃美綺 午睡中的我被突然的超級大雨驚醒,跳起身來望著窗外,視線被雨搞的模糊不清,灰濛濛的一片讓心又莫名的起了恐懼。為什麼總是害怕視線模糊的大雨?為什麼總是害怕昏暗的天色? 記憶回到了小時候,在那個荒山野地的工寮裡,午覺醒來找不到爸爸媽媽,外面又下著大雨,昏暗的天色,只有我自己。我知道爸媽在我熟睡時去割筍子了,一定是捨不得叫醒我,加上難走的山路帶著我也是麻煩一個,可是他們不知道我害怕一個人,尤其是這樣昏暗的天色。 這片竹林離家裡很遠,所以每次採收筍子的時候爸媽都會在工寮住個幾天才回家,那時候哥哥姐姐都外出念書了,所以爸媽不得不帶著我去。簡陋的工寮就是一張床,一個很大的鍋子用來煮筍子用的,而外面的野草經常就是媽媽煮菜的佳餚,偶爾還會摘到很大片的斧頭菇加菜,印象中的美味是對工寮記憶中唯一的美好。 山上只要下大雨,總是會停電,山路也經常坍崩,小時候常常是在燭光中渡過的,所以蠟燭是家裡的必備品。家裡養的「小寶」,是我們第一隻寵物,是一隻溫馴的小狗,在生過BABY後的颱風夜走了,早上我們看到牠的時候身體已經冰冷,哥哥姐姐把牠帶到家裡附近的竹林埋葬了。對還不太懂生命是甚麼的我們來說,小寶的離開讓我們心情低落。 小時候到市區的山路還有很多地方沒有鋪柏油,只要下了大雨,馬路就像小溪一樣,坑坑漥漥的難行。記得國中有一次要回山上,爸媽去工寮了,所以交代姊姊騎機車去載我,那天下著超級大雨,馬路上的水大到看不清楚路面,我不知道姐姐哪來的勇氣把我安全的載回家了,更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愚蠢,那麼大的雨還是堅持回家,難道是暑假了,學校宿舍不給住了嗎?其實我真的忘了,只記得那已不成路的小溪,還有姐姐小心翼翼地騎車的驚險畫面。 也許陰暗的天色有小時候的記憶,望著窗外還不停歇的大雨,想著這麼多年過去之後是該學會享受雨中的另一番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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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賞楓香的另一種途徑

文/攝影 梅子 我站在街頭,也靜靜地捕捉日子。 不過,如果是在正義公園裡,幾乎一整個早晨都是見不到上班人群的。這個小的方圓不足百公尺的小公園,除了有楓香小族群外,還有不足以吸引我的其他樹種,以及附近社區老人晨操的身影,和小孩在遊戲場的嬉鬧。我想,年輕的情侶不會喜歡這公園,就如同它們疏忽了公園裡的絕美的楓香一樣。 這公園中烙下的每一片楓香葉子,都不會流落街頭,甚至消逝無蹤,它們落在小而窄的小道上,草坪上,座椅上,像休憩的老人一樣,靜靜的曬著太陽,時間彷如是靜止的,想一手很耐咀嚼回味的詩,雖然看似會背負著更多的陰影,不過那泛著亮光的身影,卻是如同出現在公園裡,還努力運動,快樂活下去的老人一樣,我聽見他們喊著數一起緩緩扭腰拉腿,而每一片楓像的落葉都襯托著閃動的陽光,讓年華光照盡可能留在最後的身上。 我喜歡無事的轉進公園看看,跟老人們一樣,也坐在楓香樹下的座椅上,望著晨光從腳邊的這片落葉上移到另一片落葉上,野望著頭頂那沐浴在陽光中,背著光,透出年幼的青春或已成熟暮色的楓香葉片,紅的,黃的,綠的,青的,有的上面舖滿如老人的乾燥褐斑,楓卻一視同仁似的輕輕搖晃它們,也搖晃著晨光,更搖晃在老人的臉上。但落在地上的落葉,卻安身立命一般,靜靜地享受著時間的安撫,有時隨風翻個身,也能雕塑出光陰的背影,而樹上那些已泛出斑點或乾枯裂痕,或生機勃勃的層層楓香葉片,在早晨的楓的吹送下,窸窣如低低的囈語,有時如公園座以上老人相互的叨叨絮絮,這些背著秋色陽光的樹葉都沉靜在城市的一個平凡角落裡。如果我可以從樹上往下望,就見到一幅歲月更迭的風景,風景中那些五花十色般呈現不同色澤與生命的楓香葉子,都在秋光中低吟,在風裡顫動。 其實,我是禁不起這一小群落楓香的誘惑才經常光臨的,尤其在有點冷又不太冷的秋季,孩子在公園遊戲場歡樂嬉戲,老人在楓香樹下運動或聊天,我還能感覺到一些金色的生氣在空氣中緩緩流動,三五落葉不禁送別一般悄然落下,這只有在時間中等待的我才能發現宛如的輕嘆,不過,另一番生生不息卻在樹上繼續以鮮嫩清翠的顏色和姿態,如一支支幼潤小孩小手伸出五指試圖在風與光線中抓到什麼。但這樣的循環,也總是在輝煌的光影季節中完成。 我仰著頭觀察每一株楓香的秋天,誰會在乎它們靜靜在那土地上站過多少秋天了,誰又會在意它們完成過多少秋天交付的枯榮任務?無常是一種規律或輪迴,生滅也是。當我悄悄按下相機的快門,將最美的楓香秋天留在記憶卡中時,其實最美好的光陰與風景已在生滅之法中消失,我只不過是留下一種看似真實的幻境罷了。 這社區小公園的老人們想必也不會想太多吧,他們一起在楓香秋陽下輕輕喊著數,輕輕擺動身段,歲月的皺紋和斑點在他們的臉龐與手背上跳動,就如同落葉的楓香,我猜想這應該是他們一生中最美好幸福的時光吧,因為能聚在一起,因為能活動在一起,因為能坐在斑斕如秋陽的楓香樹下坐椅上聊天,尤其是當他們低聲細語在紛紛飄下落葉之際,數著數運動時,我怎會覺得那數數的聲音是那麼的輕柔而美好,像從楓香天堂落下的美聲? 他們一點也不在意我隨時走動轉悠,在他們身邊周遭反反覆覆尋找楓香葉子的舉動,而小孩的嬉笑聲由附近的楓香樹榦背面傳過來,這一切看起來都是靜好的,如果還有時間坐在秋光碎陽的楓香樹下,思索一首秋天的詩,或無聊的自我放空一個早晨,誰說這豈不是又一個天堂日常? 不必帶著任何心情來,這小小楓香公園,是我私密的風景,下一回再來,或許將會是那楓香黑黑,黑黑,黑鬱鬱得迷人的樹幹在光影中會讓我也流連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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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他生來就有一雙看海的眼睛──致音樂劇王子DL

■九方 他生來就有一雙看海的眼睛。   鵜鶘叼來了一個游水的嬰兒 他的眼窩有流水 耳中有潮浪 口中含著大魚咕咕的泡沫 他不會轉頭 不 會用一口利齒咬碎 溫柔的咬碎 與深藍色的幽魂擦身而過 向前 向前 向前 向岸而去   海浪沖來了一條擱淺的魚 豔陽撲騰在礁石上 啪嗒 啪嗒 有鱗光 虹色的鱗 光騰雲而起 告訴尋寶藏的獵人 我在這裡   一顆珍珠。 他喊道 聲音像被填平的海溝 一 二 三 砰砰。 珍珠在玻璃棺裡顫抖 大魚在玻璃棺裡顫抖 我不是 我不是 嘴裡吐出淡水的語言 ──一條不游水的魚! 他哭道 剖開的腹肚嘔出一顆   珍珠 化成虹色泡沫 湧向更大 更大的海   魚呀 他呀 在無盡的淵流裡 他的鰓是用來生息 鰭是用來前進 鱗是生來孤傲 而口 是生來傾訴。 一條魚啊 是 海裡的一條大魚 不知回頭 不知天涯 向前 向前 向前 向 海 向海而去──   他生來只有一雙看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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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詩化‧思話

■吳詠琳 〈釣詩〉   以文字為餌 垂釣詩化人生 鉤住意中之象   烹煮,一首小詩   〈筆耕〉   用盡生命長度 犁出詩的足跡   渡化 一字一句   〈濕路〉   陌生化街頭 海潮音聲螺旋螺旋再螺旋   夜,燃起一盞一盞漁火 擱淺的雙眼,鹹詩   〈淘詩〉   無垠文海礫石粒粒 撿拾。一顆顆滾動 淘洗歲月浸漬的金黃   提煉文字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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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債權人的憂鬱

■蘇家立 螢幕看著他,像凝視著深淵。幾秒鐘前,他的目光就鎖死於網路銀行那不變的帳戶。心頭癢癢的,似乎有隻蛞蝓滑呀滑,流了一地黯淡的黏液。   不敢把頭移開,深怕數字將會離他遠去。一眨眼,蛞蝓變成了某人射向他的甜言蜜語,尖銳的箭簇上裹著濃醇的糖汁,攙雜了眼淚還有任性。   要不回來的,除了金錢,還有溺斃於數字中的信任,卻多了寄生於雙手的焦慮,每輸入一回身分證字號、密碼和驗證圖形,宛如將他拋入蝗蟲肆虐的麥田,與夕陽的殘渣交融。   昨晚的滷豬腳非常的鹹,應該可以殺死心底所有的蛞蝓。他摳了摳胸口,掉出一張張沒有明日的借據,上頭偶爾會浮現清秀的臉孔,但一不注意,就被偷偷替換成蜘蛛的腹部,吐著堅韌的雪絲,有許多謊話掛在上頭,搖啊搖,像一顆等待臨幸的風鈴,身體空蕩蕩的,空氣卻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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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好久不見,你還住這裡嗎?

■張諭函 因為疫情暫別了讀書的城市,回到家鄉原以為「物是人非事事休」,沒想到一個大男孩突然跑過來和我打招呼,這名男孩是輕度智能障礙學生,掛著憨憨的招牌笑臉,跌跌撞撞朝我跑過來,他是我的鄰居。 我與他閒話家常,他很激動的說「我住這裡!我住這裡!」我微笑回覆:「我住這裡」,從第三視角看會不明白對話內容,因為我知道此男孩無法分辨你、我、他的語意,只知道「我」的用法,如果回答他「你住在這裡」,反而他會很激動的重複「不是你,是我住這裡」。 一個很可愛的誤會,卻讓我感慨萬千、心中情緒湧上,「我住這裡」,這裡是我的家,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讓你等待我了,我的家鄉,迷人的粉牆黛瓦、溫暖的光和日落,蒼穹無盡的寬廣,青山綠水,歸屬感原來是令人多麼安心。 那年,我考上了外地大學,離開家鄉時,坐著車驀然回首看著一路漸行漸遠家鄉,李白曾寫:「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比起我先思念故鄉,反倒像故鄉戀戀不捨的一路送我遠行,難分難捨間,故鄉在我的眼前出現水晶的折射光芒,變成好多個故鄉,最後滑落臉龐,滴在心上。 在外讀書的日子,新鮮感只是一時的快樂,半夜時的孤獨感隨時可以淹沒我,每當這時想找人訴說,但打開手機看著滿滿的聯絡人,卻不知道要打給誰,難以言喻的懷念家鄉情感,只有自己知道。 時間一長,害怕原來的家鄉不再是熟悉的樣貌,但很慶幸的是,原來家鄉永遠都為我保留一份回憶,永遠都歡迎我回來,讓我充滿朝氣的說:「我住這裡」,這裡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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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要畢業了

■煤煤 恭喜我,終於要畢業辭了這份工作,工作三年多來發生許多事,最令我印象深刻的當屬裡面的同事,從我一進去工作時就發現裡面氣氛很詭異,而且很混亂。 舉個例子,裡面資深員工會跟上司頂嘴,說到最後幾乎都會變成互相謾罵,尤其某員工算是個中翹楚,脾氣陰晴不定,一但做錯或不符合他的規矩,便開始碎碎念,接下來就是算總帳,念到最後都有點人身攻擊。 最近的例子,是因為打擾他午休,使得我這傳聲筒被嗆,理由是他早上工作多、忙到累,所以他要休息,我心裡冒出許多疑問,第一,公司裡大家都是服務別人的員工,其他人午休也在忙,怎麼只有你能休息?第二,這件事雖然不是你負責,但如果我做錯或不如你意又會被你嘮叨,難怪我這職位的前任做得不長久,因為在這種環境下工作,深怕哪天這位同事又如炸彈爆炸,只好每天戰戰兢兢。我多年沒發的憂鬱症再度復發,也再次求助於藥物跟心理諮商,持續治療了三、四年。 最終,受不了了,我決定跟這工作道別,圖一個清靜。回想這段時間,工作上雖然壓力很大,但也有好處,就是看清社會生活現實面,有助自己心靈上的成長及健壯。以上為疫情期間心理壓力的抒發,純屬虛構如有雷同(趕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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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被心理暗示

■紫水晶 一名婦人帶著自己年幼的兒子到一命理師處算命,算命師看了又看,笑著對她道:「這孩子命好,將來一定不愁吃穿。」 婦人一聽大喜,不停地對命理師謝了又謝,對這兒子更加地疼愛,對兒子的要求有求必應,事事依著、順著寶貝兒子,認為自己的後半生得靠著這命好的兒子,當然得好生對待。 幾十年過去了,兒子已步入中年,卻不見那命理師所謂的命好,反而對自己的態度益發惡劣,常無故大小聲,且惹了不少麻煩,令她這個做母親的苦不堪言。 她向朋友訴苦,把那命理師的預言告訴朋友,朋友聽完後道:「妳一向對妳兒子有求必應,他一直都過著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日子,他的的確確是命好沒錯呀。」 這名婦人撫著額頭慘叫:「唉呀,難不成我是被心理暗示了嗎?我真夠命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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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敞院

■也思 偶爾 日本紅楓和小葉榕並沒有想像中堅強 過了好多年 返回舊居 陽台、花台上的盆栽和藤蔓 獨餘一盆瘦削腎蕨和蘆薈群 它們模樣未變 卻不認識我 獲得的啟發,不言自明: 能安受旱漠襲擊才是倖勝者 窗外,依然是那棵老烏桕 從六層樓,拉高了一樓 可探見晴朗時淡藍的海平線和船影 仍準時在五月杪抽穗 夜半傍微風的裸足伸探 一方白色房間 來枕旁香吻,撲鼻三日 絲縷清芬,比任何花還甜、幽雅 緘默的青綠生物 似乎努力想開口講述什麼真理 我觀察它們生育 傾聽搔觸 從寧謐到喧噪 熒熒路燈到繁星沉降 跋涉 朦朧穿越山野 向最傷心底事凝望 如小提琴魂柱震顫 一隻受驚的藍鵲啞啞拍飛 遇見上弦月顏 放下眼簾 不作爭辯 間或有人高呼或犬、梟嘯 隨即剎止 對的時間或錯的時間 相對來說,時間總是公正的 無論草稿是被守護或拋擲一一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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