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蘭潭水庫守護大使

■林玲仰 「老婆,飯後陪我到後花園巡視一下,好嗎?」正納悶著不是疫情時期,他總叮嚀我們,沒事要守在家裡,不要隨便外出,更何況此刻還下著小雨,突然我好像悟到老公的心意,急忙快步上車。 不到三分鐘,便來到我們口中戲稱的後花園──蘭潭水庫,看了這場雨,進了將近七成的水後,老公露出一絲笑容,心滿意足的,拉著我的手上車,打道回府去。 說老公是「水庫」守護大使,真的一點都不誇張,猶記得當初熱戀中,老公對我的話,總是百依百順,早上送我愛喝得鮮奶與蘋果,大半夜我忽然想吃鱔魚炒麵,他也會千里迢迢買送到我家來,滿足我所有的欲望,讓我沉醉在他的愛情裡,對他動起了結婚的念頭。 可是「水庫」卻破壞著我對他的情意,就在中秋節前夕,我提議到蘭潭水庫散步,並買煙火到那裏去放,過一個浪漫的中秋佳節,哪知我一提出來,便讓他一口否決,並對著我一頓訓話,讓我目瞪口呆,怎麼說變臉就變臉,當下我生氣地要他送我回家。 接連一星期,我都不接他的電話,也不見他的面,想著就此分手吧!免得將來還得看他的臉色過日子。就在我們冷戰中,我接到他洋洋灑灑近千字的道歉信,並說出不同意我的浪漫,是因為水是供應全市人的水,是不容被人污染的,他寧願忍受我對他的不諒解,也不能讓我倆成為危害人們的兇手,此刻我才明瞭,他的那份大愛。除了覺得自己自私、無知外,對他更多了份敬意。 婚後我們也決定,定居在那離水庫開車三分鐘的小別墅,從此以後,蘭潭水庫成為我家的後花園,而我倆也當起了它最佳的守護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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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事不過三

■任安蓀 一直都很懷疑、也不明白「Third time is a charm」?庚子年的疫情中,連續遇上碰巧事,終於給出自己的答案。 炎炎暑夏,冰箱冷凍庫操作正常,但製冰和給水功能故障;冰箱內部的溫度,除非調至最低溫,否則食物易壞,如果靠近冷凍庫邊側,食物又會凍結,受限於疫情,就上網在販量市場購得夙負盛名的老牌冰箱,送來前,已縮減買菜、烹煮,以便清空,不料運送當日,大卡車抵達許久,仍不見搬運人員按鈴接洽,原來他們在卡車內打開紙箱時,發現冰箱實體後方的邊角,有明顯凹損,詢問我們的接受意願?當下自然否決,請他們原車載回,算是白清了一場冰箱,挫折得不想再勞累,慢點再說了。 冰箱食物,為了避免結凍,盡量不靠近冷凍庫通氣口,儲放空間一旦縮減,只好挨蹭疊架擺放的湊合度過一個月,正好勞工節前,家用電器推出特價,趁興再次原牌原店訂購,送貨那星期,再度節買儉炊,並在約定時間前清空冰箱,迎進的運貨年輕人,卻請我們上大卡車鑑收開啟紙箱後的冰箱,這回冰箱門一高一低,雙門對開的間隙,上寬下窄,手拉把手也還未裝上,感謝兩位年輕人請示的良心善意,不消說,第二次的出清冰箱,又是勞而無獲的失望。 無奈地完成先前搬出、而後還原搬回所有的冷凍食品進老冰箱,直想喝點由咖啡器滴煮熱水泡製肉桂茶解悶。淺嚐,口味不對,原來咖啡器濾紙內的咖啡渣還在,以致裝桂皮的玻璃壺內,滴成淡咖啡肉桂茶!改正再重來一遍,這回竟滴出熱七喜肉桂茶!追究真相:先生做直腸鏡檢查前,把七喜汽水稀釋灌進加侖裝的瓶裝水內飲用,沒喝完,我當成白水使用了。 明白兩次的前因後果,第三回特別留了意,總算品得淡香微甜的肉桂茶! 不禁謬想:如果冰箱的製造過程、品質管制都如泡製肉桂茶一般,能由顧客掌控、改進,多好! 既然產品的製造,操之、成之都不在我,而兩次冰箱都買不成,當下所能做的,也許就如子女的建議:換買別個牌子試試? 第三次的冰箱,在先生與我戴上口罩,於商場開店門、顧客稀少的第一時間,比看幾家商店的實體,鎖定另一老牌冰箱的十天後抵達。外部全以透明膠紙真空密封的美觀冰箱,內部有膠帶固定所有等待架設的層欄零件包,冰箱接上電源、確定製冰、給水、內部運作都無誤後,我們賞小費給兩位運送員,歷經兩次的「冰箱風波」,總算以雙方「皆大歡喜」收場。 事後回顧,第一次冰箱沒買成時,心理確實失望;第二次又買不成,反省之餘,面對第三次機會,便集思廣益,改變策略——換廠牌,而大凡尋常的平實瑣事,經過兩次「不成」,從中汲取心得,第三次多有備而來,勝算機會,不能不大,容易成就「Third time is a charm」的美談,也算是庚子年的另類回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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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雨後,我們才明白

■張謹至 我希望你和我一樣 像只保守的蝸牛 懼怕愛,蝸居 在乾燥且小而安穩的悲具中 緩於度日 讓一切都過的飛快 也短暫,而不善於愛 因此雌雄同體   馱著日漸厚實螺旋的壺 吸盤粉刷路面 水漬是漫過的淚 在受潮的紅磚牆上落款 我依舊心軟 癱軟且徐行著 連抬起觸角的力量也喪盡 不再會愛   不再會,愛 在日出之前 與影子合一 壺內盛裝著未乾去的水 分不清雨水還是淚 都是透明的 你離去   「雨是苦的, 眼淚也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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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讀中文系─夜深忽夢少年事之一二(下)

■林保淳 讀中文系雖常被目為「無用」,尤其是以理工科的眼光來看,既無益於國計民生,又不能賴之以養家活口,何用之有?可其實還真的是有點出人意料之外的「用處」的,至少,情書可以寫得比理工科的人更易打動少女的芳心。 情書是萬萬不能當真的,情激意動之下的戀慕、思念,雖未必全假,但文字的修飾,多少會具有霧中看花的效果,讓人信以為真。我算是寫情書的高手了,較諸當時坊間流行的《情書大全》,絕不遜色。以前追求內人情書,還一疊疊被她深藏於篋中,我還真怕一旦我不小心桃杏出牆,就被當成了「負心」的鐵證,可卻是拿也拿不回來,更別說湮滅證據了。此所以我始終戰兢其事,不敢稍越雷池。 學理工科的人,料想是缺乏這樣的本事的,所以,我常替人捉刀寫情書。最成功的一次,是我一位唸過四所大學的理工朋友,一筆蚯蚓爬式的字體,平生也沒能謅得出幾行文采動人的句子,在多方懇求之下,我便替他代寫。那是我生平代寫情書的傑作,在300多封應徵的信函中脫穎而出。情書內容我已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我最後一句,「緣份,妳相信過嗎?及至見到妳,我便不再懷疑」,據說就是他最後終能抱得美人歸的金句。儘管後來我頗受責難,被羅織了「騙子」的惡名,卻大有成人之美的喜樂。 讀中文系的苦惱,往往還不在讀書的時候,步入社會,才真的感受到此間「有用」、「無用」的差別待遇。儘管同學少年多不賤,最多也不過個窮教書匠、老學究而已,與理工、商醫出身的真的無法相提並論,但多數還算是足以溫飽,所以埋怨、嘮叨幾句,也就都船過水無痕了。可是,卻有一件讓人萬分苦惱的事。 詩詞對聯,這中國幾千年傳下來的玩意,是被外人論定成中文系的專業的,中文系出身的人,如果連這個都不會,那肯定是「白讀」的了。三不五時,就會有人興沖沖找我寫對聯、作詩詞,然後又悻悻然咕咕囔囔而去。對聯我還是可以胡謅出來,可詩詞牽涉到平仄、對仗等格律,我也是曲子縛不住的那種人,所以都未能應命。這就招致到不少冷言冷語,尤其是自任教職以後,中文系教師居然不會寫古典詩,不但會被笑掉大牙,甚且成了種罪過。 我是寫現代詩出身的,要我寫古典詩,似乎得去重修一下詩選課程了。不過,仗著我「不服輸」的個性,我開始學習寫古典詩,展開了學詩之路。如今雖然還難入方家法眼,但唬一唬外行人,倒也還能搪塞過去。只是,我一直不懂,中文的領域,其實就是中國文化的領域,範圍既大又廣,學這各有專精、偏好,到底是誰規定非得要會寫詩填詞不可的? 也許是年輕時因為讀中文系受了不少現實上的挫折,有一陣子,有相當強烈的「男怕入錯行」的憂懼,曾發狠道,「以後小孩要讀中文系,我一定打斷他的腿」,可這麼幾十年過去了,中文系未曾負我,我實愧對中文系,讀了聖賢書,卻連起碼知識份子該做的事都做不到幾分,倒是沒什麼好怨嘆的了。如今退休,往事皆空,也無須再作任何計較,但眼看著幾十年來省吃儉用積累下來滿屋子的藏書,後繼居然無人,送既是捨不得送,賣又唯恐遭人恥笑,有時還真希望當時小兒子是唸中文系的。 小兒子個性比較像我,愛讀書,什麼亂七八糟的書都愛讀,我收藏的古典、武俠小說,家裡除了我之外,他就是知音。當初考大學,我左思右想,決定依他的興趣,建議他去選中文系。可他卻受了同儕的誘導,還是社會「無用」之類的論調,選擇了熱門卻絲毫不感興趣的科系。結果是問道於路旁,邯鄲人學步,最終連他原來最喜歡的文學都拋閃開了。 這一點,他毫無乃父之風,想當年,老子我可是排除萬難,孤注一擲,非中文系不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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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烤麵包機

■紫水晶 她讓新買的烤麵包機的彈跳聲,嚇了好大的一跳,而這一嚇,也讓她驚醒了過來。 她想起先前丈夫斥責她把麵包烤焦的缺失,她嘗試耐著性子解釋,不是她的失誤,而是烤麵包機壞了,沒想到,丈夫非但不相信她,反而更是破口大罵,說她盡會找理由,找藉口,怎麼能當好孩子的榜樣。 她發現她和丈夫之間,有著太多太多這種為著生活瑣事的無謂爭吵,她覺得悶,覺得煩,覺得累,覺得彼此累積的小摩擦早已累積成了大鴻溝,這樣小的事都無法相信,顯而易見地,彼此的信任感早已不在了,有的只是那一臉的理所當然、無理的任意使喚,以及無止盡的批評罷了。 她覺得她就快要撐不下去了,她暗自下定決心,等孩子再大一些,她一定要好好結束這一段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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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都會博物館的臺階

■程奇逢 去過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人,都會記得沿著高高的臺階拾級而上,從哥德式柱廊間的大門進入博物館的感覺。這些臺階襯托出大都會博物館的主體建築的巍峨,也讓人們在進入博物館前,先產生一種來到藝術大殿登堂入室的情愫。 而在我的記憶裡,有好多個畫面卻是在離開博物館時,走下十幾級臺階,坐在上面的情景。以前大都會博物館閉館的時間,除週五,週六是晚上九點,其餘是5點半,疫情後,就一律都是5點了。夏日的5點,日頭還高,我會在臺階上坐好久,甚至個把小時,思緒海闊天空。 有這喜好的人不止我一個,幾十級臺階上坐滿了人,有時我還要找尋一個不太擁擠的地方坐下。坐在這裡不是為了休息,大都會博物館裡面供遊客休息的長椅處處都是。臺階上坐的,大多數都是年輕人,穿著色彩繽紛,神情朝氣勃勃,坐在這裡也很有眼福,有很多漂亮的女孩,輕鬆地伸展著她們的長腿。據我觀察,其中外地人,甚至外國人居多,他們興致勃勃地聊著,但並不吵人,特別是在露天裡,我聽不清他們的聲音,倒是看見他們無比生動的表情。 他們在藝術畫廊裡的快樂似乎還在在延續,裡面的東西是凝固的,而外面的一切都在流動,第五大道上不斷有雙層旅遊巴士駛過,導遊用擴音器講解的聲音,連坐在臺階上的我們也能聽到。行人在這段被命名為「Museum Mile」的路上輕快地行走,從中央公園裡出入的人,都神態愉悅。路邊賣畫的小攤販,熱情地招呼著行人。紐約藝術潮流不斷變化,藝術家進進出出,也是一種流動。夕陽微風中,坐在臺階上,很愜意。大理石的臺階與建築是一體的,所以坐在臺階上感覺仍未離開博物館。 臺階下麵的街旁,有兩個賣熱狗的小亭子,有些人買來吃,精神享受已足夠奢侈,物質享受簡單點也沒關係了。再有就是街邊上永遠有一個街頭樂手,吹薩克斯也吹單簧管,根據曲子的風格輪流換使用樂器,可能這些年中國遊客多了,他熟練地吹著「義勇軍進行曲」和很多鄧麗君的歌曲,有時也吹「牧場上的家」、「丹尼男孩」。 當我聽到王洛賓的「在那遙遠的地方」,我心中一陣感動,他的歌一直被唱到了紐約。王洛賓一生歷經坎坷,三次入獄,在獄中被關了18年,但他創作的那些美妙的歌曲,「達阪城的姑娘」、「半個月亮爬上來」、「掀起你的蓋頭來」,被人們一直傳唱。王洛賓去世多年了,但只要他的歌曲仍在感動我們,他就一直活著。正如黎巴嫩詩人紀伯倫為自己寫的墓誌銘:「我像你們一樣活著」。 沒有任何生命可以戰勝死亡,但有人使用詩歌,使用藝術,使用語言作為克服時間,克服死亡的方式,所以奧登說:「時間崇拜語言」。一代代人都記得博物館裡面展出的梵高、莫奈、羅丹,記得讓我們得以永久享受美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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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讀中文系─夜深忽夢少年事之一二(中)

■林保淳 於是,我進了台大中文系,開始做起了我的「作家夢」。 當時的新竹,其實只能算是偏鄉的小縣,文風並不鼎盛;新竹中學是以光頭、留級聞名的,辛志平校長五育並重,連音樂、美術、體育都考核極其嚴格,唯獨是不重視升學率,說平均是相當平均了,但卻也未對文學有特別的器重。 當時的我,視野未廣、見識不深,誤以為國文科優秀,就代表了一切,而且思想固陋,只知讀國文課本,對課外的文史哲知識的攝取,都牢牢地被框限住,當時有同學在風靡黃春明的時候,我連他是誰都不清楚,最遺憾的是,當時雖聽聞過史作檉老師的大名,但因未沒有上過他的課,所以竟失去了向他請益的機會,只偶爾驚鴻一瞥地看到他那有點仙風道骨的頎長身影。 頂著個「系狀元」的虛名,其實我是「空空如也」地來到台大中文系的。面對著許多大城市孕育的同班同學,甚至是其他外系的,井底之蛙的窘狀,可真是畢現無遺。妄想成空,作家夢碎,甚至連自己該不該來讀台大,都產生了懷疑。 我這一輩子,乏善可陳,但「不服輸」的強倔,是連我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的。 我在一度的灰心、消沉之後,雖比不上古人的椎股懸樑、鑿壁映雪,但真的是用力鞭策自己的,我跑圖書館、聽演講、備課業,甚至開起了從未開過的夜車,在宿舍熄燈以後,就到餐廳讀書,有時索性就帶著枕頭,看累了就瞇睡一會,直到被餐廳砰砰作響的鍋碗瓢盆驚醒。如斯半年,才算勉強恢復了信心。 必須一提的是,我在溫瑞安的鼓勵下,一度參與了他的「神州詩社」,在一群熱心於文學的年輕朋友相互激勵下,漸漸地了解什麼叫做「文學」,什麼叫做「文藝青年」。讀著、看著、朗誦著這群詩友的詩歌和散文,我才知道,以前常得高分的「作文」,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我開始磨鍊筆鋒,新詩、散文、小說,不管是什麼體裁,反正就是寫寫寫寫寫,最後,文字總算是有所長進了,也常能在學校各個學院的刊物,發表刊登一些作品,甚至還有人哄傳我是個「才子」。回首來時路,那一條迤邐蜿蜒的曲徑,走得真是充滿汗與淚的。 「神州詩社」讓我充分了解「文章」與「作文」的不同,這是我的幸事,但更大的幸事是,我終於徹徹底底地粉碎了舊時的「作家夢」。儘管有許多文壇前輩,如司馬中原、蔡文甫等先生對我青睞、鼓勵有加,也曾經得到過耕莘文教院的寫作小獎,還得過一次金筆獎,但是面對一些真正文采飛揚、才氣縱橫的作家,我有自知之明,是一輩子也比不上他們的,寫作,真的是需要有才華的,我自問剛好付之闕如,所以在大三的時候,就決定改易途轍,別走學術研究這條路。   於是,我就成了後來社會所瞧不起的「米蟲學者」,直到30年後退休。 說「米蟲」,這倒不是自我貶抑,而是我親耳聽聞的。在淡江教書的時候,就眼見一個理工系的教授,指著文學院的大樓,「這裡都是米蟲」。想來我也是「米蟲」之一了,而且很可能還是比較肥的一隻。社會觀念常是以「有用」、「無用」判定價值的,人文學科向來也都是被目為無用的。我常拿《莊子˙山木》篇裡的寓言,自我紓解,「無用」,有時也是有「大用」的,「材與不材」,但看觀者的角度。但想來是沒有多少人能懂,或是願意懂的。也罷,無用就無用吧,反正如今垂然而老,想用也是無處可用了。就安之若素吧。 儘管讀中文系是「無用」的,但是卻非常「有趣」。讀中文系,有時是得天獨厚的,尤其是對男生來說。中文系的女生特多,大約佔八成左右。當初我察看榜單的時候,就曾一一細數,平均一個男生,可以「分配」到6個女生,這簡直是韋小寶的待遇了,我可是滿懷期待地想像著左擁阿珂、右抱雙兒的豔事。 可惜的是,幾經挫敗,粥粥群雌,連個建平公主也沒能守得住。   大學時我是住理工科宿舍的,整個男6舍,就我一個文學院,而且是中文系的。讀中文系的女生,向來都被「誤讀」成溫婉多情、美麗綽約的,偶有個幾分姿色,就會被理工科的男生,以蝗蟲式的眼光,形容成貂蟬,所以向來是理工男生聯誼的首選。我在當時可紅了,一天到晚都有人來向我打聽,跟我索借通訊錄,一時炙手可熱,無與倫比,幾乎成了宿舍裡最受歡迎的人物。 記得當年有一位理工科的學生,在《大學新聞》發表了一篇〈文學院男生的壓抑〉,全校轟傳,其中的重點之一,就是女生都被醫科、理工科搶光光,說起來我多少也是有壓抑感的,但當時是堅不承認;終於,大學暗戀、明戀的女同學之中,真的有一個被電機系的男生搶走了,至今還是相當扼腕。多年以後,他們夫婦攜小孩來拜訪,結果不知為何,竟被我的小孩弄哭了,我笑著說,「兒子替老爸報仇」,眾人就是一片笑樂之聲。惘惘此情,我記得,料想她也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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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西瓜

■陳瑞玲 身穿迷彩服 偽裝沙場戰士 盛夏的傻大個 滿腹子彈不上膛 滿腔熱血迎賓客   紅艷西瓜汁特消暑 幻彩西瓜冰透心涼 涼拌西瓜皮最開胃   果菜市場的大人物 非你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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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讀中文系─夜深忽夢少年事之一二(上)

■林保淳 讀中文系向來是會被人嘲笑的,理科是肯定不行,英文大概也囫囫圇圇,至於未來出路,更是會讓杞人憂心個老半天。但我除了在此都未能免俗之外,卻始終認定,我天生就應該是讀中文系的料。 從小,因為身體的關係,無法與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四處追趕跑跳碰,所以相對有較多的閒暇時間,可以一個人僻處一隅,以書為伴,自顧自地沉浸在文字編織的時空中。 小時喜看漫畫,稍長一些,愛讀武俠。家裡有七位兄姐,也不知是誰愛買書,書櫥中常可翻找到許多古典小說,兩個姐姐喜歡剪報,這些都是我信手可以翻閱的讀物。在小學時代,我已經讀完了原文的《封神演義》、《西遊記》,甚至連其實刪節得很乾淨的「足本」《金瓶梅》,都寓目過一遍。但不知怎的,家裡居然沒有《紅樓夢》和《水滸傳》,直到我上高中時,才自己買來看。 跟小朋友閒聊,我總是會蹦出李元霸、秦瓊、程咬金、土行孫、楊戩、哪吒等名字,偶爾躺在草皮上,仰望青天中飄過的朵朵白雲,我常會跟同伴說,那是孫悟空的筋斗雲、八仙的座駕,他們是要趕去參加西王母的蟠桃大會的。我小時候的思維,是古典小說派的,這肯定影響到我博班畢業後,捨棄思想、文論的專業,一頭栽進通俗、武俠小說的研究領域。 我識字很早,頗得力於玩「尪仔標」的經驗,而更多的是父親藥鋪中琳瑯滿目的藥名,父親經常考我哪一味中藥是在哪一格的藥屜中,而我也常與同伴比賽看誰能先找出指定的藥屜。這使我對文字較具敏感度,小學期間,我是沒有生字的,而許多的成語,也是未學而能流暢使用。所以在我求學的過程中,「作文」一直是我的強項。 但相對地,一碰到「算術」,什麼植樹問題、流水問題、行程問題,絞盡腦汁,還是一籌莫展;當時我最搞不懂的是,有誰那麼無聊,會將雞和兔子養在同一個籠子裡的?至於英文,小學畢業那年暑假,被三哥硬性逼迫學完了四體的英文字母,所以國中開剛開始,初上英語課,26個字母背寫得滾瓜爛熟,也是頗能驕其同儕的。只可惜,自負過了頭,到畢業時還是只能滾瓜爛熟地背寫出26個字母,連在一起,我就無論如何就唸都唸不出來了。 數學、英文是我弱中之弱,所以上了高中,自然將心力都擺放在國文和歷史。高中歷任的四位國文老師的課,我最是興致盎然,無論是文言、白話、文化教材,都聽得津津生味,也多虧他們的悉心指導,還有幾位雅愛文學的同儕相互鼓勵,國文科始終都有相當傲人的成績,「作文」一事,自然是不在話下了。 就高中程度來說,我的文筆算是尚然可觀的。當時的年輕學生,頗流行「筆友」這玩意,我就憑藉著一手還算可以唬人的文筆,「欺騙」過不少女生的感情。儘管這是「自欺欺人」,最後原形畢露的時候,都不了了之,但是光看、光聽到周遭儕友的羨慕嫉妒恨,就不知滿足了我多少的虛榮心。這時候,我已經知道,我注定是要讀中文系的,而且,夢想著成為作家。所以,我決心以讀中文系為我最終極的目標。 可問題也就開始叢生了。當我將聯考前必填的志願表呈遞給父親的時候,父親是拒絕蓋章的。父親一生以醫藥為命,其實最是盼望子弟中有人能繼承他的衣缽,但我的身體狀況,是不太可能讀醫的,何況早已入了文組,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我能讀商科或法科。父親真的是替我未來的生計作考量的,看到我所填的志願,23個,除了中文,就是歷史,而且第一志願就是中文系,當然是雷霆之怒大發。偏生我這個人倔強硬頸,也是抵死不從。父親說不過我,就老遠請了讀師大數學系的三哥回來「開導」我。三哥是我家當時唯一讀大學的,後來去美國拿了個數學博士,平時對我們幾個弟弟雖都很照顧,卻是威嚴有加。他一邊訓誡,一邊開導,內容也無非是「未來如何如何」之類的套語,說得當然是理致俱足的,也代表了一般人對讀中文系的看法。可我當時是吃了秤陀鐵了心,這就是我的「興趣」,我就是喜歡中文,而且,我強調,「只要我努力用功,我不相信我未來不會有成就」。三哥應該是挺欣賞這點,算是被我「說服」了,可父親還是堅持不肯蓋章。我就偷覷了個空檔,趁父親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開了鎖著的抽屜,將印章蓋上──哈哈,生米煮成熟飯,這下誰也奈何不了我了吧! 其實,在填志願的時候,我原本是想讀師大的,因為教書也是我的志願之一,尤其當初《汪洋中的一條船》的鄭豐喜,給我相當充沛的信心。但是,我的國文老師特地向聯招會詢問,師大是不收殘疾學生的,即使錄取了也沒有用。這使我不得不放棄所有師範體系的志願,改以台大中文系為第一志願。人間世真是非常奇妙,當時師大不肯收我這個學生,可30年之後,峰迴路轉,我居然成了師大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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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微笑先生

■慕溪 那年,我跟著生態營隊來到官田,想要體驗農家田園樂。午後,烈日威力依舊不減,幾乎都曬黑了我們這群都巿人白皙嫩皮。 入口處,有位年輕型男向我們揮手,上半身一襲防水圍兜,下半身卻是破口牛仔褲,洗白的褲腳上猶沾著泥土。滿臉黝黑亮眼的熱情笑容,自我介紹是「微笑先生」。 循著微笑先生的腳步,聆聽解說與導覽,我們踏進這片安穩靜謐,卻又蓬勃熱鬧的生態水塘。池中幾朵睡蓮田田,閃動深淺光影的粉紫與青綠。蜻蛉輕飛,蟲鳥啼吟,細碎腳步聲,重疊著微笑先生輕快的採紅菱歌聲。 我們踩過壟埂,微笑先生伸手從茂葉的水塘裡,拉出一串菱角寶寶,個個露出小巧V形微笑曲線,宛若水塘下可愛的紫色精靈。三兩隻小白鷺飛來,時而輕啄水面,時而單腳佇立,隱士般怡然悠哉姿態。微笑先生雙目深情凝望小白鷺,伸手指著某隻小白鷺,咧開嘴角笑著說:「嘿,他們都是我的好友耶。彎腰農作時,只要一抬頭,便看見他們像戀人般默默陪伴。」 抬頭眺望,在小白鷺的不遠處,是一畝水稻垂釣綠穗,迎風微微彎腰,發出沙沙簌簌的聲響,好像是在謙卑感恩上蒼賜予的陽光與雨露。 彎腰,是偏鄉僻野裡一道美麗又哀愁的風景線。 「種作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工作,頭洗下去才知道」微笑先生一臉幽默的說。他戴上斗笠,走下水塘,親身示範半蹲姿勢種作菱角,下半身浸在水底冷得刺骨,浮在水上的胸膛又得承受日曬,烤得汗流浹背。 從科技新貴到返鄉青農,心中經歷多少拉扯拔河,現實要跨越多少困境,總是被微笑先生簡化成簡短數語,彷彿一切雲淡風輕。他簡略地說起,不忍父祖輩耕耘一輩子的田地荒廢,不願這片鏈結童年記憶的土地消失,召喚他勇敢走上這條返鄉務農之路。 隨著時間積累,原先荒廢死寂之地,緩緩轉變成友善生態園地,不但吸引更多青年夥伴加入,也吸引了龜蛙稻鴨飛鳥都來棲宿,終於復育出這片寧靜又熱鬧的無限生機。 走過田埂,來到亭子休憩,導覽告一段落,微笑先生請我們喝自家熬煮的青草茶。冰鎮過後的鮮甜滋味,每一口都是濃郁飽滿的土地氣息。 微笑先生向我們揮手道別,戴起斗笠,踩著輕快堅毅的步伐,伴隨採紅菱歌聲漸行漸遠,樸實曲調猶迴盪在鄉野田間,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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