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家庭工作室

 ■李子  朋友介紹我去霧眉,說曾經是學校美容科教師,經驗豐富,有口皆碑。我依約定時間準時按鈴,一個穿著睡衣的初老女子開門,她是美容師的妹妹,負責幫我上麻藥。  這是透天厝的一樓客廳,電視沙發大餐桌一應俱全,電視機前一張單人床是美容師不良於行的八旬母親的睡床,美容師的妹妹幫老人家侍候漱洗,備好早餐端到床邊,過了二十分鐘,美容師下樓與我招呼後坐下來悠哉吃早餐,一邊交代妹妹中午幫母親準備菜豆稀飯加柴魚片燉煮,一邊對我講解手工霧眉的自然好看,接著兩個鐘頭的霧眉過程,我參與了她們一家的晌午時光。  美容師離婚,買了新房後把母親接來同住十幾年了,妹妹住在附近,每天過來幫忙照顧母親,也充當繡眉助手。美容師已經上了年紀,割著超大雙眼皮,青春雖已垂墜,她款款說起曾幫某某居高位的政治人物繡眉時,臉上洋溢光彩。  霧眉過程她很專業,細心,植物染調成咖褐色,一針針刺入皮膚,但她常常要分心去管家務事。妹妹缺乏耐心常常對老母親大小聲,採命令語氣:「吃,快吃!」「起、快起!」甚至作勢要打,美容師一邊勸母親要盡量起床,用四腳助行器起來走動,一邊叨唸妹妹口氣要溫婉一點。母親的老病躲懶不想動,妹妹長期侍候的厭煩不耐,都需要她費心,她供應妹妹薪資,負責一家生活開銷,還要當仲裁者,孝順的心可也曾累過?  家庭與工作的重疊,美容師很是勞心,卻也讓原本純粹來霧眉的我,面對妹妹兇她母親時很尷尬,面對老媽媽躲懶時,成了摻一腳的路人甲:「阿桑,多走路比較好啦。」  霧眉躺了兩個鐘頭,我腦海裡不斷翻騰的海浪是:我一定要好好養生、運動,健健康康的活,如果樣樣要仰賴別人-即便是最親的女兒,尊嚴不再,生活失去寄託與想望,這樣的晚年何等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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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Amabié & Totoro

 ■周靜芝  卡通動畫模擬孩童心思,創作出一個烏托邦世界,裡面融混想像、幽默、啟迪、驚異、藝術、音樂,即使成人進入那個妙幻的情境,不啻一種心靈之旅,重溫自己曾經待過的天地。  年幼時電視每日放映十分鐘卡通,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力水手》──水手一身結實肌肉,卻只能藉著吃「罐頭菠菜」生發猛力,擊退貪戀自己女友的情敵。集集都重複類似的情節,可誇張的軀體拉扯、丑角似的逗笑,仍緊抓住我們彼時單純的心眼。  兒子對日本卡通特別衷情,還買了多幅日本卡通角色的掛畫裝飾自己房間,我從旁轉悠,耳濡目染,然激情不若他,除了代溝,繁瑣的日常阻隔了我的「卡通心」。  自Covid19興起,日本江戶時代流傳的驅瘟避疫的卡通形象Amabié在網上風行。據說當年一位官員為了調查在海中出現的一股怪光,遇見一個長髮、鳥喙、菱形大眼、通體鱗片、腳如尾鰭狀的人魚異物──一種卡通裡標準的醜得可愛的形態。人魚告訴官員自己叫Amabié,住在海中,並預測人間穀物將豐收六年,可瘟疫亦同時傳佈。Amabié說:「把我的模樣畫下來,儘快讓人們傳閱。」  由是,Amabié的形象在日本一方面象徵瘟疫本身,另帶有驅邪保平安的作用,更被Covid19舊物新用,提醒人們「勤洗手、戴口罩、社交距離」,亦借由「網熱」,形成世界流行文化一員。  口罩附Amabié圖樣;生意人藉帶有Amabié的商品大發其利,譬如布娃娃、糖果、T恤等;無論專業漫畫家或市井小民都要參與一「手」,複製、提升、誇大Amabié形象。本來Amabié用於祈福與警醒,如今好像「紅」成了世界救贖的最新符碼。  姑且不論此符碼是迷信,或是由歷史延伸出的文化現象,對於人們遭Covid19圍襲而致的無助與隔絕的鬱悶,Amabié未始不能起些同甘共苦的連結效應。  1988年日本卡通影片My Neighbor Totoro(我的鄰居Totoro)問世,劇情述說一位教授領著兩個活潑可愛的女兒搬至鄉間居住,此時他的妻子正患重病住院,是影片裡(包括觀眾在內)大家的心事。然而鄉下晴朗的空氣、蓊鬱的蒼綠、美麗的花卉以及溫暖的人情,在在亦使大家胸懷開暢。  最離奇的是,兩個女孩兒認識了住在隔壁樹林裡和善的精靈Totoro。幼年的妹妹自初始遇見圓筒筒、長相奇特的Totoro就不畏懼,還能在他軟長的身毛上深睡。姐姐剛開始對Totoro尚存戒心,慢慢地也能完全接納,並且借助Totoro的魔力找回一度失散的妹妹。  「媽媽住在醫院還不回家」的內在不安,藉由外在的烘托一點點推高。剛搬進被鄰居男孩形容為鬼屋的舊房時,兩姐妹一打開房門即見灰黑躍動的影兒一溜煙地逃竄,躲進房牆的裂隙裡,樂觀的父親聽女兒提說,戲稱是「dust bunny」,原在塵土飛揚如跳躍的兔子,後來我們知道其實它們是影片裡異於人類的sprites(生靈),但當會兒卻不免引人神經過敏,不知下一步會發生什麼怪事。  教授父親善解人意,向兩姐妹傳授以笑聲驅趕內心壓力(類似經典電影《國王與我》裡以吹口哨來增加信心和勇氣),也從未對兩姐妹敘述的Totoro有過質疑。尤其當他埋進自己的研究時,讓妹妹單獨在偌大的園子裡恣意採花遊蕩,使我憶及小時候沒什麼拐騙,或「不可與陌生人講話」的警戒,和鄰舍小夥伴們在村裡各處自由玩耍。  妹妹在好奇心驅使下忘了害怕,用她的小手伸進房牆的罅隙裡要探出黑魘魘而快速的蹤影;用她的的小手採摘園裡漂亮的花卉;更用手緊抱著送給媽媽的禮物,堅持走遠路去醫院看望媽媽。這些都讓人感觸到孩子柔嫩的心,對周遭環境如此纖敏,以及由愛生出的勇氣。人在成長過程中,不知不覺讓歲月剝落了像妹妹般純然的意念,那種要抓出心中的疑問,抓挖美麗的人生,以及抓緊生命裡的愛。  「媽媽住在醫院還不回家」,彷彿我們現在想「Covid19何時消解」,或者心中的壓力和失意,我們想:我們要忍耐到幾時呢?有時我們得浴火更新,有時就是一轉念之間,無論如何,人類的苦難從未停止,這樁走了,那樁又來。  也許,想一想曾經在心間住的「我們」的鄰居Totoro,它和善又有魔力,然後,耐心等待突破時機的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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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杉林中的一堂課

張沛晴 山地,佔了台灣最大的一部分。想在美麗的台灣島賞玩山地之美,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說到中台灣著名的山林旅遊景點,想必大家都會直接聯想到溪頭。然而這個每到假日便塞滿了各地觀光客,空氣飄著一股淡淡柴油味的溪頭,早已無法滿足我嚮往徜徉於山林的渴望,於是我另尋仙地,前往溪頭的更上一層樓——杉林溪,接受大自然的洗禮。 和家人踏著濕軟木屑鋪成的林間小路,閒聊、遊走在樹林之間,遠遠看見有許多人聚集在前方,伴隨著人們的驚嘆聲走近一看,原來是兩隻優雅的小松鼠在吃著大樹賜予的果實,牠們專注地咀嚼著手上的食物,絲毫沒有被身邊人群的讚嘆聲干擾,彷彿活在屬於自己的世界一樣。觀察小松鼠的一舉一動,我內心升起了一個疑問:「為什麼老鼠和松鼠一樣是鼠字輩,然而看到過街老鼠,卻人人喊打,恨不得他們趕快從眼中消失。偶遇松鼠的時候,不但覺得整個人被療癒了,驚嘆連連下,不由自主地想用相機捕捉松鼠的小身影?」離開人群,我抬頭看著一塵不染的藍天不停地問自己這個問題。 下山前,我給了自己一個答案:老鼠跟松鼠最大的差異,就是松鼠多了那條毛茸茸的尾巴,因為那條尾巴,讓牠不用忍受一般老鼠的殘酷待遇,顯示出牠的獨一無二。我默默地勉勵自己,我也要像松鼠一樣,找到自己的特有的閃光點,創造出自己的價值,活出獨一無二的人生。 閒賞山林與小動物的每個感動時刻,發現大自然給予我的不只是感官上的享受,把景象放入心中內化、整理,往往能收穫不同的人生哲理。大自然,是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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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必須傾聽

 ▉林煥彰 我,必須用心 傾聽 幾乎是一種約定;我喜歡 牠也喜歡, 我喜歡說牠,也是她 ──我的貓; 我的貓,牠習慣 用行為的語言 面對世界;包括 和我對話, 我必須用專注的眼神 讀牠;當然, 不讀也行,我就抱抱牠── 或她, 這也正是我最喜歡的,一種 默默對話的方式…… ──天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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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只舊皮箱

 ▉陳慧文  朋友說:「妳的行李箱可以換了,現在網路上不到一千,就可以買到漂漂亮亮的一只新皮箱!」  巧珍嚇了一跳,在她心目中她的行李箱仍是二十幾年那樣光鮮亮麗、讓她引以為傲的限量名牌皮箱。那時她年輕活潑,有著令人稱羨的工作和男友,到日本自助旅遊,帶去的兩只大皮箱還不夠,又在東京迪士尼買了這只瑪琍貓大皮箱,才夠裝她的戰利品回家。這只亮眼的粉紅色皮箱,印著又大又甜的白色美貓,眨著水藍大眼、綁著蝴蝶結、閃著光芒和愛心,毫不掩飾地張揚著她的快樂和青春。  那可是一只令閨蜜讚嘆、讓路人回頭的夢幻皮箱。那樣的時光,彷彿才是昨天的事,卻突然恍若隔世。在朋友的提醒下,她的皮箱黯淡地失去光澤,瑪莉貓的圖案已然剝落,箱底沾染了陳年污漬,箱側還泛著些許霉斑。  回想起來,二十多年來,這只皮箱,真的跟著她經歷得太多、奔波得太久了!頭幾年,她確實跟著巧珍四處玩樂;但接下來,事業的迭宕、婚姻的變故、住處的變遷……其他箱子,都陸續故障報廢了;就這只皮箱,至今仍伴著她,如今竟同她一樣,皺紋黑斑都長出來了。但的確是堅實耐用的──提把、拉鍊和滾輪依然流暢順手、毫無生繡卡關。雖說「歲月不饒人」,但同時也「路遙知馬力」,這只皮箱不僅曾經「中看」,也意外地「中用」呢!  巧珍知道世人多的是以外表評斷個人價值,但她已到了不那麼在意他人眼光和想法、注重實質甚過表面的年紀。她將讓這只不再絢麗、卻超級好用的皮箱,伴她走過人生悲歡,直到她真的需要休息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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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笑盡天下可笑事

 ▉何佩梅  母親的本名是「少玲」,民國四十八年十月來台,經姨丈介紹,十一月便和父親結婚。登記身分證時彼此的陌生不難想見外,父親一時筆誤將「少」寫成「笑」,拿到證件時,母親又氣又好笑的質問,父親只有調皮的說:「生米既已煮成熟飯,就將錯就錯吧!」  這對甫認識一個月便結褵的小夫妻,婚後也沒有太多時間補談戀愛,甚至了解對方。只是為接二連三出世的兒女張羅著。父親擔任軍職,三天兩頭的移防,為人妻的「守活寡」不說,一份微薄的薪水,撐得了上半個月,下半個月就得勒緊褲帶的挨過去,一連三個月吃空心菜簡直是家常便飯。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營養不良的情況下,不爭氣的我們更是診所的常客,日子在苦的幾乎欲哭無淚的情況下緩慢的過著。妹妹繼姐姐急性肺炎,哥哥腎臟病之後,又得了哮喘病。媽媽每天只得背著她到市區一家專門治哮喘的小兒科那兒看病,看了兩個多月後的一天,母親從診所出來時,忽然烏雲密布,雨滴大點大點的落了下來 ,母親三步併兩步的快走,怕雨水淋濕了妹妹又加重病情,只顧往前看,不料噗嗤一聲踩到香蕉皮摔個人仰馬翻,屁股碰的坐在黏濕的地上,頭也順勢往後仰之際,立刻想起背後的妹妹,強撐起身子,拚命的掙扎著……  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同時,不禁想起以前曾是家裡有三十幾個工人的千金小姐,如今竟落到如此下場,悲從中來本是人之常情。當母親正要落淚時,突然想起自己的名字不是有個「笑」字嗎?而且這副滑稽的模樣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喔!竟也在對著自己傻笑三聲後,勇敢的爬了起來!  以一口勉強過得去的廣東腔國語,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茹苦含辛拉拔四個孩子長大成人,期間經歷許多不為人道的苦楚,以及生命難以承受之痛。她竟然甘之如飴的品嚐這人生百味,並且熱心助人,榮膺本社區人緣最好的「聊天會會長」,只要有她在,總是溫馨滿行囊,歡笑一籮筐!  古語謂:「笑盡天下可笑事,容得古今難容人。」據媽媽說以前是多愁善感的個性,不知是否真的「人如其名」而一改本來的面貌,或許真有此一說。但我更相信:勇敢,樂觀,凡事往光明面看,往往能扭轉乾坤,改變命運,獲得大家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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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壁虎

 ■黃建華 那些暗戀蘊藏著日影 躲藏在妳無法思念的角落 喜愛有光的牆壁 拙於隱藏自己 夜間爬行的試圖捉摸不定 隨著妳的身影沿著樓梯一路爬上屋頂 一直在高處俯瞰 清楚看見妳在人間的掙扎 停望,思考,快樂悲傷 但暗戀旁若無人 我害怕妳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 不願驚動妳的善良和同情 即使斷尾求生也在所不惜 或許妳永遠不會注意我的出現 我們原來並不在同一個維度空間 帶著黑夜黏液的身世 有光就有曾路過的痕跡 有些拒絕無從問起 不敢與妳擺放一起 或許妳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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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個父親的祝福

 ■寄三平  兒子最高學府碩士畢業後,憑著一股拼勁,最後通過國家高等考試,取得公務員資格,順利進入政府單位服務。  本以為他從此朝九晚五,可以過著一面服務國家人群,一面做著自己真心喜歡的事。但人間事永遠無法預料,想望和事實往往乖逆,更別說橫逆襲來了。都說公務員是「米蟲」,其實不然。  以兒子服務的單位為例,別說準時下班不可能,常常是事情一堆做不完,公文堆積如小山,加班到晚上九、十點是家常便飯。假日時有時主管一通電郵打來,也得銷假緊急加班,更別論深夜不期而來的「賴」指示了。  兒子所預期的朝九晚五的日子,並沒有真的到來,心情本就不好;又一再聽到親朋間對所謂「米蟲」的批評和指指點點,心中更是忿忿難平。  兒子是個有責任心的人,任事細心勇於負責。對他來說,做事容易做人難,單位裡人少事繁,他因為單身,體恤和幫忙有家眷的同仁,曾經有過一天主協辦逾九十件公文的驚人紀錄,看得我瞠目結舌。  年輕時我也曾是國營事業人員,對政府層級等工作不算陌生,但是這樣的數量,讓我心生恐懼,不會出紕漏嗎?  這陣子他心情煩躁,常有不如歸去的感覺,更放話「哪一天我突然辭職不幹了,希望你們不要意外。」做為父母,聽了這樣的告白,能說什麼呢?他的媽媽說,真的不喜歡,就離職吧。  雖然口頭上我也這麼說,但回想自己的職場生涯,難道就沒歷經過橫逆嗎?「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我總以為,勇往直前才是男兒本色。  兒子說,他不怕事多,怕的是進看守所;他說公文如此繁多,如何細心思考及規劃?只要稍有不慎,屆時不僅無功可言,甚且還要受累。「有功都是長官領導有方,過錯都是部屬執行不力。」公職十幾年,這點我能深深體會。  如今的世界,人手一機,走到哪說到哪,行到哪看到哪。  回想當年我局規劃的大哥大藍圖,經歷過的艱困險途,可說是蓽路藍縷,斑斑血跡,哪裡是一言可盡的。  曾聞某大學班長,為人方正不阿、專業出類拔粹、心思更是嚴謹細密,正是此事規劃者,其人每日兢兢業業、分分秒秒,無時不以為國建設為念。誰知因利益牽扯太大,有委員極思分一杯羹,竟誣陷他圖利合作廠商,班長為此無端被拘押於拘留所,一夜白頭。事經多年纏訟,最後雖還他清白,但傷害已經造成,國營事業人員資格已被剝奪。  想及此事,真是「時也。命也。運也。」我不免也開始為兒子擔憂起來。  前些時日讀到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憂鬱日子裡需要鎮靜;/  ……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我特地把它抄寫下來送給兒子,這個世界,萬事萬物,自己能夠掌握的,真的很少很少。  麥克阿瑟〈為兒祈禱文〉其中有一段說:主啊!/請賜給他充分的幽默感,以免過於嚴肅;/請賜給他謙虛,/使他永遠記得,/真正的偉大是單純。  孟夫子說「不恃橫逆之不來,恃吾有以待之。」兒子啊,做爸爸的別無他法,只能援引偉大人物的話,安慰鼓勵你「盡其在我」「功不唐捐」了。  我只祈禱你快樂、平安、健康,並樂於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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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人作家的英文小說

 ■程奇逢  移民文學是近年來談論得比較多的一個話題,它主要是新移民用母語寫的在移民國家中的生活經歷及對故國的回憶與眷念。也有用所在國的語言寫的,它需要面臨更大的挑戰,除了要有對新語言地道純淨的表達能力外,還需跨越兩種文化溝通上的障礙,讓目的語讀者接受和喜愛。  1953年英國賀蓋斯出版社(The Hogarth Press)出版凌叔華用英文寫就的長篇小說《古韻》。《古韻》從創作到出版經過十幾年的時間,更加令人矚目的是,凌叔華與弗吉尼亞‧沃爾夫及布魯姆斯伯裡團體的聯繫及精神上的交往。  讓凌叔華和遠在千里之外的倫敦文學藝術精英組織扯上關係的是一個英國年輕人朱利安‧貝爾。他的畫家媽媽范尼莎‧貝爾和小說家姨媽弗吉尼亞‧沃爾夫是布魯姆斯伯裡團體的核心人物。  朱利安在1935年7月到武漢大學教書,他深受布魯姆斯伯裡團體超前脫俗、放蕩不羈、無限激情的影響,最想去的兩個國家就是正處在革命和動亂中的中國和西班牙。1935年11月,他來到武漢大學三個多月後,在給母親的信中就敘述了和他和武漢大學文學院院長陳西瀅的太太凌叔華的愛戀,很快兩人就產生了不倫之戀,凌叔華比她大八歲,但是,朱利安對此並沒有障礙,而凌叔華也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這場愛的烈火之中。後來朱利安在西班牙內戰中戰死,凌叔華又回到陳西瀅的身邊。  通過朱利安凌叔華和弗吉尼亞有了書信來往,至今有6封弗吉尼亞的信存世。弗吉尼亞對東方文明充滿浪漫的想象,凌叔華的傾訴也讓弗吉尼亞感同身受。弗吉尼亞給凌叔華的信中寫到:「你的生活非常有趣,你是否可以用英文寫下你的生活實錄。」還說:「你就把它寫下來,簡簡單單,一五一十。」所以有一種說法,《古韻》的寫作源於弗吉尼亞的建議。  實際上,上世紀二十年中期至三十年代中期,凌叔華已經寫出版好幾部小說集。魯迅這樣評價:「大抵很謹慎,適可而止地處理她面臨的困境。」然而在與朱利安共同翻譯她小說的過程中,凌叔華真切地感受到中西文化和審美的巨大差異,進而有意識地進行心理換位與視角調整,尋找與陌生世界的聯繫。  1946年,陳西瀅被民國政府委任為駐聯合國科教文組織的中國代表,凌叔華移居歐洲,這時,維吉尼亞已經去世六年,但是凌叔華和布魯姆斯伯裡團體的其他成員重新建立了聯繫,繼續完成《古韻》的寫作。  承載了凌叔華童年記憶和中國體驗的《古韻》是她藉助於跨文化的眼光,對自我和曾經置身的文化回顧與反思中,重構了自我,並把它當成全人類的一部分。1989年凌叔華回國,第二年在北京去世。  《古韻》出版後,英國讀書協會(Book Society)評它為當年最暢銷著作,《星期天泰晤士報》撰文加以介紹,這比哈金1999年獲美國國家圖書獎,早了差不多半個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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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蛻變

 ■郭復升  「人大十八變」,照理說如此,但凡事總有例外,曾經的大學室友就是。  我和他是國小三、四年級的同班同學,他年紀小我幾個月,天生捲毛,頭髮無論怎麼梳理都會翹起一、兩根,加上不修邊幅的個性,座位沒有一天乾淨,所以老是自帶頹廢的氣息。過了幾年,緣分的驅使,他碰巧和我考上同所大學,且學系四個班級中又正好同班。雖然對彼此的印象早已模糊,不過至少比生面孔熟悉,便一起合租雅房。  起初以為過那麼多年,他肯定已從邋遢的行列中畢業,如同我改掉抖腳的不良習慣一樣。可惜沒有,大學的他和過去的差別只在身形,不愛乾淨的本性依舊。好險居住地空間夠大,他那頭的垃圾無法侵犯到我的領域,房內整齊與凌亂的界線分明。還好,亂歸亂,沒飄出臭味,沒引來蟑螂,我內心逕自慶幸。  一轉眼四年,除了上述缺點,他倒是沒其他特別值得一提之處。唯唯諾諾、成績普通、喜歡雞腿勝過排骨等,真的沒什麼好說的。畢業後我們各奔東西,我繼續升學,他直接當兵。再次見面大概是在他剛當完兵沒多久的事,是個同學間的小型聚會,地點在桃園火車站前站。第一眼並沒有認出他,而是他率先揮手,我才意識到是他,不是忘了長相,是神態丕變。飯局裡他十分有主見,懂得控制場面,什麼時候談近況,什麼時候說笑話緩和氣氛拿捏得恰到好處。  吃完,他整齊地排好餐具,坐在位置上有種令人肅然起敬的氣勢。規矩、談吐、應對進退和以前截然不同。他究竟經歷了什麼?聚會聊的話題開始圍繞這個。準時是軍中的基礎,起床後整理好自己的床鋪一點都不能馬虎,遵守紀律更是鐵則。聽到這兒,不禁有些興奮,進修的緣故,年紀較長的我還沒體驗過當兵的滋味。服完兵役的我將會有多大的改變?等待時間給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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