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旅行路上感謝有你

 ■劉先昌  旅行是大部份人所愛好與企盼的。當經濟條件允許,就想到名勝古跡走走,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道出了旅遊的魅力。  自2000年退休後有了閒暇,對岸親人也頻頻招喚,於是開始了與地理、歷史課本上,似熟悉又陌生的地名與故事的印證與探訪。當踏上神州大地那一剎那,忽然有一種失真的感覺。因為兩岸隔絕太久,政治意識的差異,使得原本不可跨越的鴻溝突然變得輕而易舉,但終究是願望實現,心中興奮感超越了忐忑不安。  自此以後,以一年兩次行程走南闖北,開始探親、尋根、印證、還願之旅。回父輩家鄉有親人帶領不成問題,但也花太多時間酬酢應對,腸胃的負荷與無宴不醉的煩惱也隨之而來。這是尋根與還願,但終究是看了進步的滬上家鄉,對它的繁華與現代超出想像,感覺與故鄉一詞有很大的距離。  之後,隨自己所興開始選擇想去的地方。我的選擇多是由以往閱讀散文小說裡嚮往之地。如梁實秋雅舍小品中的北京;梅濟民東北一系列長白山夜話、哈爾濱之霧、鏡泊湖之夜與田原的松花江畔文章;張放、朱西寧所寫山東故鄉的散文小說;另一位不知名作家所寫大西南擺夷族的「三人行」---還有父母待過的雲南、四川、貴州等地都是我想探訪之地。  一位網上朋友,在我第一次搭夜車到北京,就展現無比熱忱與真誠,早餐先應我要求去吃了老北京的「豆汁」,然後將我安排在準備開業的賓館中,每日駕車載我至長城、頤和園等著名景點遊玩,了卻我對北京情懷。以後又帶我到東北吉林臨江市,拜訪他的在地朋友,由此親睹東北夏季的舒適與遼闊,鴨綠江對岸北朝鮮的神秘,又直上長白山天池如朝聖般的遊程,讓人有不虛此行之感。這種遠行程、大景點,非得熟人帶領不得要領,而朋友的付出與相陪,豐富了我的人生體驗。  一位廣西朋友,知道我想去中越邊境對我盡力相助。除提供北海家鄉住宿外,其家人更駕車陪我游珠海路「清朝升平街舊址」、銀灘、冠頭嶺盡覽早年海口貿易的興盛,與繁華落盡的遺跡。我又以北海作據點,獨自去了東興口岸,看到熱絡的中越口岸貿易,穿梭叫賣的越女小販,幾如身處越南街市中,並幾經掙扎親嚐「鴨仔蛋」,為旅程中帶來驚爆。  2015年由地圖中選定東北一處小鎮,搭兩趟飛機到達千里之遙的黑龍江,在旅途中承當地人提供資訊,先巡逡有著俄式風光的哈爾濱市,當晚一夜火車到達邊境黑河市,乘遊輪飽覽黑龍江景及遠眺俄境風光外,又見到中俄貿易關口與徒步遊大黑河島,再包車參觀璦琿紀念館與知青博物館,也造訪「這裡的黎明靜悄悄」電視劇所遺俄式木屋場景,真是知性與感性之旅,路途遠不是問題,能有心靈上的收穫一切都值得。  2016年我隻身搭往騰沖夜臥巴,結識到福建打工的年輕夫婦,他們休假返鄉探親,力邀我到農村寨住幾宿,我依約去了,看到純樸的山居生活。這段時間我觀看怒江、遊村寨見老婦纏頭,老叟披單片蓑衣抽著旱煙筒,四十年前臺灣中國電視公司製作的「怒江春暖」裡的人物造型,實情實景在這裡展現。這裡沒有污染的青山綠水與人情味溫暖了我。他們開車帶我遊孫家壩古橋、賞千年銀杏、親近龍川江、泡大塘溫泉、到中緬邊境口岸一訪、參與當地朋友的壽宴及聚會,讓我見識到中國大西南地區百姓勤奮與質樸,朋友讓我的旅行更方便與溫馨,使我流連忘返幾不忍離去。  自由旅行要有毅力體力、能適應不同環境與隨遇而安的瀟灑。深入在地觀察民俗風情,結交各地益友,也記下點滴與影像作為寫作材料,與網上朋友分享我的心得。在步入一甲子齡後的我,能以旅行寫作做為生活的依託實在幸運。能完成一趟趟遠距旅行,多有勞各地朋友的相助,我衷心的感謝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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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公車驚魂

 ■張馨尹  在疫情尚未蔓延至中美洲土地前,某個週日午後,在一處公路上的公車亭和朋友道別後,艷日催著濃沈睡意,在我坐定在公車位上後,意識瞬間迷幻,一時忘記所在何處。沈入夢鄉的身子,隨著公車或急停或奔馳,神奇忖度身軀於頓與駛間,或左或右,往前往後,完美平衡,不至於全身奉出車位外。  時間若靜止,一陣騷動擾動睡眠,隔著日曬的鐵皮公車頂,意識如罩著昏沈氣息,窒息著,朦朧著。但微開的眼眸映入的場景,立馬使我驚醒:「靠在我右側的男子手拔著右前方年輕男子的刀,表明身份的急吼:『請大家看清楚,這人是小偷,他身上有我的皮包,皮包裡有我的證件。你們快看。』」慌忙裡的清楚表白,我們都豎起了耳,卻不知如何是好。  我回神時,大家目光灼烈往我瞧,電影裡打殺動作片,就在我兩拳間廝殺。  坐在我左邊一直鎮定的女孩卻突然害怕地哭了,我定眼一動也不敢動,就怕一個移身,靠在我身邊的男子在壅擠的車道中沒站穩,拳眼間的刀就要落在我身上。  那一片刻腦中畫面空白,所以,當年輕男人突然被後方不知哪竄出的一位壯碩男子亂拳猛打哀嚎後,顯在我面前的是一張稚嫩年輕的臉龐流淌著淚珠。  年輕男子成了海上孤苦飄盪的船隻,人群的聲浪推著他往後車門行去,我的眼角最後一瞥是壯碩男子領著他的衣襟往下走,原先跩著襤褸步伐的公車,不知何時已停下,年輕男子被幾個見義勇為的男子們推下了車,大夥兒視線飄向車窗外,沒人知道故事後續。  我終於回過神,緊緊抓住自己的所有物品,決定車子一進入馬拉瓜市的第一個公車站就下車,並且不管計程車費多少,都要趕緊結束這膽戰心驚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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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日記

 ■陳瑞玲 喜歡 和你獨處 安靜 不受打擾 喜歡 向你傾訴 隨興 毋須設防 筆尖滑過的每一頁 記錄著 青春歲月 跌宕起伏的情緒 滿載著 生活瑣碎 酸甜苦辣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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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蜜蜂說

 ■渡也 每一個人 也都是蜜蜂 來世上採蜜 採親情的蜜 知識的蜜 愛情的蜜 採生命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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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新衣裳

 ■薰依草  每年固定都會在換季時整理衣櫃,淘汰不再適合自己穿著的衣物,資源回收給有需要的人。日前,在壓箱角落裡不意挖掘出一件像是二十來歲時買的衣服,或許是之前整理時忽略了。這件過時的衣裳,讓我的思緒回到兒時。  家裡五個小蘿蔔頭,日子很辛苦,一年當中穿上新衣裳的機會,真是屈指可數。然而,大姨媽家開公司,經濟寬裕,所以每年過年前,她都會整理家裡表姊的舊衣服給我們家女孩,因為年齡相仿,所以尺寸大小也很合我們的身。雖然是二手衣物,但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已是相當珍貴的禮物。老大穿完換老二,老二穿完換老三,拉鍊壞了就換,扣子掉了就縫,破了洞還得看面積,如果不很礙眼,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憐老五小妹,這輩子沒穿過幾次新衣裳。  彼時家中女孩們的衣物都是共享,只要穿得下身,沒有哪件衣物專屬於誰。偶爾為了誰該穿哪一件而險些鬧口角,畢竟每個人都想搶美麗的衣裳。只能說,每件衣裳都被充份的利用,直到誰都穿不下身為止。這就是父母教育「物盡其用、節省物資」的觀念落實於生活最好的例子。  我進入社會工作開始領薪餉,因從小被耳提面命克勤克儉,即使很努力的賺錢,仍不敢大意消費,自然是東西夠用即可,嚴格禁止舖張奢侈。「夠用就好」成了我的消費座右銘,消費慾望於我很淺薄,除了生活日常必需品,絕不購買奢侈品。  衣裳舒適得體最重要,也因為空間有限,堅持不讓衣櫥塞到撐。投入職場近三十年從來沒有特意送自己禮物,總是遵循爸媽教誨要節省。但就在兩年前,將跨入知天命之年的春節,我的經濟能力終於較寬裕,於是決定選在每年春節犒賞自己一件新衣裳,謝謝自己一整年的努力,也圓了兒時春節期待一件新衣裳的夢想。  其實,犒賞自己的新衣裳也不是名牌或昂貴衣物,而是對自己的承諾,自我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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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蜘蛛人

 ■簡綾仙  要過馬路時,人穿梭在車陣當中,突然間,聽見微弱的一句句「不要過去,不要過去」,我神經緊繃環顧四周,不禁打個寒顫。  佇立街頭,恐怖氣氛愈加凝重,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句話漸漸在我耳邊消失;頓時,難抵一陣恍惚,竟迷迷糊糊的向前走去。  砰!尖銳的煞車聲像開場般,我整個人像麻薯趴倒在地,倒不如說像「蜘蛛人」(只不過玻璃牆變成地面),剎那間,心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有沒怎樣呀!」路上行人竊竊私語。  在我周圍圍一堆人,就是沒人敢過來扶我一把,也好在還算有良心的司機先生急忙下車,問我有沒有怎樣,而一臉慘白的我,八成嚇呆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剛好正在路旁值勤的警察看見,他馬上將警車朝著我開過來,我被警察扶上了警車,速速地離開現場。  「人沒死啦!大概沒有吧!」路上行人蠻失望。  到醫院,護理師叫我寫名字還有電話號碼,我的手也雖然是已經抖個不停,但是好像有人握住我的手,我才又一字不漏的全寫了出來,而醫院裏面穿著志工背心的人員,馬上通知我的家人。  不久,見爸爸媽媽趕來,我一見到他們,眼淚不自主地往下掉來,而爸媽他們以為我是擦傷很痛,但誰知我是處於剛從鬼門關走一遭的複雜心態。  等思緒稍平靜,躺在病床上回想整件事,想急於釐清究竟是為何?而心有餘悸,無異議又過於抽象,我想最主要的還是謝謝那位警察,因為要不是他,我可能還趴在斑馬線當蜘蛛人。  但叫我不要過去的那一個人,到底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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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瑤族民歌二帖

 ■王崢  〈氓仔〉  黑摸摸的水  摸得一抹黑  魚塘打水石上飛  偷得三更  五更不得追  氓仔影祟祟  魚都浮,貓公睡  貓公不餓,山有鬼  落雨,落雷  山鬼有眼,  氓仔不得歸  〈鳳山有老虎〉  日下山  貓公銜鼠上鳳山  狗仔伴貓索魚食  鉤也濕,嘴也濕  魚多半晌吊鷹姿  捨莫魚味日斜斜  捨得魚味月上山  月出大貓笑小貓  吼吼叫,貓慎狗仔跳  一路討得好虎追  坡上飛,坡下隨  兩尾濕濕下鳳山  魚走鷹飛  三聲虎公退 作者註 氓仔:也作“氓子”,平地瑤話中“小偷”之意 黑摸摸:桂北官話中“黑漆漆”之意 貓公,虎公:平地瑤話中貓,虎之意 山鬼:瑤族神話中的山神 鉤:動物的爪 捨莫:平地瑤話中“捨不得” 慎:害怕,怕 兩尾濕濕:害怕逃竄的狼狽模樣,承上文“濕嘴” 三聲:瑤族驅趕野獸的號子三聲 平地瑤話:桂北/湘南地區生活在江永,富川,恭城等的山谷丘地的瑤族所使用一種混合土語,屬於古漢語方言(大量粵語,湘語,閩南語借詞)與苗瑤語系勉語的混合語(克里奧爾Cre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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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十月的愛情

 ■蘇琳  這個時候的北京,天氣晴朗,微風徐徐的,十月的氣溫還算不錯。疲乏了一週,要看到她了,足以溫暖了。近來事情多,關係亂,總能忙碌很久。眼下,室內顯然比外面更暖和。屋頂上飄零著的黃葉,打著鋪卷兒,灰瓦一起...很美。  見到她了,她總那麼精緻漂亮。輕快又明媚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笙,妳等等我,我去個洗手間,我們就出門。」她的聲音淺淺癢癢的。我站在窗前發著呆,聽到她的腳步聲,我轉了頭。  是她呵,她走近,輕輕的:「阿笙,我們走吧。」說罷,她挎住了我。去的地方是家老館子,人不多,很安靜。但是不乏碰見熟人,她便微笑著替我打著招呼,拉攏著情誼。這樣的伴侶,很好了吧。  記得初遇她,是在去年的冬天。印象裏,那天她被裝點的,活像個「瓷娃娃」,精緻的瓷娃娃。她比瓷娃娃可愛,也比瓷娃娃有生氣。她像個天使,有自己的小世界。有時,她會露出不解的神情;有時,又很有主見般的難以接近。薄薄初雪,路上泥極了。急急地,我就這樣撞上了她。  當時我想,如果她有了喜歡的人,一定不會喜歡那種黏黏膩膩的。她或喜歡那種最純淨單純的男孩子,斯文又書生氣;亦或是那種穩重成熟的男子,穿著天青色的長衫。她喜歡的,都該是斯文人物。  念頭一轉,回到此刻,斜陽灑瀉,懶洋洋的。我和她一起看了個電影,叫《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取材來自奧地利作家茨威格創作的小說。電影拍的很經典,很觸動。她...看得有些難過。這本小說是一個自述者的哀怨,是會哭泣的文字。讀完了,印象深刻的是,男人始終記不起女人的臉和花瓶裏枯萎的白玫瑰。我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指,沒有說話。  出門抽了根煙,回來的時候,她窩在沙發上睡著了,像只軟膩的貓兒。我把大衣脫下,輕輕覆在她身上。站在陽臺前,看那個鋪滿了黃葉的屋頂。我閉上眼睛,聽落葉的聲音,很輕很輕,可還是聽得到。微微睜眼...適應光線。已是而立之年,許是該成家了。她...等我也等的太久了。就像屋頂上的黃葉,呆久了,過了這個季節,就落在泥土裏,消融了吧。想著,去周圍的首飾店買了個「素圈」戒指。  回到屋裏,她還沒有醒。沒拉好的簾子,偷偷溜進來幾縷光,映得她格外迷人。我悄悄的來到她面前,她的睫毛很好看,靈閃閃的。我吻了吻她的手,把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剛好,她醒了。「妳......」她的眼裏有淚光閃爍。「噓......」對視的目光,正是時光的美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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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桑樹,新菜色

 ■久彌  林中野櫻桃,野葡萄,野海棠,六月莓,小藍莓等會結果或莓的樹,藤很多,但一直沒見有桑樹。  發現後園林邊那棵小樹,葉子極像桑樹,是令我滿蠻興奮的。可是多年了,我一直耐心的問它是不是桑樹,但一直沒回音。他春天既沒好看的花,秋天也沒耀眼的葉子,卻佔了一個向陽的好位子。去年我忍不住了,告訴它:你若再不給我講清楚,明年我就把你砍了,讓出那空間給旁邊的小楓樹。  今年春初,我看見它葉間掛出些青青的莓狀物,像桑椹,不由心想有時樹也要恫嚇一下才行。但我仍不敢確定那就是桑椹,要熟了嚐了才算。可是真熟了,恐怕我也無法摘來嚐,以資證明。因它已長得瘦高,枝幹禁不起爬,也架不住梯子,無法摘。  近來有些紅了,雖還沒紫,可已是很像我印象中的桑椹了。今晨,看到幾隻鳥來,嚐了幾粒紅的,他們飛去,又引了更多鳥飛回,可能覺得味道還不錯,有了他們的點頭認可。這就不僅幫我證明了它是一棵桑樹,更令我高興的是,本山家小店又新增了一樣菜色,可招徠更多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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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紅花與乳房

 ■章杰  清晨五時許,拉開窗簾,出現陸地上的燈光,大溪地首府帕皮提近了。  大康凝視著愈來愈近的陸地,思緒不禁回到半個多世紀之前。那年他大三,特別喜歡高更的助教茉莉,夢囈似地對他說:「我們去大溪地吧,早晨看日出,傍晚看落日,白天在椰子樹下散步、作畫,就像高更一樣,拋掉一切,活自己的。」  當然,茉莉的話純屬夢囈。茉莉已申請到助教獎學金,即將離開台灣。大康才大三,還有一年畢業。畢業後還得到中學實習一年、服預備軍官役一年。也就是說,最快的話,也得三年後才能出國。即使出得去,也得為學業和生活拼命。至於遠走大溪地迎日出、看夕陽,恐怕是場很難圓的夢吧。  半個多世紀後,大康竟然來到大溪地,不期然地想起茉莉。當年大康問茉莉,到了大溪地怎麼生活,茉莉說:「我可以臨摹高更的畫,賣給觀光客啊!你嘛,就幫我賣畫吧。」  大康想,如果能夠在街頭看到一家賣臨摹高更繪畫的畫廊,而店主又是雞皮鶴髮、老得已認不出來的茉莉,那將是多麼傳奇的小說題材!當然這純屬幻想,茉莉到美國後隨即嫁人,哪會浪漫得到大溪地一圓年輕時的夢!  大溪地面積不大,包輛出租車就可輕易地環島一周,年輕乘客大多自由行。上了年紀的長者,大多花點錢隨團觀光。岸上觀光過午之後出發,還有足夠的時間到帕皮提市區走走。大康揹起背包,從七樓來到三樓,一大群人像小學生放學,或是監獄放封風般,雀躍地走下舷梯。  兩位身穿花布紗籠,頭戴花冠的大溪地女郎,手提花籃站在舷梯兩側,每人奉上一朵七瓣的茉莉花,這是大溪地的島花。碼頭對側的帆布棚下,六位男女樂者,彈唱大溪地傳統音樂迎客。他們的穿著和長像,使大康不禁想起高更筆下的大溪地。  大溪地以物價高昂著稱,買個椰子竟然五美元。不過想起高更畫筆下的大溪地,少不了女郎、海濱和椰子樹,就買了個大椰子,一面吸啜著,一面逛市場。他花了點時間為幾個孫兒挑選禮物,到了大康這年紀,為孫兒買東西永遠不會嫌多。  看看腕錶,還有點時間,信步走進一家畫廊,大康一進門,就被一幅《紅花與乳房》吸引住,這是茉莉最喜歡的一幅,不免駐足仔細打量。這幅高更的名作,以強烈的色塊,表現大溪地女郎健美、自然的胴體。畫幅繪兩位大溪地女郎,右邊那位斜披著紗籠,露出右乳,左邊那位上半身全裸,雙手托著一盤紅花,兩個豐碩的乳房就垂在托盤上。  臨摹畫作純屬商品,通常不會簽上臨摹者的姓名,但這幅臨摹的《紅花與乳房》,左側女郎的裙緣上,似乎有一排以不顯眼的色彩書寫,乍隱乍現、似有還無的字跡,順著裙緣蜿蜒。  大康從背包裡取出老花眼鏡,湊近仔細看,這才看清楚那些不相連綴的字母,組合在一起不正是茉莉的英文名字Melissa嗎?大康呆住了,口中喃喃自語:「是她嗎?是她嗎?」  Melissa是個很通俗的名字,大康的理智告訴他,臨摹者是茉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心中仍存著一線期望。年輕的女店員以為大康喜歡那幅臨摹,走過來兜售,大康恍然不覺,口中仍在喃喃自語:「是她嗎?是她嗎?」直到店員在她臉前揮手,才回過神來。  「這幅畫是誰臨摹的?」大康用英語問。  「不知道,我剛來不久。」  「你們老闆在店裡嗎?」  「不在,他和朋友喝酒去了。」  大康點點頭,心中盤算著下一步要怎麼做。看標價,五百美元。同樣尺寸的臨摹畫,在他處不過一兩百美元,大溪地的東西就是這麼貴!大康沒帶那麼多錢,也沒帶信用卡。大康表明自己是搭郵輪前來觀光的,徵得店員同意,用手機拍下那幅《紅花與乳房》,又留下名片,一再交代店員,等老闆回來,希望能夠打通對方付費的電話給他。  大康沿著來時路往郵輪停舶處行去,途中有家中藥行,看店的是位華人老太太。大康心想,如果茉莉真的在大溪地,老太太說不定認識,就駐足和老太太攀談,老太太能說國語,大康問她:「這裡有沒有一位華人老太太,年紀和您差不多,喜歡臨摹高更的畫。」說著秀出手機上的《紅花與乳房》。老太太連連搖頭:「沒有,沒有耶。」  回到船上,剛好趕上集合時間,大康參加「大溪地島觀光」行程,以順時針方向環遊大溪地一周。為免錯過畫廊老闆打來的電話,大康將手機掛在脖子上。  他們遊歷過好幾個景點,大康掛在脖子上的手機一直沒有動靜。  沿著海濱大道回到帕皮提到一家酒店用晚餐,自助餐相當豐盛,是純正的法國菜。大康吃飯時將手機放在餐桌上,直到吃完上車,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巴士剛回到郵輪停靠的碼頭,大夥還沒下車,大康的手機響了,大康趕緊接聽,傳來法國腔的英語:「我帶著那幅《紅花與乳房》和您要找的畫家在船下等您了。」  大康已年逾古稀,心臟仍不免卜卜卜的跳個不停,如果真的是茉莉,千言萬語,將說些什麼?觀光巴士就停在距離郵輪停泊處約一百米處,只見一位矮胖的白人帶著一幅畫,旁邊是位穿花布紗籠的女子。上了年紀的人看近處不行,看遠處卻看得清楚,那位穿花布紗籠的女子顯然不是茉莉!  大康走上前去,那矮胖白人說自己就是畫廊老闆,指著身旁年約三十的大溪地女郎說:「她就是你要找的畫家。」  眼前的大溪地女郎體態健美,大眼濃眉,嘴唇豐厚,白底紅花的紗籠裹不住浮凸的乳房,宛如高更筆下的大溪地女郎再現。她那略帶倔傲和狀似什麼都不在乎的野性美,使大康不期然地想起茉莉,仔細端詳,氣質和神情還真有幾分相似呢。  「先生,」女郎打斷了大康的遐想。「你找我,是要買我的這幅畫嗎?」那大溪地女郎會說英語。  大康只能點點頭。  女郎繼續說:「難得有人特別喜歡我的畫,真的很高興。我和畫廊五五分帳,我的一份就只少收五十美元吧。」  大康綻放出年輕人才有的燦爛笑容:「妳的一份不能少。」又轉過頭對矮胖老闆說:「你們等著,我上船去拿錢。」  五分鐘後,大康帶著錢下船,交給老闆五百美元,又給女郎一百美元:「這是給妳的。」  女郎喜出望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抓住大康的肩膀,在大康臉頰上重重地吻了一下,烙上一個豐厚的唇印。  大康帶著那幅臨摹的《紅花與乳房》回到船上的房間,照照鏡子,望著那鮮紅的唇印,他決定寫篇小說,以虛實相參的筆法寫下一段往事。他取出筆電,寫下故事綱要:男主角到大溪地旅遊,無意中看到一家賣臨摹高更繪畫的畫廊,他走進去,戴上老花鏡,發現畫上有個熟悉的簽名,他買下那幅《紅花與乳房》,故事回敘至半個多世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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