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機械錶─ ─記失能者

 ■李修慧  白牆無菌  窗簾密縫了消毒味  款款揚起,那隻錶  如今耗盡最後一丁點  擺動的記憶,靜止  沿手腕上溯,你  而今擁有比言語、行動  更沈穩的頻率  作為生命的代理  手臂上的針管藥孔  爭相長大像蕈箘  藥水輸送入體  一秒一滴一cc  賦予你全新的刻度  以及全新的  時間,答、答、答  曾回響在深夜長巷  與愛人擁抱的時分  行走的步速、微小的擺手  讓腕上的錶熱切轉動  完整日夜  而今你的言行不再自轉  人造的管線  成為你心肺的齒輪  唯你的錶,率先  放棄自在行動的滋味  死去,而你仍無法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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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漫走老厝邊>將軍們

 ■郭漢辰  我常在眷村的角落遇到將軍們。  肉身早已消失只剩下魂魄的他們,站在自己居住的老房子前面,眼睜睜看著歲月的流失,他們一臉迷茫不知所措,要前進也不是,要後退也不能,只能看著滿園的花樹淚流。  老房子前些時候還破舊不堪,將軍們那時頗多怨言,總是喃喃自語地說,好好的老家就這麼被時間糟蹋了。  那時屋內檜木樑柱彷彿就要傾到下來, 將軍想呼救也不及,住了數十年的老屋如此煙消雲散。「實在可惜了」,將軍們的嘆息到現在,都還在巷弄裡迴盪,最後散步在我的耳裡。  最早官方還想拆了這些老房子,將軍們急得跳腳,卻也無法挽回。直到這幾年老屋變成歷史建築,房子才留了下來。後來這幾年政府花了很多心力修繕老屋,但將軍們也不是很滿意,他們說「房子改建得太新了吧!根本不像當年的老家」,「牆壁哪是這種顏色的?他們如何窺看到當年老屋的樣貌?」,他們七嘴八舌地數落著,就算是呢呢呢喃的微詞,將軍們還是在自己的老屋踱步,看著澄藍的天,盎然的綠意,守住一方天地。  將軍們想起尚未來台灣之前,烽火的連綿,那是下一代人無法想像的,許多兄弟的胸膛被炸出個血洞來,響徹戰場的哀嚎,迄今還是巨大的噩夢。直到和政府搬遷來原本這座陌生的島嶼,戰爭的陰影仍然籠罩了好幾年。  等到戰爭真正不再糾纏他們了,歲月帶來的病痛卻撲天蓋地而來,有時是家人們生病,有時是自己迷失在記憶的迷宮。一個老將軍述說他的遭遇:「那一天,我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明明老家就在隔壁的巷子,卻怎麼走都走不到。」  直到斷了人生最後一口氣,將軍的記憶又都排山倒海而來,命運就這麼愛捉弄他們。如今日日夜夜守在自己的老家,不想離去。  將軍們的魂魄,後來還是陸續四散,直到大家都離開了,有新一代的年輕人進駐眷村,但他們老早就忘記有一群將軍們,曾在這裡活過、愛過、生活過。  四十年過去了,半世紀過去了。  大樹下吹來一陣微風,彷彿看得見將軍們的身影,曾在這裡進進出出。我和無數前來此處的人們,一同仰望從大樹上撒下無數南國斑燦奪目的陽光,此時我看見將軍們的臉龐,浮起多年難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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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的盥洗室

 ■林思妙  當初看上這間房子是因為陽光充沛、空間寬敞,甚至連盥洗室都是!  我前一個住所的盥洗室,窄窄小小的委身於房屋角落,一方小小窗,透進被鄰居擋住而所剩無幾的微弱光線。所以進入這個私密空間時,不免有壓迫感,同時陰暗的光線,更令人鬱悶。再加上沒有乾溼分離的衛浴設備,空氣中瀰漫一股溼氣。  每天都要在此很多時間,不喜歡的感覺日益增加,想要寬敞、光亮、乾爽空間的念頭愈來愈強大!  買下房子後,盥洗室又稍加修整。雖然原先光線就充足,但貪婪的我,還是再開了一扇窗。同時把鏡子也換成大面積,最後當然是做好乾溼分離。  現在一早起床,在透入晨曦的窗邊刷牙洗臉,心情光明開朗。看著潔白牙齒、光亮臉龐,於是手舞足蹈哼唱「清晨節奏響起,向世界說聲早安」的牙膏歌。這麼陽光、清新、愉悅的空間!  晚上,卸下臉上的妝,卸下一切偽裝及防備,輕鬆做自己。完全放空的淋浴,洗掉一天的疲憊、污染,心靈一線平靜自在。清爽、寧靜、無罣礙的空間。  歐陽修曾經說過,最好讀書時間有「三上:枕上、馬上、廁上」。以前總覺得太誇張,在臭味薰天的廁所讀書,不是太虐待自己。搬到新居之後,發現寬闊、乾淨又明亮的盥洗室,不也可以是書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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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藝文短訊>筆會講座歡迎參加

 中華民國筆會11、12月精采講座:「外國文學大講堂系列講座」由梁孫傑主講「現代愛爾蘭文學的悲歡離合」,時間11/23日下午2:30-4:30。「外國文學大講堂系列講座」由梁欣榮主講「魯拜雙聲--百年波斯絕句賞析」,時間12/1日下午2:30-4:30。「百年文學視野系列」由陳義芝主講「百年新詩小筆記」,時間12月7日下午2:30-4:30。以上三場活動地點:紀州庵文學森林新館2樓,免費入場,歡迎報名參加。請搜尋Beclass線上報名系統「中華民國筆會」,詳細資料請見中華民國筆會網站http://www.taipen.org/,電話:(02)2369-3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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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幽默人生>溫馨祖孫情

 ■吳玲瑤  那年海外女作家協會在溫哥華開會,會員余國英帶了一大箱從大陸買回來的美麗絲巾,如果願意看一下她孫女的照片,都可以得到一條絲巾,這是新科祖母快樂的分享,見人就想展示她認為世界上最可愛的小人兒。美國更有一種說法,平時動作緩慢的老先生老太太,拉出孫子照片的速度,比神槍手拔槍,比牛仔表演扔套繩還快,連陌生人都別想逃過,還要聽他眉飛色舞解說每一張細節。  鄰居史密斯是高科技創業家,夫妻做了祖父母後,身上穿的T恤,車上掛的標語,處處都是「我們是驕傲的祖父母」,公司上市也不見他那麼得意,一生幸福的最高點莫過於此,好像這次才是真正「成功,成公」,那種成就感好像不是名譽財富可以比的,心情天天飄在雲端,老是跟我們講:「早知道做祖父母這麼好,我們應該早一點做。」還說:「有沒有孫子不像創業那樣,不只是靠自己努力就可以。」「好險,我們差一點不想要孩子,還好沒做那樣的決定,否則就沒有孫子了。」滿溢的喜悅,簡直無法以言語來形容,更無法不分享,不僅宣告身份的改變,也象徵生命的延續。  讓我突然想起以前在台灣背過的蔣總統語錄,小時候不懂,現在才豁然開朗:「生命的意義,是創造其宇宙繼起的生命」,原來是指這樣。孫子是爺爺奶奶通向未來的聯繫,祖父母是孫子通向過去的聯繫,靠著這兩項聯繫代代相傳。  祖孫三代的關係很微妙,有奶奶懷疑為什麼不怎麼聰明的兒子會生出這樣聰明的孫子?每個祖父母都覺得自己有世界上最完美的孫子,有愛因斯坦的智商,繪畫才華直逼畢卡索,音樂天才如貝多芬,踢被子像貝克漢踢足球。孩子的功課不好,一定是老師沒眼光,鞋子穿錯腳,是現在鞋子好像沒有左右腳之分,果汁打翻是別人倒太滿。但是兒子媳婦卻不這麼想,都說:「許多孩子被慣壞的原因,是因為你不能打祖父母的屁股。」再加上一句:「祖父母一進門,所有平常的規範就從窗戶飛走。」法國作家雨果說過一句話: 「有不愛孩子的父親,卻沒見過不愛孫子的祖父。」更聽過一句玩笑的話:「為什麼祖父母高興抱孫子,是因為終於有一個人可以折磨那個曾經折磨他的人。」  當孫子或祖父母都是一生中最滿足的經歷,許多小孩都有和祖父母相處的溫馨記憶,說童年最好的座位,是坐在祖父母膝蓋上,他們就像生命中的太陽,生長中的維他命,讓世界更溫暖,更柔和,更慈愛,沒有條件的愛,有時甚至有些溺愛,有耐心,有趣,永遠有小餅乾。他的角色有點像父母,有點像老師,有點像朋友。要孫子形容祖父母是怎樣的人,各種可愛的話都出籠了,「一整天什麼事也不做,只是等著我們去找他」,「他們的牙齒可以拿下來」,「奶奶是一個沒有自己小小孩的太太,她比較喜歡我爸爸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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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ira提在台南辦婚禮……「和爸媽一起複習歡笑」

 記者施春瑛/台南報導  林志玲和日籍老公Akira 17日於台南盛大舉辦婚禮,兩人也一起聯名發了一封「致所有好朋友」的聲明,感謝大家的祝福。  林志玲在信中表示,非常開心地開大家分享這個喜訊,「今天是Akira和志玲的婚禮,再一次感謝從宣布婚訊以來,給予我們支持的大家」。她表示,Akira和她常相互提醒不忘初心,於是他們選擇了這個充滿意義的地方舉行婚禮。記憶中的童年,是和哥哥親戚小朋友們穿梭在嬤嬤老家祠堂小徑裡的春夏秋冬,這個地方承載著她和家人的快樂時光,也是她爸爸媽媽充滿回憶的念想。  Akira也提出,希望能跨越文化和禮俗,在志玲父母充滿美好回憶的台南舉辦婚禮。  林志玲表示,在這個對於他們很重要的時刻,作兒女的希望可以和爸媽一起複習歡笑,所以選擇了台南,也謝謝Akira願意牽著她的手一起從這裡開始創造屬於他倆的溫暖家庭。也衷心謝謝每一個為他們祝福的大家,希望大家都不要放棄創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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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學園>起床號

 嘉義縣重寮國小5年甲班  ◎張芷瑄  今天負責叫我起床的,不是太陽先生的雷射光,而是雨小姐天籟般的滴答聲,但我只想賴在那暖暖的被窩裡。最後,媽媽一記獅吼功,嚇跑了瞌睡蟲;我,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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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學園>享受孤獨

 台南市建興國中3年1班  ◎楊芝瑤  升上國三的暑假,我的讀書習慣產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一、二年級時,我總是在家中的大桌子上,與二姊、爸媽共處同一個空間讀書。在那個空間,吵雜瑣碎的聲音不可避免,但我依舊讀得自在,聽到有趣的話題,便湊過去一起討論。但這個暑假,我卻天天往圖書館跑,以前的我,卻是最討厭圖書館安靜得令人窒息的自修室。  發現這件事,我是吃驚的,畢竟這是我第一次真切的發覺到如此明顯的轉變。一開始百思不得其解,別人都說是因為認真讀書才會容不下雜音,但以前的我也很認真,怎麼就容得下聲音呢?  後來想想,這或許和孤獨有關。  不久之前才剛有了蔣勳的《孤獨六講》,但自己讀的時候,注意到的是「惰欲」、「暴力」、「倫理」,而非「孤獨」兩字。直到看了補習班老師發的補充教材─的一小段─進一步地才連結到「孤寂」。  在圖書館裡的我,是一個孤獨的個體。縱使閱覽室人數眾多,卻絲毫未滅孤獨感。因為我們都不了解彼此的身分、工作、心事,完全獨立的個體,絕對的孤獨。在家是不同的,如此的我正憧憬孤獨,我不希望別人看得見我正在讀什麼、知道我讀書的狀態、評斷我讀書的效率和成效。這一切我想自己保留、自己察覺、自己定義。在圖書館裡,我才能真正掌握讀書節奏才能只與自己相處,並擁抱我暑假才發現的孤獨。  媽曾問我,你需不需要人陪,不孤單嗎?我說不用,我不孤單,我享受孤獨。  孤獨不是孤單,也不是寂寞。  所謂「孤獨」,是一個人在與自己相處的「狀態」;「孤單」和「寂寞」,是一個人渴望想與他人相處卻不可得的「心態」。  如今的我,了解了孤獨,擁抱孤獨,並享受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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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學園>守護神

 高雄市溪埔國小3年忠班  ◎姚品亦  媽媽像太陽  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照亮我的心靈  媽媽像月亮  在深夜裡  靜靜的看護我  媽媽像星星  一閃一閃亮晶晶  裝點我的夢  太陽、月亮和星星  時常相伴我身邊  媽媽是我永遠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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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轉機

 ■瑞伯  我從法蘭克福飛回台北。很便宜的票,長沙轉機,來回不到六百歐。啟程當天到機場,印度地勤搞不清楚長沙,廣州,北京等轉機點的差別,講了好幾次,最後是一個瘦小的中國人出來解決。他無奈地說這些外國地勤教了好幾次就是不會,反正後來講中文的都會幫忙收拾。因為颱風,去台北的班機全取消了,但可以今天先飛長沙,再找票務協轉,否則下一班便是三天以後了。  後來我還是決定先飛長沙。出關,換鈔,搭大巴進市區待一天。沿途處處大興土木,進了城也是一團灰濛。我拖著二十多公斤的行李穿過火車站前喧囂的大馬路,住進ㄧ家平價連鎖酒店,不時想著入境時殷切的工作人員。他瞄著人們捏在手上的護照,不時輕聲提醒台灣護照收起來,用不上。我就這樣和幾個排隊的人有些曖昧地相認,但過關後也就各走各的了。早知如此,我就加買旅行不便險,也不帶大行李。  卻又是很熟悉的夏日潮悶。走沒幾步,就出一身汗。令人瞬間想起竹子、蟬噪、濕氣,以及無數個打傘或擦防曬油的日子。舉止安詳的櫃檯小哥慢慢問我,要不要加點錢買月餅。雖然婉拒,但月餅甜潤的印象或多或少緩和了倉促的心情。  我討厭說走就走,不喜歡突如其來,一路進城只是滿心煩悶。如果今天是在曼谷或阿布達比滯留,或許我會很興奮,因為那是還沒去過或去得不夠的地方。大概確實因為無心遊賞,所以眼目所見俱是日常。旅館房間窗口正對一條大馬路,半新不舊的白磁磚大廈,牙醫與補習班招牌林立,同樣貼著大廣告的公車接連駛過。我繞了街區一圈,興沖沖買了滷味,豆漿,酸辣粉和豆沙餡餅。很快就滿手食袋了。民宅鐵窗有凌亂的盆栽,穿白汗衫的大叔朝路磚灑水,小吃店的舊大風扇,在清淡的燈光下刮,刮地旋響。這情景很像青年公園附近的小市場國宅。二十年前如果要拜訪大阿姨,我們會走到消防隊旁社區高中的馬路等52路公車,帶著禮物穿過整個西區,我會沿途想著紅豆餅、涼圓、雙胞胎。漸漸我發覺原來拎著小吃越走越閒適,是一種日常作息反覆雋刻出的身體記憶。毛孔因來車微微的熱風而張開,也是一種身體記憶。縱使風沙埋得很深,泡在潮悶的空氣洗洗,人就登時醒神,彷若時間從未前進。只是52路公車,很久以前就已經沒有了。  卻又不像我的家。筆直粗壯的大馬路,分毫不讓洶湧的喇叭與汽機車,海島雲朵的形狀也比這裡豐澎而劇烈。時間有限,張家界馬王堆這樣的景點自然不可能去,岳麓山也僅是匆匆一瞥。雖然查查手機,可以知道什麼該看,哪裡該去,正如人們可以輕而易舉瀏覽並複述任一老城的歷史,但越是看,越覺得自己根本一無所知。厚著臉皮問了公車上的女大生。她說:這裡沒什麼景點,不如去做足浴。大概因為就住附近,她也順口提了橘子洲和中南大學一帶的荷花池。我就隨喜散步去了。秋高氣爽時應該很美,可惜此刻好像還是來得太早。遠處的毛澤東雕像巨大而雪白,彷彿有少女漫畫飛揚的睫毛,在成帶的江洲與暮雲間奇異地漂浮。卻看見洲上有人撐篙,有人倚樹獨坐,不知怎麼渡過沼澤走到平緩的水流邊上。那些人很慢,很靜,很長一段時間頭都不曾抬起來。那乍看意興闌珊卻又異常專注的悠緩,與大路與遠方似乎都是不同的世界。漸漸我也幾乎忘記溽熱,沒入一方凝膠狀的時空底。在混濁而無形的過站,籠罩的是過往的疊影,換的是我自己的零件。  停留的時間太短,對於長沙地景實無評說的資格,只是偶然跌落了啟程與抵達之間的節點,被時近時遠的熟悉推移著,不知應該發現還是回味。後來我決定找個人徹底且大聲地說說話,於是花光所有的錢,招計程車去機場。車上有鮮紅的祈福穗,油亮的木珠坐墊,師傅與客人卻隔了一層霧裡看花的厚玻璃。當師傅快樂地聊起他兒子的婚禮,我就忘記了窗外迷迷的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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