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老黃槿花樹

文∕攝影 梅子 唐朝詩人楊炯在〈送楊處士反初卜居曲江〉詩中寫道:「雁門歸去遠,垂老脫袈裟。蕭寺休為客,曹溪便寄家。綠琪千歲樹,黃槿四時花。別怨應無限,門前桂水斜。」其中「黃槿四時花」,卻也說明了它一年四季花期的生態,可是以夏季時的花期最繁盛。 附近公園的小樹林裡,就殘留著一個黃槿花樹小群落,約有八株。它們為何在公園成立時被留下來,原因不明,想來也許是「黃槿四時花」的花期生態被看上了,也或許是它們都很老了,老得可以提供遮陽乘涼了,因此,這公園裡黃槿花樹下的石椅數量最多。附近的松鼠,有時會跑到這些樹上流竄,或睡著午覺。 這些老黃槿花樹寄生長滿細細小葉的抱樹蕨。黃槿花樹樹幹已失去大部分抗拒雨水和溼氣的表層,因此,葉片厚實,耐旱性強的抱樹蕨,將變彎變皺變腐朽的樹榦變成攀爬附身的宿主,繼續提供最後的養分。但在我看來,它們可能互謀其利,抱樹蕨在老黃槿花樹上最脆弱的地方,提供一種護身的保護作用,以證明老黃槿花樹老雖老了,卻還有最後的殘餘利用價值;而抱樹蕨在擁抱老黃槿花樹時,除了讓自己取得容身之地外,也讓皺紋深刻的老黃槿花樹表面上維持著一些抱樹蕨的觀賞綠意。 這些上了年紀的老態龍鍾黃槿花樹,老得嚴重彎腰駝背。不過,它們都在這些年來的幾次颱風裡倖存下來了,好像還捨不得離開似的,堅守在原地,抱樹蕨陪伴著它們,我和松鼠偶爾過來探看它們。它們是這公園裡少數被留下來,還花開喜人的樹種之一。 鮮黃色的槿花花朵,在一朝開放後,黃昏落了一地,也似在證明這些老黃槿花樹在晚年,尚有一息尚存的燦爛和價值。人們偶爾會坐在老黃槿樹下的木條椅上,或者發呆,或者聊天,或者沉思,或者累了打盹一個下午,它就這樣默默陪著,在這樣的一個寬大陰涼的樹陰下,再熱烈炙燙的陽光都會被既厚且大的葉片層層阻擋。我在想,如果這公園裡少了這些平凡的老黃槿花樹小群體,還有抱樹蕨和松鼠青睞嗎? 其中有幾株的確是太老了,老到已經無法直起腰,需要用高高木椅的支撐物去牢牢支撐它,正因為如此,孩子才能用短短的手臂撫摸到它彎曲的樹榦,把小小的身軀騰空吊掛在它的樹幹上,將歡笑吊掛起來,又散落在天空和地上。它們和其他別的較年輕的黃槿樹一樣,開出寬厚的葉子和大又黃豔豔的花朵。在這公園裡,這幾株老態龍鍾的黃槿花樹,也許年歲與附近的河流或廢棄碼頭歷史一樣久遠了,那時,或許還有更多的同伴陪盼在它們身邊,那時它們或許還能聽到從河岸碼頭那邊傳來的熱鬧人船吵雜聲。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留下來的一些黃槿花樹也老了。 老黃槿花樹真的老了,不知道這一生還有沒遺憾。但或許,現在它最需要的是好好坐下來,可以好好歇息,在最後的「黃槿四時花」的餘暉歲月裡,好好回味一下逝去的崢嶸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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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文薈〉詩路三疊

陳謙退伍後第一件工作於前衛出版社1992年。 文、圖/陳謙 回首數十年寫詩和生命的歷程,兩者有著深深的連結,細細尋思,以下三個階段的故事就是詩與生命關連的節點。   一、文不成又如何?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這句錄自胡適大師的格言,被我寫成龍飛鳳舞的書法字,曾在我國中近二年的時間裡被我用雙面膠張貼、高掛在我的房間。剛開始是國文老師刻意捉弄我,想說作為衛生股長的我,怎會把黑板字寫得那樣支離破碎,在徵求全班意願不果後,指派每日義務在黑板寫下同學姓名座號作為當日值日生的幹部的我,前去參加全校性國語文競賽。這也不是我這一次參加,第一次是國一上學期,參加的不是書法是演講,開講前十分鐘抽到一個平均三位就同時會抽到的題目「永懷領袖」,當初是領袖的兒子當總統,這個題目看來極好發揮,但我卻只有領袖小時候看著魚兒逆流而上砥礪人們發奮向上那個故事的印象。   上台排序在第三,沒想到前面兩位別班同學都搶了我要講的故事,不得已,我又突然想到領袖不是有砍倒櫻桃樹還因為誠實被誇讚,我為自己的機靈暗自竊喜,當四分鐘時間一到,鈴聲一響我覺得我該做一個漂亮的結尾,於是在台上補充: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誠實是領袖帶給我們最好的啟示。我們要光復大陸,收復國土。   年代模糊的國小同樂會陳謙就十分尚武。 哈哈,結尾另拓一筆,自己也在結尾不自覺的雙手握拳自帶動作。心底都驕傲了起來,想說一定會得到老師的讚揚。 走下台前我的國文老師也是今天的評審之一,冷冷地瞄向我淡淡且小聲說了一句:「你說的是華盛頓,不是蔣公。」……   莫渝認為陳謙有小敘事詩的風格。/莊紫蓉提供 書法寫的龍飛鳳舞的我,平時也討厭自己寫的字,所幸今天的字帖不是冗長的七言古詩,只是一句簡單的格言「寧鳴而死,不默而生」。記得我是第一位走出書法教室的,我的國文老師又是評審之一,看到趕忙交卷的我,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當我步出教室也彷彿聽到誰聲輕聲的嘆息?   週記發回來的哪天,我的字帖也被主辦單位交還給老師,老師默默叫喚我的名字領回,沒有一句鼓勵從他嘴上說出,有感而發的國文老師,同時也是我們班導的陳老師竟詩興大發,週記上寫下至今仍叫我疑惑的字句:   文成文成哉,不不文不成,文不成又如何?   到底何意?五十年後的今天我依然費解。     二、土星環樣貌的文成出版社!     看來國中老師失望透頂,但其實我國小的表現現在來看還是極具天賦的。   自己的第一次演講早在小學二年級,當時我就讀新莊的國泰國小,期末同樂會導師在台上不知為何指名我上台演說,我不知那來的勇氣就毫不猶疑真的站上了台,雖然腦筋空白,但還是莫名其妙說了跟「動物大冒險」有關的虛構情節,這可能是我愛說故事的開端。上了台將想像力開啟,還真會說出自己都料想不到的情境與話語。   而我的想像力更發揮在自製漫畫上面,第一本自製漫畫出現在我國小三年級,當初我自行模仿市面流通的漫畫書,認為要有出版社掛名,便成立了「文成出版社」,記得還畫了一個土星環的星球作為logo,當時崇拜截拳道李大山(忘記是否真有這號人物抑或我自創?)便虛擬他來打擊犯罪耀武揚威,不巧當時在我住的迴龍真發生了警匪槍擊案,我的第一部連環漫畫《迴龍刑警戰》於是誕生。   一本空白的數學本被我在書封上用美術字體寫上書名,封底標示「文成出版社」及出租價格,我開始我的出版社生意,從剛開始的免費試閱到後來一本多少錢租出去忘掉了,因為市場出現需求我也就這樣廢寢忘食的拚命趕工,在課堂上老坐最後一排的我有著自己的造夢工廠,很快的畫了一大箱,本本有各自的主題,連別班同學也聞風前來租閱了。有一次上課被一位美術老師發現,非但沒責罰我還直誇我畫的有趣,但請我對話框的字要寫端正,也別在她的課堂上畫自己的畫。記得老師是美術科班畢業的,所以從小學我就有當漫畫家,上大學美術科系的夢想。   現在的我服務於國小師資培育的搖籃學校,當不成漫畫家後來也沒考上大學美術系,但很幸運的能在文字裡特別是詩裡說著故事,也樂於閱讀學生故事分享我的想法。詩人莫渝認為我的詩作特別有「小敘事詩」的風格,其實我也很樂意將故事透過詩行進行傳遞。   現在會寫詩,都拜國中小這些國語文演練的過程,演講練習我故事的結構組織,就算是書法都能令我勇於表現龍飛鳳舞孤芳自賞技法的自信。而那畫得不算細緻的漫畫則是我故事練習的最好材料。   1990服義務役於空軍儀隊駐防忠烈祠。 三、儀隊的文青生活   人們常說當兵的時間容易浪費青春,對當時沒有考上大學的我,卻在部隊充分作足了文青的體會。操課休息之餘我總往中山室一呆,讀遍書架上大大小小「國防部總政治作戰部」印行的「軍中版 非賣品」圖書。生吞活剝一些情結意象故事與衝突,中午飯後休息時間,我常用一杯摩卡即溶咖啡,用近一小時的時間設法讓自己寫一首詩。   當兵的最後一年,有一天輔導長很緊張地找我面談,說有訊息通報他我在部隊外連得二項文學大獎,問我能不能也為隸屬國訪部報紙的青年日報「建國100年」文學徵文寫篇東西投稿。因為我拿到一個看似「黨外」的吳濁流新詩首獎,長官暗示我藉此機會洗白,好在後來也在新詩類獲第二名,平安在講究忠誠的空軍儀隊退伍。   之後用文學獎的獎金買一台九十西西的二行程機車上班,因為學歷不足本來要應徵文字編輯的我變身成為業務,第一本詩集便在上班的出版社用剩餘的文學獎金自費出版。   1992出版處女詩集〈山雨欲來〉。 詩集內容主要都在軍中的午休時間完成,當寢室同梯呼呼大睡的同時,我正用筆書寫我的文學夢。因應兵源充足提前半年退伍,二年半的時間寫出滿滿三本筆記本的詩稿,再從約略二百首詩作中選出五十首出版首部詩集《山雨欲來》,感恩陳千武老師幫我寫序,他說:   陳謙抱持本土愛的情懷以詩做矛與盾,挺胸不隱身,直向現實的醜惡勇敢挑戰……陳謙的詩是知性與主情的組合。做一個臺灣詩人持有特殊環境的歷史性感覺,以知性支撐詩的發想,十分寫實地採取象徵或現代主義的手法,表現現實生活的內省,具有切實的感受,令人共鳴。   際此,我的文學列車因為一本詩集的出版正式啟動了。《山雨欲來》帶給我文學上的自信與追求,雖然寫詩無法成為職業,但可以是專業,寫詩的文字訓練與藝術鑑賞能力也同時讓我在往後的職場上像插上一對想像的羽翅,文字能力的營造上皆可游刃有餘。   詩成為我的宗教,若我是風中已然吹折的大樹,詩就會給我力量,在生活逆境中再度向上抽長,向上茁壯。 陳謙/簡介 陳謙,本名陳文成,佛光大學文學博士,曾任電視編劇、出版集團總編輯,現任台北教育大學語創系助理教授。1986年開始創作,80年代曾參與「新陸詩社」,90年代參與《笠》詩社(1992-2005)及耕莘青年寫作會(1992-迄今)。著有詩選集《島與島飛翔》等七種,散文集《滿街是寂寞的朋友》等三種,論文集《台灣現代詩的政治書寫》等四種,短篇小說集《燃燒的蝴蝶》等。作品曾獲吳濁流新詩正獎、台灣文學獎、台北文學獎、磺溪文學獎等多種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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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掠

詩/曾湘綾 攝影/王俊智 飛進青石般冰涼 的長巷,掠過 索然無味的人間   敞開了視野 夢裡身影也悄然 靜謐的浮現   陽光輕靈如水 能否照見更深的 寂寞,更遠的他鄉   窗前的紫蘇和天使花 在季節的縫隙,交錯 萎落又盛開   彷彿記憶永遠不會 消亡,不會老去 承載著生命的氣息   哀傷緩緩墜落 薄如蟬翼,彷彿 孤獨是一小片天空   輕咬深秋落日的 美麗,晾曬萬物以及 漸次甦醒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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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窗

 文/攝影 蔡碧航 夏天的飛鳥來到我窗前唱歌,又飛走了。   泰戈爾的詩句。夏天、飛鳥、窗,多麼美好的圖畫! 我也有這樣一扇窗,每天早晨小鳥兒來到窗前唱著歌喚醒我。 更有一扇窗,住在我心底,無聊、煩憂,情緒低盪到谷底時,我便會想起那一扇窗,它在遠方。   有一年,我去了紐西蘭南方的福克斯小鎮,為的是看冰川。經營冰川直升機的公司旁邊是一間木造小屋,遠遠的我被一扇窗吸引了,走近時發現是經營早午餐的咖啡屋,空氣裡飄散著誘人的麵包香咖啡香,一群旅人在內吃著大盤豐盛的午餐,麵包、薯條、烤排、太陽蛋、蘿蔓葉蕃茄片……食物看來十分豐美,我決定冰川行程結束後一定要進去喝杯咖啡。 等我從冰川下來時,小店已快打烊關門,匆匆買了一杯咖啡帶走。向晚時分,窗上玻璃映射著晚霞雲彩,有一種瑰奇艷絕的美。 小窗原本無奇。   藍色的窗框用了三種深淺,深的灰藍、淺的薰衣草藍和天空藍,鋪陳了一種簡約卻不輕省的慎重,對於美感的堅持一點不敷衍。   旅行途中,見慣形形色色的窗,吸人眼球的大都精雕細琢各有巧思,或以形取勝,或妝點得花團錦簇萬紫千紅,相形之下就更顯得這一扇窗的素樸無華。 九月,是紐西蘭南島的春天,萬物孳生百花爭妍,色澤嬌艷多麗。一束蔓生的花莖順牆攀上了窗框,白色的花朵朵燦開,把藍窗妝點得詩意盎然,不媚不俗十分出塵。 詩云「窗裡人看窗外花」,而我這窗外人,卻怔怔的望著這窗,望著窗裡的人。想起遠在西雅圖的E說過,她在餐廳見一女侍的兩臂內側各鑴了方塊字,一曰「輕放你手」一曰「在我窗前」,她問這異國女孩懂得中文字的意思嗎?她說懂的,也會唸,是很美的詩句。 在這窗前,我也想輕放我手。窗裡茱麗葉,窗外羅密歐,以夢和想像鋪演的故事最是美麗。   很奇怪的是福克斯小鎮和冰川都沒留下多少印象,那一扇窗卻一直在記憶裡典藏,偶而上網去找,知道咖啡屋如常經營就覺得很安心。前些時再去尋,卻發現咖啡屋已停業多時,未知是受疫情影響,或是這幾年冰川消融太快禁止攀爬流失了遊客?屋外的木桌椅都斑駁了,幸好美麗的窗還在,希望它還有恢復營業的一天。   我把那扇窗的照片放上電腦螢幕當桌布,常常痴望著它,遐想自己就坐在靠窗的小桌喝咖啡。沈思,或等人。 有時對著螢幕上的窗,我讀泰戈爾,夏天時飛走的小鳥兒又回來了,在花朵間快樂的歡唱著。 讀蘇東坡,想他的黃州惠州儋州,風風雨雨流離人生。 讀李商隱,巴山夜雨淅淅瀝瀝,窗前燭花忽明又忽暗。 讀袁枚。雪下了一夜,月光盈盈浸透了窗紗。   我把燈熄了。 窗內一室幽微、寧靜、淡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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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歌裡人生

文/平郁 插圖/國泰  女孩的記憶裡,總是飄揚著歌聲。 她躺在榻榻米的大通鋪上,跟著收音機裡歌星的低沈嗓音,唱得忘我。 「情人,情人,你怎能夠忘記那,午夜醉人的歌聲。情人,情人,你怎能夠忘記那,午夜醉人的香吻。」   那年女孩才五歲,什麼是情人,什麼是醉人的香吻,她都沒興趣知道。她只知道歌好聽,唱歌舒服,只知道媽媽聽了會眉開眼笑。 女孩識字了,時常坐在樓梯轉角,靠著牆壁小窗的一方天光,手裡捧著那本翻爛的歌本,天昏地暗的唱。 「妳這姑娘說大不大妳說小不算小,勸妳乖乖別學胡鬧,不要像頭小野貓,小心謹慎莫亂跑。」好記的歌詞,容易上口的曲調,像烙印一般深嵌在腦海。獨生女的她常常感到孤獨,還好有歌聲伴隨她走過童年,日復一日。 童年結束了,女孩上了國中,開始接觸英文。大學畢業的哥哥拿回家一個破唱盤,一大落的舊唱片。她像海綿碰到水,把裡面的歌全吸了進去。她現在知道情人是什麼,知道醉人的香吻是什麼意思,還知道英文怎麼說。她沒有驕傲,只有喜悅,喜悅於知道關於世界更多的東西。她記得幼時唱歌只覺得歌曲好聽,唱歌舒服,那感覺至今沒變,只不過現在情緒與歌詞比較協調了,不再笑著唱悲歌。她開始琢磨歌裡的感情,夜來常伴著自己的歌聲入眠。但孤獨並沒有走遠。那時候流行的是〈寂寞的十七歲〉。   女孩長大了,是個清純的大學生。校園民歌正流行,歌手清亮的聲音,歌詞中單純的愛戀,是她宣洩情感的最佳出口。女孩真的戀愛了,常常踩著輕快的步伐,哼著歌等候他。世界多麼輕揚,藍天好似永遠清亮。 天空畢竟有黯淡的時候。女孩失戀了,無意間聽到一首好悲哀的歌,淚水和歌聲相應和,竟夜難以止息。昏昏沈沈睡去,隔天醒來,她發現天空怎麼還是又清又亮。那個令她傷心的男孩已經被淚水沖走了,之後當她再度聽到那首歌,用的是掏空的心情。 女孩遇到另一個男孩,發現他也愛唱歌。兩人在星空下唱和,在彼此眼裡找到了自己。女孩披上白紗,決定和他唱和一輩子。   幸福是一池沒有波瀾的靜水,底下堆積著柴米油鹽的沈重。她慢慢發現他不再唱歌,她也是,甚至不再聽歌,因為生活是那樣的忙,容不下攪動情緒的東西。如此這般,歌只在記憶裡的霎那間偶爾飄過,現實裡只剩下無聲的旋律。 直到有一天,她聽到一首歌,熟悉的旋律如箭一般射入心底,她恍如夢醒,積壓的感情隨著感動,排山倒海而來。她為自己慶幸,還沒有失去感動的本能,她還保有一顆柔軟易感的心。 只是,聽歌的心情終究被歲月沖淡了,以往歌詞裡的愛恨情愁,已經和她漸行漸遠。她開始改唱兒歌,最淺近的字,最朗朗上口的曲。她現在什麼艱澀的歌詞都懂了,可是她現在最愛唱的,是女兒一聽就眉開眼笑的兒歌。好簡單的歌,好簡單的旋律,卻是最純淨,最沒有負擔的感情。   女兒長大了,離家了,當初那個也愛唱歌的男孩已經兩鬢斑白。日子越過越簡單,簡單到兩人一時興起就出去走走。在車裡,收音機裡傳來熟悉的歌,她和他對看一眼,會心一笑,開口一起唱和起來。   在那些歌裡,她悟出了幸福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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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黑森林幸福華爾滋〉穿越時空的行旅

文/攝影 李燕瓊 年輕女孩穿著傳統服飾穿梭在慶祝活動中。 因為疫情停辦了二年,我市Staufen終於今年又重現浮士德年代的生活風貌。 每年九月的第三個周末,市政府都會舉辦一場盛大的派對:Stadtgeschichten(時光之旅),老城區再次呈現出中世紀的故事場景,廣場上傳統樂器演奏著古老的音樂,廠商販售多樣化的傳統手工藝品,人們穿著中世紀服裝和長袍,騎 士穿戴神氣光亮的盔甲,劍客舞著劍,營地帳篷旁生起了營火,大家跳舞、唱歌和喝酒(尤其快被遺忘的維京藥草酒Trank der Wikinger),將大家帶回了久遠的老城區時代,重溫1252年間的多樣化歷史故事和傳奇。 廣場和街道旁,各種古老戲劇的演員們穿戴著五彩繽紛的傳統戲服現場演出,兒童劇裡的小演員們自信地扮演了各自的角色〈浮士德劇〉是每年的重頭大戲。不得不佩服德國對傳統民俗文化與節慶的維護更發揚光大,不論是食:如聖誕節才吃得到的stollen(聖誕麵包),衣:巴伐利亞的婦女傳統服裝Dirndl(尤其啤酒節必穿),住:德國黑森林區的傳統木造建築Fachwerk,行:電車或馬車,育:如雙軌技職教育(Duale Ausbildung)和師徒制教育,樂:嘉年華狂歡節、慕尼黑啤酒節、聖誕市集等,各種活動都原汁原味呈現,更具寓教於樂的長遠深意。 德國各邦對舊建築、舊城區極盡修復與維護不遺餘力,如我市有1200年以上歷史的古堡,德國大文豪歌德筆下的浮士德,因煉金爆炸被取走靈魂的700多年歷史的Gasthaus zum Löwen(獅子旅店)、600多年的家族老酒廠…;又如與捷克邊界的有名度假村Schmilka,當地的生活型態、餐飲、飯店陳設、建築風貌…等,仍延續、保留了200年前的古老氛圍,觀光業者主張去到那裏就是「什麼都不做」的自在,讓時間與記憶停駐在200年前…,都是以「保留傳統文化的元素」為前提,加入現代的理念創意,賦予文化新的風貌與價值,更而「永續發展」。 近年來台灣努力推廣的文創,呈現著「現代人對古老生活和慶典活動的記憶與懷念」的情感,我所謂的「加入現代的理念創意」是指可以和傳統兼容並蓄且平衡地前進發展;如Schmilka從經濟衰退的老城,翻轉為星級度假村;又如台灣的如三峽老街、大溪老街、板橋林家花園…等,既保有了懷舊傳統文化的精神,更增加了創新後的生產力,價值核心就是「創新生產力」。 歡快輕鬆好奇地度過了三天慢悠悠的「時光之旅」,彷彿走進黑夜的星空,遇見一串串亮閃閃如螢火蟲的燦爛星光,在戒慎恐懼的大疫情日子裡,難得的好心情瞬間彷彿疫情不存在了,真有雪中送炭的溫暖,一如市長在開幕時說的:希望這次活動開啟如常的生活大門,從此大家平安健康,萬事順利。很稀鬆平常的祝福,此刻聽著倍覺不易和珍惜,祝願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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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等你四季

詩/攝影 鍾敏蓉 ‧春日聽江聲   一江紅花綠岸 窗兒笑著嚷著  春已回   擠滿了一小葉的舟 是昨夜的,淚與酒     ‧夏日聽蟬   有雲,靜默蜷成兩三顆的逗點 青山無止盡的,綠著   蟬聲癡狂。就在你背影的後面再後面 一聲急似一聲     ‧秋夜聽雨   風來雨斜。夢,執意出走。 黑霧漫至,鬢髮將如星   「等明日天青。」你說的,要相信。 眉頭心頭,一地黃花又悄悄,落     ‧冬日聽雪   窗外,有雪飛來 是你去年離去的馬蹄聲   只見門前有梅,白似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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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你說,我是誰

詩/攝影 林煥彰 我是誰,我這樣問我自己 有點兒奇怪;自己不知道 自己是誰?   你說,我是誰 請你仔細看看我; 我是誰? 我是貓,還是熊 或許,你喜歡倒過來說 我是熊,我也是貓 都可以   我是憨憨的,一般 我都不會計較, 說什麼都好; 當狗狗也好,我需要朋友 只要有人跟我玩, 說什麼,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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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車站偶記

文/蘇家立 插圖/國泰  口袋裡偌大的黑暗,既不溫暖也不神秘,任由雙手磨蹭不停來自北方的凜冽。倉皇將之塞入狹隘覓求溫暖外就是消磨時間。指頭撫觸過的矩形薄紙羅列著數行小字,確認無誤後鑽過忙碌的人群,隨意找了個座位,將脖子仰靠椅背,靜聆身旁未歇的雜訊。 習慣提早數十分閑靜地賴在長椅,屏氣凝神,觀察四周。座椅通常有一層抹不去的污漬,灰濛濛的像枕木間的小石,又似褲管上的頑垢,只是呆在那一動也不動,喜迎一切變化,吮吸著來去匆匆的陌生體溫,我不過只是千萬遊子之一,啟程的姿態或許安靜,或許喧嘩。   晨曦方醒,被濛濛飄雲遮掩了羞容。一位老伯年過花甲使勁力氣推著餐車,來到人群稀疏的廣場等待生意上門。站前有三層窄階,稍有不慎容易失足跌跤;有人耐不住室內煩悶的,蹲在階梯吞雲吐霧;一旁小販大聲嚷叫,哄抬無名雜誌,深怕嗓音被雨勢淹沒;在圓柱旁互勾指頭、交換著靦腆的年輕情侶,則沉浸在小世界裡。沒人理睬熱汗涔涔卻一臉滿足的老人──我向他買了個飯糰硬塞進口袋,沉甸甸的,如他爽朗的道謝。 將目光對焦回等候列車的人群:西裝筆挺的上班族,翹著腿翻閱著財經日報,自他臉上的凝重,粗略估曉興許投資失利;幾名穿著時髦無畏風寒的高中生,揹著大包小包,手挽著手有說有笑,想必難得的出旅讓她們樂不可支;尚處稚齡的孩童,為了掉在地面的棒棒糖與媽媽耍賴頹倒在地,而年輕的少婦臉浮青筋,提高聲調做出掌摑之姿;有幾位老人與站務員因出站問題僵持不下;投幣區則有人面色匆忙,一臉緊張,彎腰撿拾墜地的一枚硬幣。諸如此類,太多令人繼續駐足的畫面,觀察四周的同時,也被環境默默捲入了漩渦。月台、鐵軌、為了時間而拉長影子的人們,三者互相凝視,在列車進站的瞬間,緣起緣滅。   踏上月台的輕盈,便是試探彼此跫音,能否跌宕出優美旋律的考驗。來來往往的人群擺出肅穆神情,為的是在火車停靠後能把握住分分秒秒,有默契地快步趨向車廂。由於北上、南下的區隔,目的地不同的旅客隔著四行鐵軌,有的焦躁地注視錶面,深怕誤了時間;有的好整以暇,走到販售機前,挑選中意的飲品;有的則和我一般,不經意時四目交會,以慵懶或犀利端詳對方的表情。與車站內的情況迥異,有了距離的朦朧,人們對於推敲事理,會抱著少許浪漫,毋寧說理智遭枕木內的碎石摩擦成粉,趁縫鑽進木頭表面;或者漫長的等候,能讓人心思稍加細膩。無論世俗多麼繁重,偶爾在人群中偷閒,即便僵硬的臉孔不動聲色,仍能由一些小細節隱約察覺那潛伏於內心的狂騷:不停搓手取暖、毛躁跺腳、玩弄著公事包的吊飾……讓日常生活極難看見的微渺一覽無遺。搭火車像是微型的自我探問,儘管大多人認為無關緊要,不過是運輸的手段,而人在旅途可能流露出的諸羅萬象,可能隨著小跑步或疾走,印記在下一秒又被另一個鞋跡覆蓋的地板,一層又一層疊加而上。   每個車站都會有南下與北上的旅客。而維繫旅人們相識一面的契機在於登上天橋或滲入地下道的瞬間。感慨沉浮於在交換彼此浪濤,那充滿流浪滋味的海洋裏。我們像色彩斑駁的魚,以輕快泳姿盡情遨遊在長狹空間,覓求與他者霎時的交錯,徒餘模糊的印象,或成為某本日記裡縈繞不去的遐思。天橋酷似一頂遮蔽風吹日曬的寶蓋,響亮的履地聲或行李沙沙磨擦水泥的孤寂,無時無刻不敲擊我們懸在心坎的銅鐘,搖盪出悠遠的故事,而我們還可能期待從何處傳來回音,證明陌路人間的牽絆,存在於數秒之間的擦眸而去。已經許久未與他人交換塵埃,喪失了漂泊的本能,我有時會呆立天橋的中央,無視列車即將發動,把自我視作作圖用的圓規,左腳充當尖銳的針,把妄想寄託在右腳,祈禱時間停止的意念作為半徑,悄悄畫圓,包裹行經這範疇的人,企圖統轄這狹小領域,運用想像,衷心希望我們不只是陌路,而能洞察彼此的落寞。人們被血緣和常識束縛,將微笑與眼淚傾囊於心屬之人,在這往來交的是非中,真正的緣分或許從不存在,於是託辭於氣候寒冷,活生生藉由腳步剪斷了細微的牽絆,而天橋的樓梯只將人們怠於收拾的影子,折疊妥當待到平坦之處再從容攤開。連綴在每個啞默的靈魂與軀體後,樓梯什麼也不說,偷偷記錄下不對等的哀戚。   若時間充裕,我會選擇乘坐區間,比起快捷的自強或莒光來說,區間車的座位設計,足以滿足觀察他人的好奇心。一節一節車廂脣齒相依,在每一站釋放、接收不同的俘虜,車廂像是移動牢籠,緊緊密鎖著各地的喧鬧熱絡:在車廂裡我們都是快樂的活囚,可能彼此鑲貼,享受擁擠,享受悶熱。倘若幸運能找個座位歇息,把頭垂往窗邊,無暇欣賞窗外的明麗山水及田野,擾人的睡意便沿著手臂緩緩爬升到眼簾,以一旁情侶的悄悄私語作為暗示,進入悠然夢鄉,徹底遺忘車廂上的其餘,包涵流著唾沫的自己。那只是意識下的作祟,真正的我是幻想的工藝家,捏著不同的麵人,根據大膽的揣想,勾勒出身邊人們近在呎尺卻遠在他方的生活片隅。 車廂中,太多人呼吸這般遼闊卻也渺小的空間。幾位長者胡亂翻著報章,偶爾傳來小聲竊笑或嘆息,可能推敲他們正在閱讀政治或八卦,尤其是牽涉不倫散逸背德的花邊;有些年少女年華荳蔻,情懷若詩,面容清秀與懷裡浪漫的漫畫裡的主角一般,瀰漫著天真及不涉世事的淳樸;有的臉色冷峻,專心膝上的筆電疾速處理文件,看得出這人事業心頗重,眼神卻因疲憊格外混濁;有位中年女子,一襲青蔥色的洋裝,從提袋撈出一顆苦糖,遞給同行個頭嬌小的女子,她們相視而笑,儼然比姐妹更為熟稔,眼尖的我卻是唇乾舌燥,雙手抱胸卻是空蕩蕩的,乍似一無所有。而在車廂內保持安靜是種選擇也是種逃離,不想打擾他人安寧是其一,真正畏懼的,無非害怕個人心緒不免流經過客,雖未必然掀起漣漪,但這份綺想洋溢著諸多可能,大多望向窗外伸手難及的幽麗。   收斂心神,才發覺左側多了一名打扮豔麗,語調卻粗獷的女孩:她貼緊身邊褐色夾克的壯碩男子,滔滔不絕評論著這次書展不僅活動的盛大,而主辦單位的細心讓人滿意,例如展出普魯斯特的手稿。亦可聽見男子的興奮,從他瞧著厚重的書袋便可窺知一二。再過去一點,一位挺著大肚的少婦從皮包抽出育兒用書,不發一語默默讀著,顯得文靜了些。良久,我的注意力再移轉至面前的外邦人,她們身材高挑,曲線玲瓏有致,低頭看向手機的模樣如出一轍,又不時抬頭緊盯列車的到站一覽,焦慮中不乏自我的步調。右側有幾個大學生在緬懷往事,訴說轟轟烈烈的情史,不外乎愛與被愛的程度、信賴與背叛、如何在班上更受歡迎的話題,接著又提到對經濟的憂心,這類言論儘管無謂,卻也是一縷清爽的月光,照亮了我的耳畔,滋溉正要茁壯的思苗,並在無聲中劃下幾條深刻的線段,橫越人與人之間那看似無緣的距離。火車無視車廂內的諸多故事,依然忠誠地向時刻奔馳,而我回頭細細爬梳方才的緣與剎那,投身於旅行時隨身攜帶的書本,剛要拿起筆書寫些什麼,目的地便透過車門的呼喚,明亮地、緩緩地拉開我與他們的距離。攜帶好自己的步伐跟著眾人下車,我握緊口袋的車票,而那名女孩閉起了雙眼任由漫畫跌落胸膛,對四周漠不在意。   在異鄉總會浮出熟悉的記憶,踏入車站裡外等於沉浸另一個生活圈,發現人們兢兢業業地相似:整齊劃一,遵循著某種旋律,有著說不上的奇妙。在車站外遠眺霧濛濛的山巒,走過人行天橋抵達會面場所,天橋靜默不語,而手邊濕漉的雨傘,莫名沉重。雨過天青,一切都只是擦身而逝。車站外華燈初醒,不自覺抬頭仰望,明月如掌心渾圓的硬幣,輕輕一捏彷彿就會失去,在下一班火車停靠前,我已不在此處。而每個步伐都在等候合適的運輸:腳印在哪,旅行就在哪,階梯上明顯的泥濘,一直是不容質疑的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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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搭便車驚魂記

文/黃絹 插圖/國泰  在洛杉磯上成人學校時,某日下課後我跑到市中心逛,逛到了該回家時,已是太陽西沈的傍晚時分了,沒有直達公車,我必須轉三班公車才能回得了家,搭上第二班轉乘的公車,正在慶幸這班公車不像以往等得地老天荒才姍姍來遲時,司機竟然在我坐定後不久,宣佈他將下班了。 跟台灣的公車不同,美國的公車司機不須將車開到終點站,只須在他將下班時,在某一站聯絡同事前來交接就可下班了。不幸的是,我坐上的是末班車,不會有交接的司機,而且車上就只有我和另一個來自韓國的乘客,那位韓國人一聽很認命,沒有異議就下了車,只有我不甘心,巴著司機,硬是向他拗到一張轉車券。 下了公車,路上黑漆漆的,不知道是在哪條路上。我向路過的一對墨西哥夫妻詢問,他們熱心的告訴我要走到哪條街;搭哪一號公車。 找到了他們所說的公車站牌,以防萬一,我特地向一位站在集合住宅前抽煙,看來頗為正派的墨西哥男子確認。 墨西哥男子告訴我,那班車的確可到我住的的公寓,但時間太晚了,已經沒有公車。 我怔愣了一下,正想著該怎麼辦時,他做了個開車的手勢,表示說他可以送我回去。 我遲疑著。 雖然來到美國後,時時感受到美國人的善意;當我問路時,得到的總是熱心的指引,在我來不及趕上公車的時刻,會有人幫我攔車。或是走在路上,總會聽到一聲聲道早安和說哈囉的招呼聲,這令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我倍感新鮮有趣,但新鮮歸新鮮,秉持著安全為上的原則,我仍然不敢隨便搭陌生人的便車。 但最後我為什麼會點頭同意讓他送我呢?也許是看他一副誠懇,不像壞人的樣子,也或許是時間已晚,而我疲累已極,恨不得及早點回去公寓休息,我順著他指的不遠處停放的車子看去,那輛車窗有點像小貨車,從半啟的車窗可以看見裏頭有一瓶像似穩潔的清潔劑,我心想,它看來似乎沒有什麼危險性。 坐進車裏,我把背包攬在胸前,基於感謝和禮貌,我問他的名字;他說他叫Carol。 Carol問我住址,我翻出皮夾,把一張寫在紙上的住址交給他。 他看了一下,問我,結婚了沒? 還沒。我回他。告訴他我現在在成人學校學英文。 他點點頭,穩穩地開著車子,沒說什麼,我也保持著沈默。 開了一段路,我轉頭看著車外,看到了眼熟的街景,知道他走的確實是我回家的路,我寬心了不少。 忽然間他看著我,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一隻手指指著嘴唇,說了一句我沒聽懂的西班牙話。 我納悶地看著他,不解其意。   他聽我問,用英文說了句KISS。 原來,他是在說親吻的什麼…理解了他的意思和企圖後,登時我挺直了背脊,對他那詭異的微笑提高了警覺。 我僵著臉回他:「NO!」 忽然一手開車的他,沒有預警地伸手捉住了我的左手。 我被這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腦子還算靈光的我,試圖不讓場面難看,扭著身子轉動手肘,那樣子看來好似變成了他捉著我的手想看我手錶時間的樣子,我也刻意看了一下錶,但看的當然不是時間。 我不落痕跡地抽回了手;他繼續開車,但車內的空氣僵持緊蹦,彷彿只要有個小小的動作,就足以戳破這看似平和但張力十足的氣氛。 為了怕他下一步舉動令我來不及防備,也為了讓他放鬆戒備,我靈機一動,舉起兩手,虛與委蛇地跟他說:「WAIT,WAIT。」 他看看我幾秒,緩緩地點了點頭說:「O‧K」。 緊繃的氣氛稍微紓緩了些,車子駛上了一條大道,路上車輛不少,要對窗外喊救命嗎?我望著車外想,但我實在喊不出HELP這個英文字眼來,車子再過去將是一片樹林,接著是棒球場,之前的公車這樣走過,我心中猜想著他是否會在那裏有所行動。 坐在車裡,問我當時害怕嗎?倒也還好,因為我看到了我熟悉的道路,也看到路旁的公車站牌,而且我注意到這輛車子車窗並未緊閉,這讓我的心情安定了一半,紅燈亮了,車子停了下來,我轉頭望著站牌想,還要玩下去嗎?那麼到時候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想到我再待下去可能會發生的悲慘的情況,讓我不能不立刻採取行動,於是,我拉著車門把手,脫口對他拋下一句:「我要走了。」 他愣了一下,趁他還未反應過來的空檔,我打開車門跳出車外,沒想到車斗過高,讓我跌坐在馬路上,雖然腿軟得站不起來,但隨後的一秒,我虛脫的意識到,我終於安全脫險了。   人在外地旅行,總有許多風險,對於陌生人,縱使善良的不少,但也有可能遇到懷有惡意的,不能不提高警覺,不論是為了省錢或是為了方便才搭便車,安全絕對才是最重要的,經歷過那次搭便車驚魂,有很多年,我都不敢再隨便搭上陌生人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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