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彩虹眷村

 文/攝影 黃駿基  眷村,不但是台灣特別的歷史記憶,也是我青春裡一段難忘的印記。這份記憶正隨著時代推進與時間消逝而慢慢的淡化了。  年輕時對眷村的感覺,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每年的過年時分,眷村裡家家戶戶掛在門前的臘肉、香腸,遠遠地就能嗅覺到那種濃濃的香氣。風來;空氣裡洋溢著遠方家鄉的那股年味與愁味最令人揪心。  此番造訪位於台中市南屯區春安路上的眷村,建築的格局與樣貌我發現三十年前與三十年後的村景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陳舊的屋瓦已經翻修;斑駁的牆面也被重新彩妝,那些五顏六色、繽紛亮麗的色調重新佔據了訪客的視野。看來,我也必須重予翻新「眷村」在我心底既存的刻板印象。  優雅的踩踏在村內重新彩繪過的街道,看見棟與棟之間的屋舍依然擁擠,但是走入巷道時眼睛的目光總是會被那些牆壁上絢麗的圖畫深深吸引住,邊以眼角餘光掃描唯一的一間商店招牌及陳列在舊書桌上販售的彈珠汽水,邊和坐在商店屋簷下搧著涼扇的老人打招呼。老人慈眉善目還面露微笑,我從他的眸光中似乎看見了歷經戰亂後的淡定;逢遇人生風雨後的澹泊,情不自禁的向他招招手,內心湧起一抹肅然的敬意。  原本是一間間斑駁陳舊的眷舍,煥然成為燦爛奪目的彩虹眷村,我走入這綺麗繽紛的花花世界,可是內心卻異常的淡然安詳,也許心境一如那位坐在商店屋簷下搧著涼扇的老兵,歷盡浪跡與亂世之後,台灣;曾是他漂泊的異鄉,但現在早已是他身心安頓的故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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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徜徉在杉原海岸

 文/攝影 林明理  杉原海岸海水深湛、清澈,有所謂「戲水的天堂」之說,而海灣上有一片柔軟的沙灘,綿延一公里長,美得讓人迷醉,讓人嚮往。  那是個秋日的黃昏,友人帶著愛犬希洛與我驅車抵達時,遠遠望去,覺得比之前兩三回所留下的記憶都來得深刻些。  這是牠第一次親海,我按下快門那一瞬,約莫有三十秒,時空好像靜止了,所有的煩憂也全無關緊要;因為大海洗滌療癒了身心,連牠都聽著浪花聲,出神地在沙灘呆立著,就是一個明證。  那幾片暮雲,卻盡夠使我感到宇宙的溫暖;而此刻徜徉在這裡,雖然不見駕著舢舨的漁夫穿梭在海域上,但我看到了溫馨的親子戲水畫面及遠山閃射出奇麗的光彩。  聽見大海在吟唱,遠近高低各不同。就因為太寧靜了,靜得像是個夢,讓我彷彿聽見大海給我唱了許多傳統的古調,就算聽不懂歌詞,卻有一種莫名的感動逕直從我心裡盪漾出來。或許大海是個天生的詩人,那嗓音特別優美、溫柔。  回到停車場,穿一身寬鬆的灰衣黑褲的友人,褲管全濕透了。她擦洗了一遍腳ㄚ,咕嚕咕嚕在喝水,也倒了些水給希洛。  「哇,這真是個好去處!」她指著那一片沙灘。我點頭稱是,如果不是趕著回家的話,等星宿相繼出來,那灰藍色的夜空肯定熱鬧非凡。  之所以愛上杉原灣,是因它的美如此樸實無華卻內含光芒,有一種單純而真實的美,常喚起了我種種遐想。而我深信,多年以後,這片蔚藍的海岸在天地與山峰之間,仍有部落歌舞著──恰似時光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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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青春異視界〉空城記

 文/攝影 張育銓 陽光從榕樹和構樹的間隙淋下,你鼓起勇氣面對這座埋藏童年幻想、鬼故事的空城,領一隻呆傻的黑狗,從磚牆的塌處走進。 說是空城,其實是一座和社區相鄰的廢棄工廠。記得幼時夏日,一條被當時報紙稱作蛇王的大蟒蛇,從那工廠樹叢溜來社區,被你生猛的鄰居們發現,大夥以亂棒伺候,死。這尾可憐兮兮的老蛇,被七位大漢雙手舉起,拍照,上了地方小報:「驚!台南佳里某社區出現巨無霸蛇王,居民英勇制服」。 有居民說,這座廢棄工廠應該請人處理、重新規劃,否則有鼠、蛇、蝙蝠,太髒、太可怕。從那之後,凡社區出現雨傘節、眼鏡蛇,全被認為出於廢棄工廠,它被冠上蛇窟之名。 你和玩伴們只敢在工廠附近的籃球場打球、或玩整個大社區的追躲遊戲。對工廠的想像,總在玩完遊戲,你們雙腳浸泡在池塘、無聊地拿金寶螺互砸時,提出來品題。  「我爸說那裏陰氣很重,日本時代死過人,是刑場。」家裡是代天府的小胖子宣告:「亡魂最後都轉生成蛇。」他家總有數不清的宮廟人士進出;一位夢想大學去日本唸書的女孩,則說那是城堡,公主和騎士曾在那裡邂逅,還像我們一樣,在池塘裡划船;你和胖子大笑:屁,這裡是台灣,哪來的城堡?而且我們偷划的不是獨木舟,是別人的膠筏;此時,外號「資優生」的同學,習慣性推了眼鏡,你們知道他要說話於是都閉嘴。 「不是城堡、蛇窟,也不是刑場、墳場,」他說:「它只一個廢棄工廠。」 你們沉默,開始覺得這人很無趣。 高中畢業,這位朋友考取台灣大學的自然科系,轟動了教育資源偏少的小鎮──也許你們自以為的無趣,是來自他的理性、務實吧。你念了一所國立大學,亦被貼上紅榜;小女孩國中搬去新竹,如願以償上了日本的大學;小胖子高中畢業便不再就讀,去社區附近的血汗工廠做事。 你們對廢棄工廠的想像不同,自身出路也不同,共同的是,你們不再提起它,以及跟它有關的往昔。  「小黑,有蛇要說喔!」你大喚。笨狗抬頭看了一眼,只是咧嘴笑,這從大學每月回來沒幾天的人類,到底又想幹嘛。 在荒涼無人的所在,帶著小黑,是為了預知陌生野狗、可怖的好兄弟、傳說中繼承蛇王血脈對社區人們憤恨的群蛇。小黑也許不能保護你,可依牠的靈敏度,當預知危險牠就會逃跑,你,可以跟牠一起跑。 踏過被拔起的火龍果,你知曉建商已經在動作了。 據說建商已把地權得手,要把工廠廢墟夷為平地,蓋出新住宅。父母鄰里樂不可支,但你莫名惆悵,便來憑弔和探勘。狗的足音似落葉滾地,噠噠噠,很清脆。你緊跟著從樹叢脫身,入主體廠房,豁然開朗。 廠房內空氣通透,小黑在門邊低嗅,彷彿有人來過。沒有蛇。一切乾乾淨淨,地面是早期的磨石子地板,石棉瓦的屋頂少了許多瓦片,缺口羅布,破掉屋頂灑入的陽光,在地上鮮明似日光燈。你不禁用手機拍攝。美得不可方物。 四處穿梭探勘,雀鳥斑鳩燕子四竄,飛彈狀自破洞逃向天空。 都被你這莽夫驚到了,小黑怪罪的瞄了你一眼。地裂處草籽冒芽,蝸牛和蛞蝓在陰涼處休憩,恍若邊討論心愛政黨、邊喝青草茶的逝者之轉世。 此刻日光滲漏,島南之風舒爽的陪你散步,如幽魂。空曠的空間,一個人都沒有。你不禁揣測,每到外地都城如台北、台中,車水馬龍、高樓聳立、人群裡奔走,你便非常不自在、厭惡在那裡扎根生活,是否正因難捨故土風情?紋蝶甘蔗圳溝,田池野草水流,你感覺無緒的生活終於得以平靜。 你不禁認同小胖子部份的說法,這裡的確是刑場,行刑者是不了解的開發者和居民,受刑的是那些即將被連根拔起的草木與花、驅離的鳥鼠犬蛇蜥蜴;被遺忘的往昔是幽幽的透明魂鬼,看你踏過祂們曾經生活的場域,遂傾訴心聲以風吹以大花咸豐草,鬼針狀黏上如褲腳般、你心海的不經意之處。 你在不同的廠區游移,規模之大令你詫異。廠房內潔白磁壁隔出不同空間,窗戶是早期的樣式,窗框淺綠漆,鎖孔連一支旋轉小栓,剝離之狀顯出久無人使用。兩座大磚竈棲著你的想像。驚奇的是四界有彩色塗鴉,手法嫻熟,風格迥異,色彩斑斕在四界牆壁上形成壯闊的畫。有一幅特別撼動你,以「道德綑綁」四字,圈在一個試圖掙脫微笑面具的髑髏。那髑髏下半身是痛苦的扭曲狀觸手,貌似外星人。強烈的控訴意味,在這荒廢的廠區,欣賞者也只有你和牆面吧,或許。 作畫者不知是誰,鄉下地區不若城市有愛塗鴉創作的嬉皮少年,老人居多。此處又非常隱蔽、因蛇獸被人視為禁地,非熟人不可知。莫非真是鬼畫的?或是某位熱血的識字阿婆或阿公跑進來一抒畢生所感?你拾起一罐到期日靠近今天的空噴彩罐,只祝福眾創作者與他們的畫得以長存,你珍惜的以文字和影像紀錄,避免工廠拆毀後它們也被遺忘。 離開廠區到外地,有一間水泥建成的辦公室,破碎的窗戶裡,蕾絲邊的簾泛出一種鹽分地帶的日曬黃,你把門推開,小黑輕吠幾聲警告你要敲門才有禮貌,窗欄卡著自法院來的相關文件,年份無可辨認,大抵跟地權轉讓有關,你猜。辦公室與佇立地表的一樓廠房不同,有兩樓,一樓的會客室有茶几、沙發、水晶吊燈等,久未被人動過。但懼怕未知危險如流浪漢或鬼,你不上樓,輕聲對這棟建築物說了聲抱歉,把門關上。 這間公司或曾繁盛強大,現已人去樓空。也許童年小女孩說的也沒錯,這裡確實是城堡。但人走城亡,新的征服者降臨,直到亦分崩離析的那天。你邊思考,邊繞回廠區另一側,在內部門狀細木條上終於看到一塊腐朽的字板:「農產罐頭製造工()」,你推斷,那剝離的()應是廠。 謎底揭曉,原來它是罐頭工廠。根據後來所查資料,你猜想這座工廠應是在民國50到70年代興建,生產當時流行的水果罐頭。廠區部份的地磚是由「圓形馬賽克磁磚」和「花磚」所拼貼,那是那年代的裝飾風格,如今在老房子的浴室、浴缸還可見──還真是一座高雅的罐頭工廠。 資優生那雙理性的眼眸所見,原來是一座荒廢的罐頭工廠。 你又將所有認知擱下,無論是刑場、城堡、罐頭工廠。此刻,移開視線,從屋頂破口仰望天空,雲朵飄移,如此安詳。洗手臺上植披如瀑,流到地面是飲雨的藤蔓,方才進來時,你發現工廠的屋頂有野生火龍果攀爬。這裡最多的不是蛇,而是火龍果和鳥,蛇的傳說也許是騙人的,你連蛇皮都沒發現。 你這名訪客,試圖用淺陋的文字銘記生命。佇立在廠門,你熱切地想告知父母、鄰居、童年玩伴這一切,即使他們不以為意也無妨。外頭沉睡著一部怪手,是建商運來的,它何時會吃掉動植物們的城堡並不知道,最好選在你北返念書的日子,工廠裡的一切被你看見,你也被感動了,當 怪手刨垮廠房的屋頂、居民發出喝采時,你知道那份感動,會越發逼迫你心痛。 彷彿連身旁的磚塊也冒出了根,扎入土中。它確實是座平凡無奇的罐頭工廠,空氣寧靜,卻流入你的胸膛裡翻騰,旁邊那隻仍在流浪的中年犬因為不解所以蹲伏下來等候,牠張嘴吐舌散熱,期待探險結束後去池塘游水。你不動,眼中這沾滿光陰的瓦礫城堡也不動,也許是沒法可動亦無處可去。遠方一寸寸被新住宅吞噬的魚塭和農地,隨著天邊漸消的鷺鷥相鳴成為泡影浮光,光滅泡殞,物換星移,眾人皆在等待,新風景尚未出現,像未適當裁切的曲子,旋律已結束,卻拖著長長的空白,無聲無息拖著聽眾的耳朵,要他們聆聽無音符居住的終局,別那麼急切地,開始下一首或喜或悲的曲子。 此刻,你清楚的知道,它是一座漂浮在時光中的空城,充滿各種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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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水社寮車站

 詩/攝影 徐絹單 山中歲月,遺世獨立 古典清麗還沒走遠 讓分針在此停車 清風綠意遊走四方 霏霏細雨,輕輕飄落 編織一張時光的網 悠悠搖晃交換 節奏的慢火車 愛好孤獨的人 總有孤獨的去處 水社寮驛站 旅人,覓得靈魂 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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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船行直布羅陀海峽

何其有幸,獨享直布羅陀海峽之旅這扇窗景。 ■翁少非 從西班牙的阿爾赫西拉斯(Algeciras)搭渡輪橫渡直布羅陀海峽,前往摩洛哥的坦吉爾(Tanger),船程約需一個半鐘頭。渡輪沒有劇場或商品店可供休閒娛樂,這段時間待在船艙裡,除了看海還可以做些什麼? 船起錨了,你走去販賣部,偌大的飲食區擺有許多張餐桌,只有寥寥幾位顧客用異國語言聊著天,於是你買罐啤酒找個靠窗的位置,獨享這扇窗景的直布羅陀海峽之旅。 渡輪駛離碼頭,海面迅速地寬闊開來,視線恣意的馳騁。在窗子裡逐漸遠去的那幢黑影,可不是被稱為海格力斯之柱(Pillars of Hercules)的直布羅陀巨巖(Rock of Gibraltar)嗎? 從船上遙望這座巨巖,感覺雖少了從地面仰望的宏偉氣概,但其佇立海面的姿影,宛若仙石般的撩人遐思。巨巖的誕生不論是從地質、水文說或是傳說,都是很有故事感的: 大約在兩億年前,恐龍稱霸陸地的侏儸紀時期,非洲板塊撞向歐亞板塊所形成的,當時地中海成了內陸海,曾被蒸發見底。直到五百多萬年前,大洪水和板塊斷層作用下,大西洋的水通過直布羅陀海峽湧入,地中海才有了現今的海水。 有趣的是,由於地中海夏季高溫、降雨量少,使得鹽度高,而其海面比大西洋低,因此直布羅陀海峽表層的水是向東流,由大西洋流向地中海,而四百公尺以下的則是向東流,由地中海流向大西洋;若從水量來看,大西洋通過海峽流入地中海,多於地中海流入大西洋的。 凝視手繪地圖,感覺海洋裡的生命都甦醒了。 這種物理現象超乎你所能的理解,望著粼粼波光的海面,再怎麼的認真看,也看不懂水流方向,更何況要去辨別海面的高低,然而想起二戰期間德國潛艇就運用此種現象,躲過海峽的雷達偵測,讓盟軍艦艇設施遭受嚴重的破壞,不禁興起「看似平靜無波,卻是暗潮洶湧」之嘆! 臨行前,學妹M說:別小看地中海,它可是孕育了古埃及、希臘、羅馬的文明,培養出達伽馬、哥倫布和麥哲倫這些探險家。又說你喜歡聽故事,這地區有許多神話與歷史故事流傳,豐富得夠你陶醉半天。 的確,翻閱希臘神話,殺死九頭蛇的半神英雄海格力斯,在執行牽回巨人革律翁牛群任務時,雙腳踩在歐洲和非洲土地上,其下就是直布羅陀海峽;另外,執行摘取赫斯珀德斯的金蘋果,路經肩扛天體的阿特拉斯因看到蛇妖美杜莎的頭所化為的石頭山,他為排除障礙就將其一分為二,變成海格力斯之柱,開通了直布羅陀海峽。另有一說,海格力斯是收窄了直布羅陀海峽,阻擋大西洋的水怪進入地中海。不論如何,他除掉許多怪物守護生靈,難怪會博得凡間的景仰。 船頭由南轉向西,石灰岩頂的巨巖漸漸淡出窗子,渡輪進入直布羅陀海峽,這條長約五十八公里,最窄處僅十三公里寬的水域,不僅是歐洲海上貿易的生命線,亦是列強設法布局的戰略通道,其周邊部分土地的歸屬,至今還存在西班牙、英國和摩洛哥間的爭議。 人生何其有幸,來到地球最著名的海峽,你冀望駛進歷史的長河,像溯溪般沿途找尋存在記憶裡的故事,你挪回望窗的眼眸,將琥珀色的啤酒倒入透明杯,把這微苦的淡香順著舌尖濕潤喉頭,讓它宛如張開想像的風帆蓄勢待揚。接著,你拿出筆記簿標出所在地,先劃伊比利半島的南端、北非摩洛哥的海岸線,再記號這幾天去過的城市:米哈斯、龍達、阿爾希拉斯、英屬直布羅陀,以及到達北非後即將去的城市:塔吉爾,舍夫沙萬、梅克尼斯、菲斯、卡薩布蘭卡;接著寫上兩個要角:地中海和大西洋。 你凝視這張手繪的地圖,感覺海洋裡的生命都甦醒了。海格力斯之柱在西元前十四五世紀的腓尼基人眼裡,那是是世界的極限,再過去的大西洋是魔海,船駛到那兒就會被吞噬。 你腦海中的故事,以贊助哥倫布橫渡大西洋的伊莎貝拉女王,她的外孫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把海格力斯之柱當皇家徽章,並寫有拉丁文「Plus Ultra」,意為「走得更遠」最富啟示性。原先,海格力斯之柱是已知的世界盡頭,刻在其上的銘文是「Non Plus Ultra」(此處之外,再無一物),據說查理五世年輕時就聽從智者建議,把「Non」去掉,留「Plus Ultra」當座右銘,這也造就了他日後成為西班牙日不落帝國時代的揭幕人。 雖只增減一字,卻反映了一個人對世界、對自己,有截然不同的看法與期待,而後所衍生的人生觀、哲學觀與生活的境遇,自然會因此大有差別。 起風了,船顛簸前進,大西洋的浪花舞動得很起勁,你望向右側遙遠之處,那兒有哥倫布首次出海探險的帕洛斯港。十五世紀人類靠桅杆帆船,與魔海搏鬥來探尋世界的輪廓,是多麼艱鉅危險的任務。 想起哥倫布首航回程時,在大西洋遇到暴風雨,雷電巨浪大雨狂襲,他要水手們綁在桅杆上求生,感嘆花心血才發現新島嶼,若這樣就死去,讓偉大的發現石沉大海實是心有不甘,於是解開繩索冒險跑進船長室,在羊皮紙上寫下報告書,放進密封的酒桶擲入海裡,試圖向世人傳達這珍貴的訊息,可謂用心良苦。 而今,隨著各領域科技的發達,搭機船環球已輕而易舉,人們大都失去探索世界地圖的動機與興趣。所幸,希臘先哲柏拉圖在《對話錄》裡,提到公元前一萬年左右,海格力斯之柱對面有一座城市亞特蘭提斯(Atlantis),突遭洪水地震侵襲一夕間沉入海底。 雅特蘭提斯是否存在?又是怎樣的一個國度?這傳說流傳二千五百多年,當今諸多電影、動漫都以此為題材,讓人們保有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與樂趣。而你,當渡輪緩緩駛入坦吉爾港口時,仍凝望海面遐想這個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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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蝸牛巷的奇趣旅程

文/胡同 插圖/國泰  當時我們懷抱薄殼的理想,匍伏在一座巨塔的腳下,依賴著光影庇護認真地往前爬,那得爬很久很久很久才到達彼端。多麼漫長的路途啊,你說。然而野百合仰頭朝我們答滴了幾聲,高牆不吝袒露遼闊的胸腹,不免又加快猥瑣的步伐。  且讓我們在它白潔的衣衫外輕輕曼舞。  在雲隙圈起漩渦中心,趾尖像燃燒的火燭搖晃著身軀,同心圓地舞出一團光艷的火焰,陽光乘著風的翅膀飛繞在四周,驟雨自眼角不斷糾纏而來,直達唇沿……旋轉呀旋轉呀,欣喜若狂地酣舞在雲與雲,霞光與霞光之間。看得出我們很卑微,踮起舞鞋極目眺向等高線的深度,儘管幾程風雨,儘管路程顛躓,走過沁綠的那些苔蘚,濕且多情的黑森林蛋糕發酵的情愫,燦爛了我們的靈魂。望著藍藍的天空,你說,多願意蛻變成為鐵錚錚的天牛。  且讓我們在它滑嫩的肌理裡細細臨摹。  沒有脈絡,沒有骨骼,沒有齏粉,甚至沒有突如其來的小小的衝刺,無意滑破一面鏡子,它卻有意將靜默拋了過來,這無疑是光陰的畫板。曾經以為光陰像每日的太陽那樣睜眼便給;曾經以為光陰像學校裡的課鐘敲了滑過,天天無限量揮霍,寸金難買寸光陰,老師說的,怎麼想都覺得比巷口雜貨店賣的金柑仔糖還要廉價。  蒙老天爺悲憫,讓風攀過來一莖清清淺淺細細斜斜真理似的葉脈,與我們徐徐地摩拳擦掌地在畫板描繪阿勃勒成排倒影,纍纍的囊袋爆裂出孩子風鈴的笑聲,我們紛呈在勻稱無瑕的耶穌光。  且讓我們在它精緻的皮膚上靜靜划槳。  秋陽醍醐灑下清泉與意志,膠融成一湖白日夢,遍地毛細孔開放薔薇花一樣的血紅。彷彿有雙荊棘的仙人掌掄起對方的槳,彼此朝對方眼眸深處划去。有時在悔恨與瞌睡之間,忍不住眼中打水漂兒的波濤,一下漲滿了潮;有時彼此投擲燒夷彈灼燒言語,喉間哽著不肯屈折的椎骨。然而,水流完含氧量之後,終於能適應這凹陷的遼闊,彎過身發現自己的荒涼,不過是一隻嘔乾泡沫等待熬煎的魚,我們對視而笑了。  終於我們為默契彼此騰空了心臟跳動。  揹起詩馱在背上,彳亍於牆簷向薄雪提煉些陽光,翻過詩集扉頁,剛發芽的詩搜尋每一隻敏銳的觸角。已然閱過理想的高度,你說。我們相濡以沫,那銀涎黏住整個冬季的沙塵暴,包括那一襲籠罩春夢,化了蝶的舞羽也拋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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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Liberte

■易品沁  三島由紀夫不喜歡太宰治幾乎是眾所皆知的事。  在三島〈我青春遍歷的時代〉提到自己還只是個「在《人間》雜誌上撰寫小說」的青年時,與太宰一生僅一次匆匆交會的回憶。  據文中提及的年代 是太宰治的《斜陽》剛好在《新潮》連載完的那年秋天。  對照太宰生平,那正是太宰與情人山崎富榮於玉川上水投水自盡的一年多前,昭和21年12月24日(西元1946年)的事。  三島該年二十二歲,即將從東大法律系畢業。天賦異稟的他,自六歲始便開始創作詩、短歌、俳句,頻繁於校刊登載。整個求學年代,自學習院初等科(小學部)開始至東大畢業為止,創作範圍除了前述,亦涵蓋戲曲和小說等,作品屢見於校刊、報章,可謂已是累積相當豐厚創作經驗的文學青年。  太宰比三島年長十六歲。早在三島尚未成年時,太宰已算是知名作家;當然無論是就作品的質量,抑或深具「話題性」的私生活而言 再加上太宰獨具的人格魅力,亦累積不少前仆後繼的追隨粉絲。  身為文學青年的三島,當然知悉太宰治。然就在讀過太宰治一些作品之後,不僅深自不以為然,還打從心底排斥到連生理都升騰起不快的反應。除了肯定太宰的才華之外,其他簡直嫌惡到一 無是處。  彼時三島身邊正好有文學同好,熟到可自由出入太宰的居所。究竟是出於好奇,抑或出於戲謔的心態不得而知 他們安排三島 出席了以太宰為首的文學聚會。三島難得穿上一襲和服,卻幾乎是猶如懷藏匕首的「文學刺客」的心境,且一路揣摩,非得將「我不喜歡太宰先生的文學作品」 這句話,當面直陳太宰。  然萬萬沒料到太宰治當眾受到如此幾近不懷好意的言語上突襲,肢體表情略顯僵硬侷促的太宰 ,他的反應竟是:「你即使那樣說,可你終究來了。所以還是喜歡的嘛……。」  此刻,我眼前突然浮掠過太宰那猶如「基督受難」式的陰翳面孔(深信那才是他靈魂的實相)。儘管,太宰總在絕望困頓時,益發穿戴上樂天的外裳,奮力搞笑。心中不禁為之悽楚。  當然我並非「文學刺客」,在每一次「東京文學散策」展開的首站,必然是先去三鷹的禪林寺拜謁太宰。前往禪林寺途中,總會先在JR三鷹南口一家以法文Liberte 為名的花店,挑選一束獻與太宰的鮮花。  Liberte於法文中意謂「自由」,光是這店名就相當討喜。冥冥之中正巧吻合了太宰在東大主修法文的經歷,以及他偶而會賣弄外文語彙時的「小聰明」(請參閱太宰治的〈磷光〉)。  然我並非甫一剛開始就注意到店名,是在買花多次以後 才有了這意外卻會心的發現它猶如「箴言」般的諭示,沿途一路密布或隱或顯的徵兆,彷若自有它前途的「命定」。如同高於這一切「現象」之外,關於誰會和誰相遇 還是前途等待著的甚麼,就如同是因陀羅之網般細瑣卻條理縝密。  然關於Liberte這個字,它還使我想起太田靜子那封向太宰傾訴「願跟隨太宰到天涯海角,且表明意欲懷上太宰孩子」其熱情奔放的書信,爾後太宰於回覆信件上寫到的:「兩人甚麼也不用介意,甚麼也不用顧忌。如果不是這樣,就沒有意義。在這可鄙的現實,總算找到一片可供休憩的草原。為了彼此,我多麼希望它能夠實現……。」─野原一夫《回想太宰治》  我且兀自深信除了太宰之妻─津島美知子外,太宰所有的情人之中,太田靜子應該當之無愧是太宰的「最佳理想情人」。因為愛,理應是更高層次的,本該是與「佔有」無涉,甚至與「利己主義」一切相關字眼絕緣。  唯願生下愛人的孩子,獨自將他撫養長大 如同是溫柔靜默地保守太宰的愛,直到生命終了。  又,「之前,已從某人身上,領教了你人格上的缺陷。可是讓我變得如此堅強的人,卻是你……。給了我生存目標的人,也是你。我以你為豪,將來也要讓出生的孩子以你為傲。」─太宰治《斜陽》  這是我素來所體認的「愛」本該充斥著「彈性」、「自由」與「創造性」的可能,以及打從心底接受對方的本然模樣。  於是,在Liberte買花,再到禪林寺和太宰打聲招呼,除了已成為我在東京的固定儀式,也是我對於太宰與靜子之間,在愛中實現「自由」致以我至深的崇慕與禮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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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標靶北半球】一號隊長破碎的臉

圖:米托拉吉的「一號隊長」。 文/攝影 張至璋  班堡Bamberg是個趣味城市,從照片看得出來,但引人的部份,還有文化。  班堡位於德國中南部巴伐利亞省,介於法蘭克福與紐倫堡之間,梅茵河與支流瑞格奈茲河的交叉口。河面有載客的划舟共渡拉,班堡就被稱為德國威尼斯。從玫瑰園下望老城,巴洛克式迷人斜頂住宅,屋瓦是唯一磚紅色,俯視全城一片磚紅,很美。巷弄細窄,橫豎斜交叉,陽光投影不一。步行穿梭在這不規則的棋盤,要慎防迷路。窄巷車子不能進入,寬路沿街擺設咖啡座,你不妨試一杯當地盛產,比咖啡更為濃郁的煙燻啤酒,佐以香腸嫩豬腳,不用擔心萊克多巴胺。 圖:懸吊河中央的市政廳。 西元10世紀,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亨利二世來到這富裕之地,立意建座「第二羅馬」。老城按照嚴格的建築法規闢建,石磚路面百年踩不壞,外牆彩繪隨年代更新,聯合國現在把班堡老城列為世界遺產,不得隨意更改市容,班堡不是浪得虛名。這一點難道亨利二世早已預知?不然他為什麼要在駕崩後,選擇這日耳曼人的班堡城,葬身異域呢?  當年瑞格奈茲河左岸是豪華宅邸的貴族區,右岸是人口眾多的平民區,但貴族不甘心把市政廳設在平民區,爭執之下決定在河中央填個小島,在島上蓋座市政廳,兩側各建一個寬廣的石橋,從市政廳下穿過,市政廳這巨人便伸直雙臂,懸吊兩邊。奇特的設計解決了問題,如今闢為博物館,還受到聯合國保護。我穿越兩條橋,從當年貴族區進入平民區,望著橋下汨汨流水,又度步回來。中古歐洲人不是如此自由往來的,但是貴、賤總會在市政大廳碰頭,縱使跨越不同的橋。  老城有些漂亮教堂,也有不少雕塑。老市政廳旁的廣場,有座奇特巨大的黑色人臉,只是橫切半張面,提名為「Centurion No 1」,字典上centurion的意思是「古羅馬軍隊指揮百名士兵的隊長」。雕塑命名的時代意義頗契合老城,但這個雕塑不但是現代藝術,豎立日期竟然是「July 15, 2019」!我何其有幸,碰巧在「隊長」剛豎立在廣場,就遠從美國加州灣區矽谷跑來瞻仰,然而半年後德國新冠肺炎肆虐,遊客不來班堡了,這孤獨的半張臉又何其不幸?  銅牌上說,雕刻者是聞名的米托拉吉Igor Mitoraj,1944-2014。因此很顯然,這張臉不是為班堡雕塑的,不然不會在他去世五年後的2019才豎立在廣場。合理推測是班堡買來現成品豎立在這兒,買的動機該是仰慕米托拉吉之名,也不排除看中雕塑的題名「一號隊長」。瞧吧,古羅馬第一號隊長守護「第二羅馬」。  我這推測無法得到證實,永遠不會,一號隊長的腦子沒了。米托拉吉的作品多半是殘破不全的人臉或部份人體,但是殘留的部份栩栩如生,頗具美感,卻闡釋生命的缺憾,豐富了聯合國遺產。  米托拉吉原籍哥侖比亞,住在法國,一度住在義大利的Pietrasanta,當地被譽為大理石之都,是世界著名雕塑家夢寐之所,房價昂貴,幾世紀前,米蓋蘭奇羅就在這兒出生。班堡現在豎立起半張臉,遊客紛紛在旁拍照,我等了一會兒,趁沒有人的空檔,拍下這張照片。快門按下的一刻,耳際響起蔡琴的歌,「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張破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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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清韻詠新生─給小外孫女們

荷塘清韻 胡寶林 亞克力畫 40x100cm 文、圖/胡寶林  妳尚未看到2020的世界,就默默地把媽媽的肚皮,努力塑造出世間最美最神奇的弧線。  弧線畫出了「愛您愛您」的符號。  這是一條拉張了九月,蘊含詩篇與音符的生命弧弦。妳的媽媽用呼吸和血水在弦上送出獨一無二的營養與節拍,如溪澗,似松吟。  全世界只有妳,才能日日夜夜在子宮內聆聽這無風無浪,愛的清韻。  在柏林的入秋黃昏,醫院勞苦的醫師和助產士準備從妳母親的產道牽引妳出生。我們在黃葉輕飄的公園池畔焦急地等待外孫女新生佳音,忽然欣見一隻長腿長嘴的送子水鳥劃破長空,飛落枝頭,優雅地久久佇立。這是造物預兆,抑或是巧合?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就在午夜今晨,剎那間,妳響起讚美造物主的高亢出世起音!從此唱出長長的繽紛生命之歌。  妳不孤單,妳是一首恬靜幽雅的清韻歌詠,父母和家人年年月月,琴撥清調,簫隨韻轉,在繁花白雪中陪妳演奏。社區的花園裡更有鄰曲相款,童稚手牽。夏蟲秋蟬和飛鳥,日夜與妳大合唱。  我們全家感恩天賜清韻新生命。這是一個真實「愛妳愛妳」的世界!  妳的爸媽以奶水、淚水和懷抱餵養妳血肉靈魂的活力。  妳一步一步踏入有春日和冬陽的高博山谷,處處清泉奇石,在熒星閃爍的墨夜,尚有滿月弦月的照耀。  妳的姐姐和表姐,欣喜溫柔地撫摸你的珠玉粉臉,凝視妳的明眸碧眼和櫻桃小嘴。  她們是妳的夥伴,是護衛妳走進銀山寶林閃爍的光韻,滋潤遍地曼蕊花香的春露。  姐妹們一起成長,會有足夠的生存本能和果斷的磨練,更有愛德互助與創新的家風導航。  外孫女們的心田,將來必定開發大片荷塘清韻,純淨的花葉堅莖嬝娜,年年散播雀飛蛙躍的歌聲。  願妳們都是美妙仙女和天使的化身,將飛越東西南北的鄉俗文化之間,忙於搭建穿江過海的橋樑,並且慈悲地唱出逃亡難民勇渡千山大洋的心聲。  妳們和全球的新主人翁,喚醒全球化團結的新紀元!  這是新病毒、民粹、假新聞、瘋狂領袖、人工智慧與地球生態危機的新年代;前途艱難,我們堅信,世界已知未知的惡劣煙硝、暴政霸權與自私的自由主義無法摧毀全球共生合作的道路!  年年月月雲淡風清的藍天多過烏雲雷雨,今年的中秋明月高掛,要為新一代的平安祥和做保證!  上主是我們的牧者,恩賜地球公民智勇無懼的力量!  祈願民粹分化社會的黑夜,快速轉向公民理性與文化心靈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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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玻璃彈珠疤痕

 文/攝影 默子  幾乎是每一個孩子的童年都有過的玻璃彈珠,物質匱乏的六0年代,可以擁有一兩個玻璃彈珠是多驕傲的大事,壓根兒忘了玻璃彈珠怎麼拿到手的,只記得天天緊握在手裡,連洗澡時也拿進浴室,就怕被手足偷了去,得來不易的玻璃彈珠,多麼珍貴!  剪刀石頭布,中國人嗜賭如命,從牙牙學語踉蹌學步的小小孩開始,家人賭小孩子先開口叫的是爸爸媽媽阿公阿嬤?學走路時幾步會倒?小時候的划拳無所不賭,一顆糖果一小塊餅乾龍眼籽橡皮筋……最大的賭注就是玻璃彈珠,也沒幾個小朋友有本錢,一不小心擁有好幾顆珠珠就想玩,要嘛贏幾個回來,要不就輸幾個,眼裡看到的花樣圖騰都是別人的漂亮,紅橙黃綠藍靛紫黑白金色全是瑰寶,還有楊桃蘋果芭樂形,個個愛不釋手,如果各種花樣圖騰都可以擁有一個,多棒啊!  心眼裡想的都是形形色色的玻璃彈珠,走在路上眼睛不看上面,死盯著石頭路瞧,鄉下地方街頭巷尾全是碎石子路,尋寶!就因為玩伴們有多次撿到玻璃彈珠,一傳開來,整個村落的小朋友全瘋狂了,連前庭後院的樹下田埂徑兒也不放過,久久找到一顆,喜出望外興奮雀躍,就差沒向全世界公告。  有次在後院的石頭小徑瞧見一顆好大的玻璃彈珠,正要下手去撿,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閃過硬生生壓倒了興奮的矮胖小女生,突然膝蓋一股熱流,流血了,鮮血直流,原來彈珠的旁邊有塊玻璃瓶碎片,就這麼湊巧劃過膝蓋……  幾十個年頭過去了,膝蓋的疤痕一直存在著,活生生是一個半月圓,就像玻璃彈珠裡楊桃的圖騰,當初被劃下的印象永遠忘不了,對玻璃彈珠的喜愛卻未曾減輕,有過之無不及。  家裡存了兩大罐玻璃彈珠,有大有小,各種顏色好不亮眼吸睛,膝蓋的玻璃彈珠疤痕換來了不少彈珠,疤痕的兇手是小弟,因為他是八個手足裡唯二男生,連挨罵的份都省下了,更別說會挨打。大哥大姐出面跟小弟要了幾個玻璃彈珠當賠罪禮,珠珠比醫師阿伯的藥管用;玩伴們一個個有情有義,全送來自認最漂亮最珍貴的玻璃彈珠。  歷經娘家兩次搬家,我也婚嫁為人妻為人母,都近耳順之年,兩大罐玻璃彈珠有增無減,膝蓋的疤痕隨年齡增長身材發福也大了點,親友的小孩子有玻璃彈珠同好,老頑童我當然義不容辭和他們比劃交換,原來現在玩具店的花樣多更多,不同的是,當年情義相挺的「友情彈珠」,卻是金錢買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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