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假如妳是浮雲

■簡政珍 假如妳是浮雲 妳要在哪裡的天邊停靠? 注意風善變的脾氣 也許妳永遠找不到歸宿 因為妳遺失了燕子的身影 也誤解了 閃電的表情 我是爬上幾千公尺高山的樹 為了向妳招手 我的守候 使天色蒼茫、野草動容 但妳經常誤會 以為我揮動蒼白的手臂 是為了撩撥 日月星辰 假如妳錯失心靈的驛站 誰能在天空鋪設一條鐵道 讓妳不會出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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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養一個責任(下)

■梅姬LU 孕育,不止是懷孕與生育 離開母體誕下的,是你用身體養分釀出的全新。 瀏覽親子教養書市,除了關於扶養新一代的指引,如何與長輩相處的主題增多,其中不乏是國外翻譯書籍,顯現出中壯年世代,跨國際共同問題的確立,及不容忽視的普遍性。 成年後難免前後碰撞,學會撕開自己,才瞭解嵌進性格陰暗處,造成交際的阻礙已不合時宜,殖在體內的習性,來自幼時上對下的對待,當我從同世代的自白中讀到相同劇本,共鳴迴盪許久,最終尋見出口,理解融化出釋懷。 雙雙在務農的家庭背景成長,說台語要掛狗牌的戒嚴時期,佃農翻身的耕者有其田政策,歷史課本的考試內容,是我爸媽的親身經歷,長年動盪夾帶權勢壓迫,加重他們遠離危險的負向思維,延伸出積重難返的負面言語。 武裝式言行,是過去得以生存的經驗值,如何放?說愛是肉麻,擁抱很彆扭,可做人父母血脈相連,明明裝著豆腐心,到了嘴邊卻遭刀子口切碎,對話時常一不小心就摩擦成傷害。男尊女卑的偏袒則較有進步,從檯面上低調轉變為檯面下,你知我知,成了沒人說破的秘密。 先紓緩自己,恢復乾淨的心情而生出勇氣,想要有效改變,必須從源頭解決,接連一串的枝節才能一次去除,換位思考,釐清蓋住底層的真相。兩代對立的種種心結,尤其發生在母女之間,女性細膩心思,本為母性育兒而來,不安感竟失控越界,互相掐住彼此的弱點。 親子關係遭抹黑的群眾,紛紛聚攏,積極的人們率先驚醒,揪出扭曲,梳理出革新之道,大聲疾呼,遂築起一波更新勢力,淘汰陋習,推動時代演化。半世紀以來,醫學、科學、心理學等爆炸性發展,不願我們吃同一碗苦的大人,倚著為你好的心意,開始拚命將兒女塞進高等教育,不論手法多粗魯,接受新式觀念的後輩,選擇進化的態勢,生活方式獲得改善,沒料到因此劃出深不見底的代溝,立意不一的觀點,簡直打起群架,雙方感性理性反覆傾倒,雞同鴨講過半輩子。 歷歷在目的當時,你還在襁褓中,父親、母親,輪流揹著你奔至岸邊,此處是風是火,環境險惡,寧願相隔兩地也要把你送離開,他們?走不了。 船來了,你隨著船走了。距離越拉越遠,多年後你不負期盼習得一身本領歸來,開口吐出的卻是另外一種語言,他們聽得吃力,甚至沒懂。 你懷抱感激,激動地訴說新天地的美好,迫不及待獻上報答,助他們提升身心靈處境,力衰的兩老卻不願再起波瀾,寧可守舊換得平穩,反正都已習慣。 面貌不同的時空,承載著當年與此刻的付出,在在傾囊相授,情感動人,人卻不動,你拔不起窠臼,仍杵在同一艘船上,遲遲上不了岸。   強烈的無能為力感襲來 只因你心頭掛上牽掛。 是豬是狗也壯如牛的豬妹,幸運的一向無比健康,狗生遭受最大的苦痛是少了一顆眼睛。 我不在場,知道消息時縫線早已癒合,聽說那時她躺在沙發上,忽然發出淒厲的怪聲,她的左眼破了,液體不停流出,我所知的全部僅幾句敘述。 發呆出神時,總忍不住勾勒畫面數百回,我腦中儲存的豬妹,近乎是靜音檔,或摔或撞也不會哭哭討拍,「居然叫出來了啊……」那該有多疼?痛徹心扉是什麼聲音,我沒聽見,但我差不多能揣測了。 樂活十餘春秋,搖身攀上家中最年長者,豬妹年紀大到成個老婆婆,她開始會呆滯數個小時,作息也打破習慣,直到我發現她像是被困在原地,困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敢挪動腳步,回不了她的房間裡。她沿著牆壁走,還沒到房門,左轉,直撞上牆,她愣了一下,往前再試一次,又一次撞上,兩三次後,豬鼻子疼了,她放棄了,繼續直行,找尋下一個喝水碗。 只剩一顆眼球的她,視力驟然遞減,能看見的範圍越發縮小,醫生說是老化不可逆,「沒有任何醫療可恢復嗎?」「除非有眼角膜換。」哪裡會有呢?怎麼可能會有呢?我獨自消化了許久,許久,至死心。 半甲子的時間皆在衝刺,我奮發不懈,取得各式能力,我以為我無法處理的事已算少數,辛勞我不怕啊,價格我也付得起啊,可是豬妹的雙眼,做媽的我使不上力,成功與幸福不完全相關,再進取能解決的事也有限制,我終於明白時,心蒼老了幾歲。 「一點忙也幫不上,縱使我活成別人羨慕的模樣。」 「這個世界的模樣,我的模樣,不曉得她記住了沒?」 「有來得及嗎?」 ……我擦了擦眼淚,在他們的床頭放進屬於童年的耶誕禮物,一個人在深夜裡好好照顧自己,大口啃掉一支支冰棒,追起甜寵劇,趕在天亮前修復自己,明天再悄悄買盒新的放回去。 ……我調皮所以我受傷了,他們看起來好傷心,好像比我還要痛,我決定以後要注意安全,你們不要再自責了,好嗎? ……其實我是關心,為什麼一張嘴就責罵他了呢?剛剛的措辭不太適當,我想好好說話,表達我真實的想法,要讓他感受,在我的認知裡靈魂是不分男女的。以前知識不發達,我們因而屢屢遭罪,何不順從文明的拓展,享受經證實的理論、新發現的益處,從今而後,我要重新啟用我的名字。 ……雖然我看不清楚風景了,但我的鼻子很靈敏,耳朵也聽得見,我每天吃飽飽睡飽飽,常常被阿嬤抱來抱去,天氣好我就能坐機車去散散步,躺在院子裡晒太陽,阿公吃消夜時我也能偷吃幾口,日子還是好開心。   養一個責任,是在大心臟上長出一顆小心臟,兩邊扯你都痛,你有自信活出色,竭盡全力保護他,但身而為人的歷程免不了艱辛,各自有當代截然不同的畫風,你們面臨的困境不是百分之百重疊,條件資源不一,你手把手交出的應是協助,分享、參考,不該是指令,畢竟部分已行不通,你的歷練是他受用的情勢分析,最佳示範,不過決定權依然在主人手上。 相愛狀態不容斤斤計較,「你狠不過我的,我受的傷如此深。」卸下你的完美主義,難道你們在比賽狠心?檢視所作所為,羞辱、諷刺、謾罵,跟你想要達到的目的,方向有一致? 你們有各自的形狀,你們都還在呼吸,操心純粹是操心,純傷身沒有用處,與其造成負擔,不如給出信心,你安好,他才能有心力讓自己安好,你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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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懷想父親的畫面

洪金鳳 每次回澎湖,我都會撥出一些時間,以步行方式,走到屬於我們村里的海邊,看看海、海浪、沙灘、港口,還有那一大片在我成長期扮演重要角色,能為餐桌上加菜的海鮮資源海岸線,總能在每一個不同的角落裡,找到我成長的記憶與故事。 小時候,在魚市場工作的爸爸特喜歡釣魚,每每下班回家停好車,沒有休息,就拿起釣竿騎車往海邊方向行去,一釣就是一個下午,有時候甚至釣到天黑,無斬獲、沒盡興,就絕不會收拾釣具打道回府。 有幾次,我跟著他一起在海岸邊釣魚,海浪打來,其實有些嚇人,但看到拿著釣竿的爸爸穩若泰山,神情平和,我的心也就跟著安定下來。 釣魚對沒興趣的人來說,是件耗費時間又無聊的事,但對於興趣盎然的爸爸來說,卻是人間美事,他說:「釣魚,就是在磨我們急燥的個性,也是讓我們體會『耐心等待,必得美果』的道理,當釣到滿籮筐的魚獲,成果斐然時,心裡的成就感無法以言語形容,尤其想到可以煮鮮魚給你們吃,我就特別高興。」 聽到爸爸樸實真誠的言語,我點頭表示贊同,也從此對爸爸的釣魚興趣發出歡喜的認同感。 日子就順著平凡平靜的氛圍與爸爸歡喜釣魚的進行中過去,後來爸爸中風,無法再持釣竿,我回澎湖也無人可討論釣魚的趣事,只能沿著海岸線,在陌生釣客的背影中,找到和爸爸一起共釣的美好時光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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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養一個責任(上)

梅姬LU 你是在何時確定,世上沒有聖誕老人的呢?聖誕節是我喜愛的節日,帶給我的開心能量長達一個月份,忙碌了整年到尾聲,各個城市不遺餘力,準備迎接歡樂時刻的來臨,搬出了樹,點起燈,共襄盛舉,走到哪兒滿盈笑意,過程比結果有戲,耶誕就是個好例。 小時候我也會在聖誕夜的睡前,掛上巨人襪在床邊,每年都會被裝進小小禮物,唯一想得起來的一次,是盒方方扁扁咖啡色的糖,甜的,是焦糖口味?我更確定的是,紙盒以黑與墨綠的色塊為基底,盒面上有花邊圖騰繞成一個圈。禮物嘛,重要的不是內容物,我們珍惜的是收進來的心意,往往要擺上好一陣才捨得吃。 鄉下姑娘稚嫩,對地球村的概念無感,聖誕老公公存不存在並不是太在意,有禮物拿我就高興,那是發生在幾歲的事呢?印象糊成一塊,裡頭只刻有失落的情緒。 又到一年一度的夜晚,直到深夜,屋子內仍不平靜,小女孩不知人與人之間發生了什麼,詭異的氛圍使心底充斥著不安,隔日一早起床,趕緊摸摸襪襪,果然空空的。 因為期待高高的,腳下木箱倏地抽空,鬱悶趁機爬上心頭。從那年起,即使襪子整齊放在顯眼處,驚喜再沒有出現了。有段歲月裡,月曆上的12月25日不再受到我的重視,那於我只是個平常日,不存在意義。 原生家庭對根本價值觀的塑造,深藏偌大的殺傷力,我的爸媽是對傳統型父母,在台灣經濟起飛年代為人爹娘,要遵守的標準精神是犧牲奉獻,兩位做到極致。 即使是自己的最愛,只要孩子們想吃,肯定讓,他們最常吞進肚的,是我們不喜歡或是吃不下的食物,兒時曾目睹嘴饞的大人偷吃孩童的冰淇淋,我大感詫異,原來不是每位家長一般樣,原來有對自己好的父母親。那些年工作外的娛樂,要去哪兒,做些什麼,首先考量的都是小孩的欲望,自身沒有花大錢的興趣,「閒錢」全砸在培育下一代才能上,子女各種才藝補習費,月月萬把塊地撒,談及人生目標?健康養大三姊弟,便是兩人最大的心願。 顧不及後輩的角色,夫妻的立場震盪,能忍就忍,不能忍也要硬忍,一律事過境遷,拚命暗示自己一切都不要緊。失去自我是上一代多數長輩的寫照,難以否認。 於是,也許是,致使我到三十餘年紀,生兒育女這事我依然沒憧憬,我最大的嘗試僅,領養一隻虎斑色法國鬥牛犬,十多年了。   能者扛,慶幸我能扛 我替她改名叫豬妹,起因性子懶如豬,臉孔和呼吸聲也像是(笑),接收時作息習慣良好,已無須費心教養。決定為一條生命擔下責任時,我還只是個碩士生,住在學校後頭的小套房,離畢業剩餘個把月,天天趕寫論文,忙著考張張證照,整日閉關奮鬥。一直到禁不起她的渴求攻勢,才趁著太陽下山前帶她去操場跑跑,單純的日子裡,我倆相依偎。 豬妹膽子小,在外頭散步不敢離太遠,主人需在她的視線範圍內,不足一歲的她仍愛玩,好奇心旺盛,透過嚼東西來認識世間萬物,癩蝦蟆就經常出現在她的嘴裡,時不時得扒開伸手挖,破壞她高昂興致的我從未被咬。 偶爾搗蛋過頭須阻止,只需舉起手追著她作勢,她便會拔腿奔至睡床,達陣,彷彿有過約定,當她乖乖坐好了,剛剛的調皮都不能作數,你得無條件刪去。 法鬥天生優雅,餓了,請幫忙開門,陪玩耍,有所求也只是靜靜坐著等著,除非你真不懂才會出手抓抓,嬉戲之外她幾乎不怎麼吠,即使身子疼痛,也極少叫出聲。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即將出社會之際,我將她送回老家,田園老家,整個村莊都是她的新家,慵懶的步調,空氣也好,由爸媽來接棒才能是三贏局面。我決定了斷意外二次發生的可能性。   我常笑豬妹有奶便是娘,誰也不黏,幾次留她獨自過夜,也只是隔天要清掃堆滿浴室的排泄,那次一如往常,到家,打開門,眼前一地殘骸,我一介窮學生少少的資產都成了她的玩具,逐一查看後,秒驚呆。 桌上型電腦被打開……大力碰撞到開機鈕即有機率,合理我接受,轉頭繼續辦案,相機的記憶卡被咬了出來!?首先要掀開兩層蓋,再用刁鑽的角度按進窄窄的隙縫,你是啃了多久得逞?我望向她,靠上瞧了瞧,嘴角黏著一塊白色不明物,撥了撥,弄不下來。那天晚上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起初以為是小別勝新婚的想念,迷你坪數房有必要?她不斷凝望,口水量異常,似乎還有血絲!? 釣出我的警戒,即刻抓上機車衝去看診。 從我回家到再度回家,她一聲都沒唉過,醫生處置掉多出來的那塊白,說不清楚究竟是何物。接續幾天我照顧著她的傷口,她還是安安靜靜,然後,在無人說話的空白裡,我一個人拼湊完蛛絲馬跡,定下結論。 那是被電到壞死的肉塊。根據往後幾年觀察,吃飯時她右半邊臉會掉出幾顆飼料,彷彿那塊嘴邊肉已不是她的不受控,隨著歲數越大,兩邊下垂的落差越明顯,我回想,當時一團亂的案發現場中,延長線插座的確被移動過。 「她的傷,是我的責任。」是嗎?是吧。 我現在的住處雖有兩房一廳,能走動的空間也不過幾步路,他問過幾次找隻狗熱鬧些的可能,我果斷回絕。 如果不能給牠足夠時間陪伴,如果不能讓牠毫無束縛地長大,牠們不是人類,本就弱勢,一心一意愛著你卻得犧牲。愛著你的代價非得犧牲? 我們出現在彼此的生命裡,相織相交,僅靠著對對方的好,認定從此緊密牽絆,牠們走近你的身邊,是為了伴我們不寂寞?只是個原因?或可以是,用我們的愛去完整牠的一生?是個意義?兩端若起矛盾,我會傾向後者多些。 你愛著誰,就會希望他過得好。 你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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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永遠的永和九年

做夢的木頭 東晉穆帝永和九年農曆三月初三,是一個好日子。「三月初三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這一日,距離長安城一千多公里的會稽山,似乎感受了雲集而來的才氣,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連時光的流逝都變得分外柔情。這一日,包括王羲之、謝安、孫綽、支遁在內的四十二位文人雅士在會稽山北面的蘭亭搞了個小聚會,與會者列坐在蜿蜒曲折的流水兩旁,飲酒賦詩,各抒懷抱。 魏晉三國是一個名流輩出的時代,「三曹」父子、建安七子、竹林七賢、「三張二陸」、「兩潘一左」,每個人單獨拎出來都能說上一車故事。此次蘭亭集會的召集者王羲之便是一個灑脫不羈的風流人物,我們熟知的「東床快婿」的典故說的就是他的故事。在中古時期甚至更早,三月初三是一個重要的傳統節日,俗稱「上巳節」。上巳節到了,「修禊事」是舊有的習俗,闔城的官吏、百姓都會跑去水邊嬉遊或祈福,王羲之許是覺得人在衣食住行之外還得有點兒什麼,於是廣發「英雄帖」,搞了這麼一個蘭亭集會。 不過也有人說這是一個軍事會議,至於理由亦可說得過去:當時正逢亂世,時局動盪,東晉王朝內憂外患,作為琅琊王氏的子弟,時任右將軍、會稽內史的王羲之,不可能只想著自己的安樂,清談避世。更何況除了王羲之,這次集會,王、謝、袁、羊、郗、庾、桓等魏晉以來最為顯赫的幾個世家大族的代表人物差不多都到齊了——國家正面臨深重的憂患,軍政大員卻聚在一起飲酒作樂,這太不符合常理。想來,這些人能與人同樂,也必定能與人同憂。所以,唯一的解釋是,這次雅集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商討對敵策略。 然而,文人儒將自有一種風範,談笑間,決勝千裡。譬如當時年紀尚青的謝安在三十年後聞得淝水之戰大捷的消息時,與人圍棋如故,客人再三追問,他方才慢悠悠地答道:「小兒輩已破賊。」明明是全局的擘畫者,卻搞得跟自己沒有關係一樣。正因為如此,在這些人身上發生再神奇的事情我們都覺得是理所應當的。於是,作為軍事會議餘興節目的「曲水流觴」無意間竟成了千古美談,而本應作為重頭戲的機要會議講了些什麼內容、得出了什麼結論,反倒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關心。 其實,不獨名士風流的魏晉時代,文人雅集,詩酒唱酬,在其他朝代亦有許多類似的盛會。初唐時期,上元三年九月初九,洪州都督閻伯嶼在滕王閣大宴賓客,打算讓女婿吳子章作序一篇以當眾顯示他的才學,結果被趕路的王勃撞了個正著,一篇《滕王閣序》技驚四座,名傳千古。到了清代,乾隆三十七年三月,安徽學政朱筠在採石磯太白樓舉行盛會,邀請八府士子一起作詩,時年二十四歲的黃仲則援筆立就,不易一字,寫出了名噪一時的《笥河先生偕宴太白樓醉中作歌》。與會眾人讀罷此詩,紛紛為之輟筆而爭相傳抄,竟使得小縣城「一日紙貴」,甚至連黃仲則的穿衣風格也成了一種流行時尚。放眼望去,滿城都是「白袷衣」。顯然,這樣的儒風雅俗,比許多「無義之戰」更能得到後人的關注,也更能流芳後世。 舉個例子來說,如果沒有蘭亭邊上的那場盛事,永和九年只是一個尋常的年份而已,與永和八年、永和十年沒什麼分別。但是有了「蘭亭雅集」,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1600多年過去了,人們早已忘了中國歷史上出過多少個帝王將相,忘了會稽山境內歷任的市長、縣長是誰,唯獨對蘭亭集會和《蘭亭集序》記憶猶新。後人到了此間,睹物思人,自然也會想起永和九年的那次酩酊大醉。 在古代,凡朋友間聚會,酒是少不了的。「蘭亭雅集,曲水流觴」的傳說便是與酒有關。觴是古代的一種酒器,淺腹平底,呈橢圓形,兩側有半月形耳朵一對,考古界稱之為耳杯。 所謂的「曲水流觴」,就是指一群人圍坐在人工挖掘的水渠或者溪流兩旁,由書童或者侍女將斟得半滿的酒觴放入溪水當中,讓其順流漂去,此即是「羽觴隨波泛」。酒觴在誰面前停下,誰就得將酒飲盡,飲完還得於限定時間內賦詩一首,是所謂「一觴一詠」,若才思不敏,不能立即作出詩來,還得再罰三杯。條件雖然苛刻,但能被邀請與會的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風流名士,尋常人所謂的「好難」在他們心中都變作了「有趣」。 蘭亭的山是美的,水是美的,草木也是美的,即便沒有絲竹管弦之聲相伴,但臨流賦詩,有人言志,有人載道,有人放浪形骸,引吭高歌,魏晉人的灑脫在冉冉流逝的時光中一覽無餘。寂靜的春日午後,因這四十二人的加入變得餘味無窮。 半日下來,四十二人共得詩三十七首,遂匯詩成集,並以「蘭亭」為名。有了集子,似乎還應該有個序言,這件事便落在了主持人王羲之的頭上。但見他「微醉之中,振筆直遂」,初時筆勢委婉含蓄,字跡工整平和,寫至後來,酒意湧上心頭,逸興遄飛,行文間也就添了許多灑脫和豪邁。這幅有如「神來之筆」的作品成了後世書家翻不過去的一座高山,更被宋代書法家米芾稱為「天下第一行書」。據傳,王羲之酒醒之後,也曾對著《蘭亭集序》反復臨摹,卻再也寫不出醉時的神韻。 《蘭亭集序》的出名,還產生了許多連環效應,與這次集會產於同一年的寫有「永和九年」字樣的古磚便成了古磚中的「名磚」,為後世收藏家所愛重。這些人中,尤以書法家最為瘋狂,他們把它製成硯臺,以期能得一點「書聖」的遺韻。清代書法家梁同書就曾因為得了一塊永和九年的磚硯而感到喜出望外,還專門題寫了一個硯銘:「頑物千年遂不磨,不知蕩蹫幾滄波。昭陵玉匣今安在,斷甓猶傳晉永和。」 「君不見蘭亭修禊事,當時坐上皆豪逸。」可能是因為這場盛會打下的烙印太深,兩年之後的永和十一年,王羲之稱病棄官,江湖歸隱,有人則用「建書樓,植桑果,教子弟,賦詩文,作書畫,以放鵝弋釣為娛」概括了他嘯傲林泉的生活。 如今,會稽山還在,蘭亭還在,曲水流觴還在,只是不知道現代人還剩下多少臨流賦詩的才氣和豪情?或許,今人對於永和豆漿遠比對永和九年那場盛會來得熟悉吧。 我想,王羲之應該感謝蘭亭,如果沒有蘭亭,沒有蘭亭的那場盛會,興許他就不會留下那幅字,這樣的話,他縱有入木三分的本事,也就只是個右將軍,只是個頗有名氣的書法家而已,華夏五千年,出過多少個右將軍,又出過多少個書法家,能有幾個像他一般備受推崇呢?蘭亭也應該感謝王羲之,沒有王羲之,蘭亭就只是蘭亭,與任何一個亭臺樓閣沒有區別。 詩人張棗有兩句詩:「只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今天的人一提到蘭亭便會想起王羲之,一提到王羲之也會很自然地想起蘭亭。或許,很多年以後,當有人問起永和九年發生了什麼的時候,「蘭亭雅集,曲水流觴」這個故事仍將被人掛在嘴邊吧。 曾有許多次,我坐車經過紹興,總是不自覺地想起永和九年的惠風和暢,想起那些未曾謀面的風流人物,念及這些,我總是特別渴望到曲水流觴的池邊坐一坐,沾一點千年以前的靈氣。遺憾的是,徒有一段與古人暢敘幽情的情懷,來去匆匆,與「永和九年」至今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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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街頭藝人的心聲

yoyo yang 頒獎儀式上,網球巨星費德爾的回答很簡單,卻讓前方記者印象深刻:「我愛我每天的例行公事,我起床後幫我孩子做早餐,送他們去上學,然後去訓練並找到正確的訓練方式,讓我能夠在現在的年紀維持最佳的狀態,我也熱愛競爭。然後在每一天的尾聲,我把頭躺上枕頭後,我會想著,這真是個美好的一天。」   這個工作只能賺500萬,你會做一輩子嗎? 前天上了風潮音樂老闆的Podcast節目,我很感謝老闆用很尊重的態度跟我談街頭藝人這件事。 十年前,我還在信義區街頭表演,當時我大四,我常常在照片中的這根柱子前面表演,那時候一場表演只有500元左右的收入,喜歡理性面對表演藝術的我開始算我這輩子的存款,算一算,我發現我要到45歲才能賺到500萬。 夠用嗎?我問自己。 當然不夠,如果我要買房子的話。 忘了是哪裡來的一句話點醒自己:「在台灣我們只想到要存第一桶金、而國外他們賺一百萬是拿來投資自己。」當時福爾摩沙馬戲團及太陽馬戲團的陳星合老師要去亞維儂藝術節,我正好可以搭著順風車前往這個世界知名的藝術之都,加上要去參加世界賽的旅費共16萬,但以一個大學生來說是一個天大的數字。 要去嗎?我問自己。 當然要去,我相信這個經驗比16萬更有價值。於是展開一個非常辛苦的計畫,我要在三個月內存到16萬,每個週末早上6點起床、7點佔到表演的位子、下午1點開始表演,晚上10點回家,我得這麼努力才能達到我的目標,就在這跟柱子前面。 後來我如願前往亞維儂藝術節及世界溜溜球大賽,現在回過頭來看,16萬雖然花掉了,卻換來了人生很難得的經驗。我並沒有因為街頭藝人只能賺500萬就放棄,我選擇先投資自己,讓自己成為一位不只能賺500萬的街頭藝人。 今晚去看一組即將前往亞維儂演出的創作者的行前彩排,彷彿看見了當時的自己,願你我的錢都沒有不見,而是讓自己活得更有價值。   想起小時候,最疼我的人是阿嬤,她希望我長大當醫生,當一名婦產科醫生,結果我高中就開始走上街頭,當起一名街頭藝人。彷彿完全不符合期待,不過我把阿嬤的遺願,一直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我不輕言放棄,朝朝夕夕,勤奮練習。 不是要當最厲害的,而是成為無法取代。我奉為圭臬。 溜溜球幾乎是每個人的童年回憶,長大之後,你有多久沒開心地笑了? 透過一顆簡單的溜溜球,將為您帶來兒時那單純而純真的感動。這個作品原創於2010年的台北國際花卉博覽會,與知名音樂人——陳建騏聯手打造。 也因為這個節目,開始了溜溜球旅行世界20多國的故事,至今仍未停止。直到有次應邀醫學研習會議擔任嘉賓表演,結束時,一個醫生阿伯朝我走過來,他說:「我是個醫生,謝謝你沒有成為婦產科醫生,你的表演感動了我、療癒了這個社會。」聽完之後,回家路上一直哭,好想跟阿嬤說:「我成為醫生了!而且是能療癒人心的那種。」 費德爾退休了,結束了一生的輝煌,過往一切,讓人尊敬,讓人振奮,許多人都豎起大拇指喊讚,但那句話永遠觸動人心: 「我把頭躺上枕頭後,我會想著,這真是個美好的一天。」我們為最亮的星星驚嘆,也衷心感謝眾星繁密構成的美好。 當然,此時此刻,還在成為台灣的街頭藝術中心的路上繼續、持續努力奔跑,終點仍要抱著一股熱忱,眾志成城,能為城市裡美麗的風景,彩繪、塗鴉,意義深遠……大夥兒一點一滴地匯聚——成功之路絕不是鮮花紮成的牌樓,而是用汗水凝聚的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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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珍集 〈貴州行止〉.路遇彩虹

■子寧 此山飄雨彼山霽 峰影浮沉變幻頻 我欲尋仙苦無路 一彎彩虹喜迎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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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軟 和 硬

■向明 軟扒扒的詩 要是遇上硬邦邦的石頭 肯定是會不歡而散的 可憐那些夙夜匪懈 上天入地搜得的寶貝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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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老舊眷村裡的感恩記憶

■洪金鳳 民國79年,剛到左營海軍工作時,有位娘家住在崇實新村的同事蔣姐,個性熱忱大方,廚藝頗佳,常常帶來她的拿手菜與辦公室同仁分享,每每菜餚入口,我都有口齒留香的驚喜。 由於崇實新村位居海軍基地附近,蔣姐空閒時就會帶我這個來自菊島的外地人,到她媽媽家吃道地的湖南美食,菜餚特別,人情味濃,讓我記憶深刻。他們眷村房屋呈現的是長條型又老舊的樣貌,蔣姐媽媽的鄉音重,我只品嚐出她美味的菜,卻聽不懂她說的家鄉話,這就是我對左營眷村的初始印象。 30多年過去,蔣姐早已退休,應是在家含飴弄孫,煮好吃的菜,我們少有聯絡,而眷村逐年改建,很多地方早已夷為平地,只留下這些看得到窗戶的牆壁,和老樹綠地相伴,令人慶幸的是緊臨眷村旁的西門公園,經過整體規劃與維修後,正以新面目與我們來訪的人相見。 我在探視西門城牆與整理過後的西門公園時,懷古思今,也不忘走到崇實新村感受當年在此享用美食的那時此刻,腦海裡似乎又浮現蔣姐媽媽在煮菜的身影與熱情喚著我們用餐的聲音,音量忽遠又忽近,當額頭的汗珠滴下,我的意識才漸漸回鍋,眼睛慢慢雪亮起來,原來孤身站在眷村外的我,鳥語花香和慢活的蝸牛正以寧靜之姿陪伴。 那日的陽光炙熱,但我的心田很暖,很多感恩的心情,就從老舊眷村裡的西門新路,朝溫暖的方向,出發,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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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個豐滿的宇宙等待我──閱讀陳育虹《霞光及其它》

■沈眠 《霞光及其它》(洪範書店,2022年)是陳育虹的第八本詩集,內分三卷,卷一「海鷗詩學」,寫日常萬物所感,其涵蓋了地景、植物花草、貓與鴿、文學藝術人物、性別討論、戰爭與社會事件等等;卷二「落葉拼圖」獨獨一首同名敘事長詩,以多種技法描繪戰爭之恐怖虛無破碎顛倒;卷三「本事」,主要進行了情愛書寫,有短詩,也有一首長詩〈本事〉,藉重寫《聖經‧創世記》伊甸園、夏娃、蛇等熟知的典故,創造出全新的情慾與女我追索。 不僅僅是主題的多元性,陳育虹始終在每一本詩集裡都保持著多樣性寫法,舉凡短詩(短句)、長詩(長行)、組詩、敘事詩、抒情詩、描述詩等都包含在內,並展現出挑戰詩歌語言技術的慾望,如〈片面──東勢火車站(1959-1991)〉運用了刪除線,將寫出詩句劃掉,如此也就製造了開放性讀法,可以把刪除句視為內容,也可以選擇剔除去讀,猶如片面之詞多角詮釋;〈預言‧耶路撒冷〉則是詩句上下排列如天地對倒,宗教意象濃郁,同時隱含開天闢地的用心;〈法式性別論〉與〈靜物‧敘利亞〉都運用了堆疊排比:「戰爭是陰性╱愛是陽性╱忌妒是陰性╱權力是陽性……仇恨是陰性╱所有的貪婪都是陰性╱╱(但純潔,美╱音樂,文學也都是╱陰性,我說╱真理也是)」、「炸彈是靜物╱內戰過了,城市是靜物╱太陽是靜物╱無主的獵鷹平伸翅膀╱一如靜物,飛過」:〈蛻〉的「我聽到荒野,聽到╱妳和你╱以芒草以十頭╱一次次掙開暴露掙脫╱允許自己脆弱╱以柔嫩以沉著╱聯句愈寫愈長那是╱脆弱的紀錄╱╱我對脆弱,對你們╱又懂得甚麼呢?」既是寫蛇,亦是寫人的形與神之辯。 其中,六百行〈落葉拼圖〉是這部詩集最具雄心壯志、壯闊視野的嘗試,藉由組合多種形式,如散文敘述式的長行句、分行詩、戰爭災難的敘事,甚至是一整夜沒有分段沒有分行、如一氣呵成的塊狀文章,打造出一幅教人難以喘息的悲痛全景:「……回來沒有人記得╱沒有空氣母親喃喃自語╱戰爭從沒停過╱母親的戰爭從沒停過……而破舊的感覺永遠脫不掉╱就算脫掉一層皮╱那些都要塞進牆縫牆的╱裂縫啊請收留我……我快死了最後的記憶是火╱我懷抱記憶我必須懷抱記憶在火中╱必須忘記恐懼進入火╱微細的呼吸逐漸隱沒我追蹤著╱知道那是火╱我最後的一道門╱燃燒燃燒燃燒燃燒……我很髒不要碰我她說╱我沒有衣服幫我穿衣服求求妳╱我幫她穿上一件又一件╱衣服白色的那件白色的她說╱她看起來像一個繭……我累母親說。等待╱到了盡頭╱是遺忘,以及,或者,死╱恐懼是最後一絲╱活著的證明……」。 我不由要想起德國猶太裔詩人奈莉‧沙克絲(Nelly Sachs)扣合神話和現實謀殺現場的詩劇《伊萊──一齣有關以色列苦難的神祕劇》(收錄於《蝴蝶的重量──奈莉‧沙克絲詩選》,寶瓶文化,2022年),磅礡神聖與邪惡殘忍同時並存:「我曾看見一個人咬嚙自己的肉體╱像月亮一樣使自己的一側豐滿╱而讓另一邊世界消瘦──╱我曾看見一個小孩微笑,╱在他被丟進火焰之前──╱而今到哪裡去了?╱上帝啊,都到哪裡去了?」 還有德國小說家荷塔‧慕勒(Herta Mller)以詩意怪誕的文字描敘著德裔羅馬尼亞人在戰後被送進蘇聯勞改營身心俱傷記憶與後續影響的《呼吸鞦韆》(時報出版,2011年):「幸福的最後一種,就是太多了一滴的幸福。它是伴隨著死亡而來的。我記得伊爾瑪‧普菲佛在砂漿坑溺斃時,圖如蒂‧佩立岡倒吸一口氣,嘴巴張得像個大大的零,吐出一個詞:╱太多了一滴的幸福。╱我覺得她很有道理,因為清理屍首時你可以看得到解脫,腦中那個頑固的窩、呼吸裡令人暈眩的鞦韆、胸口那顆跳動狂的泵浦、肚子裡空空如也的等候廳,終於都可以安歇了。╱純粹的腦中幸福並不存在,因為所有的嘴裡,都是飢餓。」 陳育虹的〈落葉拼圖〉一如上述兩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作品,無疑完整體現了人類戰爭的兇殘暴虐與傷痛破碎,展現出詩人大家的氣度,讓詩歌不只是說出自己的心事幽微,也道盡了他人與世界的無盡悲痛。 唯我更偏愛另一首長詩〈本事〉:「我感覺餓╱也不是餓╱是牽動,彷彿╱一個豐滿的宇宙等待我╱一顆瑰麗的心╱握在手中╱讓我更完整……我的魂魄不夠寬闊╱不足以護持我那必須以血肉╱藏之裹之,未及成形╱多麼軟弱的心啊我該如何╱詮釋你──╱你讓我開始想像╱讓我看見荒野……第一次看見自己╱看見一個世界赤裸裸╱吃下果子那一刻╱我長出了全新的身體╱發現自己更縮小了,卻擴大了……這是我的宇宙:╱非善╱非惡╱生命與反生命力╱拮抗著並行╱╱不馴服於肋骨╱或泥沙╱在不完美中想像,創造╱一時的完美╱我,我們,注定是少數╱注定必須一再重寫╱自己,重寫那看不到結局的╱未來的歷史……未來╱如此╱逼視我」。 從宗教形象的描繪到女體情慾探討,邁進了女性自覺主體以及人的本質之綿密複雜觀測,〈本事〉委實非同凡響,也正正定義了《霞光及其它》的寬闊深邃,不止是凝望著斑斕絢爛,更是將那些無以名之的黑暗指了出來。唐諾在《求劍:年紀‧閱讀‧書寫》(印刻,2022年)如此道:「詩的完成通常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一幅畫。╱詩於是能以最小空間、最省約的文字,講最多東西,以及吳爾夫說的,講最巨大的東西。」我想,確實如此,《霞光及其它》之所以動人,即在於完成一幅幅的畫,詩集也就儼然一場人性畫展,容納著最多簡單而巨大的情感與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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