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下雨天

Paata Natsvlishvili作 許其正譯 所有樹木都彎腰。 它們或有直不起身來的麻煩。 風像鞭子抽打著雨 柏油混身痠痛。   我的雙肩承擔厚重的憂愁。 我尋覓著庇護。 雨在城市的屋頂 像麻雀上下彈飛著   。譯者註: Paata Natsvlishvili於1952年10月16日出生於喬治亞Tbilisi,是一個重要的詩人、記者、藝術家、學者。1974年畢業於Tbilisi市立大學新聞系,處女作完成於1966年還是學童時,從此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詩作。他的詩被譯為法文、英文、俄文、保加利亞文、烏克蘭文、比利時文、立陶宛文。他是喬治亞共和國登山協會董事,是該國國家奧林匹克協會的創建者之一,並於1989—1996年任該協會副會長,1999年及2001年被授予奧林匹克協會榮譽獎,也獲贈記者金筆獎。(本詩選譯自World Poetry Yearbook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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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血統書

■王映涵 「這隻瑪爾濟斯是純種的,才剛出生不久,很聽話,你看很便宜的,如果要大一點的,那邊的吉娃娃我們還幫他接種兩次疫苗,看你需要什麼,沒關係,慢慢挑,我們這邊的寵物血統都很純正,有附血統書的,現在正在特價,平時可不是這個價錢唷!」 「這麼小要一萬多耶!」我嘀咕著。 「嗯,好可愛唷!」你說, 「那隻博美要兩萬多。」 「這麼小,很麻煩的。」 我忽然想起那些為了所謂血統爵位而結婚的婚姻,那些系出名門的血統,踏入另一方的家庭後,互相得利的婚姻,幸福嗎? 這些小貓小狗若不是擺在這邊,而是在路邊撿到,難道就不值錢了嗎? 血統是什麼?像血緣關係一樣嗎?有DNA驗定後證明是親生的就會比較可愛孝順還是比較值得疼愛呢?還是有了血緣關係,生病時就該共襄盛舉的看自己是否符合標準可以移植器官血液骨髓,有人生孩子不就是為了救原先的孩子嗎?那生下來的新生命算什麼呢? 如果人性會變,那是不是像人工智慧裡面的大衛一樣,一心只愛著媽媽,展開像比諾丘的旅程,與泰迪熊一起去尋找藍仙女希望變成人類,他以為這樣就能擁有媽媽的愛了,就不會被丟掉了。其實不是的,不論多完美的情人孩子,還是有人不喜歡的,因為人心就是會變,跟環境一樣。 我相信你有能力買下血統純正的狗,每天梳理照料毛小孩,但是,能持續多久,你是因為他的純正而愛還是因為你的付出而不斷的愛?如果是後者,那何必要昂貴的出身呢? 然而當你生病或經濟有難時,他能做些什麼呢?你還會不離棄他嗎? 有的人感情就像這樣的豢養,有一天小王子離開了狐狸,狐狸只好經常去麥田思念,但是,小王子心中有的是他那星球上獨一無二的玫瑰。 即使離開,他最終還是明白,玫瑰對他的重要性。 以及,他每轉個角度就能看到的夕陽。 於是,血統重不重要原來就是看你心中對他的定義及付出,不然怎麼有人花大筆金錢尋找寵物或年邁的父母,有人卻把他丟棄呢? 付出,有時會不捨,有時會疲憊,誰能說的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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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非動物三首

■緜緜 1.蜜蜂 小小的針 在大家的動靜態裡埋伏 以光速螫出你牙間的膿包 釀自己的蜜   2.鮭魚 請別以臍帶之名綁住船兒 這一艘,那一艘 欲望港口 期待滿載而歸   3.蛇 郵差總在眼睛佈滿青苔時 按門鈴,嗞嗞…… 不敢展讀的是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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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線上畢業典禮

■詹德聖 兒子畢業了。 那天中午,趁著工作空檔,趕緊開啟電腦,觀看兒子的畢業典禮。雖然兒子勸我不要浪費時間,沒什麼好看,但畢竟是人生大事,一生能有幾次畢業? 典禮在早上舉行,因此我看的是錄影存檔。三十八年前,我也在同一個小學,在父親參與下,風光畢業。如今,時空轉換,我成了父親,懷著期待的心情,見證兒子學習階段的完成。 在疫情擾亂下,典禮被迫改成線上直播。一如往常的程序,師長致詞、頒獎、祝福語、唱驪歌,該有的流程一項都沒有少,但現場的氣氛,不管如何營造,都無法填補內心的空虛。面對冷漠的螢幕,怎麼也無法讓自己感動起來。 沒看完,就把電腦關了,心中滿滿的失落。不是兒子學業成績不佳,沒有獲得任何重大的獎項,而是如此的畢業典禮宛如兒戲。沒有臨場的隆重,也沒有離別的哀傷,更沒有畢業的喜悅。有的只是面對疫情的無奈,和屈服於病毒的將就。我期盼的是人與人溫暖的互動,和親臨現場的感動,就像那年父親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一樣。 下班回家,祝賀兒子順利畢業,問他有什麼感想?兒子答︰「就是這樣。」冷冷的表情彷彿整場畢業典禮。內心不甘重要時刻,如此平白流逝,應該做些事情來留念。 雖然兒子說好蠢,但我仍然堅持。趁著天色未暗,拉著兒子到學校,校園管制不能進入,只好在校門口,拍幾張照片紀念。照片中的兒子帶著口罩,只露出半張臉,內心雖不情願,還是勉強配合。 記得六年前,在此場景,我也曾為兒子拍下入學的第一張照片。光陰飛逝,轉眼間,兒子就畢業了,從一個天真無知的兒童,蛻變成青春洋溢的少年。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內心既激昂又欣慰。 多年以後,或許兒子也會成為人父,或許也會參加子女的畢業典禮,或許彼時的他才能理解此刻的我,在內心深處些許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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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媽的快意人生

■伍華英 經常和姊妹淘們相約吃飯,一票人在一起,當然是高聲喧嘩、笑鬧不斷,說到忘我時,卻常會遭到店家提醒放低音量,讓人不得不憋著氣吃飯,真是吃得既拘謹又不痛快。 有一回,如姐邀大家到一間新開的咖啡屋坐坐,想到可以邊喝咖啡邊聊是非,大家當然興致高昂地準時抵達。進入稍嫌侷促的座位時,大夥兒還快手快腳拉了幾把椅子過來,可能是桌椅碰撞發出噪音,年輕的老闆立刻過來示意我們動作要輕,大夥兒立刻像小學生一樣躡手躡腳地挨擠著坐了下來。 旁邊有幾位戴著耳機、盯著平板的年輕人,晾著一杯咖啡好像都在辦正事似的,我們這些大媽帶著一張嘴,除了要吃、要喝,不就是要聊天說話嗎?大夥兒面面相覷,不知該由誰先發難,打開話匣子? 正當大家努力用氣音低聲說話,免得又遭老闆白眼時,遲到的阿寶站在門外正朝著裡面的我們揮手,看她提著一袋好吃的東西,準備直搗黃龍與我們盡情分享,沒想到服務生竟把她擋在門外,好像是跟她說禁帶外食之類的話。於是,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阿寶拂袖而去,連出門解救她的勇氣都沒有。 從此以後,我們決定不再裝文青了。習慣大嗓門的我們選擇走入較親民的超商或賣場,吃烤地瓜配咖啡,東南西北話家常,笑聲再囂張也不會有人過來關切,臨走前還可順便買些生鮮蔬果回家,連店長都巴不得我們天天來,還會偷偷幫我們保留當天的特價商品。 其實,我們雖是大媽年紀,身材卻都窈窕,談吐也還不俗,只是行徑有些大辣辣,總會旁若無人地瞎鬧起來,那天大夥兒為了把剩下的雞塊、薯條分完,還大聲划拳,把整個包廂快掀掉了,如此快意人生,被稱大媽也甘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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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講座短訊

中華民國筆會邀請羅智成先生主講「煉金術士的告白——我的現代詩探險記」,由筆會會長高天恩教授主持。 時間為2021年12月11日(星期六)下午2.30-4.30,紀州庵文學森林新館2樓(台北市中正區同安街107號)。免費入場,報名網址:https://bit.ly/3k9Xqqa 詳細資料請見中華民國筆會網站:http://www.taipe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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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老K柑仔店

■陳祖媛 小時候叫這個五彩的糖「西瓜糖」吧! 糖,甜甜的膩膩的。但這顆,加了味兒… 眷村裏總有家老榮民伯伯開的雜貨小店。很幸運,我住的村子有兩家。村頭這家空間大,一塵不染,玻璃糖罐子擦得啵亮,但小毛頭們不愛去。放學我哥會繞去村尾那間亂七八糟的小店,單身阿伯老K開的舖子,轉轉。一群男生擠在店裏,根本沒零用錢,只能看著糖果酸梅,乾過癮。我總是在店外等著我哥,再一塊兒靜靜的走回家。 一天,人不多,我索性跟了進去,正巧鄰居媽媽來買醬油,老K忙著在櫃底翻找。我哥趁機拿了顆糖塞進嘴裏,就是這個西瓜糖,也順勢塞了顆進我嘴巴!心突然砰砰跳得好快,忘了媽媽的教誨,忘了要做個誠實的孩子,當下只顧沈浸在甜甜的忘我境界。捨不得口中的糖太快融化,一邊把糖果頂在腮幫子上,一邊若無其事的享受著。老K忙完了,看了我一眼,摸摸我的頭,笑笑對我哥說──「你妹嘴裏的糖二毛」。 我大概是個麻煩,難怪我哥總不愛讓我跟。也好,傻傻的長大,小時候做過的壞事,就屬這件印象深刻。長大後,才知道村子大多數的孩子都偷吃過老K的糖,就我笨。回憶起老K的店,總是甜甜膩膩的,帶有幾分兒時的傻味兒。不過,老K教會了我觀察很重要,一生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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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滅聲的琴

■扈嘉仁 池畔的琴手為大海拉琴 渴死想望成為海鷗的鴨子 琴音轉而哀悼,為一場遲來的雨 天空親近池水的速度,比遺忘還慢   我按緊琴弦,用力過度 有三種聲音傾斜 而共鳴,織起誘人的霧 一弦一柱偽裝成祝福 遠方船隻將在下個換行翻覆 水手們複讀雨水、琴音,憂傷的 水妖之歌他們假裝聽見   手擰開水龍頭,一首首詩 倒出更多的虛詞 遠離我,最後還成為了愛 雨滴啊,可願為了池子卸甲? 一一丟失聲音的琴弦 不知情底衰老 說話的手指緊緊,滴下血來 如是暴戾,且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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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燒開水洗澡

■徐夢陽 打從我有記憶以來,家裡就有了瓦斯,洗澡時,只要打開瓦斯開關,就能立即有熱水。母親總說我們這一代很幸運,不用燒開水洗澡。我大概能理解以前瓦斯並不盛行,在鄉下仍需要用灶燒起滾燙的熱水,接著把水盛到大型鐵製臉盆,然後想洗澡的人在依序洗。不過柴火珍貴,每個人只能分配到一些熱水,同時要像在軍隊洗澡一樣,要在同一個時段洗澡,不然到時候火熄滅了,就會沒有熱水可用。 母親那樣說,我確實覺得他們洗澡很辛苦,如果在寒冷的冬天,那豈不是要承受的冷冽的寒風,然後等候水燒開來,才能洗澡。只是鄉下人哪有什麼選擇,沒什麼現代化的器具,只能認命,家家戶戶都是這樣,沒有一戶有特例。而你農忙完一天,也不可能放著全身汗臭不管,還是要早早燒開水,早早就預備好足夠的水量,然後讓每個人都能洗到熱水,就像母親形容一樣,一沖下去,全身通體舒暢。 記得我在台北找的第一份工作,幸虧有好朋友協助,提供一個住宿的地方,而且也好心的提供我機車,以及生活上的幫忙。這段住宿經驗是相當美好的,除了一件事,但那體驗也很特別。那件事就是,當時住宿處的熱水器壞了,然後朋友因為工作繁忙,所以遲遲沒有找人來修理。所以,當時要洗澡,都是使用電熱水壺燒開水,約莫半小時,然後把燒好的熱水集中在大水桶裡,就可以洗澡。 我就這樣度過了寒冷的冬天,有幾次我想找人來更換,朋友總說他會處理,所以就放任不管。後來,過了將近半年,有一天工作下班,要燒開水的時候,發現熱水器真的修好了,趕緊褪下一身疲憊,沖到廁所洗澡。那強力水柱洗淨我的身心,感受到有熱水器與瓦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能想像當初母親在鄉下的感受。我也發現,有些看似簡單的事情,其實是要經過一段不容易的煎熬,苦盡終甘來。 後來,一位朋友才跟我說,他的情況跟我類似,家裡頭熱水器壞掉,與他同住的哥哥又不願意更換,所以寒冷的冬天,他只能買電湯匙來使用,慢慢的將水燒熱,然後在冬天勉強使用。那時候遇到他,都覺得他很沒精神,大概是沒辦法好好洗個熱水澡,我遂邀他來我的租賃處,讓他可以使用我房間的浴室,不至於在冬天還洗冷水澡,或是要花費許多時間燒開水。 有這樣的經歷,我才會想起過去在鄉下時,外婆用上大灶為全家人燒開水,然後一家人慢慢的去洗澡,雖然辛苦,但甘之如飴。現在有很多事情,我們看似簡單,但實在很不容易,例如洗澡這件事,現在只要水龍頭一開,就有冷熱水可以使用,但是在過去,要透過燒開水這件事情,然後才能在寒冷的冬天洗澡熱水澡,還不能隨便浪費水,因為大家都等著要洗,光從這件事,就知 道需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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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裂開了

■林熹 下檔電影值得注意嗎? 許多人的回答,恐怕是未必! 特別是已經下檔超過二十年以上的老電影,先莫說拍攝方式,片子視覺效果可能與當代相差許多。這個時代影視進步速度飛快,明明三、四年前拍攝成功的電視劇或電影,時隔短短數年,用相同手法再拍攝時,已經遠遠落後最新影視呈現效果一大截。 但我永遠忘不了和媽媽一起看著名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時,自己體內的震撼與感動。   那是一部很老的片子,和媽媽一起進戲院看,不過不是一般戲院,而是公司給員工福利的電影券。 看的版本是媽媽以前的版本,不是後來翻拍的各種版本,記得還沒唸書前,大約五歲左右,因為媽媽喜歡看戲,曾經教過我裡面幾段歌詞與唱法。例如:祝英台要說服父母時所唱的那十味藥引,一要東海龍王角……;閒弟不是女兒身,因何耳上有環痕?……等等,不勝枚舉。 所以進戲院看過後,突破畫面手法傳統,劇中人物感情和悲傷依然能鑽入心底。在內心糾結成一團的我,馬上纏著媽媽猛發問。 媽媽也不急,慢慢話說當年她有多著迷這部片子,前前後後看了十多次,比我看鐵達尼號次數還多!還說當初凌波反串演出時,傻傻呆呆的模樣造成多大的轟動,她看一次哭一次,看十次哭十次。 那一夜,我們一起掉進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漩渦裡,拜託媽媽還原當年的所有枝微末節,哪怕只是一件小事情都好。看著媽媽陷入回憶裡的臉龐,我彷彿也能親眼看見當時萬人轟動的盛況,靜下心,仔細凝聽。 那天,媽媽說了一整晚的故事、花絮、相關報導,最後甚至說起當時的一些小小八卦。 那是我第一次很羨慕媽媽活在當時那個年代,感受到那些特別的氛圍,不過,後來想想也不可惜,透過媽媽的描述,也讓人彷彿走進過去。 多年後,在以前一間大賣場裡,有幸找到媽媽喜愛的「梁山伯與祝英台」電影DVD,當場立即買下送給媽媽。 媽媽看見這個小禮物時,雙手一次又一次撫摸古早味十足的封面圖片。 現在,這片DVD還在家裡架子上,每年過年,當我們想要懷舊時,仍會拿出來重看。 媽媽照樣看一次、哭一次,連我也是! 或許孝心不在禮物的金額上,而是藏在生活的細節裡。日常孝親,比特定節日時千篇一律的上館子吃飯慶祝,更真實幾許。 孩子是媽媽通往未來的路,媽媽則是孩子回溯過去的管道,珍惜現在,回顧過去,才能站在當下,一起攜手回看來時路,以及準備好擁抱未來。現在看電影時,有些電影媽媽已經看不太懂,但我仍時常拉著媽媽一起去找,找她喜歡和能看得歡喜的電影。 對我而言,這是一種過程,不是結果。 是一種我透過觀影的方式,了解媽媽,也讓媽媽了解我的過程。 像之前看過一段片子,男主很喜歡說「我裂開了」。媽媽便問我︰「什麼是裂開?」 我努力解釋半天,最後簡單且不負責任以潦草幾句話總結︰「簡而言之,就是整個人都不好了,感覺自己在原地僵住不再運轉了。」   原以為一切就此打住,不再有續篇。 未料,某日全家人聚在一起聊天,媽媽聊到自己早晨去運動,看見大家「包緊緊」好多同學都認不太出來,她就裂開了。 乍乍一聽,媽媽那句「我裂開了」。 全家愣住兩秒鐘後,集體爆笑。 媽媽一頭霧水追問︰「我說錯什麼?」 全家回媽媽︰「完全沒錯,就是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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