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甜廢墟〉詩 瞬間的形上學

 ■劉曉頤  如果時間中存在一條隱形的裂縫,或者一只暗袋,時不時地,我感覺自己從那裂縫、暗袋中掉落出來。  時不時地,獨自走在路上,我會突然恍惚:我怎麼會置身於此呢?還記得自己有了「我」的意識,是在五歲的時候,生活在台中眷村的外公外婆家,好像我抬起頭來,對長輩說,我五歲了。同時恍惚地想著,怎麼會有「我」呢?「我」怎麼會存在這裡?初窺生命與現象界的奧祕,約莫是從那時開始。後來,我依稀明白了,那是一種宇宙的鄉愁。何以置身於此的恍惚,讀了墨西哥詩人帕斯.奧塔維奧的諾貝爾文學獎得獎辭之後,我稍明白了。  這篇得獎辭叫〈追隨現在〉,帕斯從自己的童年開始溯及,他提到自己孩時住在墨西哥市郊的一個小鎮,一間年久失修的屋子裡,那裡有叢林似的花園和堆滿書籍的大房間,書房如魔窟一般,而花園是他世界的核心;時間與空間,現實與想像,都是純粹的存在,只消想像,世界可以無限寬廣又近在咫尺。然而漸漸地,像我們每個人一樣,這份魔力在成長歲月中不知不覺消失了,「我覺得世界正在分裂,我並不生活在現在……那是我被逐出現在的開端……」  讀到下一句,我有泫然之感。「我們都曾被逐出現在。」  (親愛的朋友,我們真的存在著嗎?為什麼有時感覺並不殷實?是不是錯落了什麼,或者,根本是被逐出了……)  關於現在,此在,時間,瞬間,場域與詩,西方詩學有「在場」一說,而就我涉獵所及,提到最多的當屬法國詩人伊夫.博納富瓦,可以說,他以作品及論述建構了一門「在場詩學」。在他的〈波德萊爾反魯本斯〉一文中,如此定義在場,「在場:關於物質世界的一切重量的夢想。」夢想是有重量的,意即在這具深度的瞬間,我們所遭遇的事物,無一被留放在我們感覺的事物之外;然而,當我們朝世界投入一次次的傾注與留神,「在場」卻又轉瞬即逝,在時空雙重維度上,才被照亮,又急急地陷入晦暗。  在〈詩與自由〉中,博納富瓦闡述:「這種參與到一個更即時/直接,但也更統一和內在於我們存在的現實之中的印記,即我們所說『在場』或『對在場的感覺』時所想要指涉的意思。」  他並指出,這種「不太可能性」同時折射出希望的微光。2007年他獲得首屆中坤國際詩歌獎時的受獎辭,僅看題目就令人一振,〈詩歌是一種絕望的鬥爭〉,他提到一種聲音,一種聆聽,「這種聆聽就是詩歌的原初瞬間」,透過這種傾聽與節奏,我們將在場的事物之間重獲在場。其後,博納富瓦出版了《聲音中的另一種語言》,在其中闡述了聲音,「什麼是聲音呢……是思想之下某個身體的在場。」  「言語對在場的見證——言語由此完全變成詩——從來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實踐中的詩,與其說它是拯救的結果,不如說它是對詩歌需求的意識,是當詩只成為回憶,甚至連這回憶也被質疑時,我們對於找回它的執著。」  「是節奏喚醒生命中那些被壓抑的需要,是節奏把我們放回世界,是節奏在言說一個真正的生命。」(〈詩歌是一種絕望的鬥爭〉)  是的,不太可能,但這種不太可能性折射希望的微光。透過詩的內在節奏,我們竟可以被放回世界,好多次被「逐出現在」的此在,留住瞬間——「在場」總是讓我們才剛望見光的果實,就急急墜入晦暗的淵面,但就在那瞬間,言語變成詩,喚醒了生命中那些被壓抑的需要,以自身,言說一個真正的生命。最微妙的是瞬間性——博納富瓦呼籲,讓我們關注些瞬間,這些閃現的剎那;其師巴舍拉定義,詩是「瞬間的形上學」。  我一直相信,人可以靠著那些瞬間而活。一如我最愛的帕斯截爾納克言,人活著,不是一輩子,不是幾年幾月或幾天,而是幾個瞬間。對於博納富瓦那些話,我尤其感動是,詩,與其說它是從時間廢墟搶救出來的結果,不如說是,我們對於找回它的執著。或許正出於這種執著,詩人總妄想以留下作品與永恆做抗爭,明知何等難為。或許正因如此,阿赫馬托娃在暮色蒼茫中,揚起她那優美的頸項,說,「沒有詩,我們也可以活下去。」  因為找回那些瞬間的執著,艱困,頑強。  帕斯.奧塔維奧在〈追隨現在〉中道,起初他並不明白自己寫詩的動機,似乎是一種難以定義的內在需求推動著;他後來他知道了,他之被逐出現在,與寫詩有一層祕密的關係,「詩歌眷愛著瞬間剎那,試圖讓它再限於詩中。因此,詩把剎那抽離出時間的流程,把它轉化為靜態的現在。」漸漸他更發現了,現在是一切存在的根源,追尋現代,其實就是回歸源頭,「就這樣,我發現了,詩人是世世代代律動的脈搏。」  詩是瞬間的形上學,博納富瓦認為這些瞬間與閃現的剎那是詩性的原子,能為之實踐一門新型的形上學。無獨有偶,愛爾蘭詩人希尼說,詩篇作為延續性的元素,帶著考古學發現物的那種氣息與確真;即使是碎片,重要性不會隨被埋葬之地的重要性而減小。所謂詩性的「原子」,我認為可以再分解為更細微的「質子」,可以在縫隙中寫詩,甚至在縫隙之光裡雕刻愛。我多麼愛「考古學發現物的那種氣息與確真」這句話,挽留瞬間之詩,縫隙之詩,竟能成為一種性靈確真的考古學,只消回顧,地上歲月如玫瑰釀酒。  雖然,時不時有種何以置身此地的錯幻感,彷彿從時間的暗袋中掉出,但胸口莫名酥癢,搓揉卻掉出碎片:白薄荷,藍亞麻,小鹿犄角的遺光。我所詩寫的對象,周身散發古蹟光澤與薄膜,性靈氣味與確真感,檜木香氣,可以哭一場的鵝毛筆。浸過古河流,成為發光的泡綿,僅僅凝視就能暖手,指間滴下溫泉水。  不那麼形廓分明,卻足以招喚性靈的確真,許多碎爍的靈啟瞬間,呼出此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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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水到渠成

 ■石永貴  台北陰雨綿綿,無所事事,乃至書架上拿了一本書,翻了幾頁,想起了當年司馬遷的心情。  幾天前的聯合副刊,有張作錦兄的大作「國家是我們的青山」,副題更是鏗鏘有聲:「若是國家沒有了,我們到那裡去呢」?(引胡適博士語)  胡適博士是近代中國讀書成名第一人,駐美大使卸任後,曾長期居住紐約,後為識才的蔣中正先生三請五催,回國出任知識界的領袖-----中央研究院院長。此職非先生莫屬,把國家知識界地位提高了。蔣總統贏得「識人之明」 崇高地位。  適之先生在吾國知識界的地位,真是無限高,我曾在一篇短文中,稱他為「現代的孔子」。以先生學識、與受知識份子的崇敬,孔子之後,尚無第二人。  他長期無官位,卻享有無上的崇高地位。為人一生清廉,生活起居一如常人一樣。曾有崇拜他的青年,寫信要投身門下,作一隨從僕役。胡先生不勝困擾,回信答覆:我隻身一人並無僕役職位。  人間事,無論個人身邊小事,到國家大事,總是「水到渠成」。我敬以「水到渠成」四字,獻給當年一起用盡心力,為大眾傳播日夜辛勤的燈下伙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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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漬

■林瑞麟 月曆又撕了一頁 牆上那疙瘩越長越大 潮濕往心裡去 是一種暗示 黃昏的飛蟻從濕氣剝離 和對面山頭湧出的雲瀑 滂沱,一起跌進空碗裡 晾在稻埕的床單飄忽 像失心的魅 把它抓進屋裡,擺平 姿態、氣味、痕跡都還在 只是淡了 焦躁的風 翻開報紙 文字一行一行的離開 都是別人的消息 看出去 屋外水田一直乾著 他像躲在雲裡的雨 陰陰的成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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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肉餅飯

 ■鄭秋琪  這城市的飲食像個大雜燴,台南碗粿、東北酸菜白肉鍋、海南雞飯、德國豬腳、港式飲茶、墨西哥捲餅、泰國月亮蝦餅,千人千面,卻萬眾一心,歸根究底,為的是那顆無法饜足的心。50歲以後的我,開始飲食講究清淡,不願給代謝減緩的自己,添加額外的負擔。我的外食總在固定路線上的固定商家,對食物,沒有想像、沒有意外,因此也沒有驚喜。  那天,氣象局預報將有強烈颱風來襲,政府公告放假一天時,屋外早已刮起強風,伴隨著陣陣雨勢。我從海山捷運站出來,路上已不見幾個行人,店家戶戶鐵門拉下,我在巷弄間逡巡,覓食,全身濕透。終於,在左手前方,不遠處,一個小小木門玻璃窗,透出溫暖的黃光,是間香港粥品店,門前兩三個花籃被風吹雨打得東倒西歪,強颱天開業,真是風雨生信心啊!  小小店面,四張木頭卡座,沒有人,我往木椅一坐,點了肉餅飯,全身濕的我,只望快快吃完,早點回家。約莫5分鐘後,店員端上一個厚瓷碗的蒸飯,上面鋪一層高麗菜一層碎肉餅,碎肉餅中間一小小圓圈的鹹蛋黃。那是一股又熟悉又遙遠的味道。是小時候,父親給我做的蒸肉飯。  我輕輕地夾起一口,含在嘴裡,肉餅的汁液,混著已被蒸爛的高麗菜汁,那是父親做的菜。小時,母親長年離家在外,父親接過母親丟下的工作,洗衣煮食與陪伴,三餐在四方形餐桌,永遠只有父親和我各據一角。有時,在凄風冷雨的夜晚,看著父親佝僂的背,在逼仄加蓋的廚房,忙進忙出,聽著雨水滴滴答答落在鐵皮屋頂,小小的我,矇矓間,似懂非懂生活中微微溫熱的心酸。  每次,新菜餚端上桌,父親總會問,「好不好吃?」  我為了自己未來的口福著想,一定直言不諱。過幾天,父親必定捲土重來。  父親的菜,常常很失敗,蚵仔煎煮成蛋炒蚵仔,花生糖成黏牙麥芽糖,紅豆糕成焦黑紅豆餅,端午節粽子只是外頭包著粽葉的不熟糯米加大塊紅燒肉與一顆鹹蛋黃。我常皺眉翹嘴說,「難吃死了!」  父親南征北討一輩子,戰場上擎槍拿長刀騎馬射箭,幾度與死神擦身而過。晚年,落腳台灣,因為太太長期離家,為了三餐,在物資缺乏年代,努力變化菜色,肉餅飯是父親的食譜之一。米飯是公家配給的,高麗菜是父親每天趕在中午12點市場休市完全收攤前,菜販半賣半送的老菜葉,豬肉是肥肉多瘦肉少的三層肉。  父親做一次,我可以吃兩餐,很符合父親省時省錢又美味的原則。父親作肉餅飯是從中央日報剪報習得。第一次,極失敗,我以為父親要煮碎肉湯,碗底都是油水。後來,後院的湯媽媽教父親,肉要用瘦肉多的,瘦肉肥肉比最好是9:1,洗淨後重覆打碎,擊出血水,不能只是切細剁碎,可以加點蒜泥提味,放電鍋蒸前,要加太白粉,用手揉捏。作出興趣後的父親,又作了肉丸子,小肉丸子菜頭湯,上面灑點芹菜末。40年後,高中同學們聚在一起,竟有同學對父親肉丸子湯念念不忘。  父親作菜偏愛廣式,肉餅飯是父親逃難香港一年半時間,在難民營過年時,吃到最難忘的一道年夜飯,那也僅只是香港尋常人家的家常菜。這家捷運旁的店─香港好粥道,裝潢也平常,牆壁上,掛著20世紀末香港電影海報:重慶森林、大話西遊、阿飛正傳、倩女幽魂、華樣年華、賭神、英雄,許多海報上的明星,早已褪盡光環,予人一種時空穿梭迷離的熟稔與落寞心情。  後來,父親太老了,我也常不在家,這道家常菜便不再出現餐桌上。  在父親故去後20多年,我竟又在土城小巷弄吃到父親的味道,看著木門外的強風豪雨,我的心頭與眼眶始終熱熱的,遲遲不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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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霸凌

 ■媒媒  看到這幾天的霸凌的新聞,讓我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情況,我覺得我大概是受害者跟加害者都當過吧。  小學的時候因為想跟同學相處愉快,所以不知不覺「分享」了很多東西或事情,被同學認定為「愛現」,再加上親戚的作文爆料,使得情況變成全班都不跟我說話,也就是孤立我,之後不管我想做些事來彌補,同學都不搭理,我也只好讓自己成為沉默寡言的人,情況持續了四、五年直到小學畢業,原以為畢業情況會好轉,但在這期間形成的個性哪是那麼容易改的,所以我成了邊緣人,任何分組、作業都沒人會選我、都會被排在不受歡迎的那一組,三不五時還會成為同學捉弄的對象。  偶爾我為了發洩一下會弄傷自己,但不是那種很嚴重的自殘,因為我很怕痛,都是皮外傷,但我不會讓任何人看到,這種情況不停持續但我從來都沒說出來,在同學眼中我是個怪胎、笨蛋,在家人眼裡我是很沉默的人。忍耐了好幾年,既使換環境也沒辦法解決,直到在念護校時因為一次有關護理實習的測驗才檢查出來我已經忍耐到有憂鬱症,是需要吃藥和心理諮商來治療的,治療後雖然病情有所改善也比當初好了很多,這只是在學生時代,出社會工作又是完全不同的環境,這次我不是被霸凌的,而是旁觀者,看著多人霸凌一位,但被霸凌的同事也不是省油的燈,於是雙方就像小孩子吵架一樣互罵或者是相互對工作上雞蛋裡挑骨頭,受累的是身為菜鳥的我耳朵和精神狀態,為此原本中斷的治療又開始。  很多人都說旁觀者也是加害者,不過怎麼到我這邊就變調了,問題是誰敢反抗,因為反抗的話自己就會變成被欺負的那一位,這跟在學生時代是不一樣的,但看著新聞上寫著受害者想要一句道歉,這句讓我感觸甚深,因為每每回想起那些片段總是覺得我應該要反抗,又或者有一天站在那些人面前給他們看我過得比他們好,我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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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獨舞

■吳鈞堯 為一首崎嶇上路 路上有狼有豹 可有一個韻腳 為獠牙 留種兩顆紅豆 在雀眼寫字 藍、綠還有螢光 悄悄看正是鏡子 我在,必須有你在 餘溫都好 都好,生肖屬甜 擺脫十二以外 有些似常被日常排除 春牛圖未必豬兔鼠虎 而開一朵相思 獨舞為了開屏 以顏色栽種 弦外以外,彈奏者 常常無譜 仍果敢給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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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肉身業鏡

 ■林念慈  坐三奔四,於是跟醫院漸漸熟稔起來,那些健檢文案總是一派溫柔,譬如全心守護身心靈,為您的健康把關云云;其實健檢這回事從來也不慈悲,它揭開身體的每個細節,並毫不留情地展示,直戳痛處。不過,它接受採訪時,依然堅稱自己是怒目的金剛,儘管面色不善,那也是為了降伏體內諸魔。  接受「審判」,得從前一個晚上開始「受刑」,禁食禁水禁止胡思亂想,但黑羊、白羊輪番上陣,數了八圈還是睡不著,光想著隔日早晨的「檢體採集」就面紅耳赤,試想要掏出最隱晦的自己,出示他者,叫人何等羞愧啊!尤其害怕院方提供的休閒服,故作柔軟與平等,實則要消弭個人特性,宣判眾生皆病,再戴上手環,簡直是被編號的鴿子。  總之目前插翅難飛,只能見招拆招。  前菜是視力檢查,矯正後左眼零點八右眼零點七,似乎還說得過去,卻什麼也看不清,人心多變,只能多加留意,繼續睜著眼睛說瞎話。體重與體脂肪奮力奔跑,看來今年一定要破表,妳苦苦哀求別再往前,它們卻依舊瘋狂越線;而身高還是那樣冷靜,萬年不變以應萬變,妳選擇無條件進入法,讓自己年年都有所成長。美麗護理師面帶微笑,富有節奏地拍打手肘關節,但血管依舊朦朧而不可得,最終只能憑著直覺刺進去,妳看見自己的熱血奔騰,在小小試管裡不停衝撞。  其實也撞不開什麼,手壓著酒精棉,只覺得涼。  接著進行腹部超音波,妳躺在名為檢查床的砧板上,露出軟爛的肚腹,為人魚肉。醫師手握探頭,在其上反覆輾壓,一邊介紹這是肝臟、這是胰臟、這是胃……如果不是躺著,妳幾乎要對那些既親密又陌生的內臟鞠躬,因為得罪不起,它們知道妳太多祕密;最終得到的結論是「中度脂肪肝」,跟多年前的檢查結果一樣,但妳已如釋重負,畢竟身體和學海不同,沒有退步便是最大的進步,至此妳忘了待會還要測量骨質密度,心滿意足了。  檢查報告還沒出來,但妳能夠未卜先知,總之紅字會比黑字多,如同血書,一頁一頁寫滿罪孽,凡妳多生的氣、多吃的飯、多賴的床……天理昭彰,每個項目都會疏而不漏;要知道,肉身本來就是一面業鏡,映照重重的慾望與糾結,勸君眾善奉行,諸惡莫作,方能常保安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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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藍色斷想

 ■黃克全  1.當我們認識到人性之醜,人性就有了不醜;當我們感到絕望,同時就有了希望。  2.這世界不是由豐功偉業創造的,卻是由每一個人的幸福。每一個人的幸福,是建造這個世界營壘的一塊基石。這一塊石頭雖小,卻是必要的。  3.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隻永遠抓不到的青鳥。那是人的不幸,但有時候卻也是人的大幸。我們唯一確定的,是要對這隻青鳥心存感激。  4.小屋、橋樑、樹葉、白雲、露珠……每一樣都是宇宙的心創造出來的,每一樣都是內在的形象。我們的心包含在這個宇宙的心裡頭,因此橋樑、小屋、白雲等等,也都出於我們的創造,也都屬於自己所有,該滿心歡喜。  5.「吻」為什麼最令人著迷?那是因為「吻」結合了精神與肉體。而眼睛(眼神)則是愛情的極致,那是因為眼睛能夠表達愛情最雅麗、最幽微的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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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葛綠珂第二個桂冠

 ■王岫  77歲的美國女詩人路易絲‧葛綠珂(Louise Gluck)獲得本年諾貝爾文學獎,這是2016年,美國歌手兼詩人巴布迪倫(Bob Dylan)之後,美國文學家再度獲獎;也是1993年東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之後,首度再有美國女性文學家奪下世界文學桂冠。  諾貝文學獎委員會對葛綠珂的讚語是「以顯著的詩意之聲,傳達普世個人存在之美,其詩充滿追求明淨的特色…」;國內媒體也多以葛綠珂摘下文學「桂冠」報導之。  但若說是「桂冠」,其實這已是葛綠珂第二個「桂冠」,她早已在2003—2004年擔任美國的第12任「桂冠詩人兼詩歌顧問」(Poet Laureate Consultants in Poetry),若以詩人而言,這個榮譽稱號,更符合她的身份和創作類別。  美國的桂冠詩人,其淵源是1937年由國會圖書館開始聘請著名詩人為「詩歌顧問」,以協助國會圖書館推廣詩的朗頌、閱讀等活動。1939年,詩人及作家麥克利斯(Archibald MacLeish)出任國會圖書館館長,更決定要仿照英國任命桂冠詩人的方式,每年以正式「任命」的方式(有時可連任),擔任國會圖書館的「詩歌顧問(Consultants in Poetry)」,到1985年,共有30任「詩歌顧問(Consultants in Poetry)」。  1985年,美國國會通過要像英國設置全國性「桂冠詩人」的頭銜;但由於國會圖書館每年任命的「詩歌顧問」,實已網羅美國當時的卓越詩人,乃決定由國會圖書館繼續任命新的「桂冠詩人」,而此人亦同時兼任國會圖書館的詩歌顧問。故美國現在桂冠詩人正式的名稱是「桂冠詩人兼(國會圖書館)詩歌顧問」(Poet Laureate Consultants in Poetry );從1985年開始至2020年,已有23任「桂冠詩人兼詩歌顧問」,而葛綠珂便是新成立的「桂冠詩人兼詩歌顧問」的第12任詩人。她在任內,致力推廣青年詩人的寫詩及詩作競賽,對年輕後輩及學校之詩歌提倡,協助極大。國內報導也稱她少女時期,曾罹患神經性厭食症,為療養一度中斷高中學業,也未曾正式上過大學,只參加過哥倫比亞大學舉辦的創作詩工坊。她曾師事過的詩人史坦利.庫尼茲(Stanley Kunitz),則是2000—2001年的第十任「桂冠詩人兼詩歌顧問」,而更早之前,他也是1974-1976年度的國會圖書館的詩歌顧問,所以史坦利.庫尼茲擔任過舊、新制度的「詩歌顧問」、「桂冠詩人兼詩歌顧問」各一次。  美國的桂冠詩人幾乎每年在文壇和圖書館界都引起重視,筆者在國家圖書館服務時,一見新的「桂冠詩人兼詩歌顧問」上任,便請採購圖書單位注意購買其作品。可惜國內出版界並未留意,這也是並非冷門國家(如非洲或南美國家)的葛綠珂獲得她第二個桂冠—諾貝爾文學獎後,國內出版界才發現,已出版過十四本詩集的她,其作品中譯竟然只有一本《野鳶尾》(Wild Iris),真是令人詫異;比起近年來,年年看好會得諾貝爾獎的村上春樹中譯本之多,而且幾乎每出書必有中譯,實在差距很大呢!  其實,做為經常一個以詩歌詠花草和大自然的詩人,路易絲‧葛綠珂對人類生存環境的保護,啟發更大。期望她這第二個「桂冠」頭銜,能引起國內文壇和詩壇及出版界,對她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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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心中的那棵樹

 ■洪金鳳  那棵樹,應該說是那棵廟前的資深老榕樹(年限已不可考),在我人生的初始階段,扮演著重要且不可或缺的角色,即使後來小廟蓋成大廟,老榕功成身退,已不復見,但祂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比寺廟中的神明還重要。  民國六十幾年,澎湖農村(兼漁村)的生活尚處於經濟缺乏的狀態,爸爸在漁市場工作,收入微薄,養家稍有困難,媽媽體認困境,除了種田操持家務外,還到臨近各個軍營包攬軍服回來洗滌,我和弟弟就理所當然成為洗衣、種田助手,我們放學及休假日,比上學還忙碌。  由於媽媽管教嚴格,不容我們有個人想法與自由行動,所以當媽媽所下的指令跟我觀感有所不同時,我不會當場拂逆她,只會到離家不到十公尺的廟裡合十拜拜,跟神明述說心事,然後爬到廟前老榕樹上躲藏,在靜默無擾的樹上停歇,大口呼吸,得以讓衝突鬱悶的情緒找到抒發的出口。  因為老樹無限延伸,面積不小,樹幹粗厚結實,所以在樹上或坐或躺都任我選擇,我從樹上得以俯視樹下的各種動態,還能聽到東家長西家短的耳語,而在樹下交換秘密的村民們都不自知,也未曾察覺。  偶爾我還會從樹幹倒掛,如同吊單槓一般,村裡父執輩見到此一景況,總是驚愕不已,苦口婆心對我規勸,他們訓誡的內容大約是「女孩子要乖巧賢慧、三從四德,別像個野孩子一樣不受約束,而且從樹上倒掛下來是很危險的」,危險這兩個字我有聽進去,但其他的話,我都隨風而去,因為只要老樹懂我就行了。  老榕樹隨著我的長大並沒有變得更老,依舊是樹大枝葉茂,同樣是我心裡最重要的依歸,每當我有心事或挫折時,爬到樹上和祂心靈交會一番,總會得到無法言喻的撫慰感,雖然後來小廟變大廟,整體規劃後,老榕樹已走入歷史,但在我心中,祂的地位永遠不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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