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新衣裳

 ■薰依草  每年固定都會在換季時整理衣櫃,淘汰不再適合自己穿著的衣物,資源回收給有需要的人。日前,在壓箱角落裡不意挖掘出一件像是二十來歲時買的衣服,或許是之前整理時忽略了。這件過時的衣裳,讓我的思緒回到兒時。  家裡五個小蘿蔔頭,日子很辛苦,一年當中穿上新衣裳的機會,真是屈指可數。然而,大姨媽家開公司,經濟寬裕,所以每年過年前,她都會整理家裡表姊的舊衣服給我們家女孩,因為年齡相仿,所以尺寸大小也很合我們的身。雖然是二手衣物,但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已是相當珍貴的禮物。老大穿完換老二,老二穿完換老三,拉鍊壞了就換,扣子掉了就縫,破了洞還得看面積,如果不很礙眼,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憐老五小妹,這輩子沒穿過幾次新衣裳。  彼時家中女孩們的衣物都是共享,只要穿得下身,沒有哪件衣物專屬於誰。偶爾為了誰該穿哪一件而險些鬧口角,畢竟每個人都想搶美麗的衣裳。只能說,每件衣裳都被充份的利用,直到誰都穿不下身為止。這就是父母教育「物盡其用、節省物資」的觀念落實於生活最好的例子。  我進入社會工作開始領薪餉,因從小被耳提面命克勤克儉,即使很努力的賺錢,仍不敢大意消費,自然是東西夠用即可,嚴格禁止舖張奢侈。「夠用就好」成了我的消費座右銘,消費慾望於我很淺薄,除了生活日常必需品,絕不購買奢侈品。  衣裳舒適得體最重要,也因為空間有限,堅持不讓衣櫥塞到撐。投入職場近三十年從來沒有特意送自己禮物,總是遵循爸媽教誨要節省。但就在兩年前,將跨入知天命之年的春節,我的經濟能力終於較寬裕,於是決定選在每年春節犒賞自己一件新衣裳,謝謝自己一整年的努力,也圓了兒時春節期待一件新衣裳的夢想。  其實,犒賞自己的新衣裳也不是名牌或昂貴衣物,而是對自己的承諾,自我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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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蜘蛛人

 ■簡綾仙  要過馬路時,人穿梭在車陣當中,突然間,聽見微弱的一句句「不要過去,不要過去」,我神經緊繃環顧四周,不禁打個寒顫。  佇立街頭,恐怖氣氛愈加凝重,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句話漸漸在我耳邊消失;頓時,難抵一陣恍惚,竟迷迷糊糊的向前走去。  砰!尖銳的煞車聲像開場般,我整個人像麻薯趴倒在地,倒不如說像「蜘蛛人」(只不過玻璃牆變成地面),剎那間,心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有沒怎樣呀!」路上行人竊竊私語。  在我周圍圍一堆人,就是沒人敢過來扶我一把,也好在還算有良心的司機先生急忙下車,問我有沒有怎樣,而一臉慘白的我,八成嚇呆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剛好正在路旁值勤的警察看見,他馬上將警車朝著我開過來,我被警察扶上了警車,速速地離開現場。  「人沒死啦!大概沒有吧!」路上行人蠻失望。  到醫院,護理師叫我寫名字還有電話號碼,我的手也雖然是已經抖個不停,但是好像有人握住我的手,我才又一字不漏的全寫了出來,而醫院裏面穿著志工背心的人員,馬上通知我的家人。  不久,見爸爸媽媽趕來,我一見到他們,眼淚不自主地往下掉來,而爸媽他們以為我是擦傷很痛,但誰知我是處於剛從鬼門關走一遭的複雜心態。  等思緒稍平靜,躺在病床上回想整件事,想急於釐清究竟是為何?而心有餘悸,無異議又過於抽象,我想最主要的還是謝謝那位警察,因為要不是他,我可能還趴在斑馬線當蜘蛛人。  但叫我不要過去的那一個人,到底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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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瑤族民歌二帖

 ■王崢  〈氓仔〉  黑摸摸的水  摸得一抹黑  魚塘打水石上飛  偷得三更  五更不得追  氓仔影祟祟  魚都浮,貓公睡  貓公不餓,山有鬼  落雨,落雷  山鬼有眼,  氓仔不得歸  〈鳳山有老虎〉  日下山  貓公銜鼠上鳳山  狗仔伴貓索魚食  鉤也濕,嘴也濕  魚多半晌吊鷹姿  捨莫魚味日斜斜  捨得魚味月上山  月出大貓笑小貓  吼吼叫,貓慎狗仔跳  一路討得好虎追  坡上飛,坡下隨  兩尾濕濕下鳳山  魚走鷹飛  三聲虎公退 作者註 氓仔:也作“氓子”,平地瑤話中“小偷”之意 黑摸摸:桂北官話中“黑漆漆”之意 貓公,虎公:平地瑤話中貓,虎之意 山鬼:瑤族神話中的山神 鉤:動物的爪 捨莫:平地瑤話中“捨不得” 慎:害怕,怕 兩尾濕濕:害怕逃竄的狼狽模樣,承上文“濕嘴” 三聲:瑤族驅趕野獸的號子三聲 平地瑤話:桂北/湘南地區生活在江永,富川,恭城等的山谷丘地的瑤族所使用一種混合土語,屬於古漢語方言(大量粵語,湘語,閩南語借詞)與苗瑤語系勉語的混合語(克里奧爾Cre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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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十月的愛情

 ■蘇琳  這個時候的北京,天氣晴朗,微風徐徐的,十月的氣溫還算不錯。疲乏了一週,要看到她了,足以溫暖了。近來事情多,關係亂,總能忙碌很久。眼下,室內顯然比外面更暖和。屋頂上飄零著的黃葉,打著鋪卷兒,灰瓦一起...很美。  見到她了,她總那麼精緻漂亮。輕快又明媚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笙,妳等等我,我去個洗手間,我們就出門。」她的聲音淺淺癢癢的。我站在窗前發著呆,聽到她的腳步聲,我轉了頭。  是她呵,她走近,輕輕的:「阿笙,我們走吧。」說罷,她挎住了我。去的地方是家老館子,人不多,很安靜。但是不乏碰見熟人,她便微笑著替我打著招呼,拉攏著情誼。這樣的伴侶,很好了吧。  記得初遇她,是在去年的冬天。印象裏,那天她被裝點的,活像個「瓷娃娃」,精緻的瓷娃娃。她比瓷娃娃可愛,也比瓷娃娃有生氣。她像個天使,有自己的小世界。有時,她會露出不解的神情;有時,又很有主見般的難以接近。薄薄初雪,路上泥極了。急急地,我就這樣撞上了她。  當時我想,如果她有了喜歡的人,一定不會喜歡那種黏黏膩膩的。她或喜歡那種最純淨單純的男孩子,斯文又書生氣;亦或是那種穩重成熟的男子,穿著天青色的長衫。她喜歡的,都該是斯文人物。  念頭一轉,回到此刻,斜陽灑瀉,懶洋洋的。我和她一起看了個電影,叫《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取材來自奧地利作家茨威格創作的小說。電影拍的很經典,很觸動。她...看得有些難過。這本小說是一個自述者的哀怨,是會哭泣的文字。讀完了,印象深刻的是,男人始終記不起女人的臉和花瓶裏枯萎的白玫瑰。我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指,沒有說話。  出門抽了根煙,回來的時候,她窩在沙發上睡著了,像只軟膩的貓兒。我把大衣脫下,輕輕覆在她身上。站在陽臺前,看那個鋪滿了黃葉的屋頂。我閉上眼睛,聽落葉的聲音,很輕很輕,可還是聽得到。微微睜眼...適應光線。已是而立之年,許是該成家了。她...等我也等的太久了。就像屋頂上的黃葉,呆久了,過了這個季節,就落在泥土裏,消融了吧。想著,去周圍的首飾店買了個「素圈」戒指。  回到屋裏,她還沒有醒。沒拉好的簾子,偷偷溜進來幾縷光,映得她格外迷人。我悄悄的來到她面前,她的睫毛很好看,靈閃閃的。我吻了吻她的手,把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剛好,她醒了。「妳......」她的眼裏有淚光閃爍。「噓......」對視的目光,正是時光的美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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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桑樹,新菜色

 ■久彌  林中野櫻桃,野葡萄,野海棠,六月莓,小藍莓等會結果或莓的樹,藤很多,但一直沒見有桑樹。  發現後園林邊那棵小樹,葉子極像桑樹,是令我滿蠻興奮的。可是多年了,我一直耐心的問它是不是桑樹,但一直沒回音。他春天既沒好看的花,秋天也沒耀眼的葉子,卻佔了一個向陽的好位子。去年我忍不住了,告訴它:你若再不給我講清楚,明年我就把你砍了,讓出那空間給旁邊的小楓樹。  今年春初,我看見它葉間掛出些青青的莓狀物,像桑椹,不由心想有時樹也要恫嚇一下才行。但我仍不敢確定那就是桑椹,要熟了嚐了才算。可是真熟了,恐怕我也無法摘來嚐,以資證明。因它已長得瘦高,枝幹禁不起爬,也架不住梯子,無法摘。  近來有些紅了,雖還沒紫,可已是很像我印象中的桑椹了。今晨,看到幾隻鳥來,嚐了幾粒紅的,他們飛去,又引了更多鳥飛回,可能覺得味道還不錯,有了他們的點頭認可。這就不僅幫我證明了它是一棵桑樹,更令我高興的是,本山家小店又新增了一樣菜色,可招徠更多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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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紅花與乳房

 ■章杰  清晨五時許,拉開窗簾,出現陸地上的燈光,大溪地首府帕皮提近了。  大康凝視著愈來愈近的陸地,思緒不禁回到半個多世紀之前。那年他大三,特別喜歡高更的助教茉莉,夢囈似地對他說:「我們去大溪地吧,早晨看日出,傍晚看落日,白天在椰子樹下散步、作畫,就像高更一樣,拋掉一切,活自己的。」  當然,茉莉的話純屬夢囈。茉莉已申請到助教獎學金,即將離開台灣。大康才大三,還有一年畢業。畢業後還得到中學實習一年、服預備軍官役一年。也就是說,最快的話,也得三年後才能出國。即使出得去,也得為學業和生活拼命。至於遠走大溪地迎日出、看夕陽,恐怕是場很難圓的夢吧。  半個多世紀後,大康竟然來到大溪地,不期然地想起茉莉。當年大康問茉莉,到了大溪地怎麼生活,茉莉說:「我可以臨摹高更的畫,賣給觀光客啊!你嘛,就幫我賣畫吧。」  大康想,如果能夠在街頭看到一家賣臨摹高更繪畫的畫廊,而店主又是雞皮鶴髮、老得已認不出來的茉莉,那將是多麼傳奇的小說題材!當然這純屬幻想,茉莉到美國後隨即嫁人,哪會浪漫得到大溪地一圓年輕時的夢!  大溪地面積不大,包輛出租車就可輕易地環島一周,年輕乘客大多自由行。上了年紀的長者,大多花點錢隨團觀光。岸上觀光過午之後出發,還有足夠的時間到帕皮提市區走走。大康揹起背包,從七樓來到三樓,一大群人像小學生放學,或是監獄放封風般,雀躍地走下舷梯。  兩位身穿花布紗籠,頭戴花冠的大溪地女郎,手提花籃站在舷梯兩側,每人奉上一朵七瓣的茉莉花,這是大溪地的島花。碼頭對側的帆布棚下,六位男女樂者,彈唱大溪地傳統音樂迎客。他們的穿著和長像,使大康不禁想起高更筆下的大溪地。  大溪地以物價高昂著稱,買個椰子竟然五美元。不過想起高更畫筆下的大溪地,少不了女郎、海濱和椰子樹,就買了個大椰子,一面吸啜著,一面逛市場。他花了點時間為幾個孫兒挑選禮物,到了大康這年紀,為孫兒買東西永遠不會嫌多。  看看腕錶,還有點時間,信步走進一家畫廊,大康一進門,就被一幅《紅花與乳房》吸引住,這是茉莉最喜歡的一幅,不免駐足仔細打量。這幅高更的名作,以強烈的色塊,表現大溪地女郎健美、自然的胴體。畫幅繪兩位大溪地女郎,右邊那位斜披著紗籠,露出右乳,左邊那位上半身全裸,雙手托著一盤紅花,兩個豐碩的乳房就垂在托盤上。  臨摹畫作純屬商品,通常不會簽上臨摹者的姓名,但這幅臨摹的《紅花與乳房》,左側女郎的裙緣上,似乎有一排以不顯眼的色彩書寫,乍隱乍現、似有還無的字跡,順著裙緣蜿蜒。  大康從背包裡取出老花眼鏡,湊近仔細看,這才看清楚那些不相連綴的字母,組合在一起不正是茉莉的英文名字Melissa嗎?大康呆住了,口中喃喃自語:「是她嗎?是她嗎?」  Melissa是個很通俗的名字,大康的理智告訴他,臨摹者是茉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心中仍存著一線期望。年輕的女店員以為大康喜歡那幅臨摹,走過來兜售,大康恍然不覺,口中仍在喃喃自語:「是她嗎?是她嗎?」直到店員在她臉前揮手,才回過神來。  「這幅畫是誰臨摹的?」大康用英語問。  「不知道,我剛來不久。」  「你們老闆在店裡嗎?」  「不在,他和朋友喝酒去了。」  大康點點頭,心中盤算著下一步要怎麼做。看標價,五百美元。同樣尺寸的臨摹畫,在他處不過一兩百美元,大溪地的東西就是這麼貴!大康沒帶那麼多錢,也沒帶信用卡。大康表明自己是搭郵輪前來觀光的,徵得店員同意,用手機拍下那幅《紅花與乳房》,又留下名片,一再交代店員,等老闆回來,希望能夠打通對方付費的電話給他。  大康沿著來時路往郵輪停舶處行去,途中有家中藥行,看店的是位華人老太太。大康心想,如果茉莉真的在大溪地,老太太說不定認識,就駐足和老太太攀談,老太太能說國語,大康問她:「這裡有沒有一位華人老太太,年紀和您差不多,喜歡臨摹高更的畫。」說著秀出手機上的《紅花與乳房》。老太太連連搖頭:「沒有,沒有耶。」  回到船上,剛好趕上集合時間,大康參加「大溪地島觀光」行程,以順時針方向環遊大溪地一周。為免錯過畫廊老闆打來的電話,大康將手機掛在脖子上。  他們遊歷過好幾個景點,大康掛在脖子上的手機一直沒有動靜。  沿著海濱大道回到帕皮提到一家酒店用晚餐,自助餐相當豐盛,是純正的法國菜。大康吃飯時將手機放在餐桌上,直到吃完上車,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巴士剛回到郵輪停靠的碼頭,大夥還沒下車,大康的手機響了,大康趕緊接聽,傳來法國腔的英語:「我帶著那幅《紅花與乳房》和您要找的畫家在船下等您了。」  大康已年逾古稀,心臟仍不免卜卜卜的跳個不停,如果真的是茉莉,千言萬語,將說些什麼?觀光巴士就停在距離郵輪停泊處約一百米處,只見一位矮胖的白人帶著一幅畫,旁邊是位穿花布紗籠的女子。上了年紀的人看近處不行,看遠處卻看得清楚,那位穿花布紗籠的女子顯然不是茉莉!  大康走上前去,那矮胖白人說自己就是畫廊老闆,指著身旁年約三十的大溪地女郎說:「她就是你要找的畫家。」  眼前的大溪地女郎體態健美,大眼濃眉,嘴唇豐厚,白底紅花的紗籠裹不住浮凸的乳房,宛如高更筆下的大溪地女郎再現。她那略帶倔傲和狀似什麼都不在乎的野性美,使大康不期然地想起茉莉,仔細端詳,氣質和神情還真有幾分相似呢。  「先生,」女郎打斷了大康的遐想。「你找我,是要買我的這幅畫嗎?」那大溪地女郎會說英語。  大康只能點點頭。  女郎繼續說:「難得有人特別喜歡我的畫,真的很高興。我和畫廊五五分帳,我的一份就只少收五十美元吧。」  大康綻放出年輕人才有的燦爛笑容:「妳的一份不能少。」又轉過頭對矮胖老闆說:「你們等著,我上船去拿錢。」  五分鐘後,大康帶著錢下船,交給老闆五百美元,又給女郎一百美元:「這是給妳的。」  女郎喜出望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抓住大康的肩膀,在大康臉頰上重重地吻了一下,烙上一個豐厚的唇印。  大康帶著那幅臨摹的《紅花與乳房》回到船上的房間,照照鏡子,望著那鮮紅的唇印,他決定寫篇小說,以虛實相參的筆法寫下一段往事。他取出筆電,寫下故事綱要:男主角到大溪地旅遊,無意中看到一家賣臨摹高更繪畫的畫廊,他走進去,戴上老花鏡,發現畫上有個熟悉的簽名,他買下那幅《紅花與乳房》,故事回敘至半個多世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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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誰敲醒夜的沉寂

■張子筑  小時候住在鄉下,清晨,此起彼落的雞啼聲,打破了夜的沉寂,曙光揭開一天的序幕。  婚後住在外埔,每日清晨,常被一聲聲尖銳,劃破夜空的豬叫聲驚醒,當時先生騙說這裡的豬會叫人起床,憨直的我竟然相信無疑,其實是附近有屠宰場。  揮別擾人清夢的豬叫聲,我們搬到車水馬龍的都城,也聞不到雞鳴破曉的鄉野律動。都市的熱鬧喧囂,隨著夜涼風清漸次銷聲匿跡,心想可以一夜好眠到天亮,沒想到不一樣的聲響,天天準時穿破晨風曉氣來報到。  「嘎!嘎!」疾行的摩托車緊急煞住,一陣魔音穿腦,好夢正酣又被擾醒。城裡的人生活節奏快,送早報的更是分秒必爭,斜槓人生是這一代年輕人的宿命,報紙送完還有下一攤差事,不得不跟時間賽跑。  雖然厭惡這高頻率的黎明「禮炮」,但著實感謝他每天為我送來的精神食糧,更佩服這年輕人的勤奮,為生活奔波、為琢磨歷練、為增廣見聞、或為挑戰自我……,將觸角伸進形形色色的社會層級,體驗瞬息萬變的世代,這就是斜槓的全方位。  從「錯愕」到「習慣」,證明「時間」是「解決」問題的不二法門。一年365天除了春節期間,不論風狂雨驟,不論天寒地凍,送報的年輕人不辭辛苦,騎著他的野狼穿梭在大街小巷,奔馳在靜謐的微弱天光下。久之,我已依賴「嘎!嘎!」這急促的、別樣的鬧鐘來甦醒昨日的倦容。  讀報是我早餐必備的精神佐餐。攤開報紙展閱時事,也能老朽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各類版面包羅萬象,讓我恣意翱翔在知性、理性、感性的字裡行間。這樣悠閒享受晨光,能不感謝敲醒夜空的送報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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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遵從

■月遵魁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對我來說,父親是家規的「王法」。從吃哪間晚餐的小事,到讀哪所大學的大事,我都是聽從父親的意見。我常自嘲,名字中的「遵」字,是否象徵一生「遵」從父親的決定呢? 與父親溝通,是我人生難以跨越的關卡。對他而言,溝通不是雙向,而是單向「遵」從他的決定。父親習慣吃巷口的小吃店,當我推薦吃其他間餐廳,他劈頭就問:「為什麼要換別家?」幾番問答之後,往往還是吃同樣的小吃店。「或許是因為這家店比較衛生。」我腦海裡出現類似的話,心想著這是父親的美意。 然而,並不是每項決定我都欣然接受。有次,父親開車載我拜訪一位伯公,因為當天我計畫與同學出遊,我帶著不甘願的心情坐上車,「你怎麼不講話?」父親努力想與我聊天,還對我挑了挑眉。我依然沉默不語,一心想著美好的出遊計畫被打亂了。不論父親如何逗我開心,我始終眉頭深鎖,霎那間,他突然對我大吼:「你不爽阿,下車阿!」下了交流道後,他停下車,給了我一巴掌,「不爽就下車!你自己負責!」他再一次對我怒吼。那個巴掌,我深深被打醒,父親就像是我生命中的列車長,憑著豐富的人生閱歷,指引我的目的地。當然,我可以選擇下車,甚至憤而「跳車」,但正如父親所說,我要學習自己負責。 被打巴掌的晚上,父親與我談心。他向我道歉,探望伯公的決定應該先與我討論,他的初衷是希望多陪伴長輩。他告訴我,為了不讓我在人生旅途中跌跌撞撞,所以常替我做決定,他語重心長地說:「爸爸我啊,總有一天會死去,你要懂得判斷是非。」那天晚上,我不再抱怨父親替我做的決定,而是用換位思考,體會父親的用心良苦。「遵從」並不是盲目跟從,透過與父親溝通,了解每項決定背後的意義,並學會自我判斷,為自己人生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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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可愛長者妙語多

■吳玲瑤  有一次去休士頓演講,來的人很多擠滿了大廳,演講完後聚餐,一位年紀和我母親差不多的老太太說是我的粉絲,打扮得高貴優雅有氣質,對我說:「我是看您文章長大的。」全桌人都大笑。以前人家說是看瓊瑤小說長大的,如今竟然有比我年長許多的人,對我說同樣話,看我驚奇的表情,這位老太太說她學到我的幽默開玩笑,還加上一句,說她收到朋友轉來的簡訊:「餘生,要和讓你笑的人在一起」,選定了我的文章能讓她開心,餘生可貴,千萬別浪費,讓自己快樂很重要,可以安詳自在多活幾年。  這些年到處演講傳播快樂,接觸到許多有智慧的長者,那天在老人中心做義工,有位白人老先生身穿白色T恤,上面印著Re加一個輪胎再加一個D,我沒看懂,經他解說才知道是retired 的意思。手裡拿了一堆汽車貼紙(Bumper Stickers),是他女兒幫他網購的,要來這兒送給有共鳴的「老」朋友。內容很有趣:「老是不再年輕,但也還沒死,我在中間」、「退休的麻煩就是都沒有放假日」、「我不運動,因為會打翻我手上的咖啡」、「我不想死的事,那是我最後要做的一件事」、「為什麼超速?因為我需要在忘記去哪裡之前,到達目的地」、「好好過每一天,就當是最後一天」、「我退休了,昨天很累tired ,今天再累一次retired」、「變老的好處是,在某人開口前,就能讀懂他」,還有一張中文的:「我們現在也算二個億的富翁:一個失憶,一個回憶。」  老人中心有位日裔老婆婆也獻寶,拿出一疊她手寫的筆記,英文夾著日文,寫出了許多長者可愛的妙語。老人最擔心的是健康,她說備忘錄上全記著看醫生的日子,真沒意思去檢查一次就多出一種病。白內障手術後,看到自己老年斑和皺紋,嚇了一跳。人人久病成良醫,同學聚會時都談病,如果沒病就沒話題,還互享分享養生,說什麼吃飯八分飽,還有兩分用來吃藥。有人有糖尿病卻沒有甜蜜生活,以前心跳加速,是談戀愛時春情蕩漾,如今醫生卻說是心律不整,多睡久一點,發現家人在確認她是否還活著,摸她的脈搏。  這位日裔老婆婆說老就是寂寞,陪伴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就如張愛玲說的:「我有時覺得,我是一座孤島」,整天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嘴巴都悶臭了,因為無聊,和電話詐騙聊了很久,也因為耳朵不好,心裡感到抱歉,讓那些想騙她錢的人很困擾。老就是跟不上時代,唱卡拉OK懷舊金曲都太算新,根本不會唱。看I Pad時習慣性一邊舔手指一邊滑動,被孫子罵。如果還有機會談戀愛,她喜歡年紀大的男生,但已經沒有這麼老的人了。  全世界都在一起老去,變老是命定的事,年紀大就像飛機經過暴風雨,一但上機了就沒辦法,不能停開飛機,不能停止暴風雨,不能停止時間,只有智慧地接受這事實,面對老與它和平共處,把日子活出意思來,看看能不能像這些可愛長者想出這麼多妙語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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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迷路的季候

 ■方秋停  普魯斯特於〈斯萬之戀〉中寫道:「時常在某個季節的某一天,我們覺得它是另一個迷路的一天。」炎炎夏日裡等不到一個颱風、早春仍寒、嚴冬時天空一片清朗、或於盛夏紅磚道瞥見一堆落葉。人於俯仰間找尋熟悉的感覺偶爾期待或遇著驚奇,風與陽光商略組合著各種天氣。  雨後,天候漸涼,早餐吃片烤玫瑰雜糧麵包佐奇異果優格、或食木瓜搭配玉米穀片、有時換成紅艷火龍果……,咀嚼食物的純粹滋味,輕柔樂音迴繞耳邊,心神愜意滿足。  因疫情打亂的世界正重整秩序,也帶來一家人意外的團聚。飛機不再起飛,島嶼、陸地各自發展新的風情。  七里香與茉莉於夏末盛開,為秋天熱鬧開場。花有靈魂,缸裡魚游得輕鬆。薰風涼卻,季候正依循它既定的路線彎繞。  2020年的暑假感覺特別漫長卻也短暫,K居家檢疫後便恢復正常生活,往昔分隔地球兩端的生活合一,許多被遺忘的記憶重現眼前。  又一年,我在楓香自青綠轉成黃褐節奏中感受秋的腳步,陽光自葉縫灑下,光點映照出半透明的金色。枝葉是相連的摯友,涼風一來只能暫時分手。日月相迎,月如燈照出藏在樹梢上的祕密。  地上落葉時而堆高時被風吹散,風於紅磚道上留下隱形腳步。秋天具有特定的氣味與顏色,風蟄伏河堤特定角落,走著走著,忽地撲面揚起抑或歇止。  陽光灑在樹梢或路邊的屋簷,帶點濃烈的茶褐色,空氣裡飄散著淡淡馨香。  胡桃於烤箱吸收熱能,似曬飽陽光的穀子、也像展現豐收的熟紅柿子。門外斑鳩咕──咕叫著,鬆弛的弦音隨意撥弄,彷彿訴說些甚麼。宜人氣候讓人陶醉,禽鳥於秋天更換羽毛,新養的太平洋鸚鵡Zz拍動兩翼,絨毛便於屋內翩飛起來,地上偶見掉落的飛行羽。瞧牠啄食殼內果仁,讓人想起落葉中覓食的松鼠。  不同於人的蒼老,鳥兒掉毛後會再長出。缸裡的魚不知怎地忘了呼吸,身形越來越扁最終皺縮成一片枯葉被撈起。季候不停流轉,其中到底流失了甚麼?  K住回他原來的房間,樓梯間串連蹦跳的腳步聲,陽光自對面反射過來,茉莉花撐舉最後幾個花苞,開一朵便少一朵,繁鬧的花季終將沉寂。  秋天夾於炎熱與寒冷之中,有時零碎有時相連好幾天,人於是稱那清涼季候為秋天,感覺舒適但卻短暫。年年於實際生活中比對節氣,早到或遲來,今年去年或者未來許多時候……  吃過早餐服完藥便覺心安,日子又得繼續。  風雲歇停地平線外,忘記曾受的苦,珍惜此刻幸福,即便歡樂消逝,仍可藉由回憶重溫美好。 庭前麻雀沐著陽光,一點風吹草動便驚慌飛起,返回鐵欄上歇息。立秋後仍見36度高溫,茉莉葉片越發光亮。  颱風於南太平洋形成,一道道熱氣旋經上天之手揮出,氣長或短,往東或向西,於期待、擔憂中畫出各種天氣圖。Zz在我的腳丫及電腦鍵盤螢幕間蹦跳。瞧牠兩翼一張、嘴喙於翅膀尾翼間不停梳理,絨毛輕飄,羽絨是另一種落葉。群燕又飛,秋天鳥兒看起來特別可愛,Zz頰邊毛髮稀疏,張嘴梳理鬆動的毛管,一綹綹羽絨翩飛眼前,牠啁啾叫了起來。  落葉紛飛,葉上刻有楔形文字,青綠轉黃再呈棕褐……,落葉如陀螺隨風繞轉,斑斕色彩層層疊疊,有名稱或無法辨識的,似小說背景也像舞台上頻頻更換的布幕。  日子前進如腳踏風琴,時而故障走音,時又連綴出動人曲調。踩一步跟一拍,學將散步變成助益身心的詩篇,即便生病也盡量減少憂愁。陽光和雨將經緯線或南或北地拉著。Zz羽翼漸豐,頸間毛管化成柔軟細毛,頂上頰邊色彩變鮮豔,感覺更愈容光煥發,迷路季候似又尋得它應有的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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