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一首詩

  ■也思 一首詩甚幸 落在天光的屋瓦 一首詩甚幸 窗簾拉動的聲音 一首詩甚幸 坐在腳踏車置物籃 一首詩甚幸 老攤上一顆溫熱的菜粽 一首詩甚幸 放在散步的口袋裡 一首詩甚幸 在天邊螢亮的棉花雲上 一首詩甚幸 在電腦旁的咖啡杯裡 一首詩甚幸 巷口一株整個夏天的雞蛋花 一首詩甚幸 在夢中偎在腳邊的母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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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母親的牛肉湯

 ■溫暮  外婆年歲已高,身體狀況脆弱。大約從四、五年前開始,每逢季節變換,必定出現各種大小病症,例如關節疼痛、咳嗽不止等。母親為外婆的病症操碎了心,雖有定期就醫,但為了避免服藥過多留下後遺症,母親轉眼望向「食補」。  母親收集了一些資料,自己擬定了幾項食譜,趁著陪外婆看中醫的機會,帶給醫生過目,確定哪些料理是適合外婆身體狀況的。最後雀屏中選的是-黃耆山藥牛肉湯。  根據外婆轉述,母親平時在菜市場是必定與人殺價的,不是要爭那十元二十元,或真的需要那額外贈送的一根蔥,而是享受與攤商老闆討價還價的過程,光顧久了成熟客,老闆們也都了解母親的習慣,母親上門時都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母親這次要買的是給外婆燉湯的材料,毫不在乎價錢,只是再三與老闆確認這材料是不是最好、最新鮮的,明明自己也會挑的菜,一定要老闆保證新鮮才買。  回家後,母親立刻下廚,花了整個下午,才燉出一鍋滿意的湯。  牛肉湯上桌的當晚,平時食慾不振的外婆喝了整整一碗,還喊著幫她再盛一碗,不斷誇讚湯好喝,母親樂得咧嘴直笑,看起來有點傻,一點也不像平時對兒女板著臉的威嚴母親。  弟弟與我也榮幸的分到一碗湯,弟弟喝了一口,小聲地對我說:「不夠鹹……」我也嚐了一口,果然不夠鹹。但看外婆坐在輪椅上,滿眼溫暖的看著女兒忙碌的背影,我突然明白外婆的湯為什麼比較好喝,因為裡面比我們多了一樣調味料,來自女兒的親情。  往後的日子裡,我們家餐桌上多了一位常客。有時母親會發揮創意加點紅棗、枸杞,增添湯的風味;有時也會因為疏忽燒焦或煮過頭,嚼牛肉像嚼皮鞋。不變的是,母親總是笑著看外婆喝湯,外婆則是認認真真的喝光最後一滴湯,誇獎母親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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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兒時受驚記

 ■每真  最近在校園裡出現幾次蛇的行蹤,讓同事們都驚恐不已,也讓我禁不住想起小時候與蛇的近距離接觸。  記得,小學三年級時,後面山坡上大果樹是我們小孩的零食產地。夏天,總有結實纍纍的芭樂、蓮霧,但因為小孩眾多,大家總是搶在果實快成熟時採收果腹。而大哥哥大姐姐們因為手長腳長,總是捷足先登。那天,我利用上半天先放學的優勢,趁同齡孩子們在睡覺,我一個人跑去採芭樂。爬到樹上,用兩隻手及腳奮力的拔,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拔了五顆成熟的芭樂,慢慢的從樹上滑下。卻在矮樹枝上看到一尾青竹絲,正吐著蛇頭,我驚慌之餘,趕緊把手中僅有的武器(芭樂),丟向牠,然後落慌而逃。  還有一次,一家十口在稻田裡收割,我當時小學二年級,負責的是拿稻穀給爸媽打穀,炎炎夏日,疲累的做著事,拿稻穀給媽媽時,媽媽忽然大叫一聲,我則精神為之一振,後來才知道我拿的那一束稻穀裏頭有青竹絲,遞給媽媽後,媽媽才發現牠正吐著舌頭呢! 想不到這蛇竟在藏在稻穀裡,然後我抱在懷裡走3公尺!  童年的與蛇邂逅,雖然當下是害怕的,但現在想起來蛇其實都是優雅面對著我,優雅地吐著舌頭,或許牠正在曬著日光浴,或許牠想享受著到稻香,是我們的驚叫聲嚇到牠們呢!現在想想,驚恐之情頓然轉為「兒時受驚記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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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故鄉五帖

 ■蔡忠修  1.高雄  台灣欒樹已過十月花期,高雄終於也有了一點冷的感覺。  灰茫茫的天空,我在美麗島站四號出口尋找昔日的高雄,那年大港埔目光如炬,許多火把從中山路口燒到中正路,美麗的謊言從戒嚴說到解嚴剛好是痛的距離,那個年代、大港埔記得,我也記得倉徨失措的如此沉重,如此悲傷,歷史知道,妳也知道,高雄的傷口。大港埔以沉默療傷,而此後不再說話也是創傷症候群的一種必然。  2.中央公園  葉石濤的銅像聽到風聲、鳥聲。大同國小放學後,孩童的嘻笑聲走過他的身旁,一隻松鼠從高雄文學館對岸的木麻黃回家,一顆球果入口後已是身後石碑尖山腳下的尾端,此時鍾理和還沒有回家,鍾鐵民的一雙鞋躲在草堆裡,風霜留給台灣文學,故事仍在漫漫的路上,蒙塵已久的鏡片,而鏡片後的淚光只有中央公園的榕樹知道,生態湖上的鴨子也知道,一群麻雀飛過,大港埔的夕陽才剛回家。  3.斑鳩  祢在叫我嗎?那年我在烈嶼木麻黃的碉堡旁,歷史的傷口在我身旁。兩岸往返頻繁的祢卻看我一臉憂傷,沒有答案的風吹過崗哨,已經上膛的子彈,口令;誰?忘了以後已有四十年的地方,那個咕咕滿天飛舞的島,祢的聲音曾是金門的春天,今天我在公園看見那年祢在金門天空留下的翅膀。  4.松鼠  樹的痛只有風知道,咿歪咿歪的呻吟,樹幹留下了傷痕。  公園裡只有松鼠知道今晚樹上有夢,明晨樹下必有一堆囈語的殘屑。記憶裡的松鼠一直是我夢裡的影子,被囚的心情不停狂奔,繞了那麼多圈重返故鄉後才發現媽媽不見了,我忘了媽媽天上的歲月,更忘了自己紅塵裡的時間,忘了以後才發現自己的晚年已落葉歸根,成了故鄉裡的最後一把春泥。  5.金門  還沒備好離家的心情,卻隨著海峽的波濤而洶湧了起來。料羅灣的夕陽看我搖搖晃晃走下沙灘,對岸不懷好意的廣播站也搶先說出部隊的番號,這是戰場,歷史憂傷的地方,這裡是我的第二故鄉。  金門這個看似沉默的島,花崗石的個性除了冷冷看著對岸,偶爾高梁酒的脾氣,也會發點牢騷,一吐胸口鬱悶,發火是讓敵人知道現實的存在。  「反攻大陸」的標語是碉堡常見的全副武裝,「三民主義萬歲」是晚點名必需呼喊的口號,而我愛中華以後野戰網上的牽牛花掄起了喇叭而滿地遍野的小菊花像金門的秋天,像兩岸不停的紛爭時而花開也時而花謝,從這個島退伍迄今仍有它的影子,它走入我的夢裡,它也是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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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你在我臉上畫下一座孤島

 ■蘭蘭 你在我臉上畫下一座孤島 從此 我把聲音割給浪潮 從晨曦到晚霞 髮絲 及漂流木的思緒 都任由三兩椰樹漫搖 至於黑夜 我的眼睛只能隨著星子 欠缺含意地亂 眨 多麼殘酷啊 你沒有給我畫下任何船隻 也沒有任何 會飛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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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相逢府城

  ■也思  〈整個城市就是我的古堡〉    走在歷史舞台    四面八方    赭紅是團團交錯的世界語言    每一條都是回家的路   〈湯德章〉─紀念公園    所有圓心的圓心    犧牲的印記    三月十三    溫暖螫在市民心頭   〈蝶尋夢〉─法華寺    啟程若是信仰    虔誠便是皈依   〈王得祿〉─頂土地公廟─鎮轅境    昔日在此寒山    日後功名拾得    今日如此豐干   〈振發茶行〉─嚴阿公    一杯人情    輕輕品啜    皺褶緩緩漾開    歲月已蜷曲   〈老古石港〉    親吻發亮的珊瑚礁岩    去看海吧    不斷後退,是為了等待你向前   〈日常功能〉    菩提樹:開悟    月老:解單戀    抽籤巷:活在當下    單伸手:招潮蟹   〈甜食通緝犯〉    清晨:牛肉湯菜粽+手洗籽仔冰    中午:擔仔麵+無名豆花    晚上:鱔魚意麵+老紅茶    消夜:大武花+水果店切盤   〈樹和影〉─白牆    六月    日光行過美術館二館    你們分不清彼此    牽著手友愛 用同一顆心    說著同一種語言   〈玄〉    黑面蔡在佛頭港崇福宮    黑面琵鷺在七股鹽山滑雪    黑面無常在府城隍爺右護法    黑面女神在大天后宮已變回金面    白面書生的我被豔陽煉成古銅 作者註*籽仔冰:愛玉冰 *清初,佛頭港的崇福宮是由蔡姓碼頭工人 集資興建,主祀玄天上帝,玄,亦是黑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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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記憶的本質

 文/攝影 簡綾仙 傳聞高砂橋要被拆除了。 其實對我來言,拆遷或尚未拆除, 就如同存在長廊中的記憶,也僅僅 只有抹去一小片段。只因為 光 從未在記憶中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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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喜歡有媽媽味道的「味噌」醬

 ■悠然  童年時,媽媽常在清晨煮一大鍋營養的「味噌豆腐湯」或「味噌紫菜湯」,加上五花肉、少許小魚乾熬煮,起鍋時灑上蔥花,一鍋熱騰騰、香噴噴的味噌湯撲鼻而來,讓七姐妹食指大動,配上白飯,自製涼拌蘿蔔乾、酸菜…等,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鍋盤朝天,滿足味蕾。  在那物資匱乏時代,媽媽炸豬油的渣都捨不得丟棄,將其切小丁,鍋裡爆香蒜末紅辣椒丁,再加上已適量水調勻「味噌醬」入鍋與豬油渣合炒,另加一點糖提味,最後灑上蔥花拌勻,既成極下飯的山珍海味。  媽媽不懂什麼是營養?卻歷經日治時代,目睹日本人餐餐都有味噌湯陪伴。  因此,她認為煮這道味噌湯讓孩子果腹,定能補足身體養分。經常喝味噌湯不覺膩,卻讓我在無形中愛上「味噌」。  婚後透過資訊,明白「味噌」由黃豆發酵而成,具有優質蛋白質及多種營養素。  煮火鍋以味噌當湯底風味佳;炒青菜或混菜時,將味噌與水調和,再入鍋與菜拌勻,既是一道美味佳餚;電鍋蒸魚、肉、豆腐,總喜歡以味噌調味;煮泡麵時以味噌取代原有的調料,加上青菜起鍋前灑上香菜或蔥花,又是一道人間美味。  喜歡「味噌醬」應該是從小的習慣,總覺得它隱藏著媽媽的味道,每聞到「味噌」就想起一家人共享餐點的幸福情境,滿懷感恩與思念,更何況味噌已成為現代人養生保健不可或缺的醬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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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塊錢

 ■劉洪貞  一塊錢掉在地上,或許有人連停下腳步彎個腰都懶得撿,因為它買不了東西。然而那天我卻因為少了一塊錢,窘的手足無措百般無奈。  那天出外辦事,因人少一切順利,比預期的時間少了一個半小時。為了善用這多出來的時間,我想到圖書館看看書,希望透過文字的溫暖洗滌,讓幾個月來陪外子數次進出醫院,而造成的精神緊繃,可以舒緩放鬆。  或許是有太長的時間,整天憂心焦慮,所以看到的文章,都感覺特別溫暖和窩心。於是想影印回家,好讓自己隨時可以溫故而知新,感受那份無形的滋潤。  當我拿著一張報紙副刊,請服務員幫我影印時。她要我出示悠遊卡用卡付費,我說身上沒有悠遊卡,是否能付現金?她回:不能!一定要用悠遊卡。聽她這麼說我很無奈,因為要回家拿卡,來回需要一些時間,這在當時的我是有困難的,天要黑了家裡還有病人等著要吃飯。  當我如鬥敗的公雞尷尬的低著頭,要把報紙掛回報架時,一位大眼睛著白色運動服的長髮美女走過來。她或許聽到我和服務員的對話,連忙告訴我,她有悠遊卡願意讓我刷一下。  她的話讓我眼睛一亮,連忙向她鞠躬致謝,謝謝她的體貼相助。沒想到她嘴角微揚慢悠悠地說:「也不過是一塊錢,就不用謝啦!」  雖然,她說得雲淡風輕,但是,我還是告訴她,這個一塊錢對我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對她的及時相助,我又是多麼的衷心感激。  一塊錢就是這樣,面值小沒甚麼大用途。但是,某個時刻它卻能小兵立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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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忘憂花下的故事

 ■黃耀星 〈一〉忘憂花  那麼久了,我還時常想起這件事來。  那年冬天,我從深山裏回來,帶回滿山的悲悽和蒼涼。我最疼愛的妹妹去世了。我完全陷於絕望的境地。短短的時日裏,我已形容憔悴,身體孱弱不堪。我很少去上課;即使去了,去的也只是軀殼。日日夜夜,我將自己緊關在蝸居裏,讓歡笑關在門外,讓痛苦鎖進心扉。  那一天,我又陷入恍惚的境地中。我雙手抱著腦袋坐在床沿,一任苦痛侵噬我脆弱的心,竟連他們站在門口亦毫無所覺。  不知他們站了多久,我才漸漸感覺到門口透進來的陽光。我抬起頭來,發現已是傍晚。溫柔的夕陽,使陰慘的寢室明朗了許多。  「我們打開你的房門,在門口站了許久了,你還一無所覺。」他們笑著說:「我們剛從農場散步回來。也許你沒有發覺,農場現在綠得好可愛。」  他們是一對情侶;是我的朋友。  我望著夕陽出神。「多久沒有陽光進入我淒冷潮濕的心呵!」我想:「今後我的日子還會有晴天嗎?也許不會有了吧!」多令人不敢想像啊!  她說:「你知不知道有一種花叫忘憂花?」  我只有苦笑。  「剛才我們到農場散步,決定要摘一朵忘憂花送你。」  她遞給我一朵花,花瓣粉紅色,而且很小,是到處可見的,酢醬草開的花!  我感到有點迷惑。  但他們對我笑得很真誠。我頓然感覺喉頭被什麼東西哽住了。  我很感激他們用心良苦。我將那朵花夾在我喜愛的書頁裏。  日子過去了,我仍無法忘憂。我想我一輩子都無法忘憂。但那麼久了,我總時常會想起:是那一天,他們為我陰暗的寢室和淒冷潮溼的心,引進些許陽光。 〈二〉文章刊出了  「忘憂花」這篇文章,是我在軍中服預備軍官役時寫的。文章刊出的時候,我並不知道。當時在戰車營的我,正參加南北師對抗的演習,部隊駐紮在王田一帶。那個午夜,連輔導長從北部營區辦完事,順便把郵件帶了下來。  我在路燈黯淡的燈光下,展讀大學好友惠長的來信。在聯勤總部服預官役的他說,午夜聆聽一個節目,廣播小姐朗讀一篇篇動人的短文,並配上優美的背景音樂,非常吸引人。當他聽到節目主持小姐報出作者的名字,竟然是我時,真是令他激動得不能自己。從他的來信,我這才知道,「忘憂花」已經在一九七二年六月十九日的「台灣新生報」副刊刊登出來了。 〈三〉忘憂花情侶  送忘憂花給我的那對情侶,也是我的好朋友。  老許與我大學同班,滿臉鬍渣,又高又瘦。也許是太高的緣故,背顯得有點駝。他詩寫得很好。大三上學期,他這個不是文科的學生,接手校刊的總編輯,也硬是把我的名字,列入了編輯人員的名單裡。他的全力投入校刊工作,使他在兩年任內,我們都獲得了全國大專院校的校刊比賽第二名。  有一天,他對我說,系裡有個新生,長得美而有氣質,文章也寫得很好,他正在追她,要我陪他一起去女生宿舍找她。在那個年代,男生常到女生宿舍去等心儀的女孩,男生戲稱是「去站崗」。我對老許說,站崗的這種事我是不幹的,因為我覺得怪彆扭的。  他沒有勉強我。有天下課,他邀我跟他一起在校園裡漫步。我們在情人道上,碰見了小方。原來他們是約好的。  就這樣,他們的感情直線上昇,而我,因為老許的關係,跟小方也成了熟朋友。  我們大學畢業了,要去服兵役。老許是比我們早一年先考上一所大專,然後才重考到我們班上,因此他是按照舊制,直接當預備軍官,而且只需服一年的兵役。而我畢業時,由於制度的改變,大學畢業生必須經過考選上榜,才能當預備軍官,而且還要服役兩年。在我快退伍前,我的部隊正好駐紮在台北附近,惠長找了一個星期天的晚上,騎了摩托車到我的營區,載我去探望早我們一年退伍的老許和太太小方。  老許和小方看起來很恩愛。只是私下老許有點不安。他偷偷告訴我說,小方那擁有一家大飯店的母親,決定要投資移民美國,還要小方也一起去。  我有點不明白的問道:「你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他沒有對我說清楚。現在想來,當時他們雖有喜宴,卻可能是為了移民的考量,並沒有去做結婚登記。  我們道別時,小方對我說,她想先到美國看看。 〈四〉老許  服完預官役,我考上了研究所,繼續唸書。  有一天,我突然收到老許的長信,提到小方告訴他,將留在美國,不再回台灣了。他已經好多天沒睡了。他說:「小方一直也把你當成知心朋友,你幫我寫信勸她回來吧!她會聽你的話的。」  我知道這是絕望者的當局者迷。如果連她最親密的先生都挽不回她的心,她又怎會聽我的話呢?但身為朋友,我還是應了他的要求,寫了一封信給小方。當然,信是有如石沉大海了。  一兩個星期後,老許說要南下來看我。我到旅館去見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他,竟是如此的憔悴。他兩眼紅腫,滿臉的絡腮鬍子都沒有刮。他說這些日子一直失眠,只能拼命寫詩。他把詩拿給我看,字字情真意切,感人至深。但我更擔心他的身體。我說,試著好好睡一覺吧!他說他沒法睡,問我今晚能不能留在旅館,陪他聊聊?  我靜靜的聽他傾訴,也儘量當一個心理輔導者,盡一個身為朋友的責任。也許是他已經太累了,也可能因為他能完全傾訴心中的苦痛,到凌晨的時候,他終於平靜的入睡了,而我卻是睜著眼,一直到天亮。  我不知老許受了多少的煎熬及掙扎,才接受了小方不再回來的這個事實。 〈五〉查無此人  在我準備出國唸書時,老許已經結婚。我在整理抽屜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當年他留給我的,小方在美國的地址。我把地址帶到美國,找個時間寫封信,寄給了小方。但那封信被退回來了,說是「查無此人」。  我寫了一封信給老許,說我試著與小方聯絡,但她已經不住在那兒。  老許回信說:「請不用再為我試著尋找小方了,我已經是個結了婚而且有了小孩的人,我現在需要的是平靜,因為我的家,已再經不起風浪。」 〈六〉再相見  老許的事業做得不錯。  我有一年返台,他作東請了一些同學在台北聚餐。飯後,他告訴我說,他見過小方了。我很是驚訝,問他是什麼時候見到的?在何處見到?  他說一九八四年的奧運在洛杉磯舉行,他去看了。有一天,他到一家中餐廳吃飯,看到兩位婦女坐在另一桌。雖然她們顯得蒼老憔悴,但他一眼就認出,那是小方和她的媽媽。從她們的穿著和神態看來,顯然她們過得並不好。  老許吃過飯,在結帳時,順便將小方那桌的飯錢也給付了。正當他走到停車場準備上車的時候,小方的媽媽從後面趕過來道謝,這才認出是老許。  小方的媽媽說,她們對過去的事,感到非常後悔。  老許說,他已經成了家,是有幾個小孩的人了。  老許望著我好一會兒,接著說:「小方和她家人的餐館以及其他事業,在美國都失敗了,住宅及店舖也都賣了。她後來嫁給一個墨西哥裔的美國人,婚姻很不美滿,生活也很潦倒。那年你在美國寄信給她的時候,她的房子已賣了,她們也早已不住在那兒。這些,都是她媽媽告訴我的。」  人世間,各種悲歡離合,天天都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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