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午夜夢迴味無窮

文/照片提供 湯長華 我家的早餐,這照片是以前中華日報要做一個關於營養均衡早餐的報導,特別「擺拍」的,時約民國七十一、二年。印象中攝影者好像是趙傳安叔叔。 如果有人問:「妳最喜歡做的事是什麼?」 世界上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熬夜了。   電視關小聲,隨手點開一部Netflix紀錄片。沖杯咖啡,把空間灌滿香氣。 Word跟Google都打開,想到什麼都寫下來,想查什麼就盡情搜尋,從1查到100才找到答案也沒關係。偶爾電視傳來一句有趣的旁白,便關心一下片子播到什麼進度,安靜地沈淪在墮落的3C地獄。 終於捨得抬頭看時間,都要五點了。 此時最好飛奔還沒有人排隊的麥當勞買加蛋加肉滿福堡,一杯熱卡布,一個肉桂卷;吃不吃得完不是重點,重點是愛吃的排一排,全部都先咬一口。 等到可以殺死吸血鬼的太陽光不客氣地踏進房間,倒頭就睡。   我當然早就經不起如此奢侈的作息,恣意揮霍黑夜的同時,隱約開始有種「這樣很傷欸」的感覺,也再也經不起肚子塞滿食物入睡。 決心規定自己兩點就要「睡著」,咖啡最晚天黑前就得喝完,沒有什麼飯後咖啡,也沒有「滿福堡」這種事。 可是「有夜不熬很浪費」的心態,實在不容易調整,硬逼自己躺平就只是換個地方煎魚,一下趴睡一下側睡一下躺成大字型,怎麼煎都煎不熟。 偏偏在這睡睡醒醒的狀態,腦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全速運轉,明明眼皮閉緊緊,就是有些很遠很久以前的影像,小蟲子似地由四面八方鑽出來。   從前家裡大冰箱門邊設一小方格,附掀門,掀開是一碟紙包牛油,看起來像一塊磚。日日早晨,外公拿出牛油稍退冰,烤麵包機插上電,放進吐司。吐司跳起,打開紙包牛油,用小牛油刀從那塊黃澄澄的油脂削下大塊屑屑,均勻塗抹在焦脆的吐司,由上至下,沙沙沙。接著擰開即溶咖啡玻璃罐,往咖啡杯裡舀上一匙,咖啡粒粒降落杯底,嘩啦啦。 注入熱水,倒入圓罐上打了兩個三角洞的花奶(三花奶水),整個飯廳瀰漫著咖啡香,杯子上頭飄起絲絲熱氣。 磚頭似的紙包牛油,隨著每日早餐逐漸單薄,等聽到外公說:「冇牛油啦。」表示他跟外婆得出門採買。 受不了每早都被刺激一次的好奇心,一晚,看完無聊的九點至九點半三台聯播「公共電視」,拔掉電視插頭,趁全家準備就寢,我鎮定地踮腳取下櫥櫃裡的小磁杯,溜進廚房貪婪舀起整整兩大匙即溶咖啡,沖熱水,喝了一大口。 濃烈的大人飲料苦得我臉都綠了,而且還很燙;趕緊倒掉,杯子洗好擺回去,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苦澀咖啡殘留口腔,讓我整夜擔心無法入睡,誰知道一個小學生半夜翻來覆去演了那麼一場內心戲? 這齣剛下檔,迷迷濛濛之間,新戲接著上場。   場景是在美國進電影院看的第一部電影,「Wayne’s World」(反斗智多星)。臨開場前,跟著白人同學買好爆米花,見她走近擺放鹽巴罐、胡椒罐、Cajun(肯瓊)香料罐、酸黃瓜、洋蔥碎、黃芥末與番茄醬的調味料櫃檯,停在一個有壓頭的保溫金屬容器前,在爆米花上重重壓了好幾次。 我還沒搞清楚那是什麼便有樣學樣,坐定後在黑暗裡吃得有滋有味滿手油膩,大驚:「這什麼人間美味?」 原來那個壺裡,裝著滿滿熱好的融化奶油。 美國人說上大學會胖十五磅,是真真切切的恐怖故事。 故事演到這,驚得我一下彈起身,都中午了。 周公是叫我去電影院嗎? 應該不是。 現在的我,既然想吃就一定好好吃,大可不必減這減那騙自己,於是也幾乎不買電影院的一般鹹爆米花,一袋輕撩撩的,風一吹就跑,無聊死了,哪有淋滿熱奶油來得過癮? 望著廁所鏡子裡的自己,眼皮浮腫滿嘴牙膏泡泡,內心有個肚子餓得躺地上打滾耍賴的小女孩尖叫:「如果可以吃念念不忘牛排館就好了!」 那兒的侍應領班全部滿頭銀髮,有男有女,黑領結白襯衫專業打扮,無論是推薦什麼肉、幾分熟、當天有哪些好食材,皆一一細心介紹,從不馬虎。而且他們的凱薩沙拉醬是那些深藏不露的銀髮族推著餐車出來,在桌邊由打雞蛋開始從頭做起。沙拉做好後,隨即送上一籃以白色餐巾包覆,烤得恰到好處的各式麵包。我尤其鍾意黑麥吐司,薄薄一片卻又沉甸甸,抹上鬆化的打發奶油,口感溫暖紮實,人也要融化。 吃排餐是這樣的,開頭拿來開胃的麵包一旦大開殺戒,後面的肉就吃不完了。沒關係,爺爺奶奶會跟你說:「我幫妳打包。這是很好的肉,千萬別浪費,明天中午再做個三明治還是很好吃唷。」 後來那間館子轉手他人,就別提了。   一出門自動騎去熟悉的早午餐店,點一客奶油厚吐司雞胸肉沙拉,算是圓夢。下回不知起床吃什麼,做夢便知。   註:文中「牛油」是粵語,即奶油的意思。  

Read More

〈中華副刊〉安妮的心靈語錄

■安妮‧法蘭克 ‧我相信,在下一個世紀,生育是女人義務這種觀念會改變,取而代之的是對所有女人的尊敬與讚賞,女人挑起重擔,沒有怨尤,也不會大放厥詞! ‧雖然我只有十四歲,我知道我要什麼,我知道誰對誰錯,我有自己的想法、觀念與原則。我覺得我是一個人,不是一個小孩────我覺得我完全獨立,不需要任何人。 ‧我知道我要什麼,我有目標,我有想法、宗教與愛。只要能做自己,我就心滿意足。我知道我是一個女人,一個擁有內在力量與龐然勇氣的女人!如果上帝讓我活下去,我會讓世人聽見我的聲音,我會走進世界,為人類服務! ‧在這樣的時代很難,心中浮現的理想、夢想和珍貴的希望,只會被殘酷的現實壓得粉碎。我的理想聽起來這麼荒謬而不切實際,不過我堅持著,因為儘管發生這一切,我仍然相信人性本善。 ‧我一次又一次問自己,我們如果沒有躲起來,如果我們現在死了,就不必經歷這些痛苦,尤其是不必給人造成這麼多的麻煩,這樣是不是更好呢?但我們都不敢這樣想,我們仍然熱愛生命,我們還沒忘記大自然的聲音,我們持續期盼。 ‧獨立自主已經是一件難事,同時又得忠於自己的品格及靈魂,那更是難上加難。 ‧來這裡以後,我一直不知不覺渴望信任和關愛,希望有人抱抱我、親親我──我很清楚自己這些渴望。這股渴望有時強烈,有時微弱,但永遠存在。 ‧這不只是我的想像,仰望天空、雲朵、月亮與星星,確實讓我感受到平靜,充滿了希望,是比纈草及溴化鉀鎮靜劑更好的藥。大自然讓我感到渺小,讓我準備好勇氣面對每一次的打擊! (摘自皇冠文化新書《安妮日記【75週年紀念最終增訂版】》)

Read More

〈中華副刊〉立陶宛維爾紐斯文學街

文/攝影 陳得勝 文學街附近居家溪上裝置藝術一隅 在立掏宛首都維爾紐斯大街散步,身心靈皆品嘗著中古世紀歐洲各種派別建築的華麗饗宴,轉入巷弄嘗鮮,更驚艷最豐美可口的甜點——文學街。 這條街是2008年當地文學家、藝術家,為紀念十九世紀曾在此居住的波蘭浪漫主義詩人亞當密茨凱維奇,將他的詩作以人像、文字、圖畫、彩繪磁磚、馬賽克鑲嵌…多種樣貌呈現,並加入立陶宛及創作有取材立陶宛的外國傑出文學家、藝術家的作品,一幅幅編號釘掛街道牆壁上,琳瑯滿目,繽紛可喜,儼然成一條優雅的戶外藝廊街,而2009年維爾紐斯能榮膺當年「歐洲文化之都」,這文學街實功不可沒。 文學街及周遭居民因受這條街藝文的薰陶,以致附近巷弄漫步穿梭,總會穿針引線出各樣別出心裁的「裝置藝術」——住家小溪上以鋼絲穿越兩岸,垂飾一幅幅一串串色彩斑斕、晶亮的圖案,以及吊掛溪上彩繪豔花的靠背長椅…請示當地人是何意義?皆微笑回應:「這是藝術,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哇!維爾紐斯人真的將藝術置入生活,於此遊逛經過每一轉角,一不小心就與文學相撞;再不留意即走入畫裡,藝文氛圍何其迷麗!真教人戀戀不捨。 文學街一幅幅作品編號釘掛街道牆壁上 不知不覺中發現有人撐起傘來了,原來已飄起微雨,但我不想撐傘,因文學街下的彷彿不是雨;而是一直下著文學與藝術,真奇妙!

Read More

〈中華副刊〉我在租書店的小日子之姐妹借書

白日,依笙沉迷寫文,傍晚則踏進租書店打工。 寫書和看書,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她喜歡粉紅,在故事和人群裡,感悟泡影夢幻。 文/林熹 插圖/國泰  小甄是離開出版社自行出書作者天語的超級書迷,每回聊起天語,小甄便會嘰嘰喳喳興奮說個不停。 「每次天語出書我都特別緊張,超怕一個月內沒超過五個人借,花媽就會退書。」 「退書?」還有這波操作?依笙愣愣想起先前櫃台下方陰暗之處,總會時不時出現一大包不明物體,拆開巨大塑膠袋上的結,能看見裡頭的書,全是新書,有些甚至尚未拆封。 花媽曾交代過袋裡的書不要動,明天早上要退書。 她一直以為是退掉沒人看過或者花媽壓根不看好的新書,未曾想竟是退掉已有人翻閱過,只是租閱量低於五人的新書。 依笙下意識掃向櫃檯新書區內,自己人生中出版的第一本小說。 意思是她的書雖順利出現在粉紅屋,流轉於數人之手中,但只是短暫停留,亦或能長期在粉紅屋順利留下,一切猶是未知數?就跟綜藝節目的來賓一樣?有收視率觀眾喜歡看者能成為長期固定嘉賓,其他人只能淪為偶爾來插花的飛行嘉賓? 她的世界正「咿咿呀呀」慢慢傾斜扭壓變形中…… 以為出書後自然順風順水,原來只不過是她的缺乏歷練,修煉出這顆認知天真的粉色泡泡。一碰就破,將底下的人淋得一身溼答答。大腦忙於蒐證,在記憶裡翻箱倒櫃,找出一大包又一大包的待退新書。 退書的機制,殘酷的賽制。 出書前的「退稿修稿」,出書後噩夢未消,轉換形勢後另有一片「退書」天空在不遠前方俯視渺小無知的芸芸眾生們。 世界運轉原來如此,白蛇修煉成人形、美人魚用聲音換來雙腿後,故事裡的起承轉合齒輪才卡卡開始轉動。磨難與考驗,一切剛剛起步。 「不管漫畫還是小說都可以退,聽花媽說好像一個月內都可以的樣子?花媽不會亂退書啦,只要超過五個人借閱就會留書。花媽覺得書的錢有賺回來就好,放著慢慢租,後面都是賺的,其實沒有非退不可的必要。」 依笙腦中飛快閃過數個關鍵畫面,發覺不少常客根本從不租閱新書,主要原因是無法累積租閱天數。 由此推斷一本燒燙燙剛出爐新小說的去或留,決定權不在常看言情小說的大批固定常客手裡,而是由喜歡看新書、但只會不定期現身的讀者們掌握生殺大權。世界持續傾斜中…… 必須等到新書小說從櫃檯桌面新書區,流往後面專放超過一個月的「次新書區」書櫃,那一塊才是言小常客們最捧場的熱門租書領地。 難怪花媽不怕留書後收入剛好和書價打平沒賺頭,常客們才是租閱的真正消費主力。   小說在作者手裡花費數月時間創作,經過出版社和全體編輯一再修定,好不容易達到出書水平送入印刷廠,剛出爐的新書寶寶初初送往各租書店便迎來人生首戰:必須得先「過五關」,一個月內替自己賺到書店老闆進書的錢,才能換取留下來的機會,成功將自己賣掉。 一旦順利留下,自有常客租閱讓花媽賺錢。現實生存一向充斥赤裸裸的兇殘潛規則。潛規則不存在現實空間,無須三審定案,不必全盤衡量,一切自由心證。退與進,穩固建立在果凍般的內心世界之上。 內心遭受衝擊,上頭的一切抖呀抖抖呀抖,骨牌效應般倒掉再倒掉。沒有設立安全閘的果凍空間。粉紅泡泡們無法承受更多,世界已頹然崩塌。 「商業模式就是這麼殘忍沒辦法,一切向『錢』看,我們金融業比這更殘忍血腥千百倍,常有人說銀行是晴天送傘雨天收傘,反正沒好話。不過出版社也不是吃素的,祭出包膜的『拆封不退』機制,以免有店家免費看一個月後把書全退掉。把新書全退掉的店家很不聰明,對我們來說出書後幾個月時間之內都算新書,那種租書店通常都沒有近幾年的新書,不是剛出版的新書就是八百年前的舊書,我從來不去那種租書店。妳想想啊!新書不管租閱多少本,只能看兩天一夜,一次頂多借個兩本就是極限。租書店不就是客人租越多越賺錢?這麼一搞,客人得常常往返租書店借書還書,租兩本,趕在時間內看完拿去還,跑去租書店還書加借書,看兩天又得跑去又還又借,再兩天,再借再還,周而復始往返得如此密集,換妳妳受得了?」 「是有點受不了。」經小甄點撥,依笙回想學生時期的「閒情」租書店時光,每次租書至少十幾本起跳,古代的挑幾本,現代的挑幾本,老看古代或全看現代到最後會煩。 看小說跟她過年躺在沙發上吃零嘴有點像,吃完甜的吃鹹的,吃完鹹的又吃甜的,鹹鹹甜甜又甜甜鹹鹹交換著吃會更好吃。 最重要的是她更愛明明已經吃了不少,卻知道手邊還有很多很多零食等著她去吃,許多許多書等著她去看,如此才有滿滿的富足感。 「妳再想想啊!看不是新書的書是ok的,但每個人的底線都不太一樣。像我兩年內的書都算新書,佳佳是三年,假日班的小花是一年。言小超過五年以上的書我幾乎不看,感覺像今年金曲新人獎剛出爐,我去聽新人歌王的歌,明年聽還可以,後年聽就不是很確定到底算不算新人歌王?對某些人某些事某些物而言,時間是硬傷。在我看來,不進新書的租書店老闆都在搞自殺,租書店自殺。」 依笙靜靜聽,慢慢察覺言情小說跟流行歌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消費品。新歌剛出聽起來很好聽,過一陣子很快就膩,但又想不斷不斷地聽新歌,特別是跟愛情相關的歌。 流行歌雖大同小異,她就喜歡聽新歌,即便新歌裡永遠有舊歌的影子也無妨。人喜歡追求新的東西,又不自覺習慣在新的東西裡尋覓舊元素。 躺靠已知,伸手觸碰未知。 每本小說背面都有一組天生帶來的條碼,條碼每刷一次能替租書店進帳一筆銅板價;條碼每刷一次,電腦裡便多一筆紀錄,抬高小說每週排名,也積累作者人氣排名。 條碼世界一切皆有憑有據,「新書出版首月超過五人借閱、一年內借閱人數超過十多人」說出來多鏗鏘有力,但條碼偵測不到觀者對故事的喜愛程度。 人心難測。   一對姐妹花推開玻璃門,門上小鈴鐺晃動小小金屬身體宣告客人來也。 她看見她們的次數不多,印象卻極為深刻。 兩姐妹借書方式跟她以前很像,也是拉著親妹妹去「閒情」租書店,姐挑妹也挑,合力從茫茫書海中淘選出二十幾到三十幾本小說,抱回家。 等依笙將所有新雜誌上架後踏進櫃檯,櫃檯桌面已迅速蓋好三棟言小高樓,小小粉紅屋內兩姐妹跑得不見蹤影。 透過電腦螢幕右下方的九格監視器顯示,可見她們極有分工一人負責挑這櫃,另一人自動走向另一書櫃,狂挑一陣過後,兩人身邊櫃子上方檯面先出現幾座零星書山,彼此檢查過一遍,挑掉看過和有強烈預感可能不會好看的小說歸位上架,爾後兩姐妹抱書出現在櫃檯,轉眼間,又是另外三棟言小大樓。 不知是姐姐還妹妹說了句等一下,一位停泊在新書區挑新書,另一位又轉往屋後言小書櫃再次進行挖掘探勘工程。 依笙心跳再次默默加速,眼睜睜看著對方拿起自己的新書,先看看背面由編輯撰寫的行銷文,似乎找不到放回去的理由。順利通過第一關。 翻開小說第一頁,看一看,翻開第二頁,再看一看。嘩啦啦……嘩啦啦……書頁宛如在對方手中振翅翻飛而起,眨眼間翻到中間位置。恭喜通過第二關。 看一看,翻開下一頁,再看一看。啪。這次不嘩啦啦……嘩啦啦,看過頭和中間段已獲取足夠做出判斷的訊息量,依笙新書被果斷堆疊至「確定要借言小大樓」直接空降為最頂樓。 怦。怦。借出了?她的新書活生生在她眼前,如此這般租借成功? 兩姐妹很快於櫃檯前再次集結,輕聲低語報告後續戰績,姐姐看看妹妹後來再找的,妹妹也看看姐姐的。 挑掉兩本後,依笙的新書被保留下來。 兩姐妹同時抬眼看向依笙,沒說話。 怦。怦。只剩稍快的心跳聲,陪伴依笙。 「有帶卡嗎?」身為粉紅屋內節奏掌控者,依笙很自覺跳出來掌控借書程序。 兩姐妹其中一人小心拿出口袋裡的粉紅色會員卡,往前伸遞。她情緒跌宕接過粉紅會員卡,放上讀卡機,電腦螢幕順利跳出個人頁面。 依笙一本刷過一本,碰觸到自己新書時,原以為不會有太大震盪的心隱隱輕震兩三下。嗶嗶。這一響特別明亮。 電腦螢幕裡跳出依笙的新書書名,乖乖排列在二十幾本小說之間,顯得特別渺小卻又萬分可愛。這本小說近日至少有姐妹兩人看,進入她之前那段創作時光的大腦世界裡,超越有限時間,突破侷限空間,歡迎來到她的小說世界。創作是「現在張開雙臂、等待未來擁抱」一種沒有時間限制的活動。一時的孤獨,長期的分享。 依笙親手刷借自寫小說給讀者,瞬間她感覺自己不是作者不是粉紅屋內的打工者,而是什麼神秘組織擁有特殊任務的潛伏者。秘密觀察一切,親身體驗一切,與所有排山倒海的新鮮感受貼身肉搏。拳拳到肉,心跳怦怦。她把自己給輕輕搖動。 心跳加速時她暗暗罵自己俗,但又控管不了體內那顆小小激動的小心臟,彷彿它本是另一獨立生命體,能自主,與她力持淡定的意識無關。依笙只好任由它去跳,愛跳多快跳多快別把這條小命跳沒即可。   還有很多故事大綱漸趨成熟卻還沒開寫,她要一直、一直寫小說,直到生命終點站。 書寶寶們已飄然遠去,依笙仍被高速心跳玩弄得熱血沸騰無法自理。忽然一桶冷水從天而降,迫使她一秒冷靜:新書成功外借了沒錯,但兩姐妹租書頗多,萬一逾期多時才歸還,花媽檢查新書第一個月租閱量……不妙之感從心底深處冒出不安爪牙,樹藤般攀附上心臟,緩緩收縮力道令她呼吸猛地一窒。萬一如果發生怎麼辦? 時間逼近夜晚十點,大量還書被一一上架歸位、算帳、列印晚班報表……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新書出版一個月後,因未能達標五人租閱次數,以退書結局黯然退場,於粉紅空間之內消失無蹤。 「花媽妳來啦?」小甄爽朗招呼聲從前端傳來。 那晚下班後回到家,獲得一盒沉甸甸的白飛鴿紙箱,出版社寄來十本新書寶寶。 這盒書放在古代,得出動多少隻訓練有素的白鴿,才能準確送達她手中? 手裡摸著十本一模一樣的新書,突然沒了四個多小時前著急想翻看的躁動。僅僅四小時。   流動的想望,堅守的書寶寶。 深夜十二點熄燈聽歌入睡,耳畔是那首「幸福來得好不容易,所以才會更加珍惜~~」打頭陣。 歌,在耳畔下了一場音符樂雨。 歌者與依笙乘著樂,海上飄盪一葉輕舟,閉眼入睡前一秒,小舟徐徐駛離現實,腦海霍然靈光頓閃。也許……可以那麼做。   隔日,粉紅租書屋內的小說新書區,多出一本依笙的小說。 白鴿紙箱恰好少了一本。  

Read More

〈中華副刊〉殘存的也將繼續美麗

詩/圖 猴子貓 如果語言不能說話 一顆小石子也想捍衛自己 用他的沉默 匆匆掠過 站在風裡所吹過的風 美妙扭曲的寧靜 瞇起了眼 盛裝參加了歲月的嬗遞   死神的擦邊球 劃破了 說與沒說的 她與他不能觸碰的髮 曾經 足以遮蔽的夜空   如今觸動 我心碎的記憶 那是誰將我推向萬丈深淵 你的深淵 也是我的深淵   純粹的鏡影 盡頭卻還是有著等待怒放的花 沒有退路的碧清漣漪 依然回游 愛情是守信的 也討回了所有滯留的淚光

Read More

〈中華副刊〉走在森林裡

文/攝影 徐然 聽說公園附近有一處森林區,假日人潮多,擇平日前往,見一對新婚佳偶正在拍攝婚紗照,中午過後,他們全數離去,森林留下靜默。 雖是平日,仍不時有人前來,獨自前來的,步伐輕緩,結伴而來的,也多不言語,逕至走向森林更遠方向。遙遠的彼方被細瘦樹幹層層掩蓋,透出小小的甬道,會是另一片林區的入口嗎?不知道,但也無妨,只管往前走,總有你想遇見的風景,如同眼前從枝枒長出的翠綠,也許下次再來,樹葉繁茂,綠蔭遮天,將為夏日帶來一絲清涼。 這時候,就盡情的從枝幹縫隙中望向晴空,讓陽光往身上灑落,將冬日的濕冷與霉味盡數除去,讓自己就像這些樹一樣,吐一些嫩綠,長一些新皮,如果可以,就再長高一些,看是否能碰觸空中的氣流,將春天的脾性摸個透。

Read More

〈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来る 来て 来た 来ない(來 來過 有來 不要來)

文/綠予 插圖/國泰 我偶然翻開以前的雜記,沒有人可以抵擋驚喜,眼淚被這則紀錄嚇得倉皇地奪眼眶而出,隔著一張薄薄的紙,摸著逐漸變淺的墨水,我與五年前的我,再次相遇。 不得不說,這間天主教大學的宿舍,真的太小,陰暗中又帶點霉味。 第二學期的結束,暑假的開始。又帶著自己的物品離開。 C君是最晚走的那一個,八個紙箱看出來,她在這個地方有多深耕。 早上吃蛋糕的時候,她還傳來了LINE來告訴我,她的東西已經不止八個紙箱,後來在群組上傳上一張空蕩蕩的房間照片,和一張我貼在門上忘記撕掉的日文動詞變化。   来る 来て 来た 来ない(來 來過 有來 不要來) 加了一條訊息:敲門進去後,裡面空蕩蕩的。 當初那個女孩可能只是以隨手記錄生活,寥寥幾筆,卻寫出當時的空氣,寫錯就塗掉,然後再寫;發現缺字,就隨便地畫了插入,把字補齊。 女孩會寫札記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偶像是李奧納多.達文西,她很喜歡達文西的手稿,從宗教畫到解剖學,從風景素描到武器設計圖,她妄想有一天能變成這種全才,所以她有事沒事就紀錄知識與想法,久而久之札記的內容,寬廣的可怕,從水費帳單到神祕主義,從反社會人格到園藝治療,這種習慣到她現在都還持續著,只要生活持續著,我想她會繼續記下去。 我感謝五年前的那個女孩,讓我又回到了那個當下,回到那間,給我學歷,到處是十字架,期中期末考還會有慈愛的神父為你祈禱,送你歐趴(All Pass)糖的天主教大學,除此之外我還想起了C君。 C君是個有毅力、默默做事、實力強悍、多才多藝的女子,比起與他人討論合作,她覺得自己直接把報告完成還更有效率。(這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的組員沒什麼戰鬥力。) C君的個性相當獨立、愛好自由,偶爾假日,她會獨自出遊,回來後,如果她願意分享,你才會知道她今天去了哪裡,她說,偶爾她需要自己的空間,這點我非常認同。做為室友,C君是個非常體貼,注重他人隱私,談吐幽默的室友;做為同學是個分組報告認真,會提醒你上課時間快到了,快點到教室的好同學;作為朋友,她會告訴你哪間餐廳的值得一去,而且很會看地圖,在台北車站也不會迷路,出遊的時候總是很守時,反倒我常常遲到…… 雖然這麼說像是在告白,但我非常喜歡C君。 看到這篇記錄後,我馬上拍了張照,傳給C君,哪怕已經半夜十二點,我也想要馬上分享我的喜悅與想念。 「沒想到,『那一個敲門』後,就沒有再回去過宿舍了。」她打字道。   從她的貼圖中,我感受到她對過往的那一年特殊的情感。更令人震撼的是,她的手機依舊留著當時的照片。 就如同門上的日文動詞變化:「来る 来て 来た 来ない(來 來過 有來 不要來)」 C君去追尋她的夢想,大二那年她毅然決然的退學重考,我是在九月開學時,在班上再也沒看到她身影,問了別人才知道的。我當時很訝異,因為從來沒有聽她說過,即使上下鋪,我就睡在她下面的床位,即使我的書桌就靠在她旁邊。也是,小小的宿舍容不下她的夢,以她的能力,絕對可以更好。 那年C君如同神隱一般,我也被大二的繁重課業,一學期三十二學分,壓的頭都抬不起來,過了一年,學測成績放榜了,C君才跟我連絡上了,我才知道C君這一年到中部的知名重考補習班,每天沒日沒夜的K書,刷題目。她告訴我,當時補習班的人看不起她,因為她是雄女畢業的,但卻考上我的那間大學。(天啊!母校你不要生氣。) 以她的個性,絕對是會默默證明自己,果不其然,她考上了北醫藥學系。雖然並非她的第一志願(醫學系),但還好學校的地點是她喜歡的台北市。 隔年我也搬出學校宿舍,因為運氣不佳,沒抽中宿舍,現在想想也好,雖然外頭修女院宿舍貴了點,但是反正好室友都離開了,值得回味的都只剩下共同的回憶了。 門上的動詞變化早就暗示著我們的未來,我們來 我們來過 我們有來 最後我們都走了。 擁有有限生命的我們,誰又能逃過這樣的命運呢?

Read More

〈中華副刊〉時光之篋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近日整理書桌,畢竟桌上堆壘的不只是凡俗物質,還有歲月的惘惘。最難處理的是那滿滿一抽屜的日記,讓人好奇以前過的是哪種日子,現在,她又變成了誰的日子? 尤其看到父親寫給初長成人的么兒入伍當兵的明信片,一片一片都像舊日時光的截圖,悲欣交集。 「兒:近來都沒事吧?希望你注意朝夕的氣候保持健康,並要認真學習功課和技能,才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好了。家人都沒啥事,放心好了,只有望你見信之後將身分證寄回來,以便辦理戶口更正地址之用。餘無別事。祝你武運昌隆。五月二十二日」。 父親用10乘14.5公分的明信片寫了109個字,小小的一張紙頭上字字句句稀鬆平常,卻載具了極為明顯的時代氛圍,譬如寄往軍營的信件斷不能寫些那個時代所不能觸及的事,所以明信片是最一目了然、能最快送到軍中弟子手中的信件,再者,那個年代,只能自稱中國人,因為在公家單位作為一名比小螺絲釘更小的技工,看盡也受盡外來的磨難,為了養活一家十一口,忍下。至於辦理戶口地址更正一事,應是從寄居處搬到新家的緣故。最後一句「武運昌隆」頗有大和遺風,畢竟父親出生在大正時期,出現這樣的用詞,想必是因為服務於當時被稱為市役所的阿公身教境教的緣故。 五月二十二日才收到一封,五月二十三日又收到一封,只說的是地址變更好了,而且「上一封信郵政信箱號碼寫錯了,所以再(寫)信給你」,這要理解成台灣郵務之神準和郵務士服務精神可嘉,還是軍部系統掌控兵員之縝密,讓部隊裡的每一人都好似生存在透明箱中?這些當然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伙子所能理解且關心的。 到了七月,父親寄來一封有信封的書信,又貼了以紫色字體寫了「中華民國壹圓欠資郵票」,當時一般平信郵資貳圓,你郵局偏要印製一塊錢的信封,而且一張信紙總不可能超過二十公克吧,補上一塊錢郵票便是,偏要印出「欠資」這樣的難堪字眼,好像百姓存心或心存僥倖要訛詐政府一樣,這在講究正義、抗議已是日常的今日,怕不又被「名嘴們」生出是非?至於為何習慣使用明信片的父親怎會改用密封的在七月七日寄出信件,可能與信中提及的一件事有關: 「兒,昨天接到你的報值掛號信內有五百元確已收到請勿須掛意,家人都如常,希望你不必操心,又你說要一百元給買衣服的事,這是因為在六月二十二日台北一家化工公司招待坐(車)遊覽墾丁公園等名勝觀光風景及灯台(燈塔)等但名義是招待享益五金行的因為你姉姉沒時間參加所以派我代表參加,」父親一口氣寫到這裡才想起下逗點,可見他急著解釋他不是自己貪玩硬跟當大頭兵的我要錢,實在是因為這樣所以那樣,而且「在這的頭一天二十一日你姐姐已替我買一件爸爸從來沒有穿過的花樣的一百五十圓香港衫式衣服,所以不想再買了,將就我的份兒補貼家用好了……」,因為長期跟外省人共事,父親時不時會突兀的學著捲舌音說話,忒是有趣。 當然記得那件絲質材料製成的港衫,米白底墨綠的花葉錯落有致,穿在他從不見長肉的身上十分清逸,尤其坐在瀑布前巨岩之上沐浴著粉細的水珠,衣袂飄然,按照現今流行話說還真有一股仙氣呢,至少充分顯示他不與人爭的個性。 這張照片被放大收存,早已褪色到不辨紅綠,但記憶卻如此鮮明! 現今重讀八月收到的這封信,心裡難過極了,即使事隔四十六年的現今:「兒,昨天的報值500元及信都已收到,請勿念。又信中所說你已退伙那你吃的問題怎樣解結(決),不吃是不行的呀雖然叫你寄錢回來也是要你可能的限度內才行的也是籌備鋒的學費而做的總之希望你們兄弟相互幫忙給他(鋒)了結心願這也是因為家裡的情況之故你是知道的其他的不必說了他已到合板公司做苦工去了…八月三日父字」,從幾乎沒標點的信中,知道身為窮人家的父親處境之尷尬和為難,尤其聽到兒子為省錢以便多寄一點錢回家而退掉軍中伙食,他心中自然又急又疼。或許當初未將實情稟告清楚:那時已下到隊伍並擔任伙委採買,伙房自由進出,蕭規裡伙委三餐可隨意取食,我就曹隨的退了飯票,省下500元伙食費。自己疏漏竟讓老父心生愧疚,好不心疼。因為自己也是一個窮爸爸啊。信中提到的鋒,是行六的哥哥,台中一中畢業,考上成大,可是家裡供不起大學學費,父母焦灼萬分,小鄉里能借錢的人都借遍,再三開口只能得到酸言酸語和白眼,記得母親曾厲聲要鋒兄放棄,趁早去找個工作養活自己並分擔家計。當時,我並不清楚鋒兄心裡起了怎樣的變化,但母親轉述林醫師娘的話想必大大刺激了他。小鄉里出了名漂亮的林醫師娘說,「老爸是做工的命兒子也該是做工的命,沒錢讀什麼大學?!」 何況這時全家已搬到高雄,父母舉目無親無友,真是無語問蒼天啊。所以信中提及鋒兄「到合板公司做苦工」,合板公司應該是當時高雄知名的林商號合板公司。想必這是鋒兄當時的權宜之計,利用開學報到前的短暫時間去掙點學費。後來鋒兄曾提及在校三餐各以一顆白饅頭和白開水打發,四年下來,鬧出胃疾。他是我們家第一位上了大學的人。 父親為何手無分文?因為退休金全數用來買了十坪的販厝,讓除了已自立成家的大哥二哥以外尚未婚娶的兄弟姐妹能有遮蔽之處。 到了九月底,收到父親擲來一函,提到颱風的事。父親說頂樓加蓋的房間,屋頂的石棉瓦被徹底摧毀,花了六百塊錢整修,「只是我們這兩把老骨頭忙了一些」,其他家人均平安無事。三樓加蓋的房間是大姊和二姐專用,多少有一些花花綠綠的衣服,看來兩位姊姊災後一定心疼極了,那可是倆姊妹做女工一塊錢一塊錢的零花攢下來裁了布料請裁縫師傅製作的心愛之物啊。 之前的九月十二日信裡寫著,「兒見信收悉,先月來信已收到,得知你在月光晚會裡還有勇氣上台可能是比在家的浴室裡大聲一點吧?我想每個人都是一樣未結婚時是時常想起父母的但是結婚之後就要且看下回分解了但是我是相信你(其實父親用的是『您』,我惶恐不敢如實呈現)是不會的。又因你哥哥薰電信局裡主辦屏東三地門遊覽,結果爸媽都抽中了決定明十二日晨七點出發前往餘後敘」。「先月」這個詞也是日本語的漢字體,跟隨日本技術人員在電力公司發電機室當維修工的父親多少能使用一些日語,便夾雜著用了。父親說話、行文夾雜北京腔和日本語,算也是見證了歷史的弔詭和尷尬吧。 信中的薰兄排行第四,頭腦很聰明,初中畢業出了社會,一路自學,學會了英文和英打,並考上高考,所以才分發到電信局就業,一向沒有餘錢的父母也因此才有此福利出門遊覽。父親又提到婚前婚後的情況,想必是哪位嫂子又枕邊細語的慫恿兄長來跟父母生事了;自己奉養父母直至終老,想必沒有讓父親失望。 短短的一張明信片,前幾行許是心情愉快,同樣沒有標點符號疏疏朗朗的字裡行間好似能讓爽颯秋風穿過,寫到信末雖意猶未盡,但連「餘無別言家人等亦無啥事」幾個字也寫不下,硬擠上「餘無事」後就再也不能多寫一字。就算要寫上「父字」也不能。

Read More

〈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疫情下的青春

文/攝影 c.c.lemon 「青春才幾年,疫情就佔了三年。」 這是最近朋友間常常說到的一句話,這句話的背後藏著很多的無奈與遺憾,青春年華之時,不就應該是最肆意奔放的年紀嗎?小時候總想著自己長大時,離開舒適圈去闖一闖,就算摔了受傷了那也無妨,嚮往的不過是藍天綠地下,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股衝勁。可如今,別說要追逐詩和遠方了,僅僅是離開家,我都得小心翼翼避開人群,外出一趟就得全身消毒,這就是我的青春。 當媽媽說起她的少女情懷,我聽見一首又一首的浪漫詩詞在吟唱;當爸爸說起當年勇,我看見他眼底滿是英雄情懷。確實現在科技發達,但我卻羨慕他們那時童年的無憂與純淨;年少的熱血與奔放,猛然我才發現,原來我懵懵懂懂追逐的青春,沒有定義沒有規則,自己就是青春的核心。 青春歲月有限,可回憶無價。沒有誰可以去定義你的青春,決定青春應該是什麼樣的,其實就算在疫情下,青春的色彩依然由你來圖畫;就算在疫情下,時間也不會因此變得緩慢。可我身邊很多朋友卻因此放緩了自己的步調,總覺得宅在家中便無法施展拳腳,不知不覺中,原先在一點點實現的計畫也就擱置在書桌的一角無人問津、獨自生灰。 如今疫情肆虐,我們能做的最佳防疫方式,就是盡量減少非必要的外出,那麼待在家中是就意昧著自己得拋棄努力向前得腳步嗎?只能成天沉迷於遊戲或影視劇中嗎?年初時你所設下的夢想清單完成了嗎?就算在家依然有很多方法能夠去實現目標,實力與內涵是依賴於經驗的累積,或許短時間內無法給到明顯的增長,但是凡走過必留痕,把握我們所擁有的每分每秒,別回首後,後悔在最好的年華,既無法肆意狂妄地到處闖,又沒能把握機會累積內涵。 看過身邊太多的例子,包括自己也曾經迷失在空閒的時間中,但卻發現比起整日無所事事,我更想念忙碌卻充實的日子。忙碌的為生活奔走時,日子是充實的,不經意間早已學到許多,或許疲憊但人一旦有了目標與動力,就算累卻也滿足且幸福。那時我們之所以充實是因為能看到努力的汗水與痕跡,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是充滿安全感的,因此就算因為疫情,只能待在家中因此無法施展,那也無妨,或許可以選擇換個方式,可能步伐邁得小了點、效率低了點,但也千萬別止步不前,自己給自己足夠的安全感,往後也就不會留下遺憾了。

Read More

〈中華副刊〉〈世間行踏〉漫步琉森湖畔

文/攝影 王源錕 卡貝爾橋是歐洲最古老的木造廊橋,也是瑞士琉森湖美景之首。 1993年夏天初履中西歐,曾經到過瑞士琉森Luzern,當時蜻蜓點水行色匆匆,回台不久竟在電視看到琉森卡貝爾橋被燒毀的新聞,內心無限悵惘。沒想到時隔二十幾年,還能漫步在美麗的琉森湖畔,跟已修復的卡貝爾橋道聲「別來無恙」。 琉森是瑞士中部琉森州的首府,也是知名旅遊重鎮,遊客抵達琉森的第一眼,必然會為琉森湖的湖光山色和羅伊斯河口的卡貝爾橋而傾心。卡貝爾橋建於1333年,是歐洲最古老的木造廊橋,三角桁架上有120幅十七世紀所繪琉森的歷史畫,橋中段有座八角形石塔稱為「水塔」,曾經作為監獄、瞭望台、拷問所與金庫,現在則是紀念品商店。卡貝爾橋的橋欄外掛滿天竺葵,花開時節把整條橋點綴得浪漫非凡。 卡貝爾橋1993年8月遭一場撞船意外波及,易燃的木造橋身燒毀大半,許多幅珍貴古畫付之一炬,不知多少人傷心落淚。這回重遊琉森,我特別從頭到尾把卡貝爾橋走個透,木橋雖然依照原樣重建,但總覺得少了點「古早味」,大火中搶救出來的古畫都已掛回原位,其中有些猶存燒灼痕跡,至於全毀的畫則掛上空白的三角木板讓它「從缺」。 琉森湖畔有很多貪吃的天鵝,每隻都被餵得白白胖胖,我們帶著預先準備好的麵包,來和瑞士天鵝做國民外交。這裡的大、小天鵝悠哉遊哉,把琉森湖點綴得仙氣十足,很多遊客聚集在湖畔餵天鵝,不過天鵝算是野鳥,餵食時必須特別小心,可別被追著跑或啄傷,而且這些天鵝很現實,麵包沒了全部掉頭就走,千萬不要跟牠們「搏感情」。 琉森湖畔的天鵝很貪吃,一點都不怕人。 這次停留在琉森的時間比較長,可以沿著山坡走訪琉森的穆希格古城牆,這座城牆建於1386年,自古以來就守護著琉森的安全,羅伊斯河南岸的城牆已全部拆除,北岸的城牆則大致保存完整,現存的九座城塔各有不同造型與特色,僅有三座開放參觀。其中一座「乾草塔」,用以儲存乾草與火藥,三百多年前閃電引爆炸藥將塔炸毀,現在看到的當然是重建後的「新蹟」。另外一座「時間塔」,塔上的大鐘安裝於1535年,據說琉森各教堂的鐘都比它晚一分鐘敲響,以表示尊敬。 提到「時間」便連想到鐘表,瑞士鐘表工業舉世聞名,國內兩大百年鐘表珠寶零售集團,總部不約而同設在琉森湖畔,兩家店的櫥窗幾乎囊括所有瑞士知名手表品牌。當初我們到瑞士那年代,台灣旅客購買勞力士「紅蟳」可是豪氣干雲,買到店家都升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後來買表不眨眼的換成大陸客。我們視察名店之餘參加名表免費大抽獎,想當然耳每個人都槓龜,獲贈金磚(巧克力)一塊聊表安慰。 年輕時我們參加「歐遊樂」流動酒店團,還要輪流做早餐、煎荷包蛋,在一個又一個露營區間流連玩遍中西歐,到琉森只能「蘸醬油」,時間一久印象早已模糊。再訪琉森住的不再是遊覽車上改裝的臥鋪,而是跳好幾級「升等」到豪華的琉森施威澤霍夫飯店,這間有一百七十多年歷史的飯店,宛如精緻的音樂廳、美術館,許多王公貴族、政要、作家、明星都曾下榻於此。 飯店的101個房間,每間都有精彩故事。英國首相邱吉爾住在這裡的時候,除了展望窗外的琉森湖思考國事,是否更多時間躺在床上抽菸喝威士忌?美國名作家馬克吐溫每次到琉森都住這家飯店,他曾讚嘆琉森紀念瑞士傭兵的「垂死獅子」,是「世界上最感人肺腑的紀念碑」;我們房間主題則是「蒙提.派森」,這是一個英國表演團體,他們創作的電視影集《飛行馬戲團》,據說影響力不下於「披頭四」。 最妙的房客應該是來自蘇黎世的護士凱蒂.舒爾特斯,她是瑞士第一位女跳傘運動員,1928年8月12日她計畫跳傘降落琉森湖中,當天湖畔萬頭攢動等著見證歷史一刻,不料風向偏差,凱蒂撞在施威澤霍夫飯店屋頂遍體鱗傷,飯店主管爬上屋頂把她攙進飯店內,她立即走出門,跳進預定降落的琉森湖,獲得震天歡呼。 1978年8月12日,凱蒂再次進入琉森施韋澤霍夫飯店,這次她走的是正門,受到熱烈歡迎與親切接待,她在貴賓留言簿上寫道:「終於,五十年後我來到施韋澤霍夫飯店,上次我是乘降落傘而來。」她住的74號房間也成為這家飯店的傳奇之一。 晚餐時跟大家閒聊以前來琉森是參加流動酒店團,訝異於團友何先生夫婦也有同樣的克難經驗,我們年輕時「儉腸奈肚」到中西歐半自助旅行,開闊了視野,豐富了人生,也留下許多美好回憶。舊地重遊感覺滿滿的幸福,期待有一天再到琉森湖畔,與天鵝、城牆和卡貝爾橋喜相逢。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