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主編精選〉春上弦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不及註記名稱,半掩的門上,房間的號碼。前一個房客搬離的日期是淹漫在毫不相干的記憶裡暈開的眼影。換上自己的門號,思考著要不要註記自己的姓氏,畢竟,自己會待留多久、能夠有多少時間將一個沒有表情的空間布置成一個像是家的住居樣式,讓僅有的兩個眼窗能透進些許光來,即便生出更多的曖昧暗晦也可以有充足的遐思生成,那些遐思盡是不切實際的沉迷,察覺這種沉迷是一種陷溺,其實心知肚明,沒有浪費多少時間。 窗動懸在十三樓高,探不到街景,反倒讓隕石切磋眼睛裡的箭簇,飄散的星屑像音符一般浮動在窗簾、在桌巾、在春衫和冬衣,唯獨不將冷若地窖的臥室的枕頭的被單的床褥也撒上一屑屑。 反倒是冷了的那杯咖啡,略略浮著油光的表面泛著偷窺的眸光。他放下咖啡杯,說,冷了。你不說我也知道早冷了。握著杯體的手比你的冷更冷。 推開窗,幾丈深的的地方傳來如水流之車和如龍之馬的市聲,隱隱約像是破碎的音節,才知道夜以如此的夜了。今夕何夕,為何似乎稍稍踮一下腳尖就可觸及的天幕上沒有半顆星星,只有一弦春月,貼上去似的發著淡淡愁思的光。 切割無光之鏡,靜的宇宙裡充滿靈動的元素,你以為是花粉之氣、誤以為是中南美稀少的雨量撒在製燒大地的泥味、又舔到果核果肉分離時流下的眼淚、更有鮮艷羽色的鳥類飛動時的體味,甚至,兩蛇在園裡交媾的發出的氣息,不過都是一朵月花,而已。 當眼睛限制想像,闔上的殘影裡有多少春華綺麗、春光浪漫,張開眼睛,滿眼殘敗的現實,反射腦波亂碼,讓人失去憑仗,錯亂在溫度的序列,於是被稱作春季。這就是才子佳人所期待的春時嗎? 不止是明亮可以代言活體的呼吸,證明行屍走肉也好歹算是活著。他關上門前,回頭若有所思地端詳了一會兒門牌上的字體和他畫下的兩顆紅心,然後臉上沒有安裝任何表情的闔上門。魅暗也能引動星子的定位,不過就是世界末日而已,解體的宇宙和星系中會重新組構,第一天創造了光,第二天造空氣和水,第三天造陸地、海和各類植物,第四天造日、月、星辰和定晝夜、節令、日子和年歲,第五天造各類動物,第六天上帝按著他的形象造人,第七天創造工作完畢,我必須要歇息了,然後,還有無法識見的風,指示雲的舵位,重新向無垠的氣層出發,因此發亮,作為一粒天河的球體,半圓之內再又會尋找到一顆有生物的發光體,然後和萬物一起繁殖,這時,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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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抹滅和撇棄

文/陳兵 攝影/董石樂 我的一位四年級學長喜歡用「深刻」來形容對事物的觀感。當他決定用深刻一詞的時候,眼神炯亮深遠,表情凝重莊嚴,像復活島的巨石像那樣使人敬仰,而不能追測。 後來我私下問一位五年級學姊,什麼叫「深刻」?她靠著書架,以一種成熟的磁性音色,告訴我──「深刻」太抽象,倒不如說「不深刻」吧,不深刻就是容易抹滅。 大概六年級以後的人都不深刻。不知「不深刻」跟「反骨」有沒有關係,好像反骨的人可以創造深刻吧。丟棄反骨,追求安逸,或者直接躺平,彷彿已是時代大流。即或在海外也一樣。似乎再也看不到白天讀書,晚上打工洗盤子的留學生了。 如J,我的同班同學大學畢了業,去英國念書,住單人套房,拿了碩士回臺灣做事。做一做沒趣了,又回英國念書。出國讀書一念之間可以完成。還有一位同學,在德州休士頓,一下飛機便去買一部汽車。噗噗,他說,沒汽車在美國怎麼過活?!問他打不打工?不打,反正有好幾張信用卡。這是否就是我們寫不出深刻雋永的《陳之藩散文集》或《麥當勞隨筆》的原因? 我們在城市間旅行,有點晃蕩。需要慰藉時,看著別人泡美眉或把酷兒,只要遞一個眼神或下載一款APP,即可互通連結訊息,連調情都不需要,著實令人心生佩服。我們在人類幾千年最重要的主題曲上,活生生地失去調情的深刻,戀愛的深刻,撲朔迷離的深刻,以及,至死靡他的人世的深刻。 這麼說,在大流之外的人就會比較深刻?也不見得,他們更多是被撇棄了而已。(誰在撇棄的被撇棄之外,誰在容易抹滅的被抹滅之外?)而我感到,訊息洪潮中,連被抹滅的記憶都容易被抹去的時候,就生出一個末日的不深刻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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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烏桕詠嘆調

文/李佳靜 插圖/國泰 那個秋天,和烏桕樹初相遇。只見站在我眼前的烏桕,燃燒成一樹斑斕。菱狀卵形的葉子簇擁成酡紅、紫紅、酒紅、墨綠的繽紛斑點,像法國點描派畫家秀拉筆下的繽紛小點,又像枝椏上鑲著無數顆發亮的燈泡,熠熠生輝,真是迷醉我的雙眼。 當時疑惑,這是甚麼樹呢?好奇用手機App一查才知是烏桕。如此詩情畫意的名字,真是引人浮想聯翩。陸游有詩句:「烏桕赤于楓,園林二月中」。果然,烏桕如流火般燦爛,在陽光下亭亭玉立,倒像臉色緋紅的少女,真是秀色可餐。 從此,烏桕就在幾次的旅遊中映入我的眼簾,進入我的攝影鏡頭,走入我的文字中。烏桕的葉子在霜降前會有不同的顏色變化,會由綠轉黃,再變紅,常常看見烏桕樹上的葉子呈現金黃、柿黃、絳紫、猩紅等色彩。在風中婆娑的烏桕葉流淌出一種詩意的美,美得靦腆卻奪目,安靜卻明媚,低調卻妖嬈。 烏桕在春天新葉嫩紅,逐漸換裝成一身綠。夏天,則整個樹冠蒼翠青綠,掛著一串串毛茸茸的花穗。到了晚秋時節,枝椏上長了一顆顆深色的殼子,裹不住裡面急於要迸發出來的雪白的蒴果,像是迸開的爆米花。烏桕的蒴果露出三粒球形種子,種子覆蓋有白色的蠟質層,中國的古人很早就開始利用烏桕種子上的蠟質,製作肥皂和蠟燭。據說烏桕還能入藥,有利水消腫、殺毒解蟲之效。 烏桕是古典的,李白有詩句:「楓香烏桕兩相依,紅葉隨風傷別離。」有古人的離愁之美;陸游有詩句:「詩情也似並快刀,剪得秋光入卷來」,有一種秋天的傷懷之情。烏桕是抒情的,在四季裡彈奏著動人的韻律,總讓我想起巴哈的G弦上的詠嘆調,感性,深沉,雋永,優美……,百轉千迴,風情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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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尋找綠寶石

文╲攝影 劉治萍 我喜歡蒐集綠寶石,在高低錯落,灰壓壓的都市叢林中。 我喜歡「綠色」打到眼睛的感覺。你不會覺得痛,一點也不,反而會感覺柔柔鬆鬆的。眼睛、大腦和身體都酥了、醉了,想趕快坐躺下來,如果時間允許,大自然的綠,絕對是個高明的催眠師。 綠,是大地的最初與終結,如同0與1之間的距離。生命從「零」開始,新生的初芽,嫩綠地讓人心疼;經過周期循環,生命終究回歸同「一」個源頭。滿地落葉或黃土一坏處,萬物似乎沈寂無望了,別急著匆匆趕路,另一生命的生發,總在綠的驚鴻一瞥中。 對色彩的喜好,彷彿會隨年紀和心境而改變。年輕時,仗恃青春無限,迎接生命中的每一個明天,直覺是天經地義的事。紅色的熱情奔放、藍色的浩瀚深邃、黃色的明亮耀眼、粉紅的嬌羞可人、白色的純潔無瑕,甚至神秘獨特的一身酷黑,都是年少輕狂、勇敢嘗新求變的個性本色。 不知從幾歲開始,悄悄地愛上了安靜祥和的綠色。不再嚮往更快、更高、更遠的冒險生活了,只想漫步在一片翠綠中,細細咀嚼大自然原色的寧靜和愉悅。 當科技文明高度發展,人類理應有更多餘裕時間和金錢去享受生活,誰知,一個個競與天齊的水泥大樓,竟讓我們與「綠」漸行漸遠。於是,陽台、客廳、辦公桌上,一個個或大或小的盆栽,似乎稍減了我們心中的缺憾。 難道,少許綠葉花香,就足夠滿足了嗎?不夠、遠遠不夠!若不信,你大可來北投奇岩生態社區一趟,只需兩三小時,在磺港路、中崙仔溝和公館路圍繞成D字型的有限空間裡,編號一至四的奇岩公園、一個原生植物復育綠地,再加上磺港、丹鳳、崇仰公園,有魔法的綠,鐵定會讓你欣喜無限。 綠樹,召來歡鬧的雀鳥;如毯綠茵上,蹦生出嬌豔欲滴的花兒,和痴痴追蜜的蜂蝶。片片綠蔭下,有打盹兒的爺爺奶奶,挖沙、溜滑梯的小人兒,還有低聲歌唱的一流清淺。這顆顆生趣盎然的珍寶,就散落在滿溢出來的綠中。 我在這兒撿到了好多綠寶石,真想捎回家串成一條綠石項鍊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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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煎蔥抓餅的大姐

文/攝影 每真 靠近女兒學校旁,有一攤蔥抓餅,我很喜歡吃,如果早上有經過,就會去買來吃,我最愛吃的是蔬菜起司蔥抓餅。老闆是個年紀不小的大姐,她的動作慢條斯理的,客人要的她都會再複誦一次,很少出錯,生意絡繹不絕。 許久沒買了,今天經過又聞到香味,就不由自主的停下來點餐。發現店裏擺了幾張桌子,原來的小攤位,現在儼然有店面的感覺。看來是生意日益興隆,有擴大營業之感。 因已快十一點了,等待的客人只有我一人,在等待的同時,和老闆閒聊,老闆說她生肖屬牛,家住這附近,我跟老闆說我也屬牛耶,老闆說她大我二十四歲。我笑著說:「我如果七十二歲還能像您一樣勇健做自己喜歡的事,賺點零用過生活,這樣也很棒呢!」老闆更笑的眼睛瞇起來:「我認識一個大姐,八十多歲了,做生意也做到嚇嚇叫,她才厲害呢!」我比起大拇指:「兩位都好棒好厲害!真是我們後輩的典範。」這老闆笑的更開心了。 接過蔥抓餅,我也開心的享用我的早餐了。我心裡想著:「健康老,勇健老,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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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楓印

詩/攝影 琹川 靜靜地在那兒看不出悲喜 任紛沓腳步來去 巷道攤販高熱度的招呼 仍一派的優雅安恬   依稀昨夜雙頰醺紅婷立高處 風鼓動的耳語不斷地激起漣漪 一段真正自由旅程的召喚 落定之前流轉於生生世世 又恍如來不及記取的瞬間光影 所謂風的自由終究是不由己啊   歲月拓印出的容顏 尋常人家尋常深色瀝青路 悠悠墜地如蝶 如掌之葉 以滄桑刻寫 輕盈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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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在我夢裡 你快樂離去

文/圖 劉欣苡 油畫般的你和她,手牽著手,背對著我離我遠去。旁邊出現莫名其妙的白霧讓我無法完全看清你們的模樣,但當你們互看彼此的那側臉,那兩雙眼睛都透露著幸福,嘴角也藏不住笑意,這是難得的機會看見你的微笑。你們倆化作年輕時的樣子,即使我不曾看過,依舊知道就是你們。 雖然看見你身邊的她牽著你,我會很高興,這畫面讓我感到幸福也似乎變得有點不對勁。我嘗試想要呼喚你們,但此刻我夢醒了。   睜開眼後,發現這夢在我心裡好鬱悶。這並非夢吧,像是給我的一種暗示。我立刻打給媽媽,問爺爺身體狀況如何,我媽困惑:「沒事啊,有事的話姑姑會和我們說。」我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我不甘心,所以讓我媽要多留意姑姑傳的簡訊。雖然已確認你沒事,但還是讓我感到不安,我想可能是因為夢裡有她在你身旁。 她是你這一生的摯愛。她離開後的這幾年,你對什麼事都不起勁,總在大白天就躺在沙發客廳上發呆或睡覺,顯得更加孤獨。雖然不知道你是否會夢見她,但我倒是有和她在夢裡相見數次,每次夢裡的她總會給我啟示,好幾次都是讓我知道現在的她過得很好,讓我能夠更放心去想念她。無論是否迷信或巧合,這都帶給我心靈很大安慰。 而極少夢見你的我,總覺得你與她同框出現在我眼前,是在說明些什麼。   幾天後,收到了你得新冠肺炎的消息。你已被送到醫院,呼吸困難需要靠氧氣罩,這下感覺夢就快要被驗證了,心裡明白在你這年紀恐怕是好不了了。想把握最後機會回去看你,但當下的我身在國外。天曉得馬來西亞疫情沒減緩,原本暑假計畫就是回去一趟。 馬來西亞每天確診平均在一萬以上,人民依舊到處走,所以在國外的遊子也只能先忍住不回去。我轉移陣地,跟著男友提早待在金門等他開學。這段期間他帶我到處走,這地方過得愜意,也不用擔心被染疫,一個零確診的淨土。我卻感到很無力,似乎覺得自己幸運避開了疫情,又憑什麼和在確診高峰期的馬來西亞無關。 不出兩個星期,這夢正式被定罪,你走了,就在凌晨十二點。當我媽打電話來我不意外,只是想到自己夢出的事情真的是預告,或許是你的她要我做好心理準備,所以讓在國外的我有時間準備與你好好道別。你在醫院被隔離了幾天,護士幫忙開視訊給我們,那幾分鐘看著無意識的你,我們也只能透過聲音讓你聽見我們會好好的,你就安心去吧。就當你聽見了,所以不出一天你真的解脫了。   原以為短短兩年不回去,你依然身體無恙等我回去,一切不會有任何改變。 還記得當時她離開後你不敢表現太難過,只好淡淡說有點想她。回想那晚的夢,有你的她陪著你,有多麼的幸福。這或許就要讓我知道你想離開並不感到痛苦。那願你就如我夢裡夢見的你,是往快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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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家是什麼味道

插圖/國泰 文/詹德聖 女兒抱怨老師出了一篇作文,不知如何下筆,題目是「家的味道」。   家到底是什麼味道?小時候的家是土角厝,水泥剝落的牆面,露出混著稻梗的土塊。剝落的區塊,像關了水龍頭後,殘留在水管內的水,一撥動就從管口溢流出來,向四周伸展蔓延。牆頂是陳年的木製屋樑,撐起瓦造的屋頂。陽光總是在屋外徘徊,屋內的空氣是濕涼的,朽敗的霉味中參雜稻草和腐木的氣味。 新家是鋼筋水泥屋,除了剛搬進來時瀰漫的油漆味外,怎麼也聞不到什麼氣味。家中的小孩也有這種感受,除了媽媽煮菜的燒焦味和爸爸偶爾外洩的屁味外,家中的味道就像白開水一樣,平淡無奇。 為了給兒女增加一些正面的寫作素材,我三不五時下廚烹煮,除了滿足味蕾的欲望,也冀望在小孩的腦海中,留下些許家的味道。 可能食材不佳,更可能廚藝不精,煮出來的味道和食譜中的菜餚,總是南轅北轍,天差地遠。網路上最火紅的超人氣炒飯,被我煮成「超氣人」炒飯;食譜中眼淚的水餃,原本是品嘗後,會因感動而流下眼淚,而我家小孩流下的眼淚,是因難以下嚥。 但這些還不是最離譜的。有一回,發現一家芋圓冰店,總是高朋滿座,顧客大排長龍。心想真的有那麼好吃嗎?我也來試試看。 到田裡挖了幾塊芋頭,削皮洗淨後,電鍋蒸熟,再依照食譜混和麵粉以及調味料,揉製而成。外觀和書中照片感覺相差不遠,心中大喜,準備接受家人的肯定和稱讚。不料芋圓下肚,喉嚨整整癢了三天。 挖回來的明明是芋頭,也依照食譜按部就班的完成,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不得而知。只知家人對我的廚藝敬謝不敏,這個家從此沒有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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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望天丘

詩/攝影 鄧榮坤 天的高度無法丈量 雲的容顏應該能抓住 當我們站在望天丘時 漾盪著試了又試的 堅持   佇立於伸手彷彿能抓住 白雲的望天丘上 已無法自盎然綠意中 詮釋曾是片水田之往事時 在水田邊錯落著的幾戶農家 遁入了褪色的蘭陽風情   被雲層走過 被風雨走過的望天丘 繼續沉沒於蘭陽平原 聽說眼尖的人自陽光折射中 能遠眺臥於台平洋上的 龜山島   自行囊裡掏出望遠鏡時 遠方的霧悄悄繞過指尖 於眼眸中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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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童真照芳華

文/攝影 陳玉姑 徐照華老師 大三才補修《文學概論》之因是大二插班排課延遲之故,自然結識這門授課徐照華老師。 大三,一次因陳器文老師《文學批評》〈聯副〉文章賞析的作業,國小放學後的夜晚,按鈴照華老師合作街的家鈴告急。 老師應門並大致解析,帶著朦朧撥霧如釋重負的放鬆道晚安,單車籃的作業重量,頓時減輕不少,高掛星空的月亮也跟我眨眼同歡。照華老師對學生的好,是那麼的真實無華,像母親對孩子索需的滿足。一篇不成熟的小說〈愛生國小的一天〉,引起照華老師的關注,情節來往討論,也擦出觀點與想法的火花——國小教育者的敬業精神。當晚的收穫,不僅在於《文學概論》那兩堂課,更是課後和老師坦心見性的交融。   照華老師偏愛張愛玲的小說——「人生只不過是個蒼涼的手勢。」。 而曾對照華老師癡情的男生A,在她結婚後,仍常意外的出現在她隨時可能出現的場所,予以適時的協助;另一是恃才傲物的男生B,以為女生皆得拜倒在其西裝褲下,未料,照華老師不屑的態度,反倒引起他不解的渴慕。 照華老師愛的故事,似乎是小說的浪漫情節,引我諸多空想。 當晚,從下課8點聊到9點50分踏出〈雲平樓〉,夜黑星亮人疏,心思卻是飽滿的,又是活躍的開始。   2002年的秋天,我班有了畢業後第一次的同學會,大三是班代的我,極力聯繫老師與同學,班導陳器文老師與大學同班《文學概論》徐照華老師歡喜登場,外加眷屬,席開十幾桌。 第二次的同學會,由許文彬同學主辦,照華老師應邀同遊霧峰「林家花園」與文物收藏頗豐的許宅。老同學文彬竟在舊書攤收購我不慎遺失且署名的《文學概論》課本,文彬卻不願割愛賣回主人,稱是珍惜首頁有我的親簽,不肯物歸原主。 在我看來,簽了名的書本,自然有了生命,聯繫著簽名者的神魂,卻流浪在外不得歸,對書的主人我而言,小小扼腕是必然的。 用「自然的天真」來形容照華老師,是我對照華老師素來的認識,與我有相似的「母胎童真」性格。   2008年08月,小兒黃詣寫童詩,大兒黃詣典插畫,詩圖擬出版《繽紛》一書,推薦序敦請照華老師揮灑。這期間,照華老師的校務與教學的忙碌,自不在話下。一次電話,照華老師閒談她寵愛的小狗中風,聞言的我不知小狗也會中風,竟無禮的失笑出聲,踩到照華老師的紅線而不知。接下來,照華老師來信表明甚為忙碌,推薦序一事,請我另邀已退休的陳器文老師代勞。我急急去電致歉,並執意照華老師高抬貴手賜序,因兩兒的第一本詩圖集《璀璨》,早已有勞器文老師執筆推序。 再次去電,照華老師談起,她在上課時跟學生提起我失笑她的小狗中風一事,還數說我沒同情心。電話這端聞言的我脊背發涼,一再致歉,照華老師才收餘怒,原諒學生的無心之過,願意執筆。 收到〈繽紛的童稚花園〉,那是兩年後的事,2011年元月15日09點15分,顫危危的點讀夾檔,只能用「驚豔震動超乎想像」八字形容照華老師的佳序。我將這份文稿投稿《明道文藝》月刊雜誌社,獲方秋停社長採錄,先斬後奏的我,再秉告即將收到三千多元稿費的老師。電話裡,老師驚訝聲中透露歡喜,此端的我,除了感謝還是感謝。 我與先生載著家母下臺中,拎著伴手禮登步老師合作街的公寓,應她所喜,前往大墩路的「藝奇日本料理岩板燒」,師生美食慶功,歡喜合影留念。   2015年10月31日星期六,興大圓廳的第四次同學會餐聚,老師推辭缺席,耳聞老師中風了。 會後,我帶著伴手禮前往合作街,按鈴踩階四樓探望老師。 只見照華老師避著直面我,左手垂放,轉過身朝壁櫃走去,右手拉開抽屜說道:「等會兒,小孩會載我去看醫生……」立在30年前踩過的磁磚地,我百感交集。 老師在下逐客令了,我傷感的辭別下樓。   2017年,終於忍不住去電《興大》中文系辦,打探照華老師課表,專程搭兩個半小時的車,直奔〈人文大樓〉203室老師《詞選》的教室與下午碩一809室的《詞學研究》當旁聽生。 最後一排的我,《詞選》下課,始與師「相認」,徐師自是驚訝。老師的左手已不聽使喚的垂放著,持物與板書,全賴右手的忙碌。 肢體的違逆好比意志的背叛,這讓急性的老師裡外如何自處?難免講課時會怒斥不備課的懶散學生。下了課,搭電梯下樓時,我力誇老師上課精彩寶刀未老,略倦的老師一聽,昔日的童真閃現在發亮的雙眸,精神了起來的問:「真的嗎?」 我像小學生丹田有力的答:「真的!」。 老師聞言開心的繼續緩步前行。   「等老師下課,就是為了與您共進晚餐,我們到白色戀屋ALL PASS去。」我誠摯的邀請。 「我現在吃東西都很小心,不外食,只在家烹食,我先生等會兒會來載我,我家那個外勞笨手笨腳的。」照華老師一串下來交待了食與行。 等車時,老師竟給了問題:「黃詣《建中》畢業後讀《臺大》資管,畢業後要留美嗎?還有,哥哥黃詣典讀清大資工,也要出國嗎?」。 乍聽的我,震驚於老師的奇佳記性。 在電郵興盛之期,我每天的影圖轉寄各群組,竟然成了老師日日等盼的絕妙時刻。line軟體流行的當下,此行目的之一,就是現場操作照華老師的手機,加我為好友,以便分享興味的影圖笑話,讓老師進入短暫的歡愉時空,忘情病痛。 天真的照華老師line我說:「我最喜歡貼圖了,謝謝妳傳新貼圖給我,要多傳喔!」。 2018年09月03日下午10時53分,老師line留言:「玉姑:今天每則都令人忍俊不禁,實在好棒棒。」   2018年07月29日上午10時56分,老師line留言:「一、玉姑好命,女兒詣潔已可小秀廚藝,家中阿妮的手藝似乎也挺好的,不像我家的阿蒂,脾氣壞又不會燒菜。二、玉姑,真羨慕妳有好多影片與友人分享,期待妳每天多發些可令人捧腹大笑:(至少可以忍俊不禁)的影片,逗我一笑,則不勝感激。」。 2018年07月30日下午10時23分,老師Line留言:「一、女兒詣潔醉雞一如餐廳擺出來的菜色,看了令人垂涎欲滴,該是母親調教出來的吧!二、影圖我一直以為是你老公黃先生給的。三、玉姑和母親皆是有福之人,母親有玉姑照顧得如此無微不至,是母親的福份;玉姑有母親在堂,讓妳就近侍候,也是玉姑的福氣:看妳們這對母女,真是令人羨慕,見玉姑如此盡心盡力地照顧母親,我常自我反省,回想母親在世時,自己實在不曾如玉姑般地孝順老母,既深感慚愧,又自嘆不如,但已經沒有任何彌補的機會了。」。   數載前,老師就一再鼓勵亟欲進修的我報考研究所,或是申請碩專,她說:「那不難的,讀完碩班妳就考博班。」。 老師說得一派輕鬆。   2020年11月22日13點01分,湯助教碧珠傳訊:「方才在FB上看到,徐照華老師昨天辭世了。」,直是厄耗,難以置信,難怪分享的影圖常未讀,又不敢捎電問候,病情應是拖延一段時日了。次日,湯助教再傳訊代轉照華老師女兒游醫師的想法:「希望能以「文字」憑弔徐師,這是徐師最喜歡的方式,以側寫與徐師互動的回憶,有趣的、挨罵的……」。 我的懷想千字文,只分享在大學中文群組,得知厄耗的次晨,在《臺大》普通大樓406室,旁聽大小考作業無一不役的李存智老師《聲韻學》的前一節課,一字一句注音鍵出,似乎如此,差可減輕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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