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趕快飛

 艾加.凱磊Etgar Keret/著 張茂芸、王欣欣/譯  是P.T.先看到他的。我們在路上,要去公園玩球,P.T.忽然說:「爹地,你看!」還仰著頭,用力瞇眼望著上方遠處。我有不祥的預感,怕有異形太空船還是鋼琴要掉下來砸我們的頭,但隨著P.T.仰頭望去,卻只看見一座醜醜的四層樓建築物,灰泥外牆,掛著許多冷氣機,像有皮膚病似的。太陽坐在它正上方,我逆光看不太清楚,只聽得P.T.說:「他想飛。」這才看見有個穿白襯衫的男人站在屋頂上直視著我。P.T.低聲問:「他是不是超級英雄?」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朝那人大喊:「別跳!」  那人看我,沒回話。我又喊:「別跳,拜託!無論讓你上去的原因是什麼,現在或許好像永遠解決不了,但是相信我,將來都會過去的。如果你現在跳了,就會帶著走投無路的感覺離開這個世界,那會變成你這輩子最後的回憶,不是家人,也不是愛,而是挫敗感。但是如果你留下來,那我保證,用我最珍惜的一切保證,你的痛苦會漸漸淡去,幾年以後,就變成酒後講給朋友聽的古怪故事了。你會說,很久以前有一天,你想跳樓,有個傢伙站在下面朝你大喊……」  「什麼?」屋頂上的人也朝我喊,還指著耳朵。馬路上很吵,可能他聽不見我講什麼。但也可能不是因為吵,因為他那句「什麼」我聽得一清二楚。或許他聽力有問題。  P.T.抱著我的腿,像抱著一棵巨大的巴歐巴樹,朝那人喊:「你有超能力嗎?」  但那人再次指指耳朵,好像聽不見,然後高喊:「我受夠了!夠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P.T.喊回去:「快點,趕快飛!」於是那種壓力又來了,就是那種「責任全部歸你」的壓力,我又再一次感受到了。  開車去死海那次,我解決不了,於是車上唯一沒繫安全帶的人──麗雅,死了,留下我和孩子。當時P.T.才兩歲,話都還不太會說,我也知道全都是我的錯,很想了結一切,就跟屋頂上那人一樣。但今天我仍在這裡,走路不用拐杖,和席夢娜一起生活,是個好爸爸。我想把這些全都講給屋頂上那人聽,想跟他說,我了解他現在的感受,還有,只要他此刻別把自己摔成人行道上一塊扁扁的披薩,那麼,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可是這些話要怎麼講給一個半聾的人聽?同時,P.T.還拉我手說:「爹地,既然他今天不飛,那我們就趁還沒天黑,趕快去公園。」  我站在原地,盡全力大喊:「生命很脆弱,就算不自殺,也很容易死。你別跳!拜託別跳!」屋頂上的人點點頭,看起來像是聽見了。  他喊著回我:「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她死了?」  我想回他「人皆有一死,她沒死也會有別人死」。可是這話沒用,他聽了並不會下來,所以我指著P.T.說:「這裡有小孩,別讓他看見這個。」  P.T.大喊:「我要看!我要看!趕快飛,不然天就要黑了!」現在是十二月,天確實黑得很早。如果他跳下來,我良心不安的事就又多了一件。下回諮商師艾琳娜會用那種「你結束我就可以回家了」的眼神看著我說:「別把別人的事都當成自己的責任,你得好好記住這點。」我會點頭,因為我知道兩分鐘內諮商時間就要結束,而她得去安親班接小孩。但這沒用,從此我肩頭的重擔除了麗雅和阿密特的玻璃眼之外,又要加上這個半聾的人,不行,我得救他。「不要動,等我一下,」我盡全力大聲喊,「我上去跟你說!」  「沒有她我不能活,我沒辦法!」他喊。  我喊:「等一下!」對P.T.說:「走,寶貝,我們去屋頂。」  P.T.可愛地搖搖頭,這是他每次捅刀前的標準動作。「如果他飛,我們在這裡看得比較清楚。」  「他不會飛,」我說,「今天不飛。我們上去吧,一下下就好,爹地有話要跟那個人說。」  但P.T.堅持。「那就在這裡喊呀。」他輕輕脫離我掌握,一屁股坐在地上,跟我和席夢娜去賣場的時候他就愛這樣。  「我們用跑的,」我說,「如果一路都沒停,P.T.和爹地都可以得到獎勵,可以吃冰淇淋。」  「現在就吃,」P.T.哀號,在人行道上打滾,「我現在就要吃冰淇淋!」我沒時間讓他胡鬧,抱起他就往房子跑,他扭來扭去大聲尖叫。  屋頂上的人喊:「孩子怎麼了?」我沒理他,拚命往房子跑,或許好奇心能阻止他往下跳,可以讓他等到我上屋頂。  這孩子真重。抱著五歲半的小孩爬樓梯真難。尤其這孩子又不想上樓,就更難。才到三樓,我就喘不過氣來了。有個紅頭髮的胖女人聽見P.T.的叫聲,把門開了個縫,問我要找誰。我沒理她,繼續爬樓梯,就算我想跟她說話,肺裡的氣也不夠。  「樓上沒住人,」她在我身後喊,「那是屋頂。」她說屋頂二字的時候聲音都分岔了。P.T.回頭用含淚的聲音朝她叫:「我現在就要吃冰淇淋,現在就要!」我抱著P.T.,空不出手來推門,只好用踢的。屋頂空無一人。一分鐘以前還站在欄杆邊上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他沒等我們,沒等著搞清楚孩子為什麼尖叫。  「他飛了,」P.T.哭了,吸著鼻子說,「他飛了,你害我什麼都沒看到!」我朝欄杆走去,試圖說服自己,或許他改變主意進屋去了。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抱著小孩,不該讓孩子看見這種事,會留下終生難以抹去的陰影。但我的腿不由自主,帶著我走向屋頂邊緣。  到了欄杆邊上,我們忽然有點懼高,P.T.不哭了,我聽見我倆喘氣和遠處救護車警笛的聲音。  忽然,那紅髮女子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命令我:「放他下來!」我轉過身,不太明白她想怎樣。  P.T.也喊:「放我下來。」他總愛跟著陌生人起鬨。  「他還是個孩子。」紅髮女子的聲音霎時放軟,還有點沙啞,彷彿快要掉淚。警笛聲越來越近,紅髮女子走向我。  她輕聲說:「你看我,又胖,又孤單。以前我也有一個孩子,你知道失去孩子是什麼滋味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是要做什麼呀?」我懷裡的P.T.緊緊抱住了我。她離我們很近了,粗粗的手摸摸P.T.的頭。「你看這孩子多可愛啊。」  「剛才這裡有一個人,」P.T.用他那雙綠色的大眼睛,麗雅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剛才這裡有一個人,可是現在他飛走了。都是爹地,害我沒有看到。」  警笛在我們下面停住,我朝欄杆再走一步,紅髮女子濕濕的手抓住我。「別這樣,拜託,別那麼做。」  P.T.的一球香草冰淇淋裝在塑膠杯裡。我點的是開心果巧克力碎片口味,裝在蛋捲裡。紅髮女子點了巧克力奶昔。這家冰淇淋店裡每張桌子都髒,我只好挑一張擦乾淨。  P.T.堅持要嚐奶昔,她就讓他嚐。她也叫麗雅,這名字很常見。她不知道我們家也有麗雅,不知道車禍的事;她對我們一無所知。我對她也一無所知,只知道她失去了一個孩子。  這冰淇淋對我來說太甜了,但P.T.和紅髮女子看起來很開心,P.T.一手拿著自己的冰淇淋,一手去要她的奶昔。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老這樣,自己的明明還沒吃完,為什麼急著要別的?我張嘴想說說他,但那紅髮女子打手勢表示沒關係,把她快喝光的杯子交給他。她喪子,我喪妻,屋頂上的男人也死了。她輕聲說:「他好可愛。」P.T.努力吸乾最後一滴奶昔,他真的好可愛。(本文摘自寂寞出版社新書《銀河系邊緣的小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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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城市與閱讀〉泡泡

 文/圖 王悅嶶  幸福(bonheur),跟肥皂泡泡(bulles de savon),這兩個字有著相同的起始,無聲子音的b,像某種渴望悄悄綻放的事物,飽滿的嘴型,畫成一個溫柔而難以捉摸的圓。幸福、與發光的肥皂泡泡,兩者都有晶瑩剔透、折射他物光芒的特性,同樣擁有向光的天性...... ──菲利浦‧德朗 Philippe Delerm,《關於幸福的畫面與絮語》  灰陰陰的晨午之間,城市的一天已然展開。像是整個城蓋著一個灰罩子,這是很多人不愛的天氣,覺得在天地間無所適從;固定在城上擺市集的幾位攤販,也有些乾脆不來了。新鮮水果跟在地的農產品都缺席,賣泡泡與幻夢的藝人,成了廣場上的主角。  孩子們從廣場的四周都奔來了,推著娃娃車的年輕母親停下了;陸續有幾位,大概是在城市遊蕩的人,大白天,有的已兩眼醉茫茫,這些無事之徒也被彩色的泡泡吸引,靠近來了。其他行人,行色匆忙,像不好意思為這天真的泡泡秀停駐腳步……偶有幾位大人,經過時斜著目光、微微抬首,匆匆注目了空中的泡泡,但,鮮有停下步伐者。  空中的泡泡,正不斷變化形體,它們拉長了身子,在賣藝人的一雙竹竿間搖曳生姿,掙脫竹竿的束縛,飛到廣場上,把那些美麗的百年建築、摩登的玻璃帷幕大樓、廣告看板,跟鮮花攤子的形影,折射在它們圓呼呼的身子上,發出五顏六色彩光,在無風的天空裡消逝無影;賣藝人把竹竿伸在一盆肥皂水中攪攪,新的泡泡又從竹竿末梢誕生,帶著這個平凡午後周遭一切事物的最美好光亮的形影,再度飛走了。  孩子們跳耀、奔跑著,並不為泡泡的消逝而傷感,一個泡泡不見,又忙著去追逐另一個更大更圓的泡泡,一張張小臉,跟他們所專注仰望的泡泡一樣,明亮發光。  …可是泡泡,才輕輕吐出了第一個b,就悄悄飛走了,帶著它的那一對更為輕盈的ll, 跟天空的l、也就是藍色的夢幻(bleue),比翼雙飛去了,消逝在空中,再也看不到它夢的輪廓。  而幸福不一樣。幸福,它只是作狀要飛,第一個子音 (b) 微微輕揚,第二個子音(n)卻把幸福抓牢在地面,穩穩地,結結實實,站在大地上。(在法語中,h幾乎不發音,因此bonheur 聽起來更像bon-neur。)  幸福,是屬於地上的青鳥……  我從來沒有對語言的發音特別感興趣,學了那麼多年法文,不曾聯想過德朗所想到這些可愛的事。  站在廣場上觀察著那位製造泡泡的賣藝人,我注意到,那些經過時曾經仰首、甚至是稍作停留的行人,他們的臉上,都隱約帶有一點孩子的神氣。  這些少數的人,是沒有忘記如何仰望天空的大人。  也許,幸福,真像德朗說的那樣,是一隻屬於大地的小鳥。它欣然接納自身與地表牢不可分的命運,也沒有忘卻天上的美景。它對穹蒼始終展現熱愛:那裡有星星與雲,有樹的姿態,有美麗的閣樓與窗戶,還有其他的驚奇……  幸福,是某種自體發光的東西,它將周遭的事物在它身上反射發亮,變得渾圓飽滿,變成五顏六彩。  我猜,能夠自然地以仰望姿態觀看周遭與世界的人,是幸福的。他們是腳踏實地的人,仰望天空時不致頭重腳輕或脖子痛,他們知道,幸福的鳥兒不在千山萬水的思念之鄉、夜之宮、幸福花園或未來的國度,而可能就在自己的陽台與窗邊、在日常經過的平凡的廣場上。  那位想到用一碗肥皂水、一雙破竹竿而為孩子們與行人製造七彩幻夢的賣藝女孩,終日站在街頭,仰望天空,天天看見無數張發光的小臉,我猜,她也是幸福的。  自城市另一邊,一方藍天,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把灰色的雲層推開,終於佔據了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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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淡水夜色

詩/攝影 莊源鎮 月光的音節 滿河銀碎 夜,在潮的節拍裡 不眠 時光畫過貓臉歲月 有何不可 街燈還是星閃 拖曳長長青春 自街頭行至街尾 無論如何 喵,沒規則的消沒牆洞 我不知道 甚麼是生活規則 問喵,喵 喵喵 你眼神興奮張望 潮湧把流去的時光 推回來了許多又散去 青春已被梭哈 請問可以再玩一把嗎? 發燙臉龐漲滿夕照餘光 搖滾雷軌的排行 珣燦而緩緩暗去 萬家燈亮遊人消散 一幅燈火迷離入戲風景 有海風抒情潤過的筆跡 將你的臉龐 他的背影 我的思想 留在時空裡沉醉 夕落後幽靜觀音山 凝觀小歇扁舟沉靜 潮來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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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咖啡˙色˙物語〉我用什麼盛滿你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豆子在磨豆器的雙刃旋轉之下,宿命的化成齏粉,像一篇晨光在逐漸升高的氣溫中變成泛黃的午前。基本的都可以稱作經典,像一男一女的愛戀、結合,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或是在愛戀結合之後,身心無盡的折磨而疲累而離異嘗到生命提煉出來的苦味。  這個位於中美國家中面積最小的薩爾瓦多,因為土質的關係,混合了多種水果的氣味,可是與亞州的水質一融合,會生成什麼滋味呢?兩個南轅北轍的人的結合。  咖啡機已經咕嚕咕嚕地冒出蒸氣,像逐漸高升的期待一般的氣體裡,除了果香,還有土壤的味道,是具有特殊味道的一個男人,說是有機小農卻有白皙的膚色,一雙大又圓的眼睛煞是好看。  約三四十年前陸續買下的杯具,天天輪著用的話,有的一年也輪不到一次,是深宮怨婦了,初次品嘗薩爾瓦多算是還在陌生等級的朋友,他用晶亮的眼睛直視著你,謹慎地將詞句掩藏得很好,有心人卻聽出深意──或者是自己有心而菸值得這麼想的吧。對於你內心的湧動,我該用什麼來盛滿你?  挑了一隻純亞州風格的茶杯,就讓我純粹得接近傻氣的眼耳鼻舌身意接納你的氣息。  只是,旁邊那一瓶香水百合喧鬧得讓人難辨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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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哺

詩/蘭蘭 攝影/S.Aydar 寶貝 慢慢地喝 媽媽飲了最乾淨的水 吃了最肥美的青草 寶貝 我會將自己站成一座雕像 妳蹲下來的姿勢要舒服 小心別扭傷了腰 我不看左右 只會輕輕扭過頭 把眼神定格於妳的餵養 我也不看遠方 因為作為女人 我們只有一條路最值得走 也必須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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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康橋一隅文/圖 余致毅  踏出劍橋小小的火車站,車站外的陽光意外炫目,一旁的座椅坐了幾位等候的民眾,我站在一旁晒著難得的陽光。陽光雖強烈卻不炙熱,有些正在建設的工地籠罩在一種午間迷濛的奇異光線裡。抬頭看看那一片散發奇異光芒不見輪廓的陽光,似乎讓這城鎮有種朦朧的距離感。有些學生騎著腳踏車奔馳而過,車站前的人群來來往往,不一會車站又靜謐起來。彷彿來錯了小鎮,與原先以為熱鬧非凡且人群雜沓的印象不太相同,也許帶著全然未知的探索之眼,或許能發現更多意外的驚喜。  平凡的車站有些空蕩,只好輕鬆的隨意走走看看。走了好長一段相較於其他英國城鎮顯得略為平淡的道路,一旁盡是十分現代化的樓房。經過了一處有著尖塔外牆的黑褐色大教堂,總算開始慢慢發現驚喜。對街還有一間寫著大大中文字的餐廳,街上似乎沒有什麼遊人,大多是當地居民或是學生,只有我這個異鄉人闖進這片寧靜街區中。  彎進一旁整片綠油油的草地,視野的開闊讓人雀躍不已,開心的簡直想要在上面打滾翻跟斗。找到一處空曠的綠地坐下,四處都是年輕的男女學生三五成群的圍坐在草地上聊天,也有許多情侶躺在草地上約會,享受難得晴朗舒適的晴天。我一面吃著點心,一面撫摸身邊油亮的綠草地。在臺灣很少有機會,也很少有這樣的廣大綠地可以供人休憩、或坐或躺的享受美好日光,一方面得注意是不是有狗屎,一方面沒有這樣的休閒空間與習慣,總得在意周圍人的眼光。看著周遭這些年輕的學生,應該都是來自劍橋的高材生,青春洋溢的臉龐充滿自信光彩。夕陽在背後慢慢收斂它的光芒,週日的午后,我竟然能幸運的坐在這片劍橋的大草地上,與他們一起呼吸晴朗的週末輕鬆氛圍,欣賞如流金般的夕陽。  沿街漫走,周邊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彎進聖約翰街,可以見到紅白相間如城垛般的聖約翰學院,再前進就是非常壯觀的國王學院。在日落時分天色逐漸灰藍的微妙時刻,國王學院門口人潮洶湧。有些像是遊學團的成群年輕學生,也有成團的觀光客,也有許多在附近咖啡廳酒吧歇息的遊客。國王學院的主要入口是雄偉的十九世紀歌德式米色門樓,修剪整齊的綠色草皮,讓我在一轉彎時就感受到國王學院令人震撼的出場架式,比書上看到的照片更活生生的衝撞你來不及心理準備的視覺感受。 漫遊康河 每間店家的燈火逐一點亮了夜晚,走進寧靜的銀街,兩旁的高牆印著昏黃路燈的光暈,前面就是聞名遐邇的康河。一旁是撐篙租船的碼頭,河面上停滿了一艘艘的平底船,當年就是這蜿蜒的康河與一葉葉扁舟陪伴徐志摩渡過輕狂年少,知識殿堂伴著垂柳清風撐篙的午后。從數學橋方向見到一撐篙的男子,用一根長桿控制平底船的前進,船上的女孩一派悠閒的瀏覽昏黃的夜色。劍橋的平底船與威尼斯的貢多拉有著不同的情趣,在平靜的康河滑過,兩岸垂柳依依,感受特有的學院風情,彷彿自己就是捧著原文書匆忙趕課的大學生。站在岸邊,感受微涼的晚風拂面,遙想徐志摩所在的青春年華和當時的劍橋情景。看著周邊來往錯身而過的人群,回顧自己一個人的長途旅行中每日的點點滴滴,那些獨行的腳步與那些共遊的歡笑,也許我也能寫下屬於自己的青春詩篇,有點偏執有點任性,有點傻氣卻也有點灑脫。  從小巷弄返回,少了遊人的喧鬧,兩旁是高大磚牆的建築,大面的牆壁上開了幾個大大小小位置錯置的窗戶。斜屋頂上有幾個小閣樓,有些房子的煙囪特別長,見到那排房子似乎就是瘦長的煙囪特別搶眼。寧靜古老的建築只有間隔甚遠的圓黃路燈散發靜謐的光芒,偶有騎單車而過的路人,影子滲入古老的石磚牆縫裡,消失無蹤。  踏著夜色不捨的揮別康橋,一路如倒吃甘蔗,越逛越有味道。在歐洲大陸的最後一晚,在大不列顛的最後一夜,我在劍橋。能不能像徐志摩那樣,「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裡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瀟灑的揮別,悄悄的離去,再會康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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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境深如夢

 文╲攝影 葛愛華  父親晚年養了一隻橘毛大胖貓,省吃儉穿的他,總給那隻傲嬌的喵孩,吃最好的魚罐。  我向來怕貓,去了便躲著那胖到都要成虎的小獸,聰黠的她兩三下心知肚明就知道要欺負軟弱的我;跟我搶單張沙發椅、呲牙裂嘴不許我坐床、冷不防對我豎毛像舉暗箭要發射。有回爭寵到不像樣,父親拿小棍子抽她兩三下,護著不讓她恐嚇滿臉無辜的我。躲在父親肩膀背後的我,對她眨眨眼,露出一個「誰最愛的還是誰」的表情。  養了許多年胖貓突然某晚未歸,聽說父親在載垃圾的四輪子車尋獲,肚皮好幾出裂口,電話裡父親平常聲音說:「是狗咬死了咪咪……」我想安慰父親,自己卻在電話裡泣不成聲,父親說:「沒關係,不難過,幸好我還能收葬她。」  父親過世後我經常做著許多空房間的怪夢,卻始終沒有夢過父親。某回在市場聽見說著父親鄉音的老先生買醉雞,雞販操著客家腔國語對老先生說:「這雞肉粉嫩呢,我爸八十歲都咬得動。」老先生說他八十四了,我突然淚流滿面,那是父親離開的年紀。  有些數字,有些年月,有些睡醒還會記得片段的無言的夢,現在已能忍住眼淚。  去春四月梢到荷蘭小住三週,當然專程還是要看花的。為值票價,天天馬不停蹄用鏡頭,把自己一輩子應該看的花,都攝存到手機裡,回來存到隨身硬碟,隔天再去拍花。真不知是人賞心悅目悠哉在看花呢,還是手機鏡頭見獵心喜匆忙在看花。  錦簇芳叢,過眼繚亂的春天凍風午後,在萊頓大學(Leiden University)城中的一座熱帶雨林新奇植物園區(Hortus botanicus)駐足,萬里老遠跑來寒境風車國享受片刻南島熟悉的溫暖濕氣?這旅程安排得還真夠新奇!就在這座新奇植物園區入門旁,瞧見照片裡那隻團成蚊香狀,正在酣眠的貓咪。  遊人如織,去留無意,這貓也不嫌人腳步履庸擾,一副「歲月本長,而忙者自促」的等閒模樣,好像剛才也像我吃多了荷蘭特產的蜂蜜晶圓餅(Stroop Wafels)似地,矇得一臉綿軟甜笑……  我看著看著忽然想起什麼——又或者,這繁花盛開的春末麗日、這一大群蜂擁著只顧拍照的旅人與當中的我,這些境相,才是這隻貓兒睡夢裡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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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世間行踏〉奇旺叢林聞象哭

到尼泊爾奇旺國家公園參加「大象狩獵」是難得的旅遊經驗。 文/攝影 王源錕  去尼泊爾奇旺國家公園「大象狩獵」(Elephant Safari),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那回目睹一頭大象紅著雙眼、低聲飲泣,另一頭大象用鼻子拉著它的尾巴給予安慰,這幕傷感的場景讓我久久難以忘懷。  在尼泊爾文中,奇旺(Chitwan)的意思就是「叢林的心臟」。位於尼國首都加德滿都西南方約一百二十公里的皇家奇旺國家公園,佔地九百三十二平方公里,是亞熱帶最大的天然野生動物保護區,我們帶著探險的好奇心而來。  傍晚抵達奇旺納拉雅尼河畔的旅館,這裡的旅館陳設沾染著電影「印度之旅」裡面的殖民色彩,錫壺倒出的尼泊爾紅茶配小甜餅,帶著幾分慵懶和閒適。旅館雖自備發電機,不過電力只夠供應到晚上八點,我們趕在「停電」之前,好好的洗去前幾天在安娜普納群峰健行的僕僕旅塵。入夜後,吹熄小木屋內如豆的燭火,流洩進滿窗月光。  沒電燈也沒電話,清晨五點多,服務人員一間間敲門Morning Call,天還濛濛亮,就展開了大象狩獵。原先以為是「騎大象」,現在才知是「共乘制」,大象背上除了一個象伕外,還背了一個四方型的椅架子,四個遊客各據一方。搭上象背的地方,是座離地三、四公尺的高台,生平第一次坐在象背上,只覺得象毛刺得大腿隱隱作疼。 在晨霧繚繞的叢莽中,發現三隻稀有的印度獨角犀牛。 納拉雅尼河上還罩著晨霧,一隊馱著遊客的象群,緩緩涉過一米多深的河面,邁進蓁莽叢林中。龐然大物的象,踩在地面上竟然闃無聲息,在人肩高的象草叢間迂迴,有如一隊垂下砲管的坦克,正待命向前突擊。我們則像一隊搜索尖兵,屏氣凝神觀察著四周,提防隨時會出現的狀況。  公園裡有超過四百五十種野生鳥類,更有瀕臨絕種的犀牛、鱷魚、老虎、熊等珍稀野生動物,騎著大象高高在上,又能在沒有道路的密林間穿梭,視野比乘吉普車棒多了。  經驗豐富的象夫駕御著大象追蹤野獸,一面揚著手中的釘棒,指引遊客們觀賞。一群群梅花鹿、山豬在草叢間奔跑而過,孔雀在木棉樹上展翅,幾隻像披著厚重甲冑的印度單角犀牛,抬起頭注意周遭的動靜,這一切畫面都沒有聲音,彷彿放映一場默片電影。拍照時心情有些緊張,生怕相機的快門聲,驚破這片美景。  世界上只剩五種犀牛,我們在動物園常見的是雙角的非洲白犀牛、黑犀牛,亞洲的三種犀牛都只有一支角。和蘇門答臘犀牛、爪哇犀牛比起來,奇旺國家公園內的印度獨角犀牛族群數量稍多,但也只有一千七百多頭,其他地方難得一見。  聽說奇旺還有孟加拉虎,不過應該都在國家公園沒有對外開放的區域,觀光客是不太可能看到的。沒看到老虎沒關係,至少降低被老虎吃掉的風險。  園區內倒是有一些黑熊的蹤跡,從森林中被扒開的蟻塚和淌著蜜汁的蜂巢,就知道曾經有熊出沒。我們的象伕發現一隻黑熊,趕著象群展開包抄,沒多久便將黑熊團團圍住,遊客紛紛欣喜的獵取這罕見鏡頭。  這時才發現黑熊背上背著一隻小熊,母熊基於保護幼崽的天性,竟不知死活的朝向最靠近的大象撲去。那頭大象突然受到攻擊,嚇得幾乎人立起來,象伕怕摔傷象背上的遊客,揮舞著釘棍猛敲大象的腦袋,好不容易才讓它安靜了下來。  歸途中,那頭被打的大象紅著雙眼,發出嗚嗚啜泣聲,彷彿有無限委屈。另一頭年紀比較大的母象跟在它後面,不時伸出鼻子拉拉它的尾巴,或拍打它的背,好像在安慰它「不哭!不哭!」。  離開叢林深處,涉過寬闊的納拉雅尼河,太陽已高掛天際,我們繼續未竟的旅程。這些年來,我似乎還聽得見那頭大象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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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趣談萬聖節

 文/攝影 久彌  我初來美念研究所時,住在學校宿舍。那是一個有很多獨立小木屋,環境幽優美的宿舍區。研究生是按性別分,三個學生合住一棟,屋內廚房,浴室,設備齊全。結婚有家的研究生,又集中住在另外一個區域。  那年秋天,十月有天傍晚下課回來,發覺有些女生的住屋,門上貼了真人比例的骷髏像,階前放了南瓜雕出的鬼臉燈,天黑後,裡面點上臘燭,男生住屋則好像沒這樣。去問了才知道,這是她們萬聖節的普通裝飾,並說到卅一日傍晚,還會有小朋友來Ttrick-or-Treat(註)。果然卅一日傍晚,有些四、五、六歲不等的小洋娃娃,有的裝扮成小仙女、小巫婆、小白兔,小男孩則有羅賓漢、小飛俠或身披鹿皮,頭戴有角鹿皮面具等等的,到門口來要糖果,簡直可愛得要命。  那些女生阿姨,早準備好糖果,分派給那些小娃娃。男生們都粗枝大葉,像我的室友,就臨時翻冰箱倒櫃的找零食餅乾來湊合。  第二天傍晚,美國室友開車帶我去逛住宅區,看到有些門前掛滿假蛛網,貼上翻飛黑蝙蝠,像久無人居的廢棄屋,還有把整個骷髏架吊在門口樹上的嚇人景象,真是令我大開眼界,也領略到了文化之差異,他們好像都不覺難看可怕,而且覺得是有趣的事。  萬聖節,雖氣氛不同,但有些類似我們七月的中元節,都認為這是鬼魂出現的時期,是祭祀亡者的節日。它緣起於二千多年前愛爾蘭人祖先,凱爾替克人(Celtic)以十月卅一日的日落為這一年的結束和新年的開始,因為不像我們以黎明為一日之始,他們新的一日之始是從日落算起,同時他們認為,新年始自晝短夜長,寒冷的黑暗時期,這黑白(陰陽)交替之際,是亡靈出現的時期,所以就在十月卅一日傍晚,聚落舉辦一個全體參加的大營火會,人們披獸皮,戴面具來,狂歡大吃,同時也以食物祭祀亡靈。一方面是慶祝新年和結束舊年的收穫季,另一方面是求亡靈庇祐或不加害。值得一提的是在此前一日,每家要滅火,聚會結束,各家從營火,引火回家點新火。這又有點像我們古時的寒食清明意味。  四世紀時,愛爾蘭、英倫大部份被羅馬征服,統治了近四百年。於是又加入了羅馬人的祭祀聖者的信仰,教宗Gregory III在西元609年訂十月卅一日為祭祀所有天主教聖人和殉道者的節日。九世紀時,基督教會又把十一月二日擴大為祭祀所有亡靈的節日,稱之為萬聖節。  這個習俗,後來普及英倫三島。直到1845-49年,愛爾蘭因主食洋山芋染菌歉收,造成饑荒,大批愛爾蘭人移民美國,才在此風行起來。  萬聖節在美國,因各種背景的移民,逐漸演變出多樣化活動。  青年人喜歡的有來自義大利的化裝舞會、在營火邊講鬼故事,及比賽刻南瓜燈等。南瓜燈,是由傳說的一個受了魔鬼詛咒,既不能升天堂,也不能入地府的亡魂,把他僅有的一塊燒紅的炭,放在一個蘿葡刻的燈內照明,各處流浪演化而來,現在南瓜燈擺在門口有雙重意義,一是給先人回家照明,另一是嚇阻惡靈。  筆者也曾參加過同學家舉辦的萬聖節晚會,各家帶些食物,主人在院中燒起旺旺的營火,準備了必不可少的那種在火上烤的小棉花糖、飲料、南瓜和雕刻刀。大家圍火而坐,刻南瓜燈,南瓜燈則是要刻得愈醜怪的愈好;吃吃喝喝,講鬼故事,亂蓋一陣,也頗有趣。鬼故事雖人人會編,但最家喻戶曉的,莫過於華盛頓歐文寫的瞌睡谷裡手拿南瓜燈,飛馬奔馳,嚇走情敵的無頭騎士故事。狄斯耐曾拍了部卡通電影,非常有趣,筆者小時看過,但不知和萬聖節有關。  還有鬼屋探險,據說是因1920、30年代,年輕人萬聖節時,惡作劇太過分,造成房屋等建築破壞,為了轉移並控制年輕人的胡來,而想出的方法,當然也為某些生意人生財。裡面佈置氣氛,機關,結構,是要能儘量令人意外驚悚。恐怖電影在1950年代也是應運而生的生財之道,影片裡面,鬼影幢幢自不必說,而殺人肢解等,真是很殘忍恐怖,有人說看了會睡不著覺。但喜歡刺激,的還是大有人在。每年幾乎都會重映的名片有「萬聖節」,「星期五,十三日」等,據說好萊塢現在還有計劃要製作「萬聖節」續集。  兒童的Trick-or–Treat也是二戰結束後,逐漸風行起來,而今成為最主要的活動。筆者成家有小孩後,居家的住宅區裡,鄰居小孩本都玩在一起,這晚就呼朋結伴,嘻嘻哈哈的到各家去討糖果,大人們早就準備好了,歡迎小朋友的到來。滿街都是奇裝異服的小怪物,奔波往返,好不熱鬧。筆者注意到,偶有路過汽車,都開得極慢,小心翼翼的。那種和樂融融的氣氛令我印象深刻。  今年因疫情,很多聚會性的活動被取消了,拜科技之賜,有些改成視頻聚會,朋友寄來他們的化裝聚會照片,興緻似不減。當然仍有要儘量維持運作的,如本城的兩幢鬼屋,就沒放棄,而來參觀者也頗踴躍。電視上看到,住戶和商家的戶外裝飾更是誇張;而家長們為了不讓兒童少了這一年一度歡樂,也是煞費苦心,各種花花綠綠的管道,索控划動吊籃,和會彈跳出糖果的南瓜燈等裝置設計,更為安全有趣的為來Trick-or-Treat兒童分送糖果。由此也可見美國社會對此節日的重視,和大人對孩子的愛心和堅持。  Trick-or-Treat,早年小孩的衣著裝扮都是母親巧手,依小孩要求,別出心裁的創作,南瓜多半是全家郊遊,去南瓜田摘回,再大家動手自己雕刻的,各種裝飾也是用實物製作,家家不同。後來商業化了,可在店裡購買便宜現成的各種衣物,面具,塑膠作的南瓜燈,充氣的鬼怪等,方便是方便了,但看起來就是索然無味,而且失去了家庭活動的樂趣和意義。  從第一次的文化驚異,到逐步的認知,也發覺些有趣的現象,如愛爾蘭祖先把一日和一年之始,都放在黑暗艱困的時候,也許他們認為更有激勵作用吧! 註*Trick-or-Treat,不給糖就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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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水一方

 文/攝影 梅子  那是一個看起來廢棄許久的小碼頭,我每回散步路過時就不禁多看幾眼,好像總希望在這沉寂多時的老碼頭讀到一些什麼動人故事。  不過,大部分的時候,只有鷺鷥、蒼鷺、夜鷺、濱鷸,和黃鶺鴒等等流連在水岸間,過去那年代熱鬧的帆影人聲皆已遠去,如今僅留下清淺安靜的河流,與逐漸斜向入水的沒落寂寞長堤。那天,雨後,只有一隻年輕的夜鷺留下來。  牠一動也不動站在空盪盪長堤盡頭,與水波不興的河水交界處,不知在想些什麼,難道天荒地老的在等待遠方愛人的歸來?卻又似一位胸有丘壑的孤獨智者,空靈地站成水天一色的一個逗點;也或是,站在天涯海角蒼茫之間,那種顧影自憐,更不是牠年輕的心要細細思索的。  但或許,牠內心所苦苦思索的,是接下來如何才能享有一頓鮮魚美味的小小晚餐?  老碼頭斜斜,靜靜滑入歲月之河,據說過去風帆千面,河上粼粼,人物在這老碼頭上上下下,卸下的是唐山是鄉情,馱上的是遊子是思念,說這裡的夕陽暮色最淒美最古老,然則,老碼頭如今卻寂寥得一如靜靜河水,過去的光景繁華似乎一去不復返了,今日誰還能想像昔日的風流呢?那麼這年輕的夜鷺是來憑弔的嗎,還是在枯待遠去的誰?  風輕輕吹著,但是舊日的風嗎;黃昏悠悠落幕,但是曾經的黃昏嗎;河面平平如鏡,但是往昔的河面嗎?牠在老碼頭的盡頭站立等待多久了,我發覺天緩緩暗了。  在這不可思議的天地間,誰又知道牠身上有怎樣的故事呢?  像這樣去想像一個故事,就如同河面光線反射的倒影,可以如幻似真,往往讓人陷入某種迷離恍惚的情境中,同時又可享受無常的一種樂趣。  《詩經‧蒹葭》中就有等待情人般的浪漫故事: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水,柔美浪漫的水,如情人,如對情人那綿綿不進的思念;而水岸,在水一方,卻可能是情愛思慕的起點,面對綿綿無絕期卻一去不復返的水,水岸的在水一方,那也可能最讓情人留戀的地方。那裏有許多故事,動人的故事,經由歲月的河水洗鍊,有的會被人想像,有的就被遺忘了。而靜靜孤獨的在水一方的身影,卻是無比叫人遐思。  牠,唯一的牠,動也不動的堅持站在那裡,在水一方,自信,目視著遠方,如同堅信的等待情人歸來。  所以,故事是牠,牠是故事,假使故事能繼續想像下去,繼續欣賞下去,又何苦急著驚擾牠呢?  所以,舊有的時序昔日過去了,嶄新的時光歲月光臨了,只是如此的故事會繼續演化。  只是,浮光掠影已不同。  這圖片的真實景象也已在轉眼間改變,一如故事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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