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加路蘭之晨

文/攝影 林明理  驟雨過後,加路蘭(Kararuan)海岸像母親的殷盼,如鷹的歌聲,騰飛到我身旁。於是我穿越都蘭山下的土地和環繞太平洋的風,只想瞅見那壯闊的山影、金色的波光,還有聽那浪濤砰砰擊響。  步入觀景台,朝霞漫染。當曙光掠過我心房,掠過柔細而耀眼的長灘上,掠過我足下踩著被海浪磨光的鵝卵石……那些疊影,活在心中,也勾起了無數的仲夏夢。  在這麼廣闊的靜謐中,遠眺波紋狀的海岸線、特殊的海蝕景觀,漁舟三兩個,甚至還能看見綠島俯臥在海面上。  忽而夏蟬聲起,遂想起鳳凰花開時節,童年的點點滴滴,都是腦海中幸福的記號。一隻烏頭翁由枝桿端詳我,引領我朝向純真的歲月──釣青蛙於其中,螢火蟲於其中,都可以從風中回去的。  當記憶的空隙,漫無目的地飄浮,沿著我的傘尖看去,雲彩變成了小白船,那麼輕盈,那麼柔美。無論幾度寒暑,浪花都會逐一記錄我的憶念。  啊,美麗的加路蘭,這藍碧的水,稀微的風與白色的光,彷彿置身夢幻的史詩場景。我感覺到沉默的沙灘和相依的風是多麼柔和,如一旁的林野等待於光與礁岸之雲的呼喚。  涼亭前,還有片寬廣的草坪,豎琴上的小風車、或船型漂流木等裝置藝術,在日出之時似乎無言地宣導永續自然的美學觀念,而我深深地喜愛這種創作的價值。  每當妙曼的月兒在林梢,我把耳朵貼進這塊上蒼遺落在臨界山海之間的翡翠海岸上,就聽到那浪潮在夢中的旋律,那阿美族部落的故事和遠方不斷眨眼的星子如一群頑皮的小孩向我招手。這的確是幸福的倒影,也是永恆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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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標靶北半球〉也是報復性旅遊

萊茵河水天共色。 文/攝影 張至璋 萊茵、多瑙、梅茵三條河,塑造了歐洲內陸多少夢幻,詩篇,音符。 歐洲面積約相當中國或美國大陸,但河流,湖泊,海灣豐腴多姿。論海灣,地中海到處可見,談湖泊,瑞士已足,但這三條河駕車或搭火車不盡興,要上船沐河風,霑雨露,日光浴,吃喝睡,人船河三者一體,下船融入地方,累了回船休憩,眼皮要捨得不閉上,進房躺五分鐘後再回甲板,或邁出臥室上陽台。三五天不夠,十幾天不多,多喝紅酒不怕醉,暢飲生啤解油膩,香腸配酸菜,豬腳搭麵包。飯後轉進上層酒吧,一曲鋼琴「我心留在舊金山」,歌聲未息,真的夢迴舊金山了。 遊洋輪ocean cruise,幾千人像擠上小島瘋鬧,遊河輪river cruise,百餘人如逛街瀏覽。萊茵河與多瑙河常被相提並論,其實分道揚鑣。萊茵1300公里,從瑞士阿爾卑斯山得到雪水,向西北流經瑞士、奧地利、法國、德國,荷蘭出海,用美容刀縱切歐陸文明,灌溉兩岸風華。多瑙河長一倍,2800公里,從德國南部向東,流經奧地利、匈牙利,從羅馬尼亞出黑海,橫切古東歐,用的是提琴弦。萊茵河與多瑙河的發源地相距雖不遠,東西走向不同,靠德國黑森林地區一條500公里,W型的梅茵河,手術縫線般緊密連結,兩岸市鎮互為切磋,間或對望。我常覺得,萊茵河最美,多瑙河樂音裊繞,而梅茵河富有文化,且曲折變化。 因公事赴歐洽商的人,注重都市,不在意河流,雖然河流之美勝過水泥森林。萊茵河及其流域附近大都市,自西北向東南有,荷蘭阿姆斯特丹,德國杜賽道夫、科隆、波昂,法國史特拉斯堡,瑞士巴瑟爾。梅茵河流域大都市有法蘭克福、紐倫堡,多瑙河有名城市如維也納和布達佩斯,其他多在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 多瑙河維也納咖啡。 我喜歡維也納、薩爾斯堡、阿姆斯特丹和布達佩斯。布達佩斯是多瑙河的兩個城市,布達以及佩斯,隔河相對,各有其美。佩斯是美英念法,當地讀為「佩許」。維也納不大,全城都美,咖啡更美,情調更更美。該去嚐嚐Y型街頭中心,金碧輝煌的百年老店CAFE CENTRAL,標準燕尾服門口迎賓。咖啡表面,奶油泡沫上浮著一片指甲大小深色巧克力片,上面有金色招牌CAFE CENTRAL,以及WIEN(奧地利文維也納),眼力不好容易忽略。一分鐘後巧克力會化掉,但是巧克力和金色字母仍然留在白色奶油表面,令人不忍心去攪動咖啡,但是為了這終究要消逝的短暫感情,不喝不攪動,以至咖啡變溫,均非喝咖啡之道。瞬間永恆,攪動吞下,這時需要決心。 如今,美麗的歐洲,壯盛的美國,乃至日本、澳洲、東南亞、中國大陸暫時都不宜去,未來開放旅遊後是不是還能恢復舊情?此情此景,本文就算「類出國」,「偽出國」或「報復性旅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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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颱風天

 詩/攝影 然靈 天空被絞入碎紙機,下起 虛胖的雨 你的髮波動光 很細很靜的雷電 意識長了,在肩上著陸 預感晴天霹靂 夢中拉起警報 颱風眼在臍上撐腰 命中的風暴成形 一棵思維的樹被無情拷打 那些閃躲哀傷的葉 是很久很舊以後 如法泡製青春的老人茶 明天過後 陽光將借代風雨 趁虛而入 我們就用清秋的涼意 溫柔撲滅 朝霧的火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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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浮萍

 文/攝影 楊熾麟  陶缽內水面上漂浮片片亮綠細葉,雕欄鏤窗旁,一汪碧綠,葉葉相綴,惹人憐愛,不由得停下腳步,俯身靜靜觀察。晌午時分,古樸的庭園內,人跡稀少,偶聞步履聲,從身後由輕微緩慢逐漸變得急速沉重,然後又匆匆走離,也許是怕驚擾這一方闃寂,和我踱步若有所思的神情?水面溶溶,卵圓嫩葉,相偕優游水面,密密匝匝,滿眼翠意。浮萍匯聚間隙處,黝暗沉滯,浮現上方枝椏嫩葉倒影,水光亮白處,有些是樹梢罅隙的青空,有些則是陽光反射的波影,浮盪的葉片中,間雜幾片萎黃凋零的落葉。  初始未識盆內是何種水生植物?只知纖巧可愛,拿起手機,留下倩影。回家後經由植物辨識軟體得知,竟然是微賤四方漂泊的浮萍。成群團聚,常為鄉間豬牛食用,甚或餵養魚類,處境何其不堪的渺小物種!局囿在黃褐的陶缽內,空間窄隘,互擁推擠,終生被命定的格局,不知小千之外另有廣闊無垠的大千世界。不也像我們在微塵暫寄的萬丈紅塵?你爭我奪,攻伐抗衡,名利場域,傾軋吶喊,震天價響。  剩餘的夕陽美景,是否依舊絢爛如昨,一步一遲疑,是否應繼續衝鋒陷陣,奪關斬將,盡享榮耀?還是不時質疑,終歸還是虛幻一場?人生如寄,漂如浮萍,青春妍美,窈窕娉婷,水月鏡花,彈指雲煙。存在若成一種苟活,甚或至死方才了悟,道路的盡頭,竟是空無一物,也許過程中的聆賞和感悟才是生命真正價值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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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漂流瓶

 詩/攝影 陳皮梅 一支空瓶子 很空,空到可以裝得下 所有的憂鬱,所有的 生日,所有的 人生 以及 一整個你 一整個世界 卻裝不下 裝不下一切的 誓言,一切的 愛情,一切的 海枯石爛 海角天涯 這放諸四海皆準 只要緊緊閉住嘴 即便隨波逐流 全世界的語言 不解隻語片言 也都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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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迷宮山丘

蟾蜍山 水彩 20x14公分 2020 蔡莉莉 文/圖 蔡莉莉  八月的下午,頂著大太陽來到蟾蜍山。走在施工中的階梯上,前方坡道被隨處堆放的沙堆、碎石、木條、鐵管封住,轉角平台放了手推車以及雜亂的廢棄物,舉目所見毫無秩序,在眼底混合成灰色調,給這片小山坡添上一種荒涼的姿態,感覺很破敗,比原先該有的樣子還要破敗。  細長的電線桿任意地切割天空,構築出山丘疊建的地景樣貌。爬到山頂,往下望是蟾蜍山聚落整建到一半缺了屋頂的成排舊屋,大約兩層樓高,叫人想起昔日雞犬相聞的生活景象。  四周靜悄悄的,偶爾傳來工人的聲音和似乎是從山頂發射台發出的嘶嘶聲響。樹林中,夏天的蟬鳴和蟲叫持續不斷,感覺彷彿有某個重大的秘密被隱藏在這座狀似蟾蜍的小山之中,只有這些電線桿、地底坑道和從前的老人才知道。  不遠的遠方是熱鬧的台大公館商圈,那裡的商店招牌連成一片,汽車一輛接著一輛。我好像置身在早已消失多年的軍營,我好像聽到門口的崗哨士兵正喊著口令,曾幾何時,這邊住著各種人,扮演各種角色,而現在皆已消失無蹤。  在曲折的階梯上上下下,兩側盡是低矮的老屋,此路不通便改道而行,宛如迷宮。忍不住暗忖,要是發生火災怎麼辦?突然,門內的狗低吠幾聲,帶著警戒意味,原來這裡還住著人。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女子推開紗門,一副準備外出的模樣。老屋控的我,趕緊快步走過,對打擾住民的生活感到歉意。  走在狹窄的通道,兩側是被歲月浸染過的紅磚牆,呈現油畫般微妙的橘色調和斑駁的肌理。磚縫冒出幾片野蕨,苔綠的紅色木門旁邊鑲著一扇老鏽的窗。好奇地踮起腳尖,窺望半頹的空屋,每個角落彷彿正搬演著一段段喜怒哀樂的故事。探索廢墟有點像讀偵探小說,令我越看越著迷,想像力無邊飛翔。  望著眼前缺了頂的室內格局,突然喚起了多年前的記憶,這畫面真像出土的遺址。我開始後悔起當初沒有聽從美術史教授的建議,如果繼續留在美國攻讀考古博士,每年夏天和研究團隊到伊拉克挖掘古物,那該多麼有趣。  只是,當年的我並不這麼想。年輕時所做的選擇,多半依照成長過程中被附加的價值判斷,默默順從一切的命中注定。直至衣食安穩的中年,偶然回望,才憶起曾經擦身而過的某些夢想,才明白或許有些別的什麼更適合自己,然而,已經來不及。  想起毛姆《月亮與六便士》中,那個宛如畫家高更的男主角史崔克蘭,在中年名利成就之際,毅然丟下一切,獨自前往原始叢林重啟人生篇章,創造出獨一無二的畫作。書裡開頭寫著:「他急切追逐著天上的月亮,卻從未看見腳下的六便士。」那是需要何等的勇氣,才能拋開生命中所有關係的束縛,去成全心中醞釀多時的夢想。  腦海不禁浮現高更的大畫《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畫題所拋出的人生大問,或許永遠找不到答案,然而,卻給中年的我照亮了一條路。在可能與不可能之間,細細爬梳所有曾經上映、未及上映或匆匆下片的人生劇本,即使置身曲終人散的舞台,一如這座不再喧囂的迷宮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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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漫遊台東

 文/攝影 羽毛  如果讓我選一處,去了還會想再去的地方,「台東」必定是我的首選,從內人考取東部公職開始,每逢假日坐著南迴火車,頻繁地從屏東往返台東,也逐步認識這個溫暖好客、熱情洋溢的城市。  交往初期,我與內人騎著機車上山下海,從山線、海線到知本線,拜訪機車所能到的各個角落,處處驚喜,樣樣驚奇,太平洋的壯闊、中央山脈的高峻與東部人文的軌跡全都盡收眼底,逕而留下愛戀期最美好的記憶。  從開闊的馬亨亨大道、綿延無盡的櫐實稻田到浪濤拍落的嶙峋礁石,此等依山傍水的風景渾然天成,無任何一絲矯作,相較於西半部生活的擁擠與急躁,東半部生活顯得愜意且放鬆,但其實,引人入勝的不僅是天然獨特的景致,真正吸引人的是「與世無爭」的氛圍,都市叢林的比翼競爭、燈紅酒綠的人世浮沉在此全都失效,也被拋諸腦後。  詩人余光中曾在<台東>一詩寫下:「燈比台北是淡一點,星比台北卻亮得多;人比西岸是稀一點,山比西岸卻密得多;港比西岸是小一點,海比西岸卻大得多;無論地球怎麼轉動,台東永遠在前面。」自天空、高山到大海,道盡此地的天然本色,十分寫實貼切,也最能表述台東所屬的一景一物。  邇來,為振興旅遊經濟,又到台東遊歷,午後的海濱公園,擺滿了雲霞、陽光與揮灑汗水的人們,漫步於空曠的海岸線,隨手一框都是一幅極致的美圖,遠方雲升霧卷,山與山中間突然撥雲見日,注入一道耶穌光,當下我們都頓時成為被救贖的人,山與海的美妙集合,讓人怎能不愛上這個地方。  晚間漫步鐵花村,沿街懸掛著小型天燈,乘載著城市的希望,點亮了整路的新創,文化的交融與激盪,滿佈的文創與新意,如癡如醉的音樂饗宴,多元的彩光映上熙來人往的人們,好幸福也好滿足。  回程看到一角的誠品書局悄悄落幕,心頭除了震撼還有一絲惆悵,不再點亮的燈光順帶也覆蓋了那些年的青春回憶,心底慶幸自己在此還曾經留下足跡,於內閱讀過各大名家書籍,衷心期盼知識的搖籃能夠原地重返、扶搖直上,再次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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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父親的「煙塵」往事

「掛」著火車頭去上學 文/圖 吳昭明  我不禁懷疑,火車是不是很早就進入了父親的「染色體」,成為「遺傳基因」之一。  父親是日本時代出生的台中清水人,從小便好學,但那個年代,多數人唸完國民學校就回家吃自己了,想繼續升學並非易事,得跋涉到台中或彰化等大城才有得唸。  他讀清水公學校時,學校操場後方剛好有條鐵路,每每看到火車經過,便對那群能搭火車進城唸書的大哥哥們心生憧憬。好在老天爺沒辜負他的努力,1944年以公學校第一名畢業,如願考上了台中一中,自始當了六年半的火車通勤族。  不過要當個火車通勤族,得冒著生命危險。考上那年,剛好是太平洋戰爭最激烈的時期,鐵路運輸受到嚴重影響,原本跑海岸線的短程汽油車,因汽油配給而停駛,只能搭一天沒幾班的中長程列車。  每天一早,他必須趕清水7點左右發的火車,先搭到彰化再轉往台中。偏偏清水站遠離了街心,雖然有輕便車可串聯,但車伕年紀大,推車慢吞吞,加上火車班次少,錯過就麻煩。因此出門時,只要一聽到蒸汽火車在北邊甲南站那頭高亢的汽笛聲,便卯足全力,死命地狂奔。  班車常誤點,加以銜接等候,如此輾轉而行,全程最快也得1小時40分,慢甚則耗費2小時。但這不打緊,若行車途中遇到空襲,聽到「水螺」聲響,火車會緊急停車,乘客得疏散到車外找地方躲避。唸個書彷彿遠征戰場,備極辛苦。  日本戰敗後到國民政府接收的這段空窗期,台灣鐵路幾乎陷入半癱瘓狀態。枕木腐朽,鐵軌斷裂,導致列車經常「跌落馬」(出軌),加上車廂損毀,日籍技師遣返,物資短缺,維修不易,誤點遂成了家常便飯。用「類統計」術語來描述,誤點的「容忍區間」可以很長很長,或講白一點,只要比表訂時刻慢個15分鐘以內都算「準點」。不過,如此寬鬆的「準點」天數,據說一年不超過10天。 台中一中海岸線通勤 彰化是山海線鐵道分歧點,在這裡轉車的人相當多,特別是國民政府大舉遷台初期,車廂總是擠滿了人。擠不上去的,只能憑十八般武藝,跟著大家像「逃難」似地攀登在最前端的火車頭。  第一次聽到父親是「掛」著火車頭去上學,心中不免揣度他雙眼下的「廣角鏡頭」會是怎樣的視野?是伴隨著音符譜出節奏感的「兩條平行線」違背「幾何學」定理在遠方交會?還是兩側「等距排列」的木製電線桿像小學課本「植樹問題」裡「每隔多少公尺」立一支?抑或大肚溪上由許多正反「三角形」組成的花樑橋一如「傅立葉曲線」充滿力與美地擺呀擺?  顯然都不是!「心臟要夠強,蒸汽怒吼嚇破膽;雙手要抓牢,摔出車外命沒了;眼睛要緊閉,黑煙落塵沾滿身;嘴巴別張開,吃盡煤渣規腹火。」父親那台相機拍的是「生理」與「心理」的風景。  其實,火車頭掛滿人,在那年代見怪不怪,但卻是極危險的事,因而他也有過跟著一群「累犯」被鐵路警察斥喝趕「下車」的不快經驗。  「有樣看樣,無樣家己想」,有一陣子,他學聰明了,算準時間,提早在追分下,然後徒步到2公里外的王田(今成功站),剛好可與原本那班從彰化開往台中的列車來個「無縫接軌」。由於王田是小站,不必擔心被鐵路警察趕下車,甚至「頭等掛位」在前一站就被強力清空,若擠不上車,也還有足以「容身之地」。  父親後來當了海岸線通勤生的「隊長」,最主要任務就是抵台中站後,跑去站長室幫大家索取誤點證明單。單子幾乎天天開,成了「遲到合理」的護身符,唯獨幾次,火車居然奇蹟似地「準點」抵達,害這群通勤生不知所措,因為大家都遲到慣了,不想趕著參加朝會升旗,於是父親多了一項特殊任務,就是拜託站長「循例」開單,大夥再跑到台中公園自辦「戶外教學」。  上學趕火車像赴「戰場」,放學趕火車相對從容些,像是去「遊樂場」。放學後,父親會利用在彰化轉車的空檔到市區蹓躂,吃碗肉圓或貓鼠麵,或到非常疼愛他,家住後站的姑婆家做客,拿完零用錢後再返回清水。  週末只上半天課,時間就更充裕了。他會長期觀察彰化站的列車運行,然後偷偷溜進一列走海岸線的北上貨車回家,大膽地當起了守車員。至於清水停不停,那得賭一賭,不停,就過站在甲南或大甲下車再折返。但也碰過清水沒停,卻因列車爬不上北邊的清水陡坡,趁著它像蝸牛般吃力地緩緩蠕動之際一躍而下,猶如美國西部特技片,既緊張又刺激。  跟著火車「追趕跑跳碰」,這些都是父親年少時通勤的日常。聊起這段「煙塵」往事,他猶能跟我這個鐵道迷兒子侃侃道來,言談間,似也牽引出老人家思緒中一抹永遠回不去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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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靈魂之窗的旅伴

■石鵬來義  你,陪伴了我二十年;二十年的人生歲月,你很清楚的看著我瞳眸中所展演而出的,心緒的起伏變化。  喪父悲慟的放聲痛哭,一人獨處時的哽咽酸淚;人生挫敗時,黯然神傷的灰敗失意無采之眼、順心如意時的燦燦眸光;書墨翰海的研讀窮究、水湄山海的踏履望瞭,全全然然就都在你清明的注視下,忠心的伴陪著我,觀看著我生活中所經歷的所有人世風景;如此漫長的,二十年。  你雙腳的鞋履,倦累已極的,不堪操勞的,逐日逐日逐日著,剝裂碎撕而下。你,伴陪於我這二十年的「貼眼摯情」,情執的我,日子裡,怎捨得你不再侶陪於我?須臾中,怎能慣習於沒有你的睜眼盯注?  掌懷著你,我定要為你尋雙合適的鞋。  第一家店家告訴我,你出廠太久了,你那鞋型,已不復蹤尋?「丟了吧,換副新的吧!」  喔,縱使「再另尋貼眼侶伴」,二十年來你清晰明細著為我孜孜矻矻所付出的「眼力」;此情之鍾愛,此誼之良伴,我怎能將你棄?我怎可將你拋?先賢聖哲不總勸諭於人們,人,要愛物惜福,要對天地自然萬物,心懷感恩!  「我定要為你尋雙合適的鞋。」執倔的我,掌懷著你,走入第二家屬於你原出廠的店家。  「啊?這麼舊了,花那錢不划算啦,你乾脆丟了,再換新的就好啦。」店家老闆娘,在商言商,很務實的;竟然要我把你,「棄─丟」!  不!不!我要把你留在我身邊!我深心吶喊著。  「多少錢我付給你沒關係,麻煩你幫我調調看還有沒有這型號的存貨配件。」我極盡中肯的,央求著。  「唉呦,那麼久的款式了,去哪裡找原廠合適的配件啦。要不,你看這些客人換下來,舊的這些能不能合,可是都只有一支,沒有成對的。」  那老闆娘從抽屜拿出一盒五顏六色,卻盡是孤家寡人「隻身一腳」的擱置舊物讓我看,一邊不以為然的說,丟了啦,換新的啦。  在那盒老闆娘認為沒有用處的閒置棄物中,入目所見,「無用是為大用」;我,當下觸電般的心中狂喜著,太好了!  「這兩支,就這兩支,你幫我裝上這兩支,看多少錢我再付給妳。」暗紅色、靛藍色,我,決定讓你新的鞋,是如此沉穩與篤實且中肯的色蘊。  「啊?這兩支?不成對,你真的要?真的要嗎?」那老闆娘很不以為然且似乎很不可置信般的,狐疑地望著我,問疑著。  「確定;你先幫我裝好,我就付錢。」我欣喜萬分的說。  「這樣你也要?一百啦,一百啦,一百就好。」老闆娘不解地把裝好新鞋的你,拿給我,邊話說著。  「謝謝你。祝你生意興旺,日進斗金。謝謝。一切真是太好了。」  收了一百元及我感謝中祝福之語的老闆娘,納悶的表情,無法了解我萬分喜愛掌懷著你,滿懷而出的快樂心情。  親愛的「眼窗侶伴」,再陪我二十年好嗎?如果,我還有二十年的人生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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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咖啡‧色‧物語〉空物替代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茶几也太窄小,原本只擺了盆花,後來加上零什之物,快佔滿半桌,再加上咖啡機,便挪不出位置多擺一隻杯子。 他原先有一隻明清時期的骨董箱子,說是要搬過來(添妝),啐了他一句沒有空間讓你擺。我這兒一顆小小的心怎就容得他一八三的個兒?他硬是擠進來。 茶几上多了一隻咖啡杯,兩人幾乎頭碰頭的用眉眼聊著昨晚那本夜未央。 如今又空出一顆心來。那隻櫃子和一些零什之物好像用立可白塗去,雖然不見實體之物,但視錯覺裡彷彿還留著無法清除乾淨的殘影。這時才發現茶几變得清爽許多,咖啡豆也僅留不足一杯十二公克的量。倒有幾包應付外出時飲用的耳掛,當初千挑萬選如此百般如此無奈的決定這些替代品,他卻認為有味津津,那就沖上一杯吧。這時才發現他錯拿了我的不鏽鋼鍍銀注水壺,把自己的法國名牌搪瓷壺留下了。 亮橘色的搪瓷壺很是搶眼且也耐看,就是擺在茶櫃裡裝飾裝飾,好看。像他一般磕碰不得,磕了碰了就瓷裂心碎,很難補救。替代用的耳掛式咖啡包沖泡出來的滋味果然無甚風味,想來習慣了的器官感覺,原來是那麼不容易找到能滿足從前昔時的替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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