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好在我們有文訊

■劉靜娟 朋友說她輾轉從文友口中才知道某前輩作家走了,義憤填膺說,報上多少也該提一下吧。我說你是昨天才出生的嗎?多年來作家本來就不是媒體關注的對象,他們追的是影藝人的生活大小事。「好在我們有文訊,可以在那兒知道很多文壇的動態。」 《文訊》40歲了,原先,它的文藝性不強;20年前卸下政黨色彩,走過坎坷的路,如今才蛻變成為舉足輕重的雜誌。它做的不只是刊登文藝作品,辦研討會,也做史料工作,記錄、保存作家、文化人一生創作的精華;還要辦活動,把老少作家「箍」起來。……多虧《文訊》,退休後的我不至於和文壇過於脫節。 從書評知道最近有什麼新書、好書;從每期精心策畫的專題,知道一些我不熟悉的領堿;從〈人物春秋〉看見一些後起之秀。當然,很遺憾,也知道作家的凋零。有些作家多年不曾聯繫,在《文訊》上讀到他/她們,心中有一股暖意,「別來無恙,各自安好,你跟我一樣,還在創作喔。」 我也很喜歡讀作家的〈文學夢〉演講記錄,從中了解他們之所以成為作家的心路歷程和各自的「創作祕笈」。有時,我會像文青那樣重點畫線,甚至抄下特別打動我、引起我共鳴部分;藉以打磨一下退化的記性,也享受手寫的溫度。 相對於年輕人園地的〈草原副刊〉,還有與資深作家朋友們最切身相關的〈銀光副刊〉。在文人苦於發表園地有限的時代,《文訊》開闢這個專欄,讓老作家有專屬的園地,無疑提高了創作的意願。 我個人也受惠這個專欄,在台語文摸索著找園地的時候,獲邀開台語專欄,我才能很有興致地一篇一篇持續書寫。 朋友之間有時會聊到這期《文訊》誰誰的文章寫得真好,哪一篇報導擲地有聲,然後就有人說你怎麼比我早收到雜誌?我家還和《文訊》同一區呢。「我要去抗議!」大家都急於讀到新出爐的雜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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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河床裡的那口老井

■曉弦 在仁莊,總能看見 一些長相樸拙的六邊形的土井 井中,鳥聲驚擾的井水微漾 多像姑娘濕潤多情的眸子 甜柔的吳儂軟語,閃射出 綠肥紅瘦的繾綣 而我有幸撞見,曾這口沉潛於河濱的 老井,它像一個被廢黜的皇帝 在歲月的深處孤注一擲,而非 獨自終老,叫人想起 民國廿三年的那場乾涸 龜裂的水鄉,再沒有往低處流的水 而蹲守河床之老井,一滴滴積攢 維繫整個仁莊生命的潺弱的水聲 作為仁村最後的守望者 你張大六邊形大嘴,海綿似的 吮吸著,上天降於在星夜的甘露 讓人想像,有人未雨綢繆 把你從陸岸移居于小河的窪地 並用齊齊挨挨的青瓦,壘成 靈蛇般呈螺旋形上升的井壁 你真像神奇的天書 每天被魚、蝦、蚌們閱讀 又似一截永不破土的竹節 讓人領略,竹葉般的情韻 ……虛心又虔誠,固執而堅持 終於發現 駐紮於時間深處的你 是一根讓大地疼痛不已的 不設防的歲月的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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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小草的願望

■周玫良 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我想寫一封短信鼓勵小草。 親愛的小草,妳好棒!好想給妳一個大擁抱,這些年來,一路顛簸,妳仍願意給自己精進的機會,於是妳迎來許多值得歡欣鼓舞的成績。 雖然收穫微不足道,但成就感已戰勝自卑,終究沒有辜負這些年來對寫作的執著與熱誠。細水長流,像蝸牛般的速度,悠緩敲著鍵盤,從沒想過停歇。在字裡行間長出夢想的翅膀,翱游天際,乘風起舞,不在乎看起來不起眼。 凡事皆需毅力,心田裡的幼苗經過光合作用,已挺拔出一葉葉的新綠。妳持續用心的澆灌,她會回饋給妳一片綠浪草香。書寫讓生命有無限可能,妳渴望手上這支筆有一天會成為魔棒,隨著思緒走向浩瀚無垠的天空。 那片湛藍好美,繼續走,即使前方的路荊棘密布都請不要放棄。堅持大無畏,妳的里程碑由妳決定。小草繼續努力,沒有人可以阻撓妳前進的步伐。渺小無罪,全力以赴就對了。 你有多久沒寫信給自己了?跨越知天命門檻,還有夢想豈不快哉。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四平八穩的前進,一定會遇到精彩可期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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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雙週詩集導覽 聽見詩傳回來的聲響

■林宇軒 2023年6月底至7月初,共有四本詩集出版,包含去年因〈一袋米要扛幾樓〉而受矚目的洪萬達(1997-)、中國青年詩人王徹之(1994-)、已有多本詩集的龍青,以及活躍於各詩社的靈歌(1951-)。 曾自費出版詩集《鹹蛋超人》、文集《梅比斯》的洪萬達,最新的詩集《一袋米要扛幾樓》除了獲台北文學獎、憑藉迷因在網路獲得大量關注同名詩作,詩集更在不久前奪得周夢蝶詩獎。無論是唐捐稱「風格級的作品」,或是向陽稱其「一反以抒情為宗、意象至上的主流詩學」,都不難看出這本詩集的特殊性。全書分為四輯,第一輯選錄了幾首舊作、呈現出洪萬達較前期的風格,如〈保固期限〉:「爸說所有放進冷凍庫的東西就是永久不壞。∕∕但他沒有說∕大家的心是熱的∕全部都會壞」;而第三輯「之街」的詩系、第四節長篇「戲劇詩」的嘗試,可見其有意走出不同於文學史的新路,值得進一步討論。 靈歌的《前往時間的傷口》是其第七本個人詩集,李進文的推薦序〈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清楚爬梳靈歌的創作歷程,同時剖析靈歌的作品風格,為不熟悉其詩的讀者提供了一個方便的入口。在這本詩集中,靈歌對詞組和套語仔細拆解,創造其中的歧異,如〈吻合〉當中「有些口要別人開了∕你才懸河」、〈等待傷口〉當中「可泣的事物∕有時可割可棄」;而詩行的行數與字數普遍不長的詩型,對讀者而言不會造成太大負擔,形成了其詩易於閱讀的特質。詩集中的詩意不同於多數詩人採取的抒情或敘事策略,而是由詞語和意象出發的想像,如〈我們纏繞〉:「像一條橋牽起兩地的手∕填補了鴻溝∕等待月光來訪時∕冷眼對看彼此∕靜靜撕開流水的傷口」。 在台推出《獅子岩:王徹之詩選2015-2022》的王徹之,在中國獲得眾多詩獎肯定,近年更以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之姿獲牛津大學文學博士學位。觀察其詩,多包含了流暢的敘事與眾多的迴行,厚重結構之下的句法帶有翻譯口吻,可見中國青年寫作者與台灣新生代的差異。節錄〈搬家──贈西啞〉一詩:「我知道,下次冒雨出門的時候∕如果我什麼都不會帶走,∕這就相當於說,我沒有完成工作,∕待在原地,等沒人注意我會搬去火星。」除了詩作,從書中兩個版本的自序也能觀察到詩人清楚的創作觀,值得台灣的創作者與研究者比較、關注。 龍青的《治療課》是繼《有雪肆掠》、《白露》、《風陵渡》之後的第四本詩集,主題性強烈;書中更收錄了作家創作的油畫作品彩圖,讓詩集帶有互文、跨域的想像。同名詩作〈治療課〉或可為全書定調:「以手指輕扣∕我身體的空谷∕你能聽見∕被蛀光的枕木,鏽蝕的鐵軌∕傳回來的聲響∕∕舊車站,老村莊∕所有在流逝中靜默不語的∕都是∕沸騰過的胸口∕曾緊咬的牙關」透過安排詩行節奏與主題情境,龍青細膩地著筆個人情懷,試圖以詩「治療」疫情後的傷口。綜觀近日出版的這四本詩集,作者都是具備豐富創作經驗的詩人,期待這些多元的風格能被閱讀、被看見,讓詩人真正聽見詩「傳回來的聲響」。 (本專欄作者為北藝大文跨所碩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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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戰火不及之處

■萍緣 阿正無聊而又愜意地躺在排在走廊的病床上,和其他或躺或坐或站的病患一起看著電視。看電視的人們不包括老伯,他趕走一名佔據博愛座肚子微隆的孕婦後,就一臉不滿地看著阿正的床。阿正故意不去看到老伯,想著倘若雙腳還在,他一定要蹺著腳搖晃再吹幾聲口哨。 電視上的阿成正哭訴著國際出兵:「我們希望國際社會派兵過來,我的好友阿正還在為保衛國家而戰,你們再不支援我們就快撐不住了。」 阿正想起和阿成的約定,只是因為被要提前收租金的房東老伯耽擱而錯過航班。後來老伯把阿正舉報給憲兵,阿正便做為逃兵被送上最前線,即便是刻薄的班長都對他的遭遇感到遺憾。但他也是幸運的,在幾次交戰後都剛好能撿到對應的碎肉把缺失的部分補上。第一次是右眼,裝的時候歪了些,對此軍醫對他說正好可以換個角度。然後是大腦,軍醫又說反正現在換誰的都嘛沒什麼用。接下來的則是右手、腎臟、靈魂、左眼…… 而最近的一次,則是睪丸,軍醫照樣笑著安慰他道反正他這副樣子也討不到老婆。這回,阿正終於同意了軍醫的話。原本他的雙腿也是能換上的,只是當他問軍醫換掉後會不會再得到香港腳。 「我不能跟你保證什麼。」 於是阿正讓其他弟兄把腿給塗滿CLP烤了,但凡能分到一口的弟兄都紛紛讚嘆道這就是熟悉的肉味。 如果不是看到阿成上了電視,阿正覺得可能這輩子都記不起他。現今見到了,竟沒絲亳感慨,只是咕噥著:「那你倒是回來上前線啊。」 老伯正因掉了一片指甲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一臉不滿地一直盯著阿正,一聽此話立刻吼道:「你看人家在國外還幫國家說話,你嘞?不僅當逃兵,現在還在這當裝病,對得起在戰場保護你的人嗎?」 「我他媽腿斷了,你告訴我這要怎麼裝?」阿正不屑地回應。 「嘖,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的,我那年代還有人故意把手指給剁了呢。」 那名只能站著的孕婦叫道:「美國都給了這麼多裝備,你怎麼還好意思在這裡?」 老伯轉向向孕婦抱怨:「別說美國了,想來就有氣。花了我那麼多納稅錢買了一堆飛彈,還想炸我的公司,手裡的股票都賠了快五百萬了。」 阿正和孕婦立刻尖叫:「閉嘴,你這個疑美論者!」 然後走廊上的其他人也加入,老伯又成為了投降主義者、資本家、地下共產黨員、納粹遺毒、恐同、同性戀、廢死團體的一員。每個人都熱烈的發表意見,而後各將老伯撕下一塊,翻來覆去,嗅了又嗅,又放入嘴中仔細地咀嚼。 良久,他們才說出檢查的結論:「無法排除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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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急診室風景

■陳甘華 星期六半夜一點多,大醫院醫師問:「妳為什麼來急診室?」「兩個星期前,我會畏寒,身體會放電?」醫師悶著頭說:「放電?扯太遠了。什麼時候 ,妳開始不舒服?」 「這星期三我開始有濃痰,喉嚨痛,診所就醫,沒有發燒,醫師開抗生素與其他症狀緩解的藥物,昨早喉嚨變更痛,濃痰更多,還有流鼻涕,透明的,我回診,醫師幫我快篩,一條線陰性不是新冠肺炎。換了抗生素,加強緩解藥物。到半夜,咳嗽更嚴重,五臟六腑要掏出來,乾咳喉嚨好痛,很喘……」 醫師沒等我講完,丟出單子叫我去照X光。蹣跚跟著先生走到X光室,幾分鐘後回來。 醫師看了片子說:「妳肺部都霧化了,是肺炎,加上本來心臟問題,所以會喘,你在急診室入口量的體溫,已38度多。」 很快工作人員推來病床,左邊護士抽我左手的血好幾管針筒,右邊護士幫我右手打點滴,五花大綁,醫師交代要再作心電圖、核磁共振,心電圖,PCR等。其他病人陸續進來,我被推到急診室觀察區。 深夜的急診室像是菜市場。大小通道都放了休息床,床上附有點滴架,床下可放自己的行李,床邊一張簡單的家屬坐椅,拉上簾子就是單獨的病房。 簾子裡,我的身體有如戰場。咳嗽像隻恐龍在我的肺部,牠要掙脫,犄角衝撞五臟六腑,欲出不能出。我奮力咳出一口褐色濃痰,醫師再次聽診肺部都是濃痰。夜半急診室咳聲此起彼落,我可能是太累了,或輸液發揮治療效果,睡睡醒醒到天亮。早上醫師來詳細說明,治療要留院觀察排病房病床,治療期間長短,端看每日的發展。 下午,我被調整到西邊的走道區,口乾喉嚨癢,突然聽路口病床的阿嬤喊:「醫師怎麼都不來看我?不開藥給我吃?我是第二次中風的孤單老人。」護士來安慰。半個小時後阿嬤又喊:「醫師都不來看我?」阿嬤拿著手機跟她朋友抱怨,外傭一直在旁,幾分鐘後,醫師過來跟阿嬤說:「妳是小小中風,沒有神智不清,現在醫院持續觀察妳的狀況,妳本來醫生就有開藥,今早護士看著妳吃了,妳考慮一下是要回家,排門診看醫生?還是在這邊觀察等病房?」又半小時後,她又跟朋友說電話:「都沒醫師來看我?」我想起有首歌「……寂寞的人」?心裡有一點酸。 因為多喝水,我也只是待在病床,除了的床上的伸展,最好的走路理由就是去廁所,這是病床外我唯一能關門的地方,每次進來不管前次者使用的情況,我都用牆上的噴霧酒精,將座位擦拭乾淨,輕鬆坐著,解放自己,放心咳嗽,想到許多戲劇女主角在廁所關門大哭三分鐘釋放恐懼深呼吸幫自己打氣,開門後重新面對世界。 走回急診室時,我緩緩通過走道要走到另一邊,但看到醫師診間門口有靜置的病床,上面蓋著緞布,世界無聲,我止步了,發生什麼事?工作人員雙手展翅,無聲「飛了」,原來這裡也是天使的轉運站,工作人員帶我從另一邊通道,繞了一大圈走到我的病床。 隔天繼續抗生素治療,醫師開了退燒藥一起打。先生與兒子輪流陪病,半夜不能躺,窩在小小的坐位動彈不得,勞累不輸於我,我勸他們回去,好好躺在床上睡覺,家裡才不會有二、三號病人出現。 第三天了我已像急診室的老鳥,知道何時輪班護士醫師,左右鄰居又換了兩輪,除了阿嬤。整天的休息,癒病,白天沒事睡覺,晚上要擔心的是失眠,一本林榮三文學獎輯像老友,陪我靜度夜晚。 半夜,護士拉開簾子,說要做快篩,原因是某個病床的病人確診了,移去隔離病床,病房消毒,所有的病人都作快篩。 晨光來臨,恢復了安靜,早安日常,今天仍進行抗生素治療。 阿嬤已變成我的床後鄰居,阿嬤問我怎麼沒有家人陪伴,我說他們回去休息了,她說:「先生過世後,女兒要照顧三個稚子的家庭,自己不好意思打擾,可是覺得自己好孤單。」我跟她說,感覺她很有生命力,聲音很有力,應該可以起床,不要坐輪椅,在步道散步,不大的中風,之後的復健會甚於醫藥。阿嬤請外傭扶她下床,牽她拿拐杖走路,來回幾趟,我看著阿嬤臉上的汗珠,給她比手讚。 跟阿嬤說話後,我覺得體內的恐龍好像消失不見,胸口輕鬆,只剩一般的咳嗽,日班的醫師聽診說我肺部好很多了,生化檢查沒有病菌了,可以考慮回家,安排門診,我很欣喜,我想念黑白花花狗Dona,我知道牠在我回家的時候會撲向我。 我拿起電話要跟先生說時,也聽到阿嬤詢問醫師她是否也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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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無止盡地航行──寫給國立公共資訊圖書館

■渡也 這艘龐然巨船開進五權南路 2012年 太空船,純白,五層樓高 一直擺出最美的pose 讓台中的天空讚歎 讓來來往往的眼睛拍照留念 船艙滿載線裝書、日文舊書 中文書、台灣資料、電子書… 一百六十多萬件 船身外觀宛如河流 圖書宛如在大河中航行 知識航行 人類航行 這艘豪華輪從過去航行 到現在,航行到未來 船是現在,船也是未來 無止盡地航行 讀者在巨船中看到 船前進呼喚的聲音 水流的聲音 春天花開的聲音 讀者在巨船中聽到 圖書的葉子、果實、花蜜 散發出芬芳 只要在這艘巨船方圓數里內 都會聽到知識波濤洶湧 都會看到智慧香氣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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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文訊》不惑

■劉俊 我與《文訊》結緣甚早。一九九O年夏,那時我尚在南京大學中文系攻讀博士學位,就寫了一篇評論臺灣作家的文章《冷眼看人生的思索者∣∣論王幼華》刊登在當年八、九月的《文訊》上(分兩期連載)。文章發表後收到樣刊,我感到特別驚訝:《文訊》印得太漂亮了∣∣當然更漂亮的是它的內容:資訊紛呈,圖文並茂! 後來李瑞騰教授來江蘇訪問,我們有緣相識,我與《文訊》的緣分也更深:不但在《文訊》上又陸續發表了一些文章,而且還幾次應邀出席由《文訊》主辦的「青年文學會議「並擔任講評人。那幾年每次赴台見到《文訊》同仁,都是非常愉快的經歷並總能留下豐富多彩的美好回憶。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以來,臺灣社會/政治等各方面發生巨大變化,《文訊》的出刊環境也有了相應的改變,進入新世紀,刊物維持生存和尋求發展更不容易。令人欣喜的是,在封德屏社長兼總編輯的帶領下,《文訊》克服種種困難,成功轉型,不但成立了「臺灣文學發展基金會」以支持《文訊》的可持續發展,而且還承接經營「紀州庵年文學森林」,以更加多元的方式,介入臺灣文學的生產、積累、傳播、形塑,以堅韌、持久、多角度、有創意的姿態,形成《文訊》的臺灣文學維度,為二十世紀世界華文新文學,提供了富有中國歷史和在地特色的臺灣形象。 封德屏在《文訊》二十周年「臺灣文學雜誌展覽目錄」前言中這樣總結《文訊》:「它站在文學立場,關懷社會文化;站在臺灣立場,關懷華人世界;站在當下的立場,關懷歷史積累」,這樣的概括,可以說完整準確地為《文訊》進行了歷史定位和特性突顯。許多《文訊》的讀者/臺灣文學研究者都會和我有同樣的感受:要想瞭解/研究臺灣文學,離不開《文訊》,因為《文訊》從創刊伊始,就非常重視文學資料的收集、整理和介紹,當然,如果把《文訊》僅僅視為是一個「藝文資訊」的「彙集地」,那就小看《文訊》了,事實上《文訊》在彙聚藝文資訊、整理文學史料、報導作家活動的基礎上,還做了大量評論作家作品、探討文化現象、設計專題展示、出版各類特刊/論文集等工作,並以《文訊》(編輯人員)為核心,展開一系列組織學術會議、引領學術話題、出版研究著作、編纂各類資料集/作家作品目錄/准文學史等活動/工作。就我個人閱讀《文訊》的經驗而言,《文訊》不斷「出新」的「專題企劃」/「本期專題」欄目,以及各種特輯乃至專刊/特刊,都是自成一格非常精彩的臺灣文學研究成果,像「作家的第一本書」、「戲劇與文學」、「文學批評的理論與實踐」、「女性與臺灣文藝的發展」、「這一代的青年文學」、「中國大陸現代文學發展與思潮」等專題,以及「報紙副刊特輯」、「短篇小說特輯」、「懷念無名氏先生特輯」、「詩人節特輯」等「特輯」,都令我深切感受到《文訊》編者的創意和用心,而《親情圖∣∣作家用照片說故事》《瞬間永恆∣∣臺灣資深作家照片巡迴展》等「特刊」,更是在幫助人們瞭解臺灣文學的同時,提供了圖像/照片的直觀形象,使人既耳目一新又過目難忘,深具創意!二OO九年是「五四」運動九十周年,《文訊》出版了一本名為《懷想五四 定位五四》的「五四」九十周年紀念專刊」,邀約了秦賢次、陳信元、盧瑋鑾、郝譽翔、黃英哲、陳國球、陳平原、鍾怡雯、柯慶明等眾多名家,暢談「五四」的「風潮與典範」和「啟蒙與批判」。這樣的「專刊」大概只有《文訊》才能做得出來,因為它除了對「五四」進行歷史回顧和特質解讀,還特別對「五四」與臺灣的關係、「五四」對臺灣的影響進行了整體觀照,像黃英哲的《「五四」火種的臺灣傳播者:許壽裳》、秦賢次的《五四時期臺灣學生負笈行∣∣柯政和·宋斐如·王慶勳·洪炎秋》等文章,都是關於「五四「與臺灣歷史聯結的難得好文,這樣的「懷想五四 定位五四」視野,也許並不是只有《文訊》才具備的,但能做出如此具有歷史感「專刊」的,唯有《文訊》。 一轉眼,《文訊》已經四十歲了。孔子說「四十而不惑」,以我對《文訊》的觀察和瞭解,對於自己的行進方向、行進方式和行進目標,《文訊》從一開始就沒有「惑」過!能與這樣一個立足文學、不忘歷史、充滿關懷、極具情義、專業素養精深、創新意識強烈的刊物結緣並從中受益,我感到非常高興!相信以文學品格呈現歷史風貌、以人文精神展示中華風采的《文訊》,還會在第二個四十年、第三個四十年、乃至無窮多的四十年裡,繼續不惑!永遠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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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水丰尚書 重過臺大(三首)

■秀實 01 總圖書館午後 如何形塑我擱在書架上的幽魂 以貓,以月色,以一雙受傷的翅膀 情懷始於青澀而漫漶為墨藍 如午後點燃的古老桌燈 夢想中鷗之外還有鷗子在飛翔 灰燼中埋藏著炙熱的火之子 所有的文字都是一次禱告 在禮崩樂壞前 我的一個星體在形成 無圍繞的衛星,應無一切愛與慾 這個空間足以消弭 積習已深的萬有引力 窗外恆星在溺水 宇宙爆炸是它們的呼救聲 微小的光在我漆黯的腦中 發亮,如山林裏的螢火或磷光 不變地愛一個人也可以靜靜的坐在角落 或浪遊於陌生地 這之外,其實可以壓抑著 所有冗長的句子 想不到如何開始但宣判的時間快到 站在左岸看水之渺茫 迷宮與一間房子 二選一,我需要你給我決定 02 文學院旁荷花池 荷花都是青澀時代的 尷尬的粉紅常在夏夜中沉沉睡去 雨點與雲影,日夜追逐 終於明白事物之真,遲到的人 在荷花缺席時出現 沒有荷花與荷花的倒影 文學院旁這個荷花池 還是荷花池嗎——想像你坐在荷花上 或以荷葉為擎雨之蓋 如今換作一個太極 漣漪與陰陽一直在移動 然我不喜歡二元論 絕對的燃燒與無數日子的第三者 都成一種可能 03 傅鐘下走過 鐘聲悠揚在所有樹木之上 我堅決認定,棕櫚樹之屬 大片的綠葉如飄浮在上的破扁舟 迷糊著,不知在第幾聲響後 鐘聲戛然而止於筆直的椰林大道上 無需要再劃一條更直的線 我的書寫總是陷於過多的彎曲中 嘹亮或顫抖 傅鐘聲帶來一場及時之雨 隱喻浮於水面的 在昔日的鐘聲與當下的春雨間穿越 狹小縫隙中滋長的光 尋找唯一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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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紙相思

勒虎 數算起來,不過是你離去的前幾週吧,我還著意在社群網路的貼文底下標記你的帳號,笑言務必請「航空業的扛霸子」日後多多規劃考察行程,這樣一來,我們大家就有機會由索然的日常軌道間遁逸,從而在歡樂的旅途的中重聚。也許就是那個時候,你已經悄然俶裝,正準備獨自航向…… 多少年前的事了。為了拓殖跨境旅遊路線以及分眾客層,旅行社、飯店業和媒體共同糾合了研調人員若干,展開一趟飛往海峽彼岸的差旅;彼時,你作為航空公司的企業方代表,負責典掌相關票務,自然也如期與會。 我們在乍暖還寒的仲春時節來到安徽,盛產紙墨和茶葉的縣境,最記得白日裡大家共同跋涉過「猴子望太平」的黃山北海景區,晚間,年紀相仿的幾人則不約而同走出主辦方備置的香奢墅房,寧可披戴夜色,窩在同樣舒愜的酒吧一隅。在酒精的催化下,彼此時而交換旅行見聞,時而大言不慚地臧否世事,偶爾也以玩笑語氣碎念幾句職場應對的渾話……隔日一早,也走了黟縣盧村,也走了屯溪老街,你充滿興味地瀏覽街景,研究起馬路邊二三四輪彼此參差錯落的各式車輛,訝歎城鄉熙攘的活力,一面還對當地摩托車扶手垂掛的擋風被套嘖嘖稱奇,想知道如果帶回臺灣,這裝置是否依舊合用。 日後回想起來,這其實是非常有限的交集。我們每天面對的人事何其龐雜,春花秋月間多少聲色繁華經眼,可是在那些急流掠影般湧逝的片段中,總有一兩幕景色,會如同蒲公英的種籽隨風遠颺,落地,終於在心底生了根。參與過的同業活動那樣多,不知為何,我卻對這團巧妙的人事組合留下印象,畢竟還破了例,主動邀請你們來歸,趁著行歲未晚,大家又在臺北的霓虹夜色間更盡一杯。 撇除公務方面的往來,我們其實也有其他共同認識的友人,比如我的高中同窗,竟也曾是你在研究所進修時的夥伴;再後來,透過社群網路的連結,彼此總能知悉對方的生活動向──你去了淺草雷門,去了天壇、故宮,又在我一直很想親臨的馬丘比丘和復活節島率先留下履跡……如今,你又趁著眾人無所覺察的時刻獨自出發,動身前往那個遙遠而神秘的終極國度。 是去年的盛夏嗎?我讀到你分享的動態訊息:「一週年,紙婚快樂。」口氣喜滋滋的,文字搭配的照片裏頭,燦爛千陽遍灑大地,仙人掌、棕櫚和緬梔共同開散出來的綠意就像是畫框,烘托出畫面中央靜好的身影:傻傻兩個人,笑得多甜。 我多麼喜歡「紙婚」的意象,好像原本浮蕩在半空中的盟誓最終落了定,一切都將有憑有據;好像,只要有人記得這一紙相思,不管未來的路途有多漫長,你都能夠心無罣礙地走回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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