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雲淡風輕

■風雅 白鷺鷥和我對望一眼後 誤認了水中的雲朵是我的倒影 把長長的尖嘴伸進池塘 刺探我的來歷   陰暗處,蜘蛛費盡心絲 織著八卦網,無非是想 捕捉我的身世   都別忙了吧,我在這世界的 舞台戲份並不重,不過是 天地間的首席過客 關於自傳,我打算迎著風 用三言兩語,道盡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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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作夢

■王映涵 我作夢,雖然,夢終究會離開我。 我想要一直擁抱我的夢,當她一次次的出現,當親吻親密的甜蜜,我迫不及待的,擁抱。而這些夢啊,一切都可以隨我主宰,唯讀她不能,我希望和她一起沉倫一起享受種種的歡愉,她卻總是著重在一些日常的打掃工作煮菜吃飯等瑣事。 醒來時眼睛顏色模模糊糊的像是剛到這人世般,也沒有顯得多麼清醒,還有一種暈眩。我在夢中的時間愈來愈長;時間在夢中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意義,空間和語言也都沒有什麼邏輯與樣貌,甚至我們可以漂浮可以沉溺可以飛翔可以不用言語就進行對話,而那溝通甚至比你使勁氣力一直來回著於空氣中的費力來的令人驚訝震撼;不同場景隨我揮灑剪貼成一片,空走浮著充滿著我的意識與幻想─大大小小寬寬窄窄,結束總是沒有結束一如開始不曾開始,我又看到她,那麼完美而我身在其中,所有的動作都不需解釋也不能解釋什麼的依然。   醒來時我總恍恍開始以為是作夢,跟她的世界才是真實,即使並不像想像中的順服,在夢中,我就是只有人沒那麼輕易的可以隨我意識行動,即使我們一起用餐一起生活,卻還是沒有什麼充實的感覺,不會餓不會飽不會痛不會……太多的不會不會,沒有什麼真實的感覺,然而就那麼同一個女孩在我夢中不斷不斷的出現,每天,每天;我擔心起來那種莫名的擔心連我也說不清,我已經分不清是不是夢,那也不重要!我倆歡樂的相信著關於接下來以及迎接,但是不確定的陰影,還是存在的。小小的念頭們,不斷不斷的膨脹與破滅。當我試著在夢裡睜開眼的時候,原先清晰的,都模糊了。醒來以後,試著要記下一些什麼,夢要告訴我的,卻什麼也記不起。分不清什麼是現實而什麼是夢境以後,語言便無任何表達的意義了。 無法掩飾的想念,只能將一切寄託在夢境上,一次次的期待夢境。 有一次我醒來看到她的出現,變的跟以往不同,我發現其實世界是順應這她的念頭在運轉的,那裡沒有別人,只有我和她。她說那是她的夢,我不過是因為她的想望出現在夢中的,我們做了一切我想做的事,我也分不清是我的夢還是她的夢,只知道我們正在彼此快樂的相擁分享那薄淺的溫暖,眷戀彼此的溫柔。 我還在睡但可以知覺到困惑。當然夢的存在可能只是因為想了過頭的慾望,夢也可以消失或者接受擴大過程─我只有思思念念的,作著,因為已經回不去的夢與現實。 思思念念的,隨著小小的慾望膨脹,然後,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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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自然「夜半簾外雨潺潺……」音樂票

■林熹 水庫用水告急,梅雨季節逼近。 昨晚夜半雨聲重,從夢中猛地驚醒,一時間竟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感。 室內是暗的,為了貪涼,窗戶大開,正因如此滴答……滴答……雨聲才清晰地傳入屋內,鑽進耳朵,將我從睡夢中拉回現實世界。現實世界中,正在下雨。 方才我在夢裡,沒有雨。 躺在床上,聽辨雨聲,判斷雨勢大小,是否需要起身關窗?回想窗邊沒掛什麼衣物,貪圖落雨時的水涼感,罷了,不如再聽聽,若雨勢轉大,再起身關窗也不遲。 耳朵注意著窗外雨勢,腦海翻騰著古往今來,有多少如我此刻無法輕易再入睡的同類?仔細想想,還真有好幾個人。 被雨聲鬧醒的,不只我一個,除了李清照之外,還有李後主和李商隱。 李商隱寫過:「曾醒驚眠聞雨過。」睡到一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是什麼聲音?傾耳細聽,原來是窗外夜雨正盛,擾人安眠。 李後主則道:「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前一刻還在夢裡,下一秒因簾外雨潺潺而被驚醒,恍然驚覺自身已經被抓至北方。雨,還在外面下得纏綿,我,卻在簾內感受到陣陣寒意侵襲。夢醒之前的一切,已無法接續。 只是一場夢,只是夢一場。 宋.李清照〈添字采桑子.芭蕉〉:「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彷彿李清照緩緩低訴著,過去我一直過得很幸福,出生世家,父親李格非是名大學者,學問厚且不被當時男女陋習所侷限,不因我是女兒身,而阻斷我學習的樂趣。 婚後,丈夫趙明誠家中收藏豐富,夫家也不阻礙我的才華發展,任由我,甚至是鼓勵我繼續在文學中學習和成長。 以前的生活裡,從未被夜半雨聲驚醒過,如今被窗外滴答雨聲擾醒,我實在很不習慣在這樣的暗夜中醒來,聽這樣淒冷孤單的雨聲。 世人皆愛李清照:「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我卻獨愛她的「綠肥紅瘦」。 之所以造成「綠肥紅瘦」的視覺景象,其實也在一場大雨過後。 「肥」和「瘦」,其實很少有人會拿來入詩、入詞。記得年幼時,初初看見此二字出現在詩文中,有點發怔,彷彿體內有甚麼東西狠狠被嚇了一大跳。 等慢慢緩過神來,腦海中浮現一場雨後,庭院裡花朵被雨撫落一一落地,枝頭上的綠葉比紅花多的景象,才細細咀嚼出「綠肥紅瘦」有多真實、多鮮活、用字多接地氣。 「肥」和「瘦」,比大小、比多少、比殘盛,還要更鮮活靈動,明明是對植物的描述,因為用了此兩字,竟有短暫錯覺,似乎看見靈動的紅綠兩條游魚,一肥一瘦,在瀅瀅水裡,不管「肥」和「瘦」都自在地戲游著。 被雨驚醒後,雖有點「夢裡不知身是客……」,畢竟被強迫中獎醒來聽夜雨纏綿之前,我正在夢中忙著燒水泡茶,卻無「羅衾不耐五更寒」,也沒有「傷心枕上三更雨……不慣起來聽」。 既醒之,則安之。   我輕輕閉上雙眼,睡著也好,睡不著也行,趁著暗夜雨聲正鬧,聽一場大自然的水之樂,又何妨? 半夢半醒間,我還在「大珠小珠落玉盤」,忽然間,彷彿有人在耳邊誦吟著:「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常恨此身非吾有,何時忘卻營營……」 忘記夢中尚未泡成的茶,放下明日復明日永遠處理不完的事,讓意識如一葉小船,游入雨絲織得正密的雨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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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永遠不回頭

■詹德聖 在天色破曉之前∕我想爬上山巔∕仰望星辰∕向時間祈求永遠 「永遠不回頭」是七0年代膾炙人口的流行歌,也是我們的班歌。 前幾年,擔任中年級的導師,班上學生個個明眸皓齒,天真無邪,常常圍繞在我的身邊說長道短,可愛極了。唯一的缺點就是愛說話,下課講,上課講,有時乾脆回頭講,整天都在講,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為了遏止這種風氣,我制訂「永遠不回頭」的班規。學生不明白,不回頭就不回頭,為什麼要「永遠不回頭」。 「因為這是以前很紅的一首歌。」 學生不相信,於是我播給他們聽。由於旋律簡單,學生很容易就琅琅上口。之後,有時間就唱,唱著唱著,就變成班歌。記得有一次戶外教學,在遊覽車上,放聲齊唱,聲勢浩大,氣勢磅礡,讓導遊嚇了一大跳。 二年的時光很快就過了,升上高年級大家分散在不同的班級,雖然常來教室找我,但全班聚在一起的機會少之又少。 畢業前夕,利用一個午休的時間,讓學生來我的班上敘舊。我播放以前拍攝的照片,看到當時稚嫩的模樣,大家忍不住彼此嘲笑,懷念當時歡樂的時光。離去之前,我放了班歌,當熟悉的前奏響起,內心澎湃激昂,過去的點點滴滴頓時湧上心頭。不像以往高聲歌唱,只是輕輕的附和,我可以看出有人已經濕了眼眶。 畢業典禮當天,我有課務在身,無法前去,所以午休的那場聚會,算是最後的道別會。 就像歌詞寫的,未來的路上,不管風雨有多大,都要勇敢向前衝;讓感動和快樂,留在你我心中。 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聚在一起;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一同高歌「永遠不回頭」。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想濕了眼眶的人可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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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封緘

■高澄天 回到這座城 房間仍舊寬而熱 它封緘你青春、烙印你痛苦 迫你蟄伏卻不讓你安睡 四面八方無處不是出口 卻沒有一處可以出逃   關於這座城的記憶,夠多了 是火焰終年不止邁力熬烤 是極寒雪夜裡赤裸奔逃 你始終不願 卻不得不記住 那些毀棄、叛離,與實質意義上的   監禁   嘴裡說愛,手中鞭笞 他們日夜逡巡 宣稱能夠宰制你的生命與自由 褫奪你鍾愛一切,包括寫 你虔恭禱告,求祂掌權 但無數闇夜裡祂漠然不語 由始至終 沒給出一丁半點回應   (祂所量給你的,必定是更好的 沒有救命索,只有捆妖繩 你是你自己的新郎 你是你自己的牢房)   而或著是你傾力封緘這座城?   叛逃至北都 棄整座城裡的母族如敝屣 他們封建,更傲慢 面目蒼白一如每張蜷曲老照片裡 隨時間風化而不復存在的名姓   打開另個平行世界你不帶猶豫走進 解開封印,活成 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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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局

■吳鈞堯 男人終要明白 環肥燕瘦都會脫離掌握 水與高粱都屬明透 前者養生後者傷肝 人情、親情與愛 方轉身就日蝕 誰吃矣、誰食了 沒有人答「有」   於一座廢墟大喊我來了 回音更比本尊猖狂 泰山與藤蔓 擺盪間更似醉意 誰啃噬誰,誰在狩獵 遺漏的痕跡太香 搭弓、獵槍或者早午餐 都足以銬上   我不過一行淚水 在傷心的兩個經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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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省水大作戰

■金希 回到家時看見信箱的信封趕緊拆開來看,果不其然水費帳單又寄來了,我緊張又期待地打開來看,然後開心地笑了笑,這期的水費果然很少啊──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進浴室在蓮蓬頭下洗手,水流的下方是一個水桶,裝著昨晚洗澡的水,這樣的生活方式著實令我感到充實。 前幾年台灣陷入缺水危機時我湧現出愛台灣、救台灣的意識,於是決定要進行省水大作戰。第一個想到二度用水,每次洗澡時都站在澡盆裡,把洗澡水裝起來,當然洗臉的水也都不例外,將這些水收集起來沖馬桶、拖地、擦桌子。當收到帳單時看見那與之前不同的價格,落差之大令人為之欣喜,我像是仍不滿足於現況似地,只要遇上下雨便拿著水桶盛雨水,將這些雨水拿來洗衣服,洗完後的水也不浪費地拿來洗車子、打掃。就這樣,原本不常清理的房子為了善用水資源而刻意打掃,以致房子變得更加乾淨,另一方面是省下一筆水費開銷。幾個月後,缺水的危機解除了,但我仍繼續接著雨水、做二度用水,因為我已經從中體驗到樂趣和節省帶來的甜頭,更是體悟到愛水的功德,我決定將這樣的習慣一直一直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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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櫃門夜譚

■胡同 仲夏裡,椰扇搖落了太平洋夜風,海岸公路燒烤著鹹濕的海味。奔馳大半個台灣,來到短短百餘公尺的溫泉街,幸好還有餐館的爐火未熄,此時只想草草結束晚餐,儘早趕赴旅館休息。 旅館既不新潮也不精緻,有些像末日前的老宿舍。走在褊狹的甬道,周遭瀰漫的硫黃氣味時不時侵擾著鼻腔,四下更透著木頭濃重的陳年酸腐。通往浴間的迴廊燈影昏黃,青煙氤氳不消。也罷!溫泉鄉不都是這樣引人入勝。 斜倚在皮沙發,全然闃黑的大落地窗,倒像一疋純淨布幕適宜冥想,從溫泉洗滌去鎮日的煙塵與辛勞後,我就一直這麼直視窗發楞。這房間並不大,正中一張雙人床佔據了五分之三弱的空間,面對床好一整牆咖啡色櫃子,電視和化妝檯都藏在櫃子裡。 「這裡面都可以玩躲貓貓了」我不禁莞爾。   山林的夜色格外深沉,不知幾時飄起雨絲,雨點密密打上玻璃,逐漸迷濛了起來。老婆正梳髮,突然驚呼一聲:「老公,窗外有眼睛盯著我們。」她實著被嚇到,手中的圓梳掉落地面。 我趕緊起身搜尋,果然有亮點像數團火上下輕忽游移,連忙闔上窗簾,暗地唸了佛號。 「夜深了,睡吧。」我悻悻地說,一面撳暗燈光。 或許白天趕路勞累,很快便沉入夢鄉。這夜靜得一點蛙鳴蟲蛩都聞不到。 不知經過多久,隱約開始窸窸窣窣的碎聲,我翻身沒去理睬。 糢糊間一聲欸乃,可能是幻聽,繼續睡去。 一會兒再細微一聲,似乎來自異次元,究竟是嗡嗡低吟的老舊空調?還是交頭接耳的老鼠,總之在深沉的死寂,即使一根針掉落,也會無意被放大,我實在乏力也不想分辨,繼續昏睡。 驀然,碰地一聲響!整個人幾乎發傻,意識有些驚醒,想要睜眼看個明白,眼皮子卻乏得撐不開,心想沒啥事,或許就是個夢。 剛這麼催眠自己之際,碰!更大一個聲響,不敢相信通過自己耳朵的,這下子懵了! 「咳!應該是老婆起床上廁所吧。」我想到鴕鳥,不自覺把頭埋進涼被。不料翻身碰觸到老婆冰涼的臂膀,心頭不由得一顫,雙眼倏地晶亮了,她好端端躺在身旁。還猝不及反應,老婆用手摀住我的嘴,倉卒匍伏到身旁,搗鼓的心跳感染上我,她以彷彿遊息暗示朝衣櫃方向看去。 一時間猶豫該看不該看,終究敵不過好奇心鼓起勇氣,半眯著眼……… 漆黑裡,那衣櫃門近乎魔幻的潘朵拉,有意無意地一開一闔。   一開一闔、一開一闔 、一開一闔───   我們緊緊相擁,下意識地直打哆嗦,腦門啟動警戒模式,兩耳蜂鳴器般地轟轟直鳴。 一開一闔、一開一闔 、一開一闔─── 磨耗一段時間,似乎鬧夠了,一切終於恢復平靜。繃緊的神經才稍放鬆,事不宜遲,四眼對視交換了走為上策的意見。然而試圖伸手去觸碰床畔小燈,渾身卻使不上勁,隱約一股沛然不可禦的無形力量壓制住我們。 時間疾速凝結成為一個不得已期待的方塊,喉頭哽著一顆心硬是嚥不下。正當勉強掙扎坐起,陡然櫃門唰地上上下下一齊開啟,半個箭步,數不清長長短短的抽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飛向了我們───框啷!   我緩緩下床,赤腳躡到窗邊拉開窗簾,天色已經大開。隔著小溪不遠,山原來離這麼地近,太陽自山頂上露出亮晃晃的半張臉,照映在山腳看不出面部情緒的亂葬崗。恍惚之間,何處發出規律有意識的「叩、叩、叩」音響,環顧四周,發現庭園一角有個發噱的添水,自顧自嘲弄著一泓疲累的流泉。 從口袋掏出一支菸,我看著,默然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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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雲知道,水知道

■胡倩妮 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莫過於雲,大地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它。這個世界上最寬厚的莫過於水,大象無形,善利萬物而不爭。 當一滴水與一片雲邂逅,當一抔水與一疊雲相遇,這畫面就好比古詩「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所形容的那樣,美得無以復加。那一刻,水在雲的眼裡,雲在水的心裡,而我們走在雲與水的中間,既是過客,也是見證者。 雲來了,雲走了,過一會又來了,又走了。 雲山千畝,一忽兒犁作了田,一忽兒又變成了海。   月有陰晴圓缺,雲有喜怒哀樂。雲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它把快樂和悲傷都寫在了臉上。所以人們抬頭望去,有時看到的是白雲,有時看到的是烏雲,有時看到的又是紅雲,一顰一笑間,人們大抵能猜得到雲的情緒變化。 一朵雲與一朵雲相遇,一朵雲與一朵雲分開,這場景原與人世間的聚散沒有分別。 雲有時又是調皮的,它有一張柔韌度極好的胖臉,可以肆意拉伸、變形,變成棉花糖,變成香蕉,變成鳳凰,變成許多我們見過的或是未曾見過的事物。 有時候我想,雲層上也許居住著一位白髮蒼蒼、慈眉善目的老手藝人,他有巧手一雙,能夠捏云成像:奔跑的兔子,飛翔的燕子,萬馬奔騰帶起的揚塵……在他的手指翻飛間,天空中的雲朵幻化成大千世界的一山一水、萬物生靈,連眉眼間的表情都捏得活靈活現。 這一點,水與雲有著很大的不同,水並沒有那麼多的外形變化,但水中能洞見除靈魂以外的任何東西。水在大地上看風景,風景落在水的心裡,到底哪個步驟先完成,誰也不知道,唯一確定的是就算地再廣袤、再貧瘠、再荒蕪,水依舊容得下。 有時候我又想,水底下也許居住著一位會神奇魔術的小仙女,她有一根魔法棒,輕輕一點,便能撫平一切傷痕。一塊石子落入水中,一枚葉子落入水中,一隻螞蟻的屍體落入水中,刺痛了它,弄髒了它,都不足以讓它心生嗔念。因為「水之心」就是一顆包容的心。 可是,你說雲沒有情商嗎?當然不是。你說水沒有脾氣嗎?也不盡然。這不過是雲與水各自的選擇罷了。至於緣由,雲知道,水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便足夠了。 當我們情緒低落時,看著雲,心就靜了;當我們內心膨脹時,看著水,也定能泰然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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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人的世界和平

■陳雯莉 還記得呱呱墜地的那個時候嗎?我想自己會壓根兒完全忘了神聖的誕生時刻,大概是因為當時年紀太小,小到我是被別人的記憶所擁有的。然而,在我的腦海中卻還依稀記得當年無憂無慮玩耍扮著大人模樣的時光!那些時候的我,世界感覺很大,因為沒有太多規則,反而不容易礙手礙腳地老是害怕犯錯。 等我又長大了一點,開始有了許多人教我規矩,例如:女孩子穿裙子,兩隻腳不能張開開的,因為不淑女;看到路邊的野狗不能摸,因為狗可能會隨便亂咬人;農曆七月來的時候別去海邊玩,因為海浪很危險,可能會被水鬼抓走……。這些諸如此類生活教條,告訴我什麼是應該做的,什麼又是不被允許的,倚賴著這些規則我終於平安地長大成人。 不過,長大後的我卻總覺得生活中的眾多限制使我失去了赤子之心。我不再追著公園裡的麻雀歡欣鼓舞,我也不再會在陌生人面前跳舞,我長成了一位安分且守規矩的人,因為害怕出糗或惶恐平淡的日子會出現始料未及的事,因此,我守著教條,期盼舒適渡日。 直到前陣子,我看見有個小女孩光著腳丫在公園的草地上胡亂跳舞,舞步奇特,卻煞是好看!她的笑容和裙襬一樣飛揚,我盯著她感到目不轉睛,彷彿看見了生命中的另一份嚮往,那是我曾經擁有卻失去的一種感動,坦白說,我十分羨慕那小女孩! 捫心自問,到底是從何時開始那種純粹的快樂距離我如此遙遠?我想要歡慶過活,卻把日子活成了綁手綁腳的模樣,納悶於為何經常困在各種人際間的評價中而感到憂心忡忡?望著女孩恣意的舞姿,我彷彿穿越了時光,找到自己那份久違的天真,我笑了,也明白了—這些年來,並非年紀把幸福拉遠,而是我給自身的框架築成了囚籠。 女孩跳舞的那片翠綠的草地,正如同兒時我所望見的青草般那樣活潑、生機勃勃。我仍記得望著女孩跳舞出神的瞬間有股內在的聲音告訴我:「別想太多!隨著心意和那女孩一樣踩上草地跳舞吧!難到還怕有人看見我這把年紀還不服老嗎?」人生在世能享受的僅有當下,只要能夠為自己創造幸福又不會傷害到他人的事,何必以社會框架去多想不合時宜呢? 女孩跳舞了!住在我心中的女孩又再度翩翩起舞。「親愛的,好久不見!」我無愧於心地問候心中的女孩,而她激動地回應那份快樂!原來,隨著我日漸長大,她越來越少自在玩耍。我的冷漠,對自己尤其殘忍。 童年往事歷歷在目,我也曾是那快樂無憂的女孩,她曾從高高的溜滑梯上滑下而感到雀躍無比,她也有過撲通一聲跳進水池而笑靨沾滿水珠的模樣。女孩變得成熟,因為我總算明白了「大人的模樣」並非只是急於表現出被社會框架住的刻板印象。無論幾歲,我都可以在世俗定義的種種規則中,找到一處空間做回快樂的自己!人與人之間的羈絆不是為了把誰困住,而是要讓彼此的心能互相體諒。因此,拋下成見,我想大人的世界其實並不如想像中複雜,成了大人以後,請銘記於心要好好照顧心中住著的孩子,那麼,我想至少在大人的世界裡,我已有了替自己內心創造和平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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