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府城古剎

■許永河 樹影裡,破碎的光依舊照著老瓦舊牆。慈眉善目看世間事,佛雖曰不可說,但那過往的記憶,仍伴著紅磚綠瓦低調的沉吟。 開元寺夜雨闌珊,熹微晨光掩映,古碑老樹點點光影,伴起早鳥兒嬉戲。反清壯志受挫,延平王抑鬱惆悵,無心政事,移居北園別館,名為奉母,實則縱情恣意,藉酒消愁。王朝覆滅後,屋舍頹圮,園林荒蕪。數十年後茂林深竹,朝煙暮靄,不失為三寶勝地,官員士子捐貲補葺垣宇,迎如來觀音諸法供奉,名稱「海會」。後依唐例改稱「開元」,沿用迄今。群樹錯落處,清風摩娑繁葉,彷彿聽見浪湧淘沙之韻。 法華寺爐香閒嫋,一縷輕煙直上雲霄,雲在深淨碧藍的遠天舒卷,天高地闊讓人忘卻煩憂。數百年前李茂春厭倦俗世紛擾,避居赤崁南郊,築草廬念佛潛修,悟得人生無常,如莊周夢蝶。主人仙逝,菩薩入主,寺前低地濬成湖,山光水色,南湖競渡附會風雅,觴詠其中。星移物換,而今如來菩薩常相伴,堂上諸佛欲化空,笑問誰獨醒?法華夢蝶道心融明,胸襟已無塵礙。 竹溪寺旁竹篁葉尖上點點圓露,蓄積整夜靈感,滴答輕誦竹枝詞,潺潺竹溪吟哦唱和。新筍抽動表土皴裂,如同余清芳在噍吧哖敲響那聲驚雷,株連甚廣,王爺公也暫失了歸依。從西來庵輾轉來到小西天,釋道也能合一。庭前的這篁竹在風裡譁笑著,笑紅塵紛擾,笑世人痴。了然世界了卻因緣的生滅無常,放下俗事的悲喜愛瞋。鐘磬悠揚,香煙縹緲,庭前人散風寂寥,惆悵惹哭簷上瓦,垂淚懷春秋。 彌陀寺晚課梵音阻隔山門前的雜沓人聲,超然世界只剩靜謐而無喧囂。梵音彷若提琴聲,在靜寂的夜色發出裝飾音,滌人心靈,撫慰人心。哼哈二將睥睨笑看紅塵,三寶佛盱目靜聽塵世,眾生苦難恆河沙數。寺裡古鐘歷經劫難,猶如上天給予子民的試煉,終歸圓滿。渾厚鐘聲蘊含信徒滿心虔敬,潛心禪修可否是一切水紋與漩渦的歸宿?佛菩薩仍舊不語,滾滾紅塵依舊喧鬧。 故事,總在拂過耳際的微風中,隱隱述說。暫且拋卻俗世憂煩,走入府城古寺,聽梵音享靜謐。蒲團上喃喃細語禮佛,古寺裡緩緩信步而行,瞧見了斑駁黃瓦飽經風霜,也凝聽了古碑默默吟誦自家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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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紅塵掃地僧

■古家榕 持家至今十餘年,生活的瑣碎雜事,宛若生命的各樣修行,將結廬在人境的主婦,日漸磋磨成了紅塵掃地僧:   〈燙衣服〉   眾多家事裡,「燙衣服」於我而言最具禪意。摺疊的燙衣板一打開,便看主婦席地盤腿,左手扶衣、右手持熨斗,徐徐壓過衣領褶皺,端凝修起半小時的面壁禪。只不過,自家出品的成果,需帶著「見山不是山」的坦然,若無餘痕掛心頭,便是人間好襯衫。   〈淘米〉   灶上諸事火急火燎,惟淘米萬不能趕。尤其當盆中米蟲紛紛,若直接扭開水龍頭沖洗,此法犯殺戒不說,待整鍋蒸熟後細看,放眼一片死同穴的親熱勁,著實令人反胃。是以洗米前,需先將米盆靜置十分鐘,給彼此都留點餘地。偶爾,目睹米蟲倉皇逃竄,頓覺蟲生一場似黃粱,然而我笑蟲兒太慌亂,是否又有誰正笑我看不穿呢?   〈洗廁所〉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洗廁所亦然。廁所洗完依舊會髒,可日子到底離不開它,是以機鋒打盡了,仍得抓起馬桶刷來個棒喝。若論洗廁所的良機,實乃夫妻齟齬時,只見雙方一言不和,碰地關門大吉,憑著婚後多年默契,各自認領一方天地,醉打山門似的刷洗恚怒。隨著環境恢復乾淨,靈台亦重返清明,最後順帶洗個澡,開門一瞬間豪光照大千,再不怕被對方一屁打過江。   〈丟垃圾〉   修行至今,最不自在的法門,應屬丟垃圾一門。家裡頭的垃圾儲量,向來和主婦的心內無明成正比,自始至終,姊追的不是垃圾車,而是輛移動菩提樹。話說回來,站在定點等垃圾車,倒是難得落實眾生皆佛,無論達官貴人販夫走卒,拎包垃圾人人平等,而當垃圾車開過,清潔隊員壓下按紐,貪嗔癡盡數捲入,罣礙皆輾為齏粉,許是人世間少數接近涅槃的時刻。   〈佛系主婦學〉   猶記初為主婦時,對待家事的心情,那就是「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如今多年過去,則益發悟得「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家事多了乾脆放生,只要不做就等於不存在。衣服若聞起來不臭,就等下次穿完再洗吧,玩具既然扔在角落,就之後踩到再收吧。逃避雖可恥但有用,說到底,紅塵的掃地僧,終究歸於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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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個人

■靈歌 你知道 從不洩洪的潭 它的水 才夠深   心事像一個人的湖 只在回憶泅泳拍打時 才泛起微波   一個人 將當空烈日調成夕陽 將東風扭成西風   一個人一天過了 就過了 一個人二個季節 中間跳過的 剛好是難當的烈日 那春花 那秋葉 落進土裡誰香?   我是水 再深都有一天會曬乾   只是微波泛動 一個人的心事 拍不拍打 都夠你泅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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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識別證

■綠予 我的工作,在法規上就規定要配戴職業登記的識別證在顯眼處,通常我都把它別在工作服的口袋上,這樣別人一眼就可以看到我的名字和大頭照。 「你這張證件照是國中、國小的時候拍的嗎?」 某天一個跟我很熟的個案在做治療的時候,突然問我。 「沒有耶,找工作的時候拍的,距離現在大約一年前。跟現在有差很多嗎?」 「你照片上的臉看起來比較圓,跟現在不一樣。」 「哈哈,其實是修的,我多塞五十塊,賄賂照相館的老闆,請他幫我修成一個好人的樣子,這樣頭面試的履歷比較好中,我想這樣看起來比較符合治療師的印象吧,溫柔、有耐心之類的。」我哈哈笑道,與往常無異地一本正經說瞎話。 是說我,「人、照不符」的事情不只一件。 當時診所要做宣傳廣告的時候,需要工作人員的照片,我直接翻拍我的識別證上的大頭照。宣傳紙本印出後,學長說:「哪有人用國小的照片,這樣別人循著廣告單進來根本找不到你。」我抗議:「可是這是我面試的時候拍的,而且我面試的時候就穿這套襯衫,畫一樣的妝容。」 學長滿臉不相信。 「等到哪天我要開演唱會的時候,我再來拍新的宣傳照就好了。」 「……你以為自己是在做哪一行。」 擁有一張跟本人落差很大的證件照,這可能是每個通緝犯的願望,雖然我不會運毒甚至不闖紅燈,但在人人都戴口罩的現況下,如果顯露自己的真實容貌,我可能會焦慮吧。 其實很多時候這張識別證根本是裝飾品,也許你感受得出我文字中的憤怒與無奈,但很可惜,這可能不到我日常工作的十分之一。 我曾經遇到一位路過的民眾走進診所,全程沒有說一句「請、謝謝、對不起」,劈頭就問櫃台人員:「腕隧道症候群,復健治療有沒有效?」 我趕緊向前營救我的同事。我想,你去吃牛肉麵前,會問老闆說:「你的牛肉麵好不好吃」嗎?你的好吃是怎樣叫「好吃」?你的「有效」,是怎樣叫「有效」。而且沒有一個醫療人員會信誓旦旦的說,做什麼治療一定會有效。可惜,有些民眾只喜歡聽賣藥電台,即使掛號費很便宜。 「沒有效的話,為什麼要存在?」當時年輕不懂事,我很率直地反問。 「可是我的鄰居跟我說,做復健沒效。」我真的很想要把寫著我專業的識別證直接貼到她的視網膜上,當然這都是腦內的空想。 「這跟你的嚴重程度、治療頻率、日常使用習慣都很有關係。實在沒有辦法用「沒有效」這麼簡單的結論概括。」 我最後提醒這位民眾,神經壓迫的問題要盡早治療,祝她身體健康。「有時候相信專業,並不會要了你的命。」是我內心的獨白。 其實還有很多類似的故事,多到有時候我看著我的識別證都會自我懷疑,這張紙到底代表什麼。代表著我的大學青春、專業素養、熱心助人嗎?代表著我花費的金錢、時間還有腦力? 「我把我的青春給了你,並不是想要換取與你的婚禮。而是單純在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了你,必須愛你。」好樂團的〈我把我的青春給你〉從廣播中流淌出,主唱明亮輕盈的嗓音,溫柔地與我的心境共情。 看著識別證上笑得自信的自己,努力地當一個溫柔和藹的人,我告訴自己,這張識別證,是你過往努力的總和,是你得以繼續幫助他人的證明,但你其實並不需要對所有人類的健康負責,不管他們識別了什麼,他們的信與不信,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你並不需要用他們的眼光來懷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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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溫。度

■廖文麗 在紅外線熱像儀前偵測體溫,機器那端傳來「已戴口罩,體溫36.6」制式的機器聲。通過檢測後才能放行進入辦公室。有天,看到同事A被攔截請進去警衛室休息,A無奈地搖搖頭表示沒事的。 我和A比鄰而坐,但長期戴口罩下來,我幾乎忘記她的長相了! 中午到公司餐廳用餐,每一攤店員都戴上了護目鏡和面罩,大家自動保持1.5m的社交距離,餐廳異常安靜,每個人都加快了點餐速度,「嗶嗶」兩聲刷卡結帳完就急速帶著餐盒回辦公室座位用餐。我錯愕呆滯了半晌,懷疑自己是否到錯樓層、走錯地方?怎麼大家都噤若寒蟬?還是患了失語症? 下午2:00開部門線上會議,只能隔著屏幕看到同事戴著口罩的臉,口罩掩蓋下的聲音,像夏日午後的悶雷,低沉鬱悶。一張張播放中的ppt宛如跑馬燈,聽得出來報告者都很認真,但我仍禁不住恍神迷走…… 公公的病情變化反覆,本來在加護病房,每天仍有30分鐘的探視時間,穿好隔離衣、戴好消毒手套,仍可握握他的手,摸摸他的額頭,跟他報告今天幾月幾號,農曆幾月幾號,雖然一路從清明節報到端午節,再到中元節,公公後來下轉呼吸照護病房,很快三級警戒下來,醫院全面禁止探視。 好不容易透過醫院個管師的手機連線視訊,已經是兩個星期後的事了,手機那端的老人家因氣切插管無法言語,眼睛盯著小小的視屏,看得出來他看到睽違已久的我們,有一些驚喜,我們一直試圖向他解釋我們無法前去探視他的原因,但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在視訊的當下,他的眼神有時會閃過一絲困惑:為什麼都不來看我? 7月8日早上,我接種了AZ疫苗,本來以為沒事,但到下午發燒、畏寒、全身肌肉痠痛,體溫一路飆升到39℃,吃了普拿疼退燒。看了疫苗接種衛教單,放心許多,那些都是疫苗副作用,強調發燒是常見的醫學徵象之一,體溫上升可強化免疫細胞。 後來,接到醫院的病危通知,是星期天早上,醫院說:肺部發炎的藥已用到極限,血壓一直掉,升壓劑也已打到極限,叫我們要有心理準備,我們央求讓家屬前往探視。進到加護病房1號床,雖有黃色燈泡照燈保暖,但公公的手、額頭仍顯得冰冰涼涼的,我們喊著「爸!恁要加油!」孩子喊著「阿公!恁一定要好起好喔!」但公公已沒有任何反應,我們摸摸他略顯浮腫的雙手,讓他重新感覺我們的溫度,我們是陪在他身邊的。 之後,就如同所有人要走的道路,我們陪著公公到殯儀館,讓他的遺體暫存在冰櫃室,號碼整齊羅列的一個個冰櫃,溫度表顯示-5~10℃,一打開來霧氣瀰漫。公公告別了人世的春暖、溽暑、秋霜,走向九泉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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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衝浪手的等待

■陳冠良 如果是解析度不佳 黑白灰的日子 海潮嘶啞,浪花妖異 你看被深厚塗抹 輪廓泥濘的雲 是否一絲猶豫 肉身渺小   你匍匐的島在搖擺 跟著水動的節拍 微波的低頻連綿,你等 等開始與重來 卻連錯過 也不一定發生   浪來去,一瞬 千萬億年旋生旋滅的往復 海面整片的荒涼是傾頹文明的遺址 很遺憾你的蓄勢 多數佝僂。你還等 雜沓的安靜以後,也許 輝煌的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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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溫柔的強悍──致我的外婆

■韋爵爺 民國74年12月21號,在豐原的巫文吉婦產科,一名小男嬰出生了,也就是現在寫文的我,我被抱回家後,大人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小男嬰的未來,我當時該就讀的學區,是比較落後的,加上爺爺經營生意,父母都得到店裡幫忙,而我的奶奶喜歡清靜,不愛小孩吵鬧,於是,我的外婆義無反顧,接下了照顧我的責任,當時還被外公狠狠數落一番:「沒人嫁查某仔,擱甲幫人帶囡仔ㄟ!」 外婆還是堅持要帶我,這一堅持,讓我住在外婆家,因為家庭因素,這一住,就住了25年,所以我也麻煩了外婆照顧了25年,小時候,我是個體弱多病又調皮的小孩,體弱多病怎麼會跟調皮劃上等號呢?當病好的時候,我就會到處打架鬧事惡作劇,是鄉里間令人頭痛的小霸王,只是每當流行甚麼感冒,走在時代尖端的我,總是不會缺席,而且我要是發燒,就會很棘手,因為我的體質怪異,總是很快退燒,退燒沒多久又發燒,把外婆跟父母弄得手忙腳亂,更讓人心煩的是,我總挑在農忙生病,讓甚缺人手的外公,怒罵著外婆,外婆只能默默挨罵,然後牽著我,走上一段路,到公車站牌那裡,等豐原客運,然後到診所就診,院長都笑說:「你擱來了喔!」可見我看病的次數有多頻繁,那時沒有健保給付,我的健保卡總是換到,很後面的英文字母,外婆都笑說「診所的柱子,是我贊助的。」 長大後,我才明白那頻繁的看病次數,同時也代表著,外婆為我辛苦奔波的路程,她不會騎車,只能帶我坐公車,去哪裡都要帶上我,有時候逛菜市場,外婆都已經提著大包小包,我還吵著要外婆買玩具給我,現在想來真的很不應該,等我上了幼稚園,她仍不厭其煩地,帶我去上學,風雨無阻,我的全勤獎,有一半應該要算外婆的。 上國小後,秉持著發育期要多吃的觀念,家人完全沒限制我的飲食,我到小四時,體重已飆破了60公斤,驚覺事態嚴重的外婆,開始督促我運動,限制我的飲食,那時我都哭著,望著電鍋:「沒人阿嬤ㄚ捏?」外婆也跟著我哭,然後,她真的實現要我運動的諾言,每天晚飯前,她就拿著一根長藤條:「讓我追到就打!」開玩笑,外婆那時已經50幾歲了,而我才國小四年級,怎麼看都是我佔優勢,剛開始我的確是遙遙領先,可後來體力不繼,因為太胖了,我就不以無意的休息,沒想到,追上我的外婆,真的給我一記痛快,這個地獄特訓,持續了兩個月暑假,而我也受回正常體重,讓師長同學們嘖嘖稱奇,那時候,開始有女孩子會跟我說話,外婆不只拯救了我的身材,也讓我的桃花盛開了。 國高中時期,我懂事了,比較沒給外婆添麻煩,可大小考時,外婆還是會不辭辛勞,到廟宇求符給我戴,祈求考試順利。上大學,她跟我說:「要好好學習,確定自己要走的路。」這時期,外婆教導我的是,人生觀與感情觀,後來我入伍了,外婆行動不若年輕俐落了,但她還是堅持來,成功嶺看我,讓我淚盈滿了眶,退伍後,工作了一段時間,我要結婚了,流年不利的外婆,還是熱心的幫我張羅婚禮,完全無視她甚為禁忌的流年,本來她不該處理紅白帖的,但為了她親愛的孫兒,她還是出席了我的婚宴。在敬酒的行列,外婆的步伐慢了,白髮也多了,我才驚覺,外婆真的老了。 婚後,我搬出了外婆家,幸好,我的老婆也是個孝順的女孩,現今,想跟老人家相處的女孩不多了,假日時,我總會回去看看外婆,聊聊現今、過去以及未來,而外婆仍是不厭其煩地叮嚀我,工作、家庭以及應對進退的道理,無論長多大,她仍舊為我操心著。 我希望,哪天她能對我說:「孩子,做得好!你是我的驕傲!」這是我今生努力的目標,這是我親愛的外婆──王林汝女士,與她永遠長不大、永遠膩著外婆的傻孫子的故事。這個故事,發生在純樸的台灣,謝謝台灣這塊土地,讓我邂逅了影響我至深的偉大女性,外婆!我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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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父後

■十三 不想穿紅色的衣服了。 那是他們說的,天空正常的樣子。你在 故鄉躺著,一生濃縮成一小格,記憶的白色粉末,由雙膝跪落。 半夜三更醒來無聲,無言,兩年七個月的靜默。 我習慣了 你好像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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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昨天的降溫

■談炯程 修葺我耳廓的雨聲,琥珀色的石龍子 把鼻尖貼在旋轉門上。這斷尾 而未命名的時刻,燈罩下的一綹光 被和成梯狀的灌木,這時節白天總是 突然結束,群鳥自樹林飛出,與 落葉一同句讀芊綿的積水。但日日 更新的核酸報告:街道,捲尺般 將刻度壓在瀝青的矩陣下,等待時, 回音的羽毛,被一頁石片拓寫。「你聽到 困在童年的引擎聲,從由草莓築成的 河堤外傳來。」我讀著滿是雀斑的夜, 始祖鳥們侘寂的骨架逐漸酥鬆如一個 錯韻:「當山的皮膚被裁開如受熱的燈籠, 某種溫差在他身體裏迫降而他未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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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的新住民朋友

■以薰 唸研究所是我人生的一個小插曲,而譜寫的過程,那些高低起伏的旋律,留給我的不只是一本論文而已。 論文難產把我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真的好想放棄,但又不甘心。教授循循善誘,我卻愣頭呆腦,心煩意亂。某次討論會時,一位同學對我說:「就以妳自己的故事為出發點,開始寫就對了。」雖仍懵懂,但終於有個起頭了。 於是,死馬當活馬醫,當我逐字寫出自己的生命故事,卻發現有些情境其實和我關注的新住民姊妹議題頗為相似。掏心挖肺呈現真實的自我,是需要十足勇氣。待我整理出問題意識,開始了我的訪談之旅,感恩一路上協助我圓滿完成論文的好姊妹。 我對飄洋過海婚嫁來台的姊妹,充滿好奇心,與娘家幾乎像斷了線的風箏,她們如何撐過滿佈荊棘的婚姻路,受到委屈時如何紓解心情,面對來自社會甚至是婆家的歧視,如何克服內心的難受…,好多不在訪綱裡的問題,我都期待能聽到她們的心內話。 因為同理心和好奇心,我聽了不少姊妹們的故事。有的已悄然劃下婚姻休止符,重啟人生另一條道路。有的峰迴路轉柳暗花明,開出生命中的美麗花朵。對於這塊土地,仍懷抱著對未來的美好期待。十年了,我們依舊是保持聯絡的好姊妹,妳們的成就,對生命的熱愛,令我折服。 很感謝姊妹們給我上了寶貴的一課,台灣是一個多元族群的社會,文化的豐富與多樣性需要更多包容與理解,尊重差異,維護多元文化價值,是我從姊妹們相忍中習得的精神。因為瞭解她們的處境,多了一份關懷,這些年遇見更多的姊妹,成為好朋友。有些精進的姊妹,甚至已拿到研究所學歷,令人感佩不已。姊妹情誼飄香,願妳們像一朵充滿金黃燦爛的向日葵,如一個小太陽,繼續勇敢與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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