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晨光

劉鈺 今天清晨五點出門,走上河堤。人多了些,都是老人,其中以做肢體運動及散步者居多。仰望天空,一枚閃亮的星,孤獨地倚靠在一片暗紅色的殘雲邊,其它的星辰,似有似無的閃爍在暗色銀河中。 突然一塊烏雲湧出,吞沒了紅雲,黑雲愈滾愈大,一條碎玻璃似的閃電,劃破成堆的雲團,過了幾秒伴隨細微的隆隆聲,就在此時,紅雲急速穿出,裹住黑雲,天際由淺藍淡紅轉成橘紅色,陽光即將佈滿指南山頭。 河堤下方的運動場,幾位打網球的歐吉桑,摸黑打球,明明球往左邊飛來,對手卻往右邊接球,抱歉聲此起彼落。另有位年輕人,就著階梯,頭往下,腳提起倒立,踏在上方的階梯上,輕鬆地做起伏地挺身。途中聽到兩位老人對話:「阿月,一陣子沒看到,好麼?」「都一樣,妳咧?」「馬馬虎虎!」「阿卿走了,八十九歲。」「高壽了,好好死,不麻煩人最讚!」「是啦!」 路途中,我大力地做了幾個動作,其一是向上舉手,二則兩手往背後交叉,盡力往上抬,再是一般的擴胸運動,最後加上拉耳朵,藉此四種動作改善久痛不癒的前胸,及久坐後的脊椎不適。 下了恆光橋的階梯,遇到一對母子,兒六十餘歲,推著空著的輪椅,兩鬢斑白,滿臉嚴肅,嘴裡嚷著:「動作快點,平常時不愛運動,現在行走不良,這段日子照顧妳快累死了。」前方他的老母八十餘歲,在微光下半蹲,在兒子的催逼下,吃力拔著堤防邊花圃中的雜草。緊接著,一位中年婦人,可能是鄰居吧,指著那推輪椅的男子說,你老母已行動不便,還叫她摸黑拽草,簡直荒誕至極。男子聽了這話,不敢回嘴,趕緊扶起老人上輪椅,訕訕地離開。 沿途幾叢特別黝暗的樹木,傳出不甚明白的鳥語,說是呢喃不像,說是交談也難以辨別,覺得就像小孩子的夢囈吧。有幾隻大白鷺清醒了,開始鳴叫,音色高亢清亮,於是整個樹叢都騷動起來,飛的跑的跳的,眾鳥嘰嘰喳喳不停。首先飛離停在電線上的是外來種八哥,成雙成對的,看著四周,沒危險時,隻隻昂首單腳踱步,干擾來時,雙腳用跳的走路,行動快速,搶先在肉攤前撿碎肉吃。 本土八哥膽子小,經常成群結隊行動,避開勢力強的外來種,新推的工地表面有灘水窪,其中有隻在晨曦中洗澡,見牠用兩翅來回的沾水,以頭頸來回的搓掉身上的塵土,陽光下左右潑灑弧形的水珠,亮著煙花似的金光,幾次之後,見有人窺伺,立刻抖動蓬鬆的羽毛,甩去身上的水滴,振翅飄然而去。 回程,走下道南橋,左轉穿過小巷,回到木新路上,忽然發現整排的交通號誌,像是聽口令似的,不是全綠就是全紅。第一班公車,轟隆轟隆地駛過馬路,小轎車,機車,也忙碌地穿梭著。空氣變得混濁不堪,立即戴起口罩防塵,走過一家早早營業的店家,燒餅油條的香味穿過口罩,香噴噴的,忍不住嚥下一口津液。 再次經過恆光橋早市,多數的攤販已擺好了商品。肉攤子競爭頗為激烈,剁肉的咚咚聲迴盪四周,打著赤膊流著汗水的肉販,把各部位的肉品,吊掛、裝盤、絞碎,三家的豬肉各有特色,一家標榜深坑來的,另一家說他的豬肉絕對是早上現殺的,後一家則是以量取勝,比較便宜。蔬果大批發的場地,還沒準備好,許多裝菜的籃子還是空的,幾位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正嗨喲嗨喲的扛著菜,不時的喊著,借過借過……。在橋上短暫的駐足,走入早市,人潮逐漸湧入,晨起的買菜朋友,問價的殺價的,聲音由遠漸近。此時,天已大亮。 清晨河堤邊的饗宴,是否觸動了你已生鏽的肌肉神經元?肚子餓了,該吃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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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凶不宜

■嚴忠政 妳見過的雲都有標本 在透明積木的節氣裡 請不要踢倒積木 不要比風恣意 如果,我被一大片牆壓著 請先翻閱農民曆 那裡有我們的瓜果 安床、納畜,做愛的禁忌 它是我的文明 妳是我的篝火 我迷信那些 促進人類福祉的謎 相信嫦娥和妖 而且愛慕;妳不知道 華廈裡除了小孩都是磷火 每個大人都有他的鬼話 妳是最傻的妖 不知道影子比土牆更重 今日諸事不宜 請不要搬動 妳是最親民的妖 先給我看小說的最後一頁 知道死了 也就無法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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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愛」上新加坡:一個藝術的難題

■王崢 可能是生活環境的濡染,或是創作方面的需求與興趣,一直以來我苦思許久關於新加坡藝術的問題,但總是無法找到一個讓人滿意或釋懷的答案。在「季風吹拂的土地」一書中,前BBC記者及「遠東經濟評論」編輯麥克爾瓦提裘提斯提出了一個關鍵性的矛盾:作為經濟和教育水平都世界領先的交通金融科技中心,新加坡卻沒有扮演這些條件所導向的某種歷史性角色:如阿姆斯特丹,倫敦,紐約,以及後來的香港所扮演的文化中心的角色。用他的話說:新加坡本來可以成為整個東南亞的「羅馬」之一,但它沒有。我在兩年中創作了諸多有關此問題的文字和作品,但仍不得深義;直到近日在和朋友一次茶聊過後,意識到一個更重要,卻往往被忽視的問題。對於新加坡藝術的疑問,歷史,政治,和經濟(市場)原因縱然顯而易見,但在朋友對於當地飲食文化的「深情」控訴中,我意識到更重要的問題其實是「人」,但這個問題卻常因理所當然,而被認為無關緊要。對比其他,美國華人藝術史家巫鴻敏銳探查到中國當代藝術中與眾不同的生命能量時,說到了中國社會劇變的獨特性,但也忽視了人本身的問題。 其實,只有當一個人深愛他/她所處的環境和生活時,真正偉大的藝術才可能噴薄或潛流而出。而這種「愛」並不是盲目的癡迷,而是很複雜的情緒,英文中的「Love」,抑或中文的「愛」都差強人意—它類似於拉丁文中的「Pietas(憐)」或是希臘文中的「φιλία, Philía(歸)」。用音樂作比,也像是崔健的告白:「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我要永遠這樣陪著你,因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對於這個情緒,台灣作家朱宥勳問到:如果你熟悉和深愛的地方已絕望得令人窒息,你是否還願意留下作為其中的一員?這是世界流散文學的主要命題;但對於更多定居者來說,它也符合電影「一一」中的抱怨:「去了舊金山,也不會怎麼樣,你會發現哪裡都一樣。」所以MLA(My Little Airport)會在歌詞中將一個不再熟悉的「香港」和同樣陌生的「世界」並置—「就當我在宇宙漂流」吧。這種深植於「生活之愛」的情緒,意味著你所愛的環境一定充滿了矛盾,但也充滿了生命力。你所處的社會也許充斥著太多的荒誕,壓抑,以及絕望;但這個社會也同時像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體,讓人隨時可以通過街頭巷尾感受到它的呼吸,引人憎惡或同情。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在那些壓抑的社會,在那些歷史的巧合之後,仍能不時爆發出令人驚歎的創意和思想,縱使這種爆發缺乏持續性和系統性。 世界社會大都如此,它們不盡完美,甚至愈發令人擔憂,但當你來到金門大橋,看到那些巨大鋼柱下的各色塗鴉,聞到橋下售賣熱狗和油條的墨西哥小販,你不得不對一個正在呼吸的社會產生某種複雜但絕對鮮活的情緒—它難以抗拒:人類的生活本身是如此動人;相對於數據,機械,以及意識形態,人仍需要活著,並時刻對抗某種荒誕的結局和他者——短暫的過程中,多樣性和個體性時常慘敗,但絕不消失。古巴街道上的老爺車,剛果廢墟中的「薩普」,以及蘇聯的那些「披頭士」青年—如同「披頭士震撼克里姆林宮」中所說,「當我打開『敵台』,關上房門:我感到這一刻莫斯科重新屬於人民,也屬於我」。這是一切創作的基礎。 但如果你面對新加坡這樣的社會呢?不能說它完全缺乏生命力,對於本地人來說,它同樣具有市井生活與公民社會的存在,並通過一系列的節日慶祝及軍事訓練不斷強化居民和環境之間的關係—如同那些政客所說,「我們只在乎新加坡的價值」,但什麼又是「新加坡價值」,如果拋開那些如沙拉一般按比例準確混合的民族文化?實際上,它看起來實在「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像一個生命體,而像一個精密計算的機械裝置。威廉吉布森曾說:「新加坡就像是一個有死刑的迪士尼樂園」。迪士尼樂園固然美好,但只限於一年幾次的短途旅行;除了孩子們的幻想,應該沒有人會想每天真的住在迪士尼樂園—那感覺一定像極了伍迪艾倫電影「摩天輪」的悲慘夫妻。若將一座城市比喻為生命或機械,人們對於生命想去理解和親近,但對於機械卻保持矜持和利用。因此,新加坡充滿了投機者和短期「遊客」,卻很少有長留此地,如英培安先生般想去理解這個機械背後的那顆隱秘心臟的「生活藝術家」。 坦白講,要從功利之外的層面,真正愛上新加坡,看起來要比愛上新德里,墨西哥,甚至愛上香港都難上太多。這座城市彷彿只為了工作和消費而生,而這兩者又恰可形成某種自體循環的節奏。中英雙語的社會,卻很難讓人感受到他們對這兩種語言的熱愛—比起英式英語的諷刺,美式英語的幽默,粵語中的豁達和市儈,閩南語中的古雅和煙塵,這裡的語言只是為了趕快說明說清,工作和生意才好更快進行,但說不好聽,也說不有趣—這兩種語言以地球上最精準和高效的方式組合在一起,只為了那個聳立著酒店和吊塔的天際線繼續閃耀。如果創作者長期缺乏這份感情,或是這份感情的基礎——人與環境之間的自然聯繫,新加坡藝術又無法真正重獲它久違的靈魂,從而激發其他維度的想象—藝術被功能性所緊緊捆綁,無法昇華。而新加坡如果要繼續以目前看似領先的姿態長存於亞洲和世界,一個機械裝置的覺悟是不夠的,它總會老朽和生銹,缺乏溫度;更重要的是那份「將朱古力當是酒」,「將麥記當卡巴萊」的感情,或是浪漫—但這份浪漫並不盲目。實際上,新加坡有太多的細節,情緒,故事有待觀察,加工與整合,它們像路面上的烏鴉一般聚集,但又散開,一天天地發生又消弭在這個熱帶的島嶼。如果除開那些本就迷人的南洋基底,新加坡導演陳哲藝的「熱帶雨」也好,楊修華導演的「幻土」也好,吃榴蓮都是不只是吃榴蓮,熱帶的氣味是雋永而憂傷的;那個在跑步機上裸身奔馳的警官,在碼頭上忘我翩躚的工人,以及在漫長雨季的結尾,那個衝破了人倫禁忌以及自我束縛,最終和男孩在暴雨中擁抱的中文老師,都是長存於此地,卻從未言明,並壓抑太久的「愛」,將這座複雜的機器重新以人與人的關係串聯為一個社會,一個可作為「作品」本身的城市,一個被淹沒在迪士尼音樂中的深沉心跳。 此時一壺晚茶的清醒也逐漸模糊為窗外一陣夏蟲的鼾鳴,隨著著犀鳥的撲翅,淡藍色的天空劃開了一抹薔薇—讓人好奇:早起的碼頭工人,即將醒來的上班族,以及在車中晚歸的高校生,甚至是徹夜未眠的政客們,是否也會陷入某種沈默,意識到某種「棲息於大地的詩意」—就算這只是一次手拿咖啡的遠眺,或是舉起手機的定格。我想起了一位法國藝術家友人的箴言,而這也不僅僅適用於愛上巴黎這樣的城市:「人人都是藝術家的意思是,一個藝術家必先是他/她生活的情人,而對生活的愛情,困難卻也必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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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水萍塭公園──我的草仔埔

■韓麗瑛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說明「時間」,我可能會用地形地貌的改變,「滄海到桑田,野地到公園 」。 約莫六十年前,在我十歲左右,父親經商失敗,搬到西區邊陲,那時永華路尾端還未重劃的五期,就是無垠的塭地、爛土、海埔新生地,水萍塭旁的金華路都還沒出現。這就是一輩子都住在府城內的阿嬤所說的城外都是「五鬼坐命」區域。 我回想父母會選擇搬到這個地方,有幾個理由。租金便宜、羞見親友,最重要的理由是離外婆家近。 外婆是母親最好的庇護所,我們這些孩子們可托寄。另一個理由是,住在二樓的房東是基督徒,不准我家安神位,母親只好將祖先暫寄在外婆家。當時外公娶細姨,將外婆掃地出門,所以賃屋的外婆家神位空著,剛好可讓我家的神主寄放,這是母親百般無奈下的決定。 當時剛從繁華的中正路搬過來時,真的還不知愁苦,因為屋後附近有一大片「草阿埔」野地可以嬉戲。 「草阿埔」有浮萍大埤塘,附近養鴨的媽媽們都來撈浮萍,我們可以挖土塊「焢窰」烤蕃薯、天晴風大時放風箏,哥哥常掘土堆沙拿著長長的竹竿玩「撐桿跳」……,走遠些可以去找住在「下林仔」的作穡的二姨,二姨家有埤塘可釣魚、田內可摘菜,有時二姨還會給我們幾毛錢的零花,那真是純真年代簡單的幸福。 草仔埔離運河不遠,當時的台南還是海港城市,台美還未斷交,在草仔埔邊角有幾間木搭矮厝,賣拆船美軍舊貨。草仔埔上躺著從運河運過來碩大的木杉,有些小孩會撥開樹皮撿回家,當成燃料。附近也有賣賽鳥飼料店家,躺在柔軟的草仔埔上,常見到漫天飛舞的賽鴿,那時天地很寬廣,世界很大。 時光荏苒,滄海已失,草仔埔成了一座大公園,「水萍塭」公園成了附近休閒地,永華路頂進駐百貨公司,幾家五星級飯店,五期內高樓林立……阿嬤說的「五鬼坐命」已消失無縱,儼然成為蛋黃區。 六十年轉眼如煙,人生一回頭,陪伴著我長大,在生命中緊緊牽繫著的阿嬤、外婆、父親都在歲月中凋零,愛我們的二姨,也因金華路的出現後,驟然間農地成為大馬路,坐擁巨大的財富後,從此行蹤成謎。 水萍塭公園旁的永華路,有排行道樹是黃花風鈴木,但幾年前颱風傾倒後,縱然扶正後看來也壯碩高大,但從此金黃的風鈴木不知何故未曾開花,春天來臨時燦爛的黃花就像失蹤的二姨,悵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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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貓頭鷹趕鳳凰

■張之傑 惠施是莊子的好朋友,他學問很好,莊子稱讚他「其書五車」,這就是成語「學富五車」的由來。惠施研究名學(相當於邏輯),喜歡推理,莊子是道家人物,主張自然自在。莊子在著作中經常提到惠施,可見兩人的交情非比尋常。 惠施學而優則仕,當上魏國宰相。莊子聽說惠施發達了,就前往魏國探視老友。到了魏國國都大梁,發現宰相府門禁森嚴,出入都有兵丁保護,要見宰相談何容易!莊子閒雲野鶴慣了,暫時打消探視老友的念頭,在大梁一帶遊歷。 這時有人對惠施說,莊子到了魏國,惠施很高興,他也很想見到老友。但這人卻進一步說:「聽說魏王請他來的,要取代您的相位呢!您得想個辦法啊!」惠施大吃一驚,但轉念一想,自己和莊子交情深厚,只要找到莊子,就一定可以勸退他,於是派出心腹,四下尋找莊子,找了三天三夜。 莊子聽說惠施要找他,就主動去見惠施,老友見面,難免互道離情,惠施很快地就說出心裡話,勸莊子不要搶他的位子。莊子哈哈大笑,對惠施說:「你放心吧!我說個故事給你聽。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食,非醴泉(甘泉)不飲。有隻貓頭鷹得了隻死老鼠,寶貴得不得了,看到鳳凰飛過,生怕搶牠的食物,就抬起頭來,大聲地趕牠。如今你是不是為了相位而趕我呢?」惠施聽了很不好意思,不過他知道老友無意搶他的位子,也就心安了。 這是一則著名的寓言,載《莊子》秋水篇。莊子自比鳳凰,把惠施比作貓頭鷹,把相位比作死老鼠。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哪會看中貓頭鷹的死老鼠!比喻得辛辣極了。 惠施是位著名學者,又是莊子的老朋友,難道不知道莊子視富貴如敝屣的個性?只因一朝得志,名利蒙蔽了智慧,結果被奚落了一頓不說,還被寫進書中,多麼不值得啊! 事實上,像莊子那麼超脫的人畢竟不多,換成一般人,能不把相位(相當於行政院長)看在眼裡嗎?為了選個里長、鄉長,都爭得破頭血出,更不要說是行政院長了。我們常聽朋友說,他如何、如何不重名利,其實都是假設語氣,當他真的擁有名利,可能就不這麼說了。 傳說乾隆皇帝下江南,看到船隻在江上穿梭,就對身邊的大臣說:「你們說說看,船上的人為什麼奔波?」大臣說不知道,乾隆皇帝告訴他們,為的只是兩個字──名利。可不是,一般小民或許能夠看破「名」,但看不破「利」;對上層人士來說,或許可以看破「利」,但看不破「名」。名利是生命的動力,就像汽車需要動力一樣,藉著名利驅動,人類才會努力更努力,社會才會進步更進步。 因此,追求名利並不是壞事,但過份了,就不是好事。人是社會動物,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別人,把名利看得太重,就會患得患失,即使不致傷人,也會惹人生厭。在職場上,有人得個一官半職,就活得戰戰兢兢,生怕失去現有的一切。 新來的同事能力強,學歷高,上司對他讚不絕口,一股恐懼感油然而生:「千萬不能讓他(她)取代我的位子啊!」上司對您的工作批評了幾句,心裡就七上八下:「我的位子是否要被換掉了!」整天岌岌可危,日子能舒坦嗎?俗語說,心情寫在臉上,心中遮滿了烏雲,同事會喜歡他(她)嗎? 我們在職場上奮鬥,當然希望受到賞識,從同儕中脫穎而出。但耶穌的門徒保羅說過:「人人賽跑,只有一個第一。」能步步高陞固然可喜,如因故向隅,也要處之泰然。職場上的競爭如同運動場上的競賽,只要已經盡力,能否勝出就不必過於計較了。 當然了,職場畢竟和運動場不同,運動場上較能客觀地比出高下,職場上含有太多變動因素。漢朝的李廣,號稱飛將軍,一生戰功彪炳,只因運氣不佳,一生沒能封侯。他駐守時,匈奴懾於他的威名,遠避著他;他出征時,又迷失了道路,找不到匈奴。後世有很多詩人為他惋惜,將李廣的未能封侯,視為世間莫大遺憾。 飛將軍李廣的際遇並非特例,職場上的競爭,從來就有太多不可掌控因素。明白了這一點,您就不會提出一連串問號:怎麼陞了他(她)?怎麼不陞我?為什麼?為什麼?如果您會提出類似的問號,而又不能正面面對,那麼您就得在「社會大學」中多磨練、磨練了。 人生是個不斷學習的過程,當您發現,不會有人搶您的位子,也不覺得自己被放錯了位子,那時,莊子筆下的貓頭鷹意象已遠您而去,只覺得乾坤朗朗,心中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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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冰火的節奏中,橫行卑詩和華盛頓州

■徐望雲 在加拿大卑詩省大溫哥華地區,如果你選擇一條南向,視野不錯的下坡路,稍稍望向東南方,隱約會看到一座聳起的山峰,遠遠的,憑目測,也可粗略估算出是在美國那一邊。 山,在溫哥華並不希奇,初來乍到溫哥華,總會聽到這樣辨識方位的妙招,就是──找山,山所在的位置就是北方。 而在東南邊那遠遠的山峰,卻少被人注意。今年四月,溫哥華北邊的山脈已逐漸轉為青綠的時分,東南山峰的積雪卻仍未融化,我一直揣想,那山峰到底怎麼回事。 既然不可能叫它過來讓我端詳,那麼,就走向它吧!就選在初春四月的假期。 美國地圖上的華盛頓州北邊,其實清楚標示著,那座山叫做貝克山(Mount Baker)。 我們打算來一趟特別的行程,以長方形的方式來回美加。 出發了,先往東去歐莎約(Osoyoos)──一個地形很特殊的卑詩內陸小鎮,計劃從歐莎約進美國,沿著97號公路南下,再轉20號公路往西。到一般人熟知的美國5號州際公路後,再向北,回卑詩省。 對大山大水盤據的卑詩省來講,歐莎約帶著宛如中東般的沙漠地貌窩在國境南邊,隔著一座歐莎約湖(Osoyoos Lake)與美國華盛頓州接壤,像個隱士。 由於她的與世無爭,很多加拿大人總會把退休之後的生涯規畫,落筆在這裡,因為這裡的地形與氣候,即使與號稱「全世界最適合人類居住」的溫哥華比起來,遠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離海港太遠、距其他大城市也不近,靜臥在落磯山脈裡的歐莎約,世俗角度去看,相當侷促,整個城市主要的商業活動則是度假式的旅館業,聚集在環繞歐莎約湖東側的緬街(Main St.)上,賣點是淡淡的山光,和粼粼的水色…… 如此柔弱,又如此優雅。 通過只有兩個通道的歐莎約海關,就是97號公路,歐莎約湖在左側,但與卑詩省那邊呈現了不同的景觀。 不像歐莎約的湖邊,有漂亮的湖濱步道和噴水池,有遊客或騎單車或散步或臥或坐看雲起時,點綴湖畔景色,而華盛頓州這邊的歐莎約湖畔則仍是雜草擁抱亂石,嚴肅的湖水與驅車而過的途人冷眼相對。 初春的美加邊境其實氣溫已上竄到攝氏十度以上,在歐莎約這邊,因為特殊的沙漠地形,把空氣搞得相當乾燥,「感覺」上,有近三十度的錯覺。 早上在歐莎約這邊的旅店吃早餐,一個來自內陸基隆拿(Kelowna)的遊客知道我們打算走20號公路向西時,提醒我們:那條路是在山間穿行,而前兩天,山上還下了場大雪。 弄得我有點疑惑,外面艷陽高照,地上沒有積雪,莫說前兩天,要說前一個星期下了雪,我都不太相信。 當然,那時沒有想那麼多──我們在山下,所見者,和山上畢竟是兩碼事。 過了海關一路向南,也的確與我想像的差不多,草色枯黃,太陽透過擋風玻璃射進來,如果不開冷氣,還是會感到一種熱氣撲面而來! 在歐瑪克(Omak)七轉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了進山區的道路,路旁還有標示提醒司機,「請備好足夠的汽油再進入」,因為此後至少兩三百公里沒有加油站。 就這樣,車子一路在碧綠的林間滑行。 遇到了一個叫溫索洛普(Winthrop)的小鎮。 這個鎮小到——人口只有415人(據2013年的人口調查)。而鎮中心的店鋪都是木造,我不清楚這些木造建築有多久的歷史,但棗紅的色調,加上幾乎沒有人煙(僅有少數路過歇腳的旅客)的空曠,猛然感覺,好像是孩提時看過的西部電影場景…… 想像中,或許會有兩個帶著牛仔帽,腰繫左輪的快槍俠,冷不防從店鋪內殺出,直接在大街上對峙,待讀秒結束即迅速拔槍……生死立見分曉! 而拴著馬匹的兩旁則傳來嘶鳴…… 定睛一看,呃!原來那是空蕩蕩的停車格。 過了溫索洛普,才是驚奇的起點,因為,再過去,車子就越爬越高,路旁開始有殘雪…… 這才想起歐莎約旅店遊客的提醒:「前兩天,山上下了場大雪。」他的話,隨著山勢的高升而逐漸應驗。 白色的雪跡,在路旁,從一兩點,到成群結隊,再到酣暢揮灑,路邊的護欄上,也跟著堆積了相當方整的雪——顯然那是華盛頓州的政府工作人員,在大雪過後,以鏟雪車慢慢將積雪往兩邊的護欄推去,或許還有一番細致的工夫,將雪塊切割得相當整齊,形成「雪牆」。 留下清爽的道路,讓行車者在奔走於「雪牆」下的同時,也能感受到彷若嚴冬的蕭瑟──事實上,現在真的已是初春四月了。 當車行在山岰間,遠遠傳來小喇叭的聲響。 車子靠近時,只見一個白人小喇叭手,面對著空曠的山谷吹奏,音樂在白雪皚皚的谷間流淌,沒有蟲鳴鳥叫相伴,顯得相當從容。 他的女伴從車子的天窗探出頭來,拿著智能手機為他拍照,我也是,也要用影像記錄這交織著雪與音樂的四月,傳奇一般! 20號公路與5號州際公路交界,就是伯靈頓,由於只是過客,隨機找了間旅店住下來,旅店的女主人來自北京,她告訴我們,現在已是鬱金香花季的尾巴了,在南邊的維農山(Mount Vernon)有好幾處花田,可以去走走,莫待無花空折枝啊。 第二天一早退了房之後,立刻驅車去找鬱金香花田。 由於對路況不熟,維農山市區很多單行道,耽誤了很久時間,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較知名的花田,卻只見到一大塊一大塊垂著頭、幾乎快凋萎的黃色鬱金香們,像似充滿怨懟,懶得抬頭與遲到的我們打招呼,無奈的向遠天迤邐而去。 我們也來不及向它們說抱歉! 回程過了加拿大海關後,不時還會見到曾造訪過的貝克山,在同一個位置──大溫哥華東南、華盛頓州之北──與我們默默對視。 我們的行程那麼匆忙,總覺得對它瞭解得還不夠。 幾番回味似地再端出地圖爬梳,瞭解到我們的行程過了歐瑪克以西,其實是先進人溫索洛普所在的奧肯納根國家森林(Okanagan National Forest),之後穿越了北卡斯卡德山國家公園(North Cascades National Park),再繞過貝克山的南緣進入伯靈頓。 偶然翻閱到一本旅遊書,有專章介紹華盛頓州的山脈和國家公園……赫然讀到,那貝克山其實是一座活火山,卻以其每年極高的降雪量和冰川而聞名…… 難道,難道我們真是在火山邊緣,繞了一圈回來? 那麼,我們就是在冰與火的節奏中,完成了一次壯麗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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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以父親之名

■陳赫 有了孩子以後,我將父母接來與我們一起同住。有他們幫忙帶著孩子,我與妻子可以正常上班。父親一進門,打量著自己裝修的這套房子,小心翼翼地套上了腳套。我說:「爸,這是自己的家,不需要這麼複雜,穿著鞋子又沒事。」父親擺了擺手:「這樣也方便,你看打掃得這麼乾淨,踩上幾個髒腳印,多難看啊。」我沒有再說話,心中卻生出一絲酸楚,如同五味之中,有一味突然上湧,那一瞬間的揪心,實在難受。 這套房子是為我結婚而買的。我從部隊退伍以後,父親就開始著手買房,因為在鄉村裡,想要結婚就得相親,想要相親就得有房,這些前提條件缺一不可。農家人的年月裡,都是靠著一畝三分地生活,而一套房動輒幾十萬,於父親來說,像一座大山,可他又必須把自己當做愚公。 借遍了能借的親戚後,加上從牙縫裡攢出的錢,父親終於湊夠了一套房子。我於心不忍地告知父親:「爸,你就付個首期吧,可以分期,其他的讓我慢慢還。」父親堅定地說道:「不,你還年輕,爸不想讓你當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房奴,你有前面的大路要走,爸給你把根基鋪好。」買了房之後,父親幹活更加賣力了,除了在田地裡埋頭的汗水,農閒時他又去了村裡的建築隊打工,一刻也不舍得閑著。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能早還完別人的錢,心裡就早踏實一會。」他的大半生都不愛欠人情,兒時家中無米下鍋,母親讓他去鄰居家借點,他在門外徘徊了許久,終究還是空手回家。我不敢想像,他為給我買房借錢時,用掉了多少勇氣,甚至是尊嚴。 週六日我與妻子都不上班,父親每到週五等我們下班後,就騎著車趕回老家。我問父親:「爸,週末你就在這裡轉轉,休息休息多好啊,為什麼非得騎四五十公里回老家不可啊。」父親擠出一絲笑容:「爸就當鍛煉身體了,老家有囤著的糧食,我不放心。還有那些田也得打藥、澆地,我得趁著你們不上班,回去把活幹了。等週一,我大早晨就趕回來看孩子,肯定不會耽誤你們上班的。」父親說這話時,如同一個犯錯的孩子,他想極力解釋的,大概是那篇土地上的熱量,似火般滾燙。而我想留住的,是他尚算強健的身體,與越來越好的生活。在以後的幾年中,每個週末父親都會趕回老家,風霜雪雨不曾中斷過一次。每次回來,他都會給小孫子講述老家的麥香,槐花,榆錢,香椿等等。不過他總是省略過汗水灌溉的過程,將沉甸甸的果實描述了出來。 兒子三歲的時候,一個盛夏的週末。他忽然趴在我的耳邊說道:「爸爸,這個週末我想回趟老家,去爺爺的田裡看一下。」我摸了摸他的頭:「地裡可曬了,還有各種蚊蟲,你不怕嗎?」兒子篤定地表示沒事。我們開車一小時後,回到了老家,上一次回來還是過年的時候。冰雪換成了烈日,豆大的汗珠證明著時光的輪轉。 家裡大門緊閉,我一想父親肯定又在田裡。領著兒子,我們大步地奔向了去田裡的路。眼前一切那麼熟悉,像是倒回了童年時光。遠遠地我就看到了:父親躬著身子正在田裡除草,日頭正盛,汗滴禾下土。父親看到了我和兒子先是一怔,隨後擺擺手錶示除完最後一壟就回家,讓我倆在樹蔭下等著。 我望著父親那開始佝僂的背影,無限地傷感湧上心頭。我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後,學著他的樣子拔起草來。拔了一會,我一回頭,兒子不知什麼時候,也跑到了我的身後,學著我的樣子拔起草來。我趕忙挺直了一些,好用自己的身軀給他擋住毒辣的日頭。兒子拍了拍我,往前一指:「爸,你看爺爺。」我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原來父親也在努力地挺直身軀,想為我遮擋烈日,只是他的個頭越來越矮了,再也擋不住我。 許多年後,我在夢裡經常想起那個炎炎的夏日:土地生煙,汗水不止,兩代人都在用父親的名義,撐起一片天來。而我也明白一種含義:每一個躬身都是父親,而他們昂起首來,就是我們的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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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愛山中夏

■梁莎 很久沒有回老家了,這一回去,發現雨滴在天上跑步,山和鳥都睡了,夏日的風緩緩拂過山林。我披上一件單衣,走出房間,來到院子裡,一輪明月正掛在樹梢上,露出半個臉龐,溫柔的呢喃著。 這是我回到鄉下的第一個夜晚,我住在姑媽家裡。白天我隨姑媽一道去山上採普洱茶,普洱茶的採摘期從3月開始,可以連續採至11月,一般可以在春季、夏季和秋季三個季節進行。普洱茶被譽為「可入口的古董」,品位獨特,越陳越香,有道是:「香陳九畹芳蘭氣,品盡千年普洱情。」 姑媽採茶極為麻溜快速。拇指捏著食指的第二指節,將茶芽根部放在中間,輕輕一用勁,茶芽就斷了下來。然後順勢將茶芽推到其他手指虛握的手掌中,再去採摘下一顆芽。手不停地在茶樹上點擊,就像雞啄米般,很快手裡就是滿滿的一把茶葉。手往肩頭一揚,手一松,茶葉就散落進背在背後的背簍中,再接著採下一把。由於茶樹不高,大部分時間都要彎著腰,表面上看來挺輕鬆,其實需要極大的耐心。 白天我採茶的山坡上,聳立著一排排高不可攀的杉樹。此刻,漆黑的夜空下,它們睡得比嬰兒還沉靜。門前一灣溪水,嘩嘩流著,愈加增添了夜的神秘。 沉沉的夜落下來,我看見了月光,純粹的月光,沒有一點點燈光參進來。朦朦朧朧的,薄霧,如出水的香芋苗,如剛剛綻放開來的荷花,又如清晨含著露珠的絲瓜花,純潔得讓我不敢呼吸,豐滿得讓我心生喜愛。我背著手,抬頭望著天空那輪明月,幾顆星星點綴在兩旁,彷彿我們兄弟幾個依偎在母親的身旁聽那些古老的民間故事。唉!小時候,母親說話的聲音年輕得一跳一跳的,柔和的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眼睛特別的亮。可如今,那個給我們講故事的母親,那個將我從鄉村送進城市的母親已經作古。而頭上這輪照過古人也照過今人的明月,依然奔波於天地之間,依然像那些流逝的過往歲月,正緩緩拂過我的身體。 在這個萬物都睡得很沉的夜晚,我也即將睡去。不過臨睡之時,我還想在院子裡坐坐,看看白天不曾看過的東西。世界上很多事物都適合在夜裡觀看,它們會呈現出與白天全然不同的面貌。就連生與死也喜歡奔走在黑夜的路上,來的時候,驚心動魂;去的時候,無聲無息。 在這個沒有燈光、沒有車龍馬水的夜晚。我獨行在故鄉的田間小道上,可以橫著走,豎著走,踏著圈走,倒著走,想怎麼走就怎麼走。月光像水銀般從高天流瀉下來,小路上的漫步便成了我的獨舞,心裡流淌著涓涓細流,只有寧靜與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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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燈火中的慈父

■耿兵 在記憶的長河中,總有一些畫面如璀璨的星辰,在心靈的夜空中熠熠生輝。而那雪夜中父親勞作的身影,便是其中最亮的一顆,永遠鑲嵌在我靈魂的深處。 那是一個寒冬的夜晚,凜冽的北風呼嘯著,捲著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世界彷彿被白色的幕布所籠罩,寂靜而冰冷。我蜷縮在溫暖的被窩裡,沉浸在甜美的夢鄉中。 然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將我從睡夢中驚醒。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聽到了父親那熟悉而沉重的喘息聲。透過窗戶,我看到院子裡那盞昏黃的油燈在風中搖曳著,微弱的光芒映照著父親忙碌的身影。 我披上棉襖,悄悄走到窗前,只見父親正奮力地從車上搬下一袋袋沉重的貨物。他的眉毛和鬍鬚上掛滿了雪花,彷彿一夜之間白了頭。 父親一邊費力地搬著貨物,一邊自言自語,「這日子啊,再苦也得撐著,為了咱這一家子!」他先彎下腰,雙手緊緊抱住那袋貨物,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然後深吸一口氣,猛地一用力,將貨物緩緩抬起。可由於貨物太重,他的身體不禁顫抖了一下,但他咬著牙,又往上提了提,這才艱難地直起身子,一小步一小步地朝著倉庫挪去。 每走幾步,他就得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用袖子擦一擦臉上的汗水和雪水。他的雙手早已被凍得通紅,卻依舊緊緊地抓著袋子,不肯有絲毫鬆懈。 我心頭一緊,淚水模糊了雙眼。我知道,這些貨物是為了維持我們家的生計,父親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依然堅持勞作,只為了給我們一個溫暖、安穩的生活。我在屋裡看著這一切,心裡充滿了矛盾和心疼。我既想沖出去幫父親一把,又怕自己會給他添麻煩。我緊緊地攥著衣角,指甲都嵌進了肉裡。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爸爸這麼辛苦!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雪越下越大,風越刮越猛,父親的身影在風雪中顯得越發渺小。但他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歇,他用粗糙的雙手緊緊抓住袋子,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向著倉庫挪動。每一步都深深陷在雪地裡,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腳印。 我忍不住打開房門,沖了出去。「爸,這麼冷的天,您歇會兒吧!」我大聲喊道。父親轉過頭,看到我,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但隨即又變得嚴肅起來。「孩子,快回屋去,別凍著了。這點活不算什麼,爸能行!」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卻充滿了力量。 「爸,我來幫您!」我急切地說道。 「傻孩子,你還小,這不是你能幹的活,回去睡你的覺,明天還得上學呢!」父親堅決地拒絕了我。 我站在原地,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我知道父親是心疼我,可我又怎能安心地回去睡覺呢?我望著父親那被雪覆蓋的身影,心中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讓爸爸不再這麼辛苦! 我默默地轉身回到屋裡,卻再也無法入睡。我坐在窗前,望著父親那在燈火中晃動的身影,心中充滿了敬佩和心疼。 在這漫長的雪夜中,父親的身影如同一個永恆的雕塑,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他的勤勞、他的善良、他的純樸,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他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我,生活的道路或許充滿艱辛,但只要有堅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就一定能夠走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父親終於完成了工作。當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屋子時,我看到他的臉上滿是汗水和雪水的混合物,衣服也早已濕透。但他的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種滿足和欣慰。 「孩子,睡吧,明天會更好的。」父親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那一刻,我明白了父親的愛,那是一種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愛。他用自己的辛勤勞作,為我們撐起了一片溫暖的天空。 多年以後,每當我遇到困難和挫折時,總會想起那個雪夜中父親勞作的情景,還有他那些樸實而堅定的話語。它就像一盞明燈,照亮我前行的道路,給予我勇氣和力量。 在這紛繁複雜的世界裡,父親的善良、純樸和勤勞始終是我心中最珍貴的財富。我會永遠銘記那個燈火中的慈父,用他給予我的愛去溫暖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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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珍集/〈五言絕句〉.颱風夜,未歸人

■子寧 風高山欲墜 雨急水騰飛 一夜颱風去* 天涯人未歸 *原稿第三句為:一夜西窗燭,保有了少許唐人的小溫馨;今改成:一夜颱風去,增添了些許悲涼,自以為較切合當前海內外的實際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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