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時光之篋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近日整理書桌,畢竟桌上堆壘的不只是凡俗物質,還有歲月的惘惘。最難處理的是那滿滿一抽屜的日記,讓人好奇以前過的是哪種日子,現在,她又變成了誰的日子? 尤其看到父親寫給初長成人的么兒入伍當兵的明信片,一片一片都像舊日時光的截圖,悲欣交集。 「兒:近來都沒事吧?希望你注意朝夕的氣候保持健康,並要認真學習功課和技能,才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好了。家人都沒啥事,放心好了,只有望你見信之後將身分證寄回來,以便辦理戶口更正地址之用。餘無別事。祝你武運昌隆。五月二十二日」。 父親用10乘14.5公分的明信片寫了109個字,小小的一張紙頭上字字句句稀鬆平常,卻載具了極為明顯的時代氛圍,譬如寄往軍營的信件斷不能寫些那個時代所不能觸及的事,所以明信片是最一目了然、能最快送到軍中弟子手中的信件,再者,那個年代,只能自稱中國人,因為在公家單位作為一名比小螺絲釘更小的技工,看盡也受盡外來的磨難,為了養活一家十一口,忍下。至於辦理戶口地址更正一事,應是從寄居處搬到新家的緣故。最後一句「武運昌隆」頗有大和遺風,畢竟父親出生在大正時期,出現這樣的用詞,想必是因為服務於當時被稱為市役所的阿公身教境教的緣故。 五月二十二日才收到一封,五月二十三日又收到一封,只說的是地址變更好了,而且「上一封信郵政信箱號碼寫錯了,所以再(寫)信給你」,這要理解成台灣郵務之神準和郵務士服務精神可嘉,還是軍部系統掌控兵員之縝密,讓部隊裡的每一人都好似生存在透明箱中?這些當然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伙子所能理解且關心的。 到了七月,父親寄來一封有信封的書信,又貼了以紫色字體寫了「中華民國壹圓欠資郵票」,當時一般平信郵資貳圓,你郵局偏要印製一塊錢的信封,而且一張信紙總不可能超過二十公克吧,補上一塊錢郵票便是,偏要印出「欠資」這樣的難堪字眼,好像百姓存心或心存僥倖要訛詐政府一樣,這在講究正義、抗議已是日常的今日,怕不又被「名嘴們」生出是非?至於為何習慣使用明信片的父親怎會改用密封的在七月七日寄出信件,可能與信中提及的一件事有關: 「兒,昨天接到你的報值掛號信內有五百元確已收到請勿須掛意,家人都如常,希望你不必操心,又你說要一百元給買衣服的事,這是因為在六月二十二日台北一家化工公司招待坐(車)遊覽墾丁公園等名勝觀光風景及灯台(燈塔)等但名義是招待享益五金行的因為你姉姉沒時間參加所以派我代表參加,」父親一口氣寫到這裡才想起下逗點,可見他急著解釋他不是自己貪玩硬跟當大頭兵的我要錢,實在是因為這樣所以那樣,而且「在這的頭一天二十一日你姐姐已替我買一件爸爸從來沒有穿過的花樣的一百五十圓香港衫式衣服,所以不想再買了,將就我的份兒補貼家用好了……」,因為長期跟外省人共事,父親時不時會突兀的學著捲舌音說話,忒是有趣。 當然記得那件絲質材料製成的港衫,米白底墨綠的花葉錯落有致,穿在他從不見長肉的身上十分清逸,尤其坐在瀑布前巨岩之上沐浴著粉細的水珠,衣袂飄然,按照現今流行話說還真有一股仙氣呢,至少充分顯示他不與人爭的個性。 這張照片被放大收存,早已褪色到不辨紅綠,但記憶卻如此鮮明! 現今重讀八月收到的這封信,心裡難過極了,即使事隔四十六年的現今:「兒,昨天的報值500元及信都已收到,請勿念。又信中所說你已退伙那你吃的問題怎樣解結(決),不吃是不行的呀雖然叫你寄錢回來也是要你可能的限度內才行的也是籌備鋒的學費而做的總之希望你們兄弟相互幫忙給他(鋒)了結心願這也是因為家裡的情況之故你是知道的其他的不必說了他已到合板公司做苦工去了…八月三日父字」,從幾乎沒標點的信中,知道身為窮人家的父親處境之尷尬和為難,尤其聽到兒子為省錢以便多寄一點錢回家而退掉軍中伙食,他心中自然又急又疼。或許當初未將實情稟告清楚:那時已下到隊伍並擔任伙委採買,伙房自由進出,蕭規裡伙委三餐可隨意取食,我就曹隨的退了飯票,省下500元伙食費。自己疏漏竟讓老父心生愧疚,好不心疼。因為自己也是一個窮爸爸啊。信中提到的鋒,是行六的哥哥,台中一中畢業,考上成大,可是家裡供不起大學學費,父母焦灼萬分,小鄉里能借錢的人都借遍,再三開口只能得到酸言酸語和白眼,記得母親曾厲聲要鋒兄放棄,趁早去找個工作養活自己並分擔家計。當時,我並不清楚鋒兄心裡起了怎樣的變化,但母親轉述林醫師娘的話想必大大刺激了他。小鄉里出了名漂亮的林醫師娘說,「老爸是做工的命兒子也該是做工的命,沒錢讀什麼大學?!」 何況這時全家已搬到高雄,父母舉目無親無友,真是無語問蒼天啊。所以信中提及鋒兄「到合板公司做苦工」,合板公司應該是當時高雄知名的林商號合板公司。想必這是鋒兄當時的權宜之計,利用開學報到前的短暫時間去掙點學費。後來鋒兄曾提及在校三餐各以一顆白饅頭和白開水打發,四年下來,鬧出胃疾。他是我們家第一位上了大學的人。 父親為何手無分文?因為退休金全數用來買了十坪的販厝,讓除了已自立成家的大哥二哥以外尚未婚娶的兄弟姐妹能有遮蔽之處。 到了九月底,收到父親擲來一函,提到颱風的事。父親說頂樓加蓋的房間,屋頂的石棉瓦被徹底摧毀,花了六百塊錢整修,「只是我們這兩把老骨頭忙了一些」,其他家人均平安無事。三樓加蓋的房間是大姊和二姐專用,多少有一些花花綠綠的衣服,看來兩位姊姊災後一定心疼極了,那可是倆姊妹做女工一塊錢一塊錢的零花攢下來裁了布料請裁縫師傅製作的心愛之物啊。 之前的九月十二日信裡寫著,「兒見信收悉,先月來信已收到,得知你在月光晚會裡還有勇氣上台可能是比在家的浴室裡大聲一點吧?我想每個人都是一樣未結婚時是時常想起父母的但是結婚之後就要且看下回分解了但是我是相信你(其實父親用的是『您』,我惶恐不敢如實呈現)是不會的。又因你哥哥薰電信局裡主辦屏東三地門遊覽,結果爸媽都抽中了決定明十二日晨七點出發前往餘後敘」。「先月」這個詞也是日本語的漢字體,跟隨日本技術人員在電力公司發電機室當維修工的父親多少能使用一些日語,便夾雜著用了。父親說話、行文夾雜北京腔和日本語,算也是見證了歷史的弔詭和尷尬吧。 信中的薰兄排行第四,頭腦很聰明,初中畢業出了社會,一路自學,學會了英文和英打,並考上高考,所以才分發到電信局就業,一向沒有餘錢的父母也因此才有此福利出門遊覽。父親又提到婚前婚後的情況,想必是哪位嫂子又枕邊細語的慫恿兄長來跟父母生事了;自己奉養父母直至終老,想必沒有讓父親失望。 短短的一張明信片,前幾行許是心情愉快,同樣沒有標點符號疏疏朗朗的字裡行間好似能讓爽颯秋風穿過,寫到信末雖意猶未盡,但連「餘無別言家人等亦無啥事」幾個字也寫不下,硬擠上「餘無事」後就再也不能多寫一字。就算要寫上「父字」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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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疫情下的青春

文/攝影 c.c.lemon 「青春才幾年,疫情就佔了三年。」 這是最近朋友間常常說到的一句話,這句話的背後藏著很多的無奈與遺憾,青春年華之時,不就應該是最肆意奔放的年紀嗎?小時候總想著自己長大時,離開舒適圈去闖一闖,就算摔了受傷了那也無妨,嚮往的不過是藍天綠地下,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股衝勁。可如今,別說要追逐詩和遠方了,僅僅是離開家,我都得小心翼翼避開人群,外出一趟就得全身消毒,這就是我的青春。 當媽媽說起她的少女情懷,我聽見一首又一首的浪漫詩詞在吟唱;當爸爸說起當年勇,我看見他眼底滿是英雄情懷。確實現在科技發達,但我卻羨慕他們那時童年的無憂與純淨;年少的熱血與奔放,猛然我才發現,原來我懵懵懂懂追逐的青春,沒有定義沒有規則,自己就是青春的核心。 青春歲月有限,可回憶無價。沒有誰可以去定義你的青春,決定青春應該是什麼樣的,其實就算在疫情下,青春的色彩依然由你來圖畫;就算在疫情下,時間也不會因此變得緩慢。可我身邊很多朋友卻因此放緩了自己的步調,總覺得宅在家中便無法施展拳腳,不知不覺中,原先在一點點實現的計畫也就擱置在書桌的一角無人問津、獨自生灰。 如今疫情肆虐,我們能做的最佳防疫方式,就是盡量減少非必要的外出,那麼待在家中是就意昧著自己得拋棄努力向前得腳步嗎?只能成天沉迷於遊戲或影視劇中嗎?年初時你所設下的夢想清單完成了嗎?就算在家依然有很多方法能夠去實現目標,實力與內涵是依賴於經驗的累積,或許短時間內無法給到明顯的增長,但是凡走過必留痕,把握我們所擁有的每分每秒,別回首後,後悔在最好的年華,既無法肆意狂妄地到處闖,又沒能把握機會累積內涵。 看過身邊太多的例子,包括自己也曾經迷失在空閒的時間中,但卻發現比起整日無所事事,我更想念忙碌卻充實的日子。忙碌的為生活奔走時,日子是充實的,不經意間早已學到許多,或許疲憊但人一旦有了目標與動力,就算累卻也滿足且幸福。那時我們之所以充實是因為能看到努力的汗水與痕跡,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是充滿安全感的,因此就算因為疫情,只能待在家中因此無法施展,那也無妨,或許可以選擇換個方式,可能步伐邁得小了點、效率低了點,但也千萬別止步不前,自己給自己足夠的安全感,往後也就不會留下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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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世間行踏〉漫步琉森湖畔

文/攝影 王源錕 卡貝爾橋是歐洲最古老的木造廊橋,也是瑞士琉森湖美景之首。 1993年夏天初履中西歐,曾經到過瑞士琉森Luzern,當時蜻蜓點水行色匆匆,回台不久竟在電視看到琉森卡貝爾橋被燒毀的新聞,內心無限悵惘。沒想到時隔二十幾年,還能漫步在美麗的琉森湖畔,跟已修復的卡貝爾橋道聲「別來無恙」。 琉森是瑞士中部琉森州的首府,也是知名旅遊重鎮,遊客抵達琉森的第一眼,必然會為琉森湖的湖光山色和羅伊斯河口的卡貝爾橋而傾心。卡貝爾橋建於1333年,是歐洲最古老的木造廊橋,三角桁架上有120幅十七世紀所繪琉森的歷史畫,橋中段有座八角形石塔稱為「水塔」,曾經作為監獄、瞭望台、拷問所與金庫,現在則是紀念品商店。卡貝爾橋的橋欄外掛滿天竺葵,花開時節把整條橋點綴得浪漫非凡。 卡貝爾橋1993年8月遭一場撞船意外波及,易燃的木造橋身燒毀大半,許多幅珍貴古畫付之一炬,不知多少人傷心落淚。這回重遊琉森,我特別從頭到尾把卡貝爾橋走個透,木橋雖然依照原樣重建,但總覺得少了點「古早味」,大火中搶救出來的古畫都已掛回原位,其中有些猶存燒灼痕跡,至於全毀的畫則掛上空白的三角木板讓它「從缺」。 琉森湖畔有很多貪吃的天鵝,每隻都被餵得白白胖胖,我們帶著預先準備好的麵包,來和瑞士天鵝做國民外交。這裡的大、小天鵝悠哉遊哉,把琉森湖點綴得仙氣十足,很多遊客聚集在湖畔餵天鵝,不過天鵝算是野鳥,餵食時必須特別小心,可別被追著跑或啄傷,而且這些天鵝很現實,麵包沒了全部掉頭就走,千萬不要跟牠們「搏感情」。 琉森湖畔的天鵝很貪吃,一點都不怕人。 這次停留在琉森的時間比較長,可以沿著山坡走訪琉森的穆希格古城牆,這座城牆建於1386年,自古以來就守護著琉森的安全,羅伊斯河南岸的城牆已全部拆除,北岸的城牆則大致保存完整,現存的九座城塔各有不同造型與特色,僅有三座開放參觀。其中一座「乾草塔」,用以儲存乾草與火藥,三百多年前閃電引爆炸藥將塔炸毀,現在看到的當然是重建後的「新蹟」。另外一座「時間塔」,塔上的大鐘安裝於1535年,據說琉森各教堂的鐘都比它晚一分鐘敲響,以表示尊敬。 提到「時間」便連想到鐘表,瑞士鐘表工業舉世聞名,國內兩大百年鐘表珠寶零售集團,總部不約而同設在琉森湖畔,兩家店的櫥窗幾乎囊括所有瑞士知名手表品牌。當初我們到瑞士那年代,台灣旅客購買勞力士「紅蟳」可是豪氣干雲,買到店家都升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後來買表不眨眼的換成大陸客。我們視察名店之餘參加名表免費大抽獎,想當然耳每個人都槓龜,獲贈金磚(巧克力)一塊聊表安慰。 年輕時我們參加「歐遊樂」流動酒店團,還要輪流做早餐、煎荷包蛋,在一個又一個露營區間流連玩遍中西歐,到琉森只能「蘸醬油」,時間一久印象早已模糊。再訪琉森住的不再是遊覽車上改裝的臥鋪,而是跳好幾級「升等」到豪華的琉森施威澤霍夫飯店,這間有一百七十多年歷史的飯店,宛如精緻的音樂廳、美術館,許多王公貴族、政要、作家、明星都曾下榻於此。 飯店的101個房間,每間都有精彩故事。英國首相邱吉爾住在這裡的時候,除了展望窗外的琉森湖思考國事,是否更多時間躺在床上抽菸喝威士忌?美國名作家馬克吐溫每次到琉森都住這家飯店,他曾讚嘆琉森紀念瑞士傭兵的「垂死獅子」,是「世界上最感人肺腑的紀念碑」;我們房間主題則是「蒙提.派森」,這是一個英國表演團體,他們創作的電視影集《飛行馬戲團》,據說影響力不下於「披頭四」。 最妙的房客應該是來自蘇黎世的護士凱蒂.舒爾特斯,她是瑞士第一位女跳傘運動員,1928年8月12日她計畫跳傘降落琉森湖中,當天湖畔萬頭攢動等著見證歷史一刻,不料風向偏差,凱蒂撞在施威澤霍夫飯店屋頂遍體鱗傷,飯店主管爬上屋頂把她攙進飯店內,她立即走出門,跳進預定降落的琉森湖,獲得震天歡呼。 1978年8月12日,凱蒂再次進入琉森施韋澤霍夫飯店,這次她走的是正門,受到熱烈歡迎與親切接待,她在貴賓留言簿上寫道:「終於,五十年後我來到施韋澤霍夫飯店,上次我是乘降落傘而來。」她住的74號房間也成為這家飯店的傳奇之一。 晚餐時跟大家閒聊以前來琉森是參加流動酒店團,訝異於團友何先生夫婦也有同樣的克難經驗,我們年輕時「儉腸奈肚」到中西歐半自助旅行,開闊了視野,豐富了人生,也留下許多美好回憶。舊地重遊感覺滿滿的幸福,期待有一天再到琉森湖畔,與天鵝、城牆和卡貝爾橋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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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那天,我上了一個陌生叔叔的車

文/方晴君 插圖/國泰 「媽媽又忘記來載我了!」 放學的時間過了一個小時。 在國小時,學校有時只有讀半天,可是我媽常常忘記來載我。而我從小到大唸的學校,全都是跨區,沒唸過家旁邊的學校,所以學校離我家非常的遠。 媽媽沒有來,打電話家裡也沒接,我一直等都等不到她;大家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個坐在校門口等著,最後,我哭了…然後我決定走回家。 雖然不會算路程,但光騎機車就要半個小時了。然後我從學校離開,一邊走一邊哭,直到走到那裡的豐原交流道。   我想我應該哭的很大聲。因為有一個叔叔走過來問我。 「妹妹,你怎麼了啊?!」 「我媽媽沒有來載我,我要走回家。」我說。 「不然我載妳回家好不好?!」那個叔叔說。 「好,謝謝叔叔!」我竟然跟他說好。 結果那個叔叔把我帶到他的車子,這個車我心裡想: 「哇,怎麼跟我爸的車不一樣!」那是一個大卡車的車頭,只有車頭,而且太高了,我上不去,還是叔叔抱我上去的。 然後,他問我知道家裡怎麼走嗎? 「知道。」我回他,然後一路指路,終於回到家了。   這麼一台很奇怪的車頭,就這樣開進了我們的小住宅區,最後停在我家門口;叔叔很帥的開了車門,便來副駕抱我下車,他陪我到家門口。 「叮咚」按了電鈴,過了一陣子,有熟悉的人影來開門。 我媽醒了,看來又喝醉了。 然後我媽跟這個叔叔道謝之後,叔叔開著車回去了,而我被媽媽罵了一頓… 「不能跟陌生人一起走妳聽不懂嗎?!」(明明就妳忘記來接我…還罵我…)   N年了…我現在想到這件事,看到那個卡車的車頭,我好喜歡那個自己,相信別人的自己。   在這個世界和社會中,能這樣無私相信人的心,真的好難好難…而遇到這樣一個溫暖的叔叔,總是讓我想到熱淚盈眶。 在這樣的時代來說,跟陌生人交談,已經是一件危險的事。 當然不能跟陌生人走的,只是這故事,是不是令人感覺一股哀愁?!當時我才小二左右,不知人心險惡。   其實人有好人,有壞人,只是現在的社會很難分辨,乾脆都當作是壞人。   想一想,人與人之間的相信,蕩然無存;當我們說社會不溫暖時,我們又能給多少人溫暖呢?!就算你願意給,但互不相識的人,又為什麼要相信你? 那個叔叔的車我已經記不得,他長什麼樣子我記不得了,但在我心裡,我經過豐原交流道時,會想起,有一個那麼溫暖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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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妹妹的一日

文/張燕風 圖/雨順 長途飛行,妺妹和我一向都戴上耳機,蓋上毯子看電影,一部接著一部。媽媽則是喜歡閉上眼睛打坐。但是這一次看起來她有很多心事的樣子。媽媽說,這次回台北時間很短,外婆會很開心看到妳們又都長高了。 到了外婆家,看到牆上掛著一張外婆畫媽媽小時候在做功課的畫像。那畫中的小女孩和現在的我長的真像。喜愛畫畫的外婆是台北附近三峽地方的人,她告訴媽媽一定要帶我們去三峽走走。那兒有一位台灣近代很有名的畫家「李梅樹」的紀念館,和被譽為「東方藝術殿堂」的三峽清水祖師廟。 祖師廟已經快有三百年歷史了,不僅外表建築美觀,裡面還有豐富的藝術作品,尤其是各式各樣的雕刻,琳琅滿目美不勝收。石雕中除了可以欣賞民間傳統信仰故事,還可以看到西方的美人魚和帶著翅膀的小仙子呢。 安徒生的美人魚傳說,是媽媽最喜歡講給妹妹聽的床邊故事。聽到清水祖師廟中居然有「美人魚」,妹妹雀躍不已,吵著馬上要去看。 星期天一大早,我們就搭車先到三峽李梅樹紀念館參觀。導覽告訴大家,有一幅畫上面的年輕女士,就是現在坐在那櫃台後面的阿嬤。導覽又說李大師認為女性身體最美的部位就是手,也就是他最認真去畫的重點。我在一個角落坐了下來,掏出隨身帶的速寫本,伸出自己的手,我隱約感覺到媽媽嘴角帶笑,正在朝我看著。 在紀念館的展示中,也瞭解到原來李梅樹先生曾經是三峽清水祖師廟重建的主持人。這更引起了我想趕快去看那些藝術品的興趣。 導覽說,出去穿過馬路沿著對面的小巷,在第二個路口右轉,有很多可以吃午餐的選擇。 我們看到一家河南麵館人很多,就進去了。媽媽和我點了蕃茄蛋麵,妹妹點了招牌的砂鍋手工扯麵,好大的一碗,她居然一口一口的都吃光了,摸著小肚子,很滿足的樣子。 從麵館出來我們要走過一座橋,橋的那一端就可以看到清水祖師廟。橋上有很多賣工藝品的小攤販。媽媽指給我們看,在橋下的沿岸有許多志工,也有大人帶著小朋友,他們拿著大型的垃圾袋,一路撿起遊客扔下去的飲料瓶,塑膠袋,為的是要保護著河水不要被汙染,星期天下午來做環保工作,是多麼有意義的活動。妹妹好像沒聽見,只是嚷著還要吃牛角包。 走到了清水祖師廟廣場一帶遊人很多,鄰近就是三峽老街。 下午太陽很大,一路走來妹妹熱的滿頭是汗,又吵著要找個可以吹冷氣的地方涼快一下。 在不遠處,我們看到了一家叫做「禾乃川國產豆制所」的大廠房。好了,媽媽對我說,「看起來那裡很舒適,又有好吃的。妳們吃完之後,就可以先去清水祖師廟找美人魚了。我想去三峽老街買些東西帶回家給外婆,然後我會去廟裡找妳們。」 「禾乃川」是一個由原本的醫療中心改造成的豆制品工廠和門市,吸引了好多遊客。我和妹妹坐在中庭,大口舔著黑豆冰淇淋。冰淇淋上有一塊餅乾還夾著一小塊豆腐。我們又喝了一杯濃濃的冰豆漿。 終於回到了祖師廟的廣場門口。我對妹妹說,現在要開始我們的東方藝術宮殿遊覽了。 妹妹忽然坐在地上,撒賴的說「姐,我走不動了,妳背著我吧!」 哎呀,我們真是吃的太多了,媽媽呀!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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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公園遇見貓頭鷹

文/攝影 張健常  「貓頭鷹大眼睛,高高掛在大樹頂,勾鼻子尖耳朵,長長爪子彎又利,白天睡覺呼呼呼,晚上最神氣,當牠低頭看見你,拍拍翅膀說,咕咕~」。以前聽妻子常哼的兒歌,不知曾歡樂了多少小朋友。大約兩個月前,朋友問要不要去看貓頭鷹?據說某公園附近的樹林裏,最近孵出一窩領角鴞幼雛哩!約好了時間地點,揹上相機來到路口轉角那棵苦楝下,會合後直往小徑裏走去,轉兩個彎來到一叢密林下,已有位早起運動的大嬸驚喜的說:「這裏有三隻暗光叫喔」、「來來來,這邊還有兩隻……」順著她手指方向尋找,果然見到隱藏在樹葉中,幾球毛茸茸的小鳥煞是可愛,只是把名字叫成小溪邊抓魚的夜鷺了。  在城市公園的邊陲地帶能發現夜行性猛禽繁殖棲息,還真是難得的景像,雖然低調默默地觀察,但熱心分享者總不乏其人,消息走漏後各方聞風而至的民眾漸增,沒過幾天這幾隻鳥兒還上了報,記者竟然詳細標註位置,這下可好了,平常人跡罕至的雜木林搖身變成「砲陣地」了。 爾後每隔幾天就過來巡一下,通常都有鳥友守在樹下,所以不難找,運氣好時四隻排排站,多半還是分散四處,看著牠們一瞑大一吋,羽毛輪廓逐漸清晰,想必夜幕低垂時親鳥獵捕食物無虞,白天方可棲息枝頭高枕無憂。 只有清風吹徐擾動了樹枝,歲月靜好現世度咕的鳥兒才會微睜惺忪睡眼扭扭脖子,或伸出腳爪歪頭騷個癢繼續假寐,有次忽然張嘴打了個哈欠,剛好被我捕捉到精采瞬間。偶而會張開骨碌碌的大眼睛歪頭盯著妳打探,模樣俏皮可愛,彷彿正無聲的溝通,牠們可能也頗好奇,樹下這些「人類」怎麼不睡覺啊? 公園裏走走,樹稍上還有鳳頭蒼鷹築巢,不時上演疊疊樂交配戲碼,湖邊一窩黑冠麻鷺最近孵出幾隻小鳥來了,媽媽辛苦地來回補食蚯蚓餵食,一對翠鳥在水道旁枝枒穿梭來去,不時會像箭矢般射入水中旋即叼回一尾小魚,甩個三兩下便生吞下肚,這裏渾然是生態盎然的露天餐廳。 隔著一條馬路,卻見怪手重機具正在大興土木飛沙走石,這幾年來,原本大片的台糖農地漸漸變成了建地或馬路,連棟大樓正悄悄的拔地而起,改變了地貌和天際線。那一家六口貓頭鷹賴以維生的樹林子愈發覺得稀罕珍貴,就像沙漠中的一方綠洲,庇護著有限生機的無窮希望。 望著枝頭小鳥內心不禁思索著,會不會哪天怪手也開進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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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遠方的聲音

文/徐絹單 插圖/國泰  有一段聲音甜美如蜜的時光。常常接到電話的對方,總不吝稱讚我的聲音好聽,那是讓人耳朵懷孕的軟甜清亮,夾著三分嗲。也許和林美照的娃娃音有幾分相似,而我的聲音則顯得婉約淡雅些。 跟著母親皈依佛門,法號「妙音」,不曾問過緣由,猜想是來自於好聲音。如果有人問我聲音甜美的秘訣,我會告訴他,那是童年時幫媽媽養雞,撿拾雞蛋,我總會偷偷敲破一顆蛋,囫圇的吞進肚子裡,那常常是母雞剛下的蛋,還帶著微熱的溫度。 我總羨慕宋朝以後盛行的說書人,長衫翩翩,搖著一支摺扇,醒木拍桌,聚攏耳音,以妙語演繹歷史,把幾頁寫滿繁華與辛酸的故事,付諸聲線播送,挑起聽者心底深處的共鳴。就像把一顆石頭丟入深井,回聲極細,卻極動人。 年輕時,夢想成為一個播音員,把聲音裡的情感如魚線拋出,釣出有情聽者,談一場三千秒的戀愛。而夢想的起源是家中的第一台收音機。有一天父親帶回收音機,扭開旋鈕,樂音如溪水流淌,動人的故事從銀色的長盒子,跑出來,卻不見人影。我盯著盒子上翻下瞧,左翻右轉的研究,探索聲源來自何方。那時,世界之於我,充滿新奇與未知。 再長大一點,聽到李季準的廣播,那獨特的嗓音與腔調,感性與知性交融,低沉,溫暖,寧人。像醇厚的老酒,要慢慢的啜飲,喝多了,會醉人。我總為之傾倒,亦想仿效,肖想能讓更多人沉醉屬於我的聲音。 最終卻是錯過了,像歧路的小羊,錯過成為一個播音員的可能,沒有找到入口,勾勒出那條以聲音謀生的職涯。這一生,我們是不是也常常錯過成為其他種種人的可能,或許是成為一介畫家,揮灑一整個天空的雲彩;或是成為一名歌者,吟唱一整個森林的鳥囀;或者是更遠大的夢想,像貝佐斯搭乘藍色起源登上太空,探索浩瀚的宇宙。 而事實上,有的人遺失了夢想的翅膀,不曾飛翔。更多的人只是平凡的認真的活著,我們走向平實的馬路,踩著堅硬的意志,越過泥濘的土路或是破碎的柏油路,到達終點。幸福或者不幸福,這一生都帶著一點遺憾。 青春流逝,臉上深淺的細紋變成一紙風霜的證明。我知道會變老,從沒想到的是聲音也會變老,有一天它會愈來愈粗糙,逐漸失去清韻,就像遺失山谷的黃鶯,不再悅耳動聽。 多年前在一個小工廠上班,新設置的總機系統,需要一段接待語。我和同事在車庫完成錄音作業,就像賈柏斯在車庫手工組裝最早的蘋果電腦。記得那次錄音一次就完成,沒有NG。我彷彿是準備了一輩子,就為了這一次完美的演出。 離開小工廠多年了,再次撥通電話,總機系統傳出:「謝謝來電,這是xxx公司……」,那是我的聲音。軟甜清亮的聲音,被留在十多年前的夏天,像一隻出谷的新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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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季節的容顏

烏桕樹脫去黑色外殼的種仁,恰似美麗的小白花。 文/攝影 蔡碧航 朋友送給我一把烏桕的果實,用彩紙包紮還繫了緞帶,像一捧美麗的花束。 這捧花很令我驚艷。 原來她每年十月都會去採集成熟的烏桕果實,連枝帶葉。然後花費好幾天的時間,仔細的剝去黑色的硬殼,梳理枝條,再紮成花束,或插瓶,或掛牆上裝飾,可以美麗一整年。 收到花束的朋友都很驚奇,在LINE群組裡引起了不小的討論。都說認識烏桕樹,但從未見過它開花結果。   有朋友家中庭院就種了烏桕樹,十多年了,長得高大粗壯,但除了綠蓋如傘和偶見的紅葉,什麼都沒見過。大夥兒調侃她一定是種到了公樹吧。烏桕樹有公有母嗎?一陣嘻哈之後沒有結論。 我從前居住的小區也種了一整排的烏桕,年年長高,由一樓直上三樓,枝椏伸張,很多住戶嫌它遮擋了陽光,每到入冬都要找人修剪,剪得光禿瘦稜,來年再發新芽。所以一年四季大概都只見新芽綠葉,以及秋天轉紅飄落的小小紅葉。從沒見過它開花結果。 那幾年我大概太忙吧?日子過得潦草不經心,像旅途匆匆,隨團東奔西走的行程。人生有許多的不得不,每天早出晚歸,沒有閒情抬頭望天望樹,更不記得烏桕長成了什麼樣子。   收到烏桕花束,我分了一小把拿去給老鄰居,問她: 「妳看過這巷子的烏桕開花結果嗎?」 她說有啊,在最高的修剪不到的枝椏上,現正開著花呢。指給我看地上細小如米粒淡綠色的落花,一隻鴿子正咕咕咕咕的啄食。 她細看手中的小花束,驚嘆烏桕瘦黑的果實怎會變成這般美麗,脫去黑色的外殼,微微開啟的種仁,恰似潔白的群聚的小花兒,微笑著,歡欣著。 送我烏桕花束的好友慧心巧手,腦海裡有自己的時序節奏。她知道什麼時候種瓜什麼時候種豆,什麼時候水養一瓶蒲葵,什麼時候去郊野採集烏桕果實,或野山芥,或做清明粿的艾草。春天的潤餅端午的粽子中秋的麻糬冬至的湯圓,也都歡歡喜喜親力親為。 她的小園更精采,藏著許多驚喜,種些奇奇怪怪的花草,鹿角蕨、捕蟲的豬籠草、許願藤、瀑布蘭、紫鳶尾……。   最讓我驚訝的莫過於一盆曼殊沙華,彼岸花。生生世世花葉不相見,一步一花相接到天涯的曼殊沙華,在我心中是神祕幽冥而且魅惑的,每一想起就覺花與葉天上人間遙遙相望,彷彿有怨、有恨,綿綿相思無絕期。一陣寒涼油然襲上心頭。 朋友種的曼殊沙華年年來報到,只開一支聊表心意,而且花葉相依相扶,看著就感覺心中舒坦溫暖許多。曼殊沙華,不再那麼冷寂憂傷拒人於千里。 跟著節氣生活是幸福的。   春花夏綠秋楓冬雪,季節的容顏依約輪替,一期一會,值得萬般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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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寄了一朵風景給你

詩/攝影 莊源鎮 寄了一朵風景給你 收到了嗎? 有繽紛色彩 和 想念的滋味   而青春如此迷人 跳著婆娑舞步 風, 卻從來 都沒有網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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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後間深處

在我眼裡,這個無法隨意涉入的空間,散發著一種隱而不顯卻深不可測的故事性。 後間 蔡莉莉 水彩速寫 20x15公分 2018 文/圖 蔡莉莉 從小,店舖的後間於我有著無窮的吸引力。在我眼裡,這個無法隨意涉入的空間,散發著一種隱而不顯卻深不可測的故事性。 成長於號稱全台古城「一府二鹿三艋舺四月津」排名第四的鹽水,儘管繁華已逝,街屋格局既深且長的小鎮,仍有一種華麗姿態的堅持,流露一股時光也抹不去的傲氣。 小時候,鹽水最熱鬧的地方是市中心的點心城,大門入口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家書局。彼時,無有網路,城鄉差距大,書局對小鎮居民來說扮演著重要的文化補給角色。然而,所謂的書局,其實沒有提供什麼足以餵養靈魂的書,架上填充的多半是國中小學的參考書,走道角落蹲著一個個翻著發黃漫畫書的小孩。與其說是書局,倒不如說是文具店來得貼切。店內陳列各種顏色的原子筆、各式香味的橡皮擦、各類材質的壁報紙、不同顏色的廣告顏料、散發香氣的信紙和附有小鎖的日記……當然少不了彼時學生們爭相收藏的王祖賢、劉德華等明星照片小卡片。 我對書局最深刻的印象不在於店內花花綠綠的一切,而是店舖的後間。偶爾我會隨媽媽走入那個燦亮的舶來品展售間,彷彿穿越隱微的縫隙,走入世界的另一面。屋裡每個角落擺滿老闆從日本批回來的衣服、包包和各式配件。長大一點,才知那是一種叫做跑單幫的行業。媽媽學校裡的同事、小鎮的醫生娘、各店家的老闆娘很自然地形成了陣容堅強的後援會。在那個出國不易的年代,走一趟書局後間,總能滿足既可變美又能與眾不同的華貴想像。 一般印象中,住商混合的店家是店舖在前,生活場域在後。然而,我家對面那戶人家正好相反。他們家是老街上放眼成列低矮平房中唯一的兩層樓洋房,大門永遠敞開,進門就是客廳,不見任何營生的跡象。在電話不普及的年代,他們家的電話號碼,就是左鄰右舍所有人共同的電話號碼。男主人挺著大肚腩長年嚼檳榔,女主人明眸皓齒高挑美麗。每當有我家的電話時,她便差遣女兒來喊:「電話喔!」那小孩的名字到現在我還記得,好好一個飽含「幸福花香」寓意的名字,硬是被繡學號的人繡成「信箱」。 每逢過年,這戶人家總是人潮不斷,徹夜不絕。從大人遮掩的神色中,我明白那是必須躲著警察的神秘禁區。越是大人不准去的地方,越能勾起我的好奇心。趁大人不注意,偷偷躡足至透出朦朧黃光的後間,耳畔傳來嘩嘩的麻將聲,眼前幾個男人圍著幾張方桌聚賭,各個面露嚴肅的神色。猜想,這樣的賭局,賭注恐怕不小。幾年後,這戶人家突然人去樓空,隱約聽說女主人違反票據法,代夫入監服刑。那時候,家家戶戶已都有自己的電話了。 昔日商業興盛的港口老城,民間信仰極其虔誠,鹽水鎮上大小廟宇旁,圍繞著一間間瀰散著濃重氣味的香燭金紙店。其中,有家香燭金紙店可不一般,唯有熟門熟路的在地人才知道此店深處有著像暗號一樣低調的後間。穿過天井,沿著黑暗的甬道,不見光的房間牀板上各式煙火鞭炮堆成小山,規模直逼火藥庫。鹽水蜂炮已有百年歷史,煙火的陣仗自不在話下,從往上直衝的七彩空中美人、金色噴濺的水蓮花、飛碟般盤旋而上的小蜜蜂、單支的沖天炮,到最低階無害的仙女棒,應有盡有。每回過年返鄉,總會趁機補足火力,帶回台北。 台北地小人稠,除了河濱,找不到適合施放的地點。女兒上小學那年,有一回同學來家裡玩,突發奇想在社區門口空地讓台北小孩體驗放沖天炮的感覺。引信嘶嘶作響,只見沖天炮隨著尖銳的「咻」聲射入天空,一轉彎便消失無蹤。三秒鐘後,對面公寓突然傳來女人尖聲大罵:「要嚇死人啊!放什麼炮啦!」這才意識到闖禍了,沖天炮的落點嚇著了正在後陽台洗衣服的大媽。 我的婆家離娘家僅一橋之隔,卻分屬不同縣市,兩家的生活型態亦截然不同。公公務農,婆婆經營一家祖傳的雜貨店,位於街市最熱鬧的三角窗。這棟極為窄仄的老平房,店面上方侷促的閣樓是公婆的臥室,必須架上竹梯,攀爬而上。他們放著一公里外的三合院不住,只為了就近看管店內財物。店面的後間僅容旋身,卻同時涵蓋廚房、衛浴、晾衣、儲物等所有起居功能,呈現一種將就的姿態。我終於深入店舖的後間,近身體會住商融合互相滲透的方便與不便。 不久,公公將這十足拼湊感的老店舖改建成三層樓的透天厝,我自小深深著迷的店舖後間也跟著走入歷史,成為過往時光裡根深的記憶,以懷舊的形式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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