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拾朵二首

詩/圖 琹川 〈堅持〉   以一種優雅的姿勢支撐著 細細回味掌心握住的韶華 在覆滅之前任流光駐足 看佈滿青苔的歲月煥著柳黃光點 即使剎那之後  風來 我將翻飛無蹤於虛空之中 讓我保持優雅的身影  最後回眸   〈紫苑花〉   天際響起的聖潔歌聲 牽引我的仰望 那光俯身擁抱微顫身軀 輕柔吻去頰上的晶瑩 如是微小的我 欣迎天地廣大無私的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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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0912002501

文/劉洪貞 插圖/國泰 0912002501是媽媽的手機號碼,從手機問世到現在,多年來我們母女就以這個號碼在空中互動,傳遞著不同的心情故事,分享著人情世故的點點滴滴。 這幾天我和往常一樣,早上八點鐘左右,忙完了手邊的工作,就要打電話向住美濃的媽媽請安。會選這個時間是因為她已經散步回來,吃完早餐正在屋簷下看報紙,是最優閒、清靜的美好時刻。 每次電話拿起,她就一聲:嗨!她聲音細柔悅耳親切似童音(好幾次她接到的詐騙電話都叫她:小妹妹),接著我就說:「媽咪喲!歐嗨喲!」每一回她都會說日頭已上三竿了,不早了,然後呵呵地笑著。因媽媽懂日語、國台語和客家話,所以我們母女的對話沒甚麼限制,怎麼說都通。天南地北的聊著,它始終傳遞著我們亦母亦友的歡樂訊息。 在媽媽大約九十七歲的下半年,在通話的過程中,我發覺媽媽有失智的傾向。每次和她通電話,她總是把剛說過的話忘了,於是又重複;有時說著說著她會問我,你是誰呀?或是說到一半時她會說,我不知道要講甚麼啦?然後一句:「撒喲娜啦!」就把電話掛了。不像過去我們可以熱線幾十分鐘,她可以很高興,盡情的說著生活大小事,我只要靜靜地聽。 發現這情形之後,我還是每天會做同樣的動作,只想要聽聽媽媽說說話,只想要知道媽媽很健康過得很好就足矣,不敢有所奢求。即使她偶而出現語無倫次,我還是非常珍惜。只是在每次掛斷電話的時刻,心中多了一莫名的酸楚和百般的不捨。 媽媽的記性大不如前後,我回娘家的次數變密集了。陪陪她吃飯散步,夜裡和她抵足而眠,感受母愛的溫暖。她知道我會認床,所以每次醒來都會問:你又睡不著了?每一回我都告訴她:有歐喀桑(日語的媽媽)在身邊,我睡得很好哪!然後我們相視而笑牽起手繼續睡。 或許是多年來,我們這樣的互動,讓她心有寄託。即使她後期有時會想不起是誰來電話?但是,只要時間一到她會很期待。 我好幾次在早餐後,看她在看報紙時,不停地看手機,好像在等甚麼?就問她:是想打電話嗎?此時她會倉促的收起手機,很緊張的樣子。這情形一再出現後,我才發覺她該不是在等電話吧!於是躲在門後撥電話給她。她拿起電話後高興的打招呼,沒說幾句就關機,把手機放進口袋的霎那,是一副優閒自若地滿足神情。 從那以後不管我身在何處,只要早上六點左右就電話連線,那怕她說的話越來越少,我還是很享受那份屬於我們母女的相聚時刻。 那陣子她有吞嚥的困難,經醫生診治是器官老化,因無法進食身體日漸虛弱,慢慢地就走到人生盡頭,結束了九十八年的精采歲月。 幾天後我還是沒有適應,一向健步如飛、身體健康的媽媽,就這樣遠行了,所以每天早上我還是情不自禁的,拿起電話向媽媽請安。 儘管,電話裡一再出現這是空號的警語,我還是會說:「媽咪喲!歐嗨喲!」那怕哽噎的發不出聲音,我還是會努力的使盡全身力氣告訴她:媽媽!感謝您的養育!願您一路好走、安息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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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台北.我的家

文/圖 蔡莉莉 那一間一間曾經租過的房子,宛如我的生命史,在生命的不同階段刻記不同的切面,一次又一次地打磨我對擁有一個自己的房子的渴望。 「妹妹好勇敢喔!」醫生一面打麻醉針,一面讚美我。五歲的我,還來不及驕傲就昏過去。醒來,只記得天花板上那盞好大好圓的燈。 術後必須回台大醫院復健,媽媽把我託付住台北的乾媽,便回台南教書。每天黃昏,隨乾媽的婆婆至頂樓收衣服,我認定遠山背後就是家,到現在還記得那顆看了就想哭的夕陽。 乾媽的婆婆很老了,我喚她奶奶。白天,家裡只剩老人和小童,賣菜車一來,奶奶便從陽台垂下小塑膠籃,籃中置一小石壓住鈔票。菜販依奶奶從四樓傳來的指令,放入蔬果和找錢。我們一老一少便像汲取井水一般,小心翼翼地往上拉。 上了小學,每年寒暑假仍須回醫院校正我那隻不專心的左眼。那一段清晨摸黑搭七小時的火車顛晃到台北的長路,常使我想把家放在拖車上,連人帶床載到台北。直到青春期,我的視神經已協調固定,才結束這段南北往返的日子。 國中畢業到台北讀師專,五年皆須住校,六人一室。室友幾乎都是台北人,很訝異她們從未搭過火車。第一年,我的衣物、壓歲錢,經常一聲不響就離家出走,對十五歲的我而言,那真是一段不容易的時光。初上台北的我,眼中沒有壞人。 週末,室友們皆返家,空蕩的寢室只餘我一人。女生宿舍流傳的鬼故事讓長夜更長了,傳說夜半時分,跳樓的學姐會飄盪在女廁,嚇得我寧可憋尿也沒勇氣到走廊盡頭上廁所。常趁舍監入睡後,偷打開寢室大燈,即使室內亮如白晝,仍徹夜撐著疲倦的雙眼,也不知在戒備什麼。 寒暑假時,我終於可以回台南安心睡覺,在滿桌的意麵肉圓鯽魚鱔魚虱目魚當歸鴨臭豆腐中,得到夠用半年的補給與修復。如此飽食終日直至假期過半,媽媽便要我回台北繼續上畫室,於是,我又借住乾媽家。 那時,乾媽已從靜巷公寓搬到大馬路旁的電梯大樓,我和奶奶同住一室,我睡上鋪,她睡下鋪。每天我從畫室帶回一幅石膏炭筆和一張靜物水彩習作,獨自在家的奶奶,總是用我聽不太懂的江蘇腔國語讚美我的畫。 一回,與奶奶說起在國劇社學唱《拾玉鐲》,她便打開五斗櫃,從紅色絨布小袋中拿出一個玉鐲,告訴我她曾經有一個美麗的么女,在差不多我這麼大年紀的時候,走了。「逃出大陸的時候,我一定要把她的鐲子帶出來。」奶奶話語剛落,眼淚便滴在玉鐲上。十六歲的我,未曾遭逢生離死別,無從想像奶奶的心情,也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心底有點詫異一個老母親的哀傷會如井般深長,即使歲月已流過四十年。 踏出校園,迎接我的是台北的遊牧人生。我和姐姐合租一個房間,與房東同住,不能用廚房,餐餐外食。房東太太在自家地下室代客修改衣服,每日為上夜班返家的房東先生煮宵夜。一陣陣食物的香氣竄入房間縫隙,不斷分泌的口水夜夜淹沒我的睡意。 兩個月後,房東皺著眉頭,一臉憂心的通知我們一個月內必須搬家。原來他只是二房東,房價狂飇,屋主急售這棟緊挨著瑠公圳,前院種著九重葛玉蘭花,後院還可晾衣曬被的一樓公寓。 房東決定咬牙購屋,不再分租。我和姐姐每天下班後四處尋屋,像兩隻寄居蟹急於找到下一個遮風擋雨的殼。每當天色轉暗,望著遠方一窗窗溫暖的燈火,所亮之處皆與我無關,站在台北街頭,四顧茫茫,不禁生起無處棲身的喟嘆。 後來,我和姐姐匆匆向一對年輕夫妻分租了一間套房,他們也是二房東,依然多所限制,不能用廚房,不能用洗衣機。彼時,我重回校園,每個星期日帶著在畫室打滾一天的油畫顏料和亞麻仁油氣味,回到租屋處。晚上,終於得空在洗衣板上搓揉那已堆成小山的衣服,心裡總是嘀咕:為什麼不發明免洗衣?   當朋友介紹小碧潭邊有整層公寓出租時,我和姐姐毫不猶豫地立刻搬到那個客廳空蕩得可以跑步,還有廚房可以煮食的大屋子。添了冰箱和洗衣機之後,我第一次在台北看到家的模樣。 某天,路過租屋佈告欄,看見一張「二手傢俱急售」的紅單,遂登門尋寶。小腹微凸操外省口音的主人說:「我們要移民美國,屋子裡看到的,全部隨妳們搬。」最後,我和姐姐以幾乎免費的價錢,搬回一屋子床桌椅燈,連一台十六絃的古箏都跟我們回家了。 二十五歲那年到美國讀書,出國前,將身邊細軟打包寄回台南。一眨眼,落腳台北已十年。 初抵洛杉磯,第一位房東是台灣移民的外省老太太,每天不嫌煩地叮嚀我,洗米水一定要端到屋前澆花。她經常撿拾我切完玉米粒之後丟進垃圾桶的梗子來熬湯,這動作總讓我想起米勒的〈拾穗〉。每當我炒最後一道菜時,她便像背後靈般,緊緊相隨,不斷提醒我:「別關瓦斯!別關瓦斯!換我炒。」根據她的說法,這樣做可以節省打火石的壽命一次。地下室還有一台她藏的超市推車,她說:「反正還會去買,不用還。」一生籠罩在逃難陰影下的房東老太太,即使擁有房產,又已從台灣逃到她認為不會有戰亂的美國,仍不改囤積和克難的習性。 一年之後,租約期滿,我和先生火速搬離,住進一房一廳的出租公寓,終結房東老太太無所不在的雷達干擾和無窮無盡的絮絮叨叨。不再和房東同住,生活上自是自在許多,我們小小的客廳,假日經常聚集了許多單身的台灣同學,有家鄉味的廚房,就是異鄉遊子共同的家。 有一段時間,一位剛從東岸完成學業打算在加州謀職的朋友,暫住我家客廳。我十分好奇她如此渴望留在美國生根的原因。 「難道妳不想回台灣嗎?」我問。 「我們外省人從大陸逃到台灣,不會把台灣當成家。頂多,只是個中繼站吧?」 「可是,妳不是在台灣出生的嗎?」據我所知,她從未去過大陸。 「是啊!但是,我對台灣沒有故鄉的情感。爸媽傾盡所有讓我留學,就是希望我想辦法留在美國,然後把他們接過來。」她語氣堅定的說。 「對我們而言,美國才是最終的、最安全的落腳處。」原來,我們雖然來自同一處,鄉愁卻各自一方。時代是莫之能禦的洪流,生命的劇本裡,每個人或有已設定的角色和不可逆的路徑,是好是壞,各自承受。 五年的洛杉磯歲月,複製了台北一次又一次的遷徙,令我懷疑自己是否吉卜賽人投的胎,內建流浪者的浮萍基因,就像米蘭.昆德拉說的,永遠無法逃脫生命的主題,以為的「新生活」,只是用似曾相識的東西所譜成的一曲變奏。 完成學業,返台定居,碰巧又租回出國前住過的那間公寓。熟悉的三房兩廳,窗外灑入的陽光、清晨五點樓下豆漿店鍋爐的碰撞聲,在台北生活過的證據全都回來了,彷彿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台北之於我,變成家鄉般的存在,想起米蘭.昆德拉所寫:「一個人年輕的時候,看不出時間像個圓圈,反而覺得時間像一條直直的路,永遠帶著他走向不同的遠景;他沒有想到,他的生命只有一個主題;關於這一點,他要到後來才會明白。—直到,生命譜出最初的變奏。」   三十五歲那年,在台北買了人生第一間房子,那一間一間曾經租過的房子,宛如我的生命史,在生命的不同階段刻記不同的切面,一次又一次地打磨我對擁有一個自己的房子的渴望。 交屋的那一刻,彷彿找到和台北嫁接的方式,我與台北,終於打了一份家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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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柿柿如意

 文/唐潤鈿 圖/周密 我的女兒喜愛繪畫,她愛畫人物與風景,很少畫靜物畫。不過不論古今中外,畫家常愛畫靜物,題材多以花卉、果物、器皿居多。 眼前這張畫是女兒難得的靜物畫,她已寄給我很久。畫的是柿子與香蕉。我見是非常通俗的水果,同時她也寄有人物畫,我很喜愛她畫中那可愛的小女孩。便即想寫篇短文投稿。女兒也一再的寄人物畫。我竟忘了她的這張靜物晝。 近年來因新冠肺炎病毒蔓延全球,確診及病故的人數眾多,非常恐怖。但我們居住在小小的台灣卻很是幸運,在生活上可說沒有受到太大影響。而一般流傳的說法是台灣人大家都對防疫有功,出門在外都肯戴口罩,還有另外一說是因為台灣盛產香蕉,香蕉含單寧酸,專家說人體內有足夠的單寧酸即可早期破壞病毒的蛋白質,使其失去複製能力,因而有防疫的功效。台灣人大家也都愛吃香蕉,這使我想起了女兒的靜物畫上的香蕉。所以把這近乎已遺忘了的靜物畫找出來欣賞,現在居然很是喜愛。 我年輕時,就喜愛吃香蕉。香蕉隨時隨地都可見到。又多又便宜,吃起來非常簡便,味道又甜美,是台灣名聞天下的特產。 通常「物以稀為貴」,可能是見多也吃多了,不稀奇,兒子不愛吃香蕉,他說在服兵役期間,每餐一根香蕉,看也看厭了,現在他不吃一條條的香蕉,我為鼓勵他吃,在切梨子、蘋果等瓜果時,我也把香蕉切成一片片放入,他也照樣的吃。我想他的不吃衹是一種成見、偏見。 我不喜歡吃柿子,從小就不愛吃,可能是柿子的果汁水份太多,小時候會弄得兩手滿臉都會濕濕黏黏的關係吧!,其實柿子很好吃,我現在就很愛吃呢! 賣柿子的人還會送你一句好口彩「事事如意」,因「事」與「柿」同音。含有祝福深意。 這次農曆新年春節的時光,正巧香蕉與柿子在同一盤子裡成了一件「靜物畫」。香蕉可以防疫,柿子變化為事事如意。這幅靜物畫在春節期間裡是一吉祥的靜物畫啊!祝福大家年年天天事事如意。身心健康平安,天天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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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閣樓麵店與Buffet da Pepi

Buffet da Pepi 文/攝影 簡玲 閣樓麵店在花道教室附近,它像台灣許多巷弄的小店,賣的是庶民熟悉小吃。閣樓麵店的木板招牌是手寫的,不怎麼工整的字跡立在電線桿旁,下方畫著箭頭,很是童趣,閣樓麵店名字很吸引人,小時候我也有一個小閣樓,我在父親手做的書桌上讀書寫字,喜怒哀樂的秘密基地,是做夢好去處。 抵擋不住寒流的冷冽,第一次去閣樓麵店,攤位前有兩張椅子,玻璃櫥窗中三層肉、豬舌、豬肺、豬心、大腸……等內臟看來眼花撩亂,我點了一碗乾麵,然後選擇障礙地站了很久,老闆用台語說:「我幫你黑白切一點,好嗎?」我欣然點頭,一步步爬上後方微陡的樓梯,閣樓的童年記憶油然升起,閣樓之上果然別有洞天,比攤位的視野寬廣且整潔,還有五張桌子,不過只有我一個客人。六十多歲老闆上菜時親切說天冷,多做一碗薑絲湯送我,拼盤裡有豬頰肉、豬皮、豬肺和海帶,他的豬皮處理乾淨且無油脂,還有特製沾醬可以沾著吃,大骨湯裡清香的薑絲味為我暖胃,乾麵附有兩片瘦肉和一點青菜,寒冬的午後,滿滿溫暖和飽足。後來,我經常在花道課之後,吃碗熱騰騰乾麵配上一盤黑白切。 某個夏季,我在義大利東北邊陲的的里雅斯特(Trieste),城鎮複雜的歷史恰似我海港的故鄉,某些通往山海的巷弄,回眸處充塞似曾相識的地景。交易所廣場中央的海王星噴泉前經常悠揚著街頭藝人的樂聲,附近小巷裡有間自1897年營業至今的Buffet da Pepi,它不是自助餐館,賣的是簡單的燉肉拼盤,屬於奧匈帝國影響下的多元味道,餐館外露天座席通常高朋滿座,我喜歡坐在室內,找個角落望見櫃檯視線的位子,看牆面擺放各式酒類,看櫃檯來來去去的人,聽站位一手握著啤酒一手漢堡的食客笑談聲,聽鄰座義大利男人喝酒的喧嘩,眼前流動眾生相。 櫃檯上的小櫥窗擺放燉煮好不同部位的豬肉和各式肉腸,你可以挑選喜歡的部位,我點拼盤,切肉師傅是隨機搭配的,他一手用長叉固定肉塊一手專注切片,師傅神情和肉盤讓我想起閣樓麵店,只是這裡多了硬麵包少了陽春麵。一份約莫五片的燉肉或肉腸,盛放在有這個城市地名店名和創店年份的可愛豬造型盤子,配一點酸菜,沾上黃色芥末醬,有獨特風味,我特愛煙燻五花肉和德式香腸,第二次去,我多點炸櫛瓜和醃黃瓜配菜,特別對味,離開里雅斯特的前兩日,我外帶,坐在歌劇院外等候晚間開場的露天音樂會,整個廣場只有我一人,我獨自大快朵頤,用可樂致敬暖暖的陽光和天空,前所未有的豪邁舒暢。 近兩個月的時間我多次造訪Buffet da Pepi,每日奔走於小鎮與古城間,經常以水煮蛋或簡單麵包果腹,在征服某些旅程之後,狼狽回到這個城鎮靜息幾日,這份馴服的味蕾是給自己勇氣的鼓勵,是蓄勢待發的力量,是口腹之慾的小確幸,還是一種似曾相識味道,只是在這裏吃上一份燉肉的價錢跟閣樓麵店相比,天差地別。在小餐館時我想到閣樓麵店,回家後,每到閣樓麵店,Buffet da Pepi的肉盤會自動浮現眼前,記憶的緬懷與連結很直接。 大疫期間,世界按下停止鍵,我們開啟另一種生活形式,重新觀照自己內心深處。微解封後,終於回到花道教室上課了,正想念閣樓麵店的滋味,哇,閣樓麵店的招牌拆除了,斜斜躺在空攤位旁,似一塊被遺棄的老舊匾額刻寫著曾經熟悉的味道,令人不勝噓唏。 據說威尼斯花神咖啡館熄燈了,即便歷經三百年時光也難逃疫情侵襲,流浪時我曾為了不捨一杯昂貴的咖啡和甜點,三次過其門而不入,如今想來懊惱不已。人間無常,總是來不及說聲再見,而此時,不知Buffet da Pepi小館是否依然無恙?疫病的世界,想以不變應萬變來應付千變萬化事態,似乎是困難的,特別是幽暗中的市井小民,因為生活,再是真實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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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彌勒山天道清修院賞櫻

勤進路彌勒山大門路口滿炸的櫻花 文/照片提供 伊蓮小姐 288連假北台灣終於放晴了,北部雨神同行日子30幾天,太陽神終於賞臉,於是,緩慢輕旅行,到家附近的彌勒山天道清修院賞櫻花。重點是,來得將將好呀!那天的花況有著美麗的心視覺,賞櫻花這檔事,確實需要天時地利之便,我們一路蜿蜒順著山路往目的地,越是接近天道清修院,道路兩旁開滿了櫻花,聽朋友說:估計有近百株的櫻花在此,車行其中宛如穿越櫻花隧道般,置身其中,流連忘返、美不勝收。 進入清修院大門口,迎接我們到來的是,兩側一整排夢幻櫻花正展嬌顏,所有的櫻花是如此的美麗一一綻放在眼前,那種絕美姿態跟花容,讓我想跟櫻花來場熱戀,連園區內的杜鵑花也巧探頭,林木蒼鬱,花團景簇的盛況,視覺應接不暇,閃爆雙眼,走在林蔭步道上,成了最in的賞櫻步道,頓時神清氣爽,不禁大口隔著口罩用力的森呼吸,立刻神采飛揚。看見一群愛櫻者,每個人的一致性動作就是拿起手機、相機一陣的掃攝,為這美麗增添活動性的光彩。 往天道清修院方向前行,又是一種不同的面貌,此時天空豁然開朗,人們常說的春天後母心,立馬展現,陽光時而露臉的,時而害羞地躲在雲背後,慶幸的是,迎著我們的是爆炸性的盛開,真的爆美。站在櫻花樹叢下,前天被雨水侵襲的落花散落在腳下,落櫻繽紛、宛若人間仙境,媽咪開心的脫下口罩比「ya!」,要我拍下此刻美麗的畫面,臉上的笑容如同剛露臉的陽光般燦爛,雀躍之心境寫在臉上。 往底下公路望去,蜿蜒路段出現的櫻花景致令人驚艷,頗有「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意境」。櫻花盛開代表著春天來臨,為人們留下美好的回憶,當賞櫻成了全民運動,那種期待花開是值得的,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當然對我而言:多幸福呀!不用走遠、不用往夯點擠爆,我的美麗就在身邊,跟著我走一趟浪漫繽紛的私人景點櫻花微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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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打蛋哲學

 文/張育銓 插圖/國泰 現代,性別角色重新定義、多元性別觀建立。我常思考:諸如父母子女、伴侶、朋友關係裡,「付出」是否為「傳達愛」或「得到愛」最佳的方式?畢竟古云「施比受更有福」。 那個冬夜,台中都城天寒地凍。我和大學一個閨蜜級的朋友,財金系的王小姐,約在學校附近的簡餐店吃晚餐。她衣物緊裹,脖頸還圍了毛織巾。入店我們都點火鍋。 據許多男性友人表示,王小姐長相清甜可愛,沒人看到不「暈」。至於為何我是男性,卻能和王小姐擁有純粹的友誼,這裡暫不表述。不過,我和她要好的關係,常惹男生朋友們的欣羨,我總為此驕傲──所以漂亮的是她,得意的卻是我。偶爾拿她出來說給其他男生朋友聽,滿足我的小虛榮感。出賣閨蜜,想來,真是可惡至極。 但王小姐並不是個簡單人物。我和王小姐能熟起來,是因文學,在某次頒獎典禮和她認識。她成績好,家境不錯,在大學是溜冰社公關,更擔任投資研究社的社長,現接了商業公司的實習還有許多外務。興趣多樣,有主見、有實力,更有姿色,追求者一大票。 有時她主動跟我分享,幾次被人性騷擾或強送禮物。我身為朋友很替她擔憂,但不知為何,有時感覺她陳訴的神情,好像……摻雜一點驕傲?「看吧,我怎會這麼迷人!」換句話說就是這樣。但王小姐對感情很慎重,甚至是傳統的保守,所以和我相同,單身至今。 事實上,不論性別,她很用心對待每個朋友,這是我最喜歡她的地方,很可愛。   火鍋上桌。 按往例,我把討厭的芋頭夾給她,她不怕芋頭。但我恐懼芋頭投身火鍋,不能堅持原形,化作淤泥,沾染所有食物。 湯頭可口。我和她從校內的八卦、彼此近況、未來的出路,天南聊到地北。火鍋沸騰,湯水食材隨火咕嚕震動,愜意又溫馨。就在我卸下心防的當口,王小姐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貝齒白亮,她盯著餐盤上的生雞蛋,問:「最近我不太會打蛋,蛋殼總會掉下去,你能幫我嗎?」 我心裡狐疑,這有什麼難的?接過蛋,邊開玩笑說,「啊喲,妳這樣還說想跟人結婚,連打蛋都不會。」輕輕敲蛋,指頭一掐,蛋完美入鍋,咕嚕咕嚕,我心頭漾開暖暖成就感,她道謝,我更開心了。連自己那份蛋也打好後,跑到廁所洗手,怕蛋上有細菌。 等我回來,王小姐賊笑,我問何故。 「偷偷告訴你,但你不要打我──剛剛你是不是沒看見,蛋上有雞屎?」 原來她要我打蛋,是因為不想碰蛋! 終於知道她平時是怎麼對一堆傻呼呼的男生使用話術的。震驚,連我這知心好友也要騙,騙完還自行爆料。虧我還對完美的打蛋技術自鳴得意──原來被利用了! 不過我也沒真的生氣,反而心裡升起一股敬畏,還有感謝。 剛剛幫她打蛋時,是真心歡喜的,因為我被需要了。   如果說「施比受更有福」,那要愛一個人、拉近關係,可能不只幫忙就好,因享福的只有自己。有時反要建立起「需要感」,讓別人施,別人才受福。吃飯途中,我提及自己最近的感情和交友狀況,更加發現,她和我截然不同。我總愛討好所有人,承攬眾多責任,結果也沒因這些付出大受歡迎;她懂得照顧朋友,也讓朋友照顧,感情反加緊密。 後來,我問幾個男生,如果像這樣可愛親切的女性,吃火鍋時幫你剝蝦殼或打雞蛋,你覺得如何?男生們,尤其是理工科的「大木頭」,總會覺得「有點怪」、「不太好意思」、「感謝她」。然後,我假設另一個情景,換成王小姐主動問能否幫忙,所有的男生無一例外都說──太可愛了吧!打完蛋、剝完蝦就暈了。 有些人光聽描述,就已臉紅心跳,說幫一點小忙,比肢體接觸還可怕,讓人立刻墜落愛河。   他們認為,主動幫忙,比被幫忙更沒壓力,能展現自我,有被需要感。有人認為,那是因王小姐本就受歡迎,或只有女生才能用這種方式討男生歡心。但並非如此。我問了其他女性朋友,有些女生,聽到男生主動誇獎或表示需要,如:「哇!妳做的餅乾好好吃,我以後還想吃。」比男生主動送餅乾給女生還好。   古時候,有個關於孝順的典故。故事中,兒子回家,讓老母親幫他洗腳。眾人批之大逆不道,但兒子認為這是行孝。故事最後證明,事實上,那是位快樂的老母親。老母親想盡力表達愛。而兒子在也敬愛她的前提下,不畏世俗詬病,接受這份愛,讓老母親能享受愛的另一面:付出。 在我生長的南部鄉鎮,許多傳統家庭的夫妻關係,仍是大男人主義。女性辛苦付出,得不到應有的親密,以付出為使命,以使命為偉大,越做越沉溺,越做也越沉默。男人可能尊敬他的妻,卻沒那麼愛她。反倒是有些妻子敢對男人提出一些需求,卻反受疼愛。 幫與被幫,沒有好壞。從王小姐身上,我了解了「打蛋哲學」,除了以付出表達愛,也請給人付出愛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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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花開往事

 文/攝影 洪文鍊 晨曦,我走在校園裡,花圃、草地和廊前牆角的櫻花樹,艷紅緋櫻已然落盡,枝幹不但長出了鮮嫩綠葉,有幾株還生出了一顆顆的赭紅色櫻桃果,新葉攜上嫩果,迎風招展,活力洋溢,如此朝氣蓬勃的感覺,像極了孩子的童顏,讓人倍覺精神,雖然春寒料峭,風似剪刀。 原本,自然萬物就有它的生死起滅,櫻花依時節而開,隨春風綻放,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然而,今朝的花開似錦,卻讓我想起初來學校的那年春日,曾經孤身望著校內的十來株櫻花樹,為何送舊年,迎新歲之後,樹幹枝上已經長新芽、冒綠葉,卻一丁點兒花開的動靜都沒有出現過。 彼時,有老師跟我說:「校長,我們的櫻花樹,它是公的,所以不會開花。」乍聽之下,著實叫我納悶不已……猶記當下,還真是無法相信此番說法。我雖非蒔花植草之能人,但是我真心相信,無花不開。 於是,我便揪著事務組長,一個憨厚務實的小夥子--A YOU:「走,咱們來去,讓樹開花吧!」我帶上他,驅車來到后里的花圃農場,一進農場,花海漫天,映入眼簾的盡是燦爛繽紛,真是個美不勝收的花兒天堂。是啊!白花花的陽光底下,怎會有「有花不開」的道理呢? 我們向花圃老闆提了「櫻花不開花」的疑惑,仔細的聽了說法,配合的買了肥料,滿足的上車返校,「來年,我一定要讓櫻花開。」當下我心裡頭這麼想著。回到學校後,我們像是乖巧的小學生,依著老闆的說明,施肥、覆土和澆水,一個步驟也不敢偷懶,每個晨昏都未有懈怠。 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當春風再度吹起,校園緋櫻嫣然一片,我們一年來苦心款待的櫻花樹,終於開花了,在那年寒假,在同事們陣陣驚呼中……而那個午后,A YOU和我,都醉了,他醉在一朵朵綻放的櫻花下,我醉在一聲聲讚嘆的浮誇裡。 往事回憶如煙塵,花開花謝催人老,這一季的花開更勝往昔,小夥子卻已經告別北漂,返回南部故鄉服務,此刻的校長大叔,還是守在原來的崗位上,陪著天真無邪的小朋友,快樂學習,健康成長,偶爾也會在櫻花樹下,愜意的喝茶看書,沈醉在溫暖花開的春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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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憶在三月

文∕賴研 插圖∕國泰 她是南方的女孩,他沒有的特質她都有。陽光,開朗,笑起來很燦爛。有個喜歡的男生在新竹清華,他假裝沒這回事。 不知不覺他們就走在一起了,一起讀書一起吃飯。他還天天往她的信箱塞信,她也是,她的字方方正正,沒有嬌婉柔媚之氣。是不是戀愛呢?他以為是。一直也沒有勇氣問她到底喜歡誰? 大度山的那一年如果沒有她,他應該走不過那段放逐般的日子。她知道他要重考,也許是發自本質的善良,她始終陪著他。他把她的溫柔解釋為愛,覺得很幸福很自在。 決定有所表示,送了她一束白色的菊花,代表對愛情的堅貞。她生氣的把花丟在河裡,記得那條小河叫做約農河。 重考前,他們在學校後方一條隱密的小路上坐著,撐著一把傘,雨默默的落著。一句話也沒有,她也許在等著什麼,他想。 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她最後說:「走吧」。   暑假之後他如願的考上南部的國立大學,在鳳凰花城繼續行屍走肉的大學生活,基本上他不讀書,除非點名絕不上課,只是虛耗著玩樂團。在吉他社晃了一整年,也有了自己新的樂團。反正微積分,物理學都學過了,考試也都能應付。花了比較多的時間在中文系和數學系。 那年的聖誕節,他給她寄了張卡片,她沒有回,他想想應該是沒有繼續的可能了,卻還是保持頹廢。 學長終於看不下去,要他把那一年裡大度山上,她丟在郵局信箱裡的字條一張張攤平,一張張讀一遍,然後撕掉,第一張真的撕不下手,第二張容易些,慢慢就沒感覺了。像進行一個祭典一般,最後學長用火柴點了一把火,把紙條全部燒掉。 泡沫瞬間破滅,奇蹟般的他就活過來了。   人生這首歌的前奏也許很精彩,隨著歲月的催折打擊,聲音始於清亮,既而高亢,止於沙啞,最終也許不覺慢慢走音乃至失控,人生的真象往往就是如此。有的歌二十歲聽了只是因為旋律,或者是練練,炫耀一下吉他的指法華麗。四十歲能懂歌詞的意涵,五十歲也許才會跟自己和解。   但是有些事就算是被時間燒成灰燼,心裡卻依然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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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古都之樂

文/攝影 葉宜君  踩著年節的最後一個假日,走進國華街。熙來攘往的人潮在七彩絢麗的燈籠海下熱鬧不已。 夜幕低垂之時,點點的燈籠閃動著各式顏彩,隨著晚風搖曳。走走逛逛的隨著樂聲來到廟邊,牆面的壁畫彩繪著南管鑼鼓,左右兩側繪有南管樂師,彈奏著琵琶與二絃等等的樂器,栩栩如生,躍然而出。 廟前焚香裊繞,一縷閒情、一份悠然,漫步在歷史的足跡中。 琵琶弦動,樂聲輕揚,唱曲者抑揚頓挫,轉韻之間,每每扣人心弦,如歷其境。尤其散曲之中(夫為功名)聲聲哀淒,弦音婉轉、簫聲輕柔,故事場景隨著樂聲流轉,恍如在目。 南管樂曲之中,大都以琵琶、洞簫、二絃、三絃演奏(四空管),搭配曲腳(歌者)拍板為五人合奏。洞簫出音、琵琶主奏、三絃合鳴、二絃和韻;聲樂弦簫仿如緩緩流動的江河,帶著情感溫暖人心。 曲目(望明月),沉浸樂聲之中,恍然投頭,七彩的燈籠在夜空中,閃爍著點點燭光,每一個燈籠都是一個故事、一場陳述、一份心情的表達,如同心裡的明月,隨著優美的南管樂聲在耳邊輕揚,夜幕之下,人群之中,帶動著情感的喧染,一曲接著一曲的撩撥著人心。 在這百年古廟前,感受節日的氛圍,文化藝術的傳承。我在古都,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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