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一碗湯

 文╲熊凱弟 圖╲雨順 我家巷口有一家泰山有名的小吃店,我不吃豬血,但是常常會想去那家買一碗乾麵和豬血湯,超搭的。 這家店由幾個歐巴桑經營,她們心腸都特別好。因為我常去,她們都認識我了。 小店也賣價廉物美的便當,有一大塊爌肉加三樣小菜。通常我買便當,會請她們少給我點米飯,然後她們都會特別多給我一些青菜。店內有供給「待用餐」,有時買完餐,不要她們找錢給我,算是小小捐獻,給晚上來拿待用餐的人。 台灣處處是溫暖,我走過世界不少角落,沒有一個地方比這裡好啊!   滿滿一大碗豬血和韭菜,上面灑了油蔥和蝦米,竟引起我這麼多感慨。真是一碗湯就令人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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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京都一遇,雪金閣──一隻不打招呼的鳳蝶,輕巧飛入古都

 文/攝影 陳銘磻 二十九歲旅行日本,那是台灣尚未開啟國外旅遊的封閉年代,積存了些旅費,獨自搭機前往成田空港,與從韓國考察轉機飛抵東京的父親會晤,父子同遊名勝近一個月,隨後四十餘年,前後往返多回,成為執意奔赴旅途的人。 好比閱讀川端康成的《古都》,讀到主角孿生姊妹在祇園祭典相會,住在京都北山杉里的姊姊苗子哀愁地說:「妳是被拋棄的,過得十分幸福;我是被留下的,過得十分辛苦。」很想經歷作者描繪的京都美景、北山杉如畫山景,體會兩姊妹來自不同環境,遭受命運捉弄的苦楚經歷。 回顧旅行初期的寫作,大都記錄和父親為尋找景點而爭執等無關緊要的小事,例如,為什麼盡是走神社、看寺院、參與祭典,難道沒別樣吸引人的景點? 父親卻說,旅行時光不要板著一張撲克臉,怎麼都不笑?不想笑、不愛笑,是因想去的地方多,搭錯車,走錯路,浪費時間,當然笑不出來。我不是心急而是萬分焦慮。 為行程爭辯真會讓旅遊的心情虛弱,這不是沒道理,其結果就是不斷流露我的愚昧,殊不知日本的歷史、文學、人文,大都寄寓寺院、神社,為何我獨愛以無知偏見傷害殷勤帶我體認異國文化,脾性良善的父親? 為了不讓生命僅剩一具只會呼吸的身軀,得有機緣,便獨自前往日本找尋文學家筆下人物、角色和情節背景地,不僅浸沉文豪作品的意象,還領受自在旅行的悠然自得。 直到女兒長大成人,協助進行父親對我的寄望,伴隨尋索名家名著地景,京都《羅生門》、松山道後溫泉《少爺》、京都知恩院《美麗與哀愁》、大阪道修町《春琴抄》、下關巖流島《宮本武藏》、嵐山《源氏物語》、關門海峽《平家物語》、東京大學《三四郎》、神戶西宮夙川《細雪》,自北海道至九州鹿兒島,舉凡閱讀過的作品,非要把相關地景紀錄完成。 有意義的旅行是實現心中的理想,有意思的旅行是遍尋文學地景成為我中年時期的任務。 我在京都東寺鄰近,見到芥川龍之介《羅生門》的羅城門遺跡而興奮,在長野縣上高地梓川遇到《河童》的河童橋而雀躍,因走進鎌倉長谷川端康成舊居、熊本夏目漱石故居而感動。 坂本龍馬說:「旅行教導我們世事」,我是受父親帶領跋涉千山萬水影響,多年後,換我帶著長大後的孩子,依循昔時舊路而行的傳承,一錘定音的找尋到嚮往的文學地景。 旅行是人生最美的風景,明白旅行的路要自己抉擇自己走,旅途中會遇見誰?看到什麼?或根本不會遇見什麼,都不是我著眼的目標,我信賴能讓旅行變得美好,在於誠摯的尋覓態度。 旅行像禮物,用期待心情慢慢打開才有驚奇;無論走到哪裡,不怕孤單,有人陪伴更好,好比我那腦子靈敏、身手伶俐的女兒,伴隨走過每一段艱辛路程,摸索地圖、搜集資料、行吟勝景,讓我不覺文學旅行有何不妥,恍然領悟當年父親帶領踏遍著名寺院,其來有自。 用四十年時間完成單一任務的日本文學地景之旅,面對歷史,面對司馬遼太郎說:「1935年之前,我們是和台灣的人民同屬一個國家。」 我用報導文學精隨,以文學旅行之姿,報導「文學」,寫作日治時期「同屬一個國家」的日本文學家的文學地景,想著,寫著,就湧現自創的地景書寫方式,從而在十年間陸續出版十二冊「日本文學地景紀行」。 那是實踐理想的成就,我從旅行經驗見證單薄生命的尊貴與不可逆的態度,或許這些經驗正好也能用來改變人對生活品質的影響,我絕對不會忘記自己是怎麼用心從尋找地景中,發現不易獲得的驚喜,並因感動而更加相信,只要用心,沒有無法完成的使命。 歷經艱難,總會遇到好事,旅行到後來,憧憬成真,當時協助我尋找文學地景的女兒,因緣際會留在日本就職,持續傳遞資訊。能夠義無反顧而漂亮轉身的離開父母的照護,在我看來,是一種能力,有生之年,接觸大不同的世界,別無壞處。 眼見的小小世界明明就還有其他不同世界,這種事誰都知道,愛拉麵的人,充分了解喜歡拉麵的心情,但對喜歡蒐集動漫公仔的人的狂熱心情,就不一定能深切通曉。 旅行時間久了,沉澱思慮縝密多了,深刻明白,協助孩子保有離開的退路是大人的任務。留在遠方的孩子會不會孤單?不,我想像的孤獨,不一定是她的孤獨,但她感受快樂的事,一定也會是我的快樂。 就像我對文學旅行寫作的感情一樣,好似最初邂逅金閣寺的那一場雪,一直留在心中,沒有融化,不論時間流逝多遠,那些點滴都是特別的存在。 某年十二月,女兒帶引雙親去到京都,以為寒冬前往川端康成《美麗與哀愁》的地景知恩院朝聖,並聆聽除夕鐘聲,預期遇上雪花紛飛。 人在山門前齊整列隊進入,只見庭苑花色沉鬱空寂,一片冷清。才入冬不久,期待白雪飛揚的景致,不知隱身何處? 寒風冷冽,寺院枯澀的櫻木枝椏,縱橫交錯盤結在人行緩緩的步道,兩側不時傳來聒噪烏啼,穿透樹梢,流進耳裡。 冷鋒未歇的寒夜,108響除夕鐘聲聽到了,靈魂被重重撞擊,猶未見著涼野白雪,不免失望。 數日後,計畫前往大德寺的紫野雲林院紫式部墓所,車窗外遽然吹襲一陣小水滴,斜披玻璃,耳際傳來一位女性低聲說道:「雪降」,真是降雪了,這時公車正巧行駛金閣寺附近,心意不做二想,趕忙下車。 時光悄然眼前過,旅行京都無數回,從未遇上飄雪。這一天,真是降雪了,神妙奇特,心情意外開朗,肅肅奕奕走進初雪紛飛不絕的迷濛之中。 被認定是室町時代北山文化建築的金閣寺,三層閣樓,主建築「舍利殿」緊鄰鏡湖池,一樓為藤原時代樣貌的「法水院」,屬寢殿造,亦即平安王朝貴族的建築流風;二樓為鎌倉時期的「潮音洞」,為武家造,意指武士建築風格;三樓為唐朝風貌的「究竟頂」,屬禪宗佛殿建築。二、三層飾以金箔,映入鏡湖池,耀眼幻影,無比風尚。 旅行京都,見識過春日晴空、秋楓紅豔、夏日燎灼的金閣,而今所見雪金閣,肅穆、沉靜,任人相見,無不驚呼:美若幻境!卻又擔憂憨乎乎發出聲響,吵醒沉睡的金閣,擊破被三島由紀夫描摹「就像沉落在裡頭一艘巨大而黑鏽的金船」的美麗畫景。 「金閣遙遠可見,她在樹叢搖曳的包圍下,一動也不動的矗立,但絕不是在酣睡中,好像是夜的守護神。」圖謀焚燒金閣的僧侶一再掙扎:「不要被金閣的幻象欺騙。」金閣之美,不容置疑。這是閱讀《金閣寺》,親近實景,唯一的共鳴。 這天午後,金閣寺氣溫冰冷,行路人越來越多的狹窄小徑,皚皚白雪紛飛,一下子光景就急忙迴旋飄浮,待折返眼前,已是紛紛茫茫一大片雪白。未嘗見識「雪金閣」,不易見著「雪金閣」,誠如三島描繪「金閣已不是不動的建築物,而是現象界虛幻無常的象徵」。 青年探雪花,老年看金閣,我來聆聽經典文學作品裡的雪金閣。「這立體的金閣,在雪地烘托下,更顯得像是與世無爭的畫中景物。兩岸楓樹枯枝,掛不住雪片,使得這一片楓樹比往常更顯光禿。」三島如是描述。 彼時,金閣寺雪落無聲,眾生靜穆。冰雪籠罩金閣,鏡湖池墜入水心,斜坡夕佳亭、漱清亭的積雪延伸。不覺想起作者敘述:「漱清亭旁邊,蓮花塘的水注入鏡湖池,形成一帶小瀑布,周圍有一半圓形的柵欄圍著。附近燕子花叢生。最近幾天,花朵綻開得格外美麗。夜風吹來,燕子花下的草叢,沙沙作響。懸掛莖上的紫色花瓣,在靜靜的水聲中瑟瑟顫抖。」 啊,記憶是一條長河,有時隱晦不明,能觸動人心記住的事情越來越少,即使勉強想起也感覺模糊,如今回想,記憶中的金閣盛景仍似往昔。京都鹿苑寺,鮮明的金閣寺,風雅的雪金閣,眼前一片飛雪縹緲的文學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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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威爾斯古堡晚宴

威爾斯路辛堡的中世紀晚宴古意盎然。 文/攝影 王源錕 2020年歐洲國家盃足球賽因疫情影響延到今年六、七月間舉行,參加比賽的隊伍當中,有一支「紅龍軍團」格外引起我的關注,那就是威爾斯國家足球隊。蛤!你不知道有威爾斯這個國家?他們的足球厲害嗎?且讓我為大家「科普」一下。 首先,威爾斯的確是一個國家,全稱為「威爾斯公國」,是「大不列顛與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當中的一個小王國,人口三百多萬人,首都卡地夫,掛名君主就是等了大半輩子還未能接班的英國查理斯王子。其次,威爾斯的足球隊「曾經」很強。 西元1882年,英國的英格蘭、蘇格蘭、愛爾蘭、威爾斯等四個本土球會,成立國際足球總會理事會踢起了國際賽(其實就是這四支球隊自己踢),在一百多年的歷史當中,威爾斯隊曾經贏得十二次冠軍,到現在他仍然是國際足總的當然理事國。 1958年,威爾斯有史以來頭一回(也是僅此一回)踢進世界盃足球賽會內賽,一路過關斬將,可惜在半準決賽遇到巴西,以零比一飲恨,最後巴西捧回那一屆雷米金盃,所以說威爾斯輸得十分光榮。2016年,威爾斯闖進歐洲國家杯準決賽,以零比二見負於葡萄牙,結果葡萄牙奪冠,讓威爾斯大大的有面子。 在這次歐洲國家杯比賽中,經常會看到威爾斯的國旗—「紅龍旗」,一般人對這面國旗可能比較陌生。英國國旗「米字旗」當中,包含英格蘭的「聖喬治十字」、蘇格蘭的「聖安德魯十字」跟愛爾蘭的「聖派翠克十字」,唯獨沒有代表威爾斯的元素,因為這面上半部為白色、下半部為綠色,中間有一條紅色噴火龍的旗幟,是1959年才啟用的。 宮廷樂手為嘉賓表演助興,背景就是威爾斯的「紅龍旗」。 英國國王愛德華一世1284年征服威爾斯時,接受威爾斯人請求,以「一位在威爾斯出生,開口第一句話說威爾斯語的親王」作為他們的領袖,因此把即將分娩的王后接到威爾斯,王子出世就被封為威爾斯親王,此後英國王儲被封為威爾斯親王,成為王室慣例。 威爾斯在被英格蘭征服前,境內貴族豪強各立山頭彼此爭戰,留下了許多要塞古堡,我們住宿的路辛堡位於英國北威爾斯,是一座洋溢都鐸王朝風格的古城,後來改成古堡旅館。要開車穿越狹窄城門進入旅館區,是遊覽車司機的噩夢,我們的「運將」搞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把車子開進門洞,贏得如雷掌聲。 到英國旅遊,旅館房間越舊價錢越貴,因為你住的可能是不折不扣的古蹟。進入路辛堡的客房,可以看到窗外的野兔、白鴿和孔雀,充滿野趣。房裡木頭地板窸窸窣窣,孤燈一盞忽明忽滅,偌大的衣櫥好像幾百年都沒打開過,散發濃濃的「古早味」,如果再加點「阿飄」傳說,那就更有想像空間啦。 不是我亂蓋,這座城堡在十六世紀時曾經用來監禁和拷打威爾斯吟遊詩人雷古森和教育家理查.格溫,後來格溫被處死,1970年被教皇保祿六世封為「烈士」。英國內戰期間,路辛堡曾遭圍攻長達十一週,因敵軍揚言要炸毀城牆才豎白旗投降,這場戰爭應該也增添不少亡魂。1923年這座古堡成為全英國第一家負責收治「晦澀難懂疾病」的專責醫院。有這麼多輝煌的過去,還去收購並經營旅館的人真勇敢!會去這家旅館住的人更勇敢! 到古堡出席古色古香的中世紀晚宴,每位尊貴的老爺、夫人都盛裝打扮,衣香鬢影煞有介事,首先選舉「國王、王后」,一對瑞典來的老夫婦因為年高德劭,被戴上王冠拱上王座。接著簧管豎琴齊鳴,有點漏風的老風琴奏起威爾斯國歌《父輩的土地》,美食相繼端上來,厚重木桌上燭光搖曳,烤羊肉和烤雞香噴噴引人垂涎。中世紀還沒發明叉子和湯匙,美食當前全靠刀子和萬能的雙手,吃完吮指回味無窮。圓圓胖胖的錫杯,注滿醉人醇酒,喝完這杯再說吧! 剛剛上菜的服務生,搖身一變成了古代宮廷樂手,表演原汁原味的威爾斯歌舞,古典曲調繚繞在樑柱間,彷彿時光倒流。那個留著一把花白鬍子,長得很像史恩康納萊的爵爺說:「不論你來自何方,你都會記得威爾斯。」是的,我永遠記得威爾斯的「紅龍旗」、傳說中有「阿飄」的古堡、過足老爺夫人乾癮的中世紀晚宴,以及載歌載舞的宮廷樂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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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那年,伴隨父親去釣魚

1956年爸爸參加南投糖廠釣魚比賽 文/圖 任安蓀 兩人在芹坪步道上走路,走近右一株梨子樹、左一株蘋果樹,兩樹樹頂交叉成蔭時,一顆未成熟、約莫小半個拳頭大的青梨,忽然墜下,砸地鏗然有聲。「小心,可別被敲中!」身旁的先生特意叮嚀,我循鏗咚聲望向零落地上的兩樹落果,隨口說著的話題,自然就轉向小時候,伴隨父親去南投糖廠的工場蓄水池釣魚,擲拾池旁龍眼樹落果的往事。 那時,上小學一年級,半大不小,喜歡跟班,正是順服也聽話的年紀。周末寫完簡單課題,被爸爸挑中,跟隨他去糖廠釣魚,在台灣光復初期,物質不豐、娛樂不多的年代,那可是極為興奮的出遊,能暫時不用和分別小我兩歲及三歲的弟弟妹妹伴玩,而被選去探遊需先被廠方批准,才進得去的「樂園」,就像中獎似的開心。 我跨坐在爸爸腳踏車的後座上,手拉座墊下的雙環,方格子載物鐵架已預先鋪好摺疊的毛巾,坐得四平八穩,隨著爸爸快速有力踩腳踏板,我愜意地聽風聲、看風景,也閉眼享受身體忽忽滑飛向前的快感。 工場的蓄水池,孳生有大大小小的吳郭魚、鯽魚、草魚、土虱魚…,池面漂著細碎浮萍,還雜生少許野荷、布袋蓮、水草,有時肉眼都能看見魚兒搖首擺尾的漫游草葉間。不少釣魚客都已分據在池畔垂釣,爸爸選個陰涼處,先撒點細碎魚食,做好誘魚布局再甩竿,有時也會讓我用一隻小魚竿坐他旁邊垂釣,多半時候,是囑咐我就在池邊坐看他釣魚或去龍眼樹下玩,不可跑遠。 每當爸爸釣竿的浮標抖動滑行時,他露喜,我歡欣,見釣上的魚兒躺地還活蹦亂跳,我早早閃向一邊,只敢靜看爸爸助魚脫鉤,放入竹篾簍,再把竹簍垂懸下魚池喘息;半天魚竿沒動靜時,我常呆望天上浮雲,掉落水池的倒影,感覺四下安靜得不生波紋的無趣,便隨手拾起身旁幾顆未熟龍眼落果,投向水池雲影,叮咚落水,將一池寧靜打碎。 「嘿,把魚都嚇跑啦!」遭爸爸半呵半斥,我起身去看鄰近的釣魚客,每人都那麼全神貫注,用的魚餌,五花八門,又以肥蚯蚓最是普遍,難怪爸爸在廚房旁的香蕉樹下,設置有木板箱,裡面裝腐植土拌熟爛香蕉、剁碎的水果皮,養殖了許多蠕動鑽土的蚯蚓。而後,糖廠發起員工釣魚比賽,老照片裡的爸爸,還是挑那個他特喜歡的定點,悠然叼根菸,老練的甩竿,雖沒得獎,至少偷得半日閒,回家還挽袖把釣得的魚,去鱗剖肚,加蔥薑酒,煎煮成一大鍋乳白色的鮮魚湯,從魚池到餐桌,全程包辦了一貫的流程,然而,我最喜歡的,是爸爸樂此不疲的笑容,應該肇基於他對釣魚的濃厚興趣所致吧。 後來,爸爸退休,開始迷上「海釣」,那時我已入職場教書,也還記得周末大清早,他和友人天沒亮,就騎車兩個多小時到海邊釣魚,用的是細心揉製的甜心番薯加花生粉、澱粉等當魚餌,據說是釣大魚需用的「香餌」。 四十多年前,尚未離台來美,戒菸後的爸爸,始終保持對釣魚的癡迷,我非漁翁,「釣魚之樂」自然不會是我所能識透的深趣,至於何年何故爸爸不再垂釣,已淹沒在難尋的久遠記憶中,坐上那輛老式腳踏車,伴隨爸爸去釣魚的印象,至今未忘,也祈願天家的父親,常能隨心所欲,一竿在手,悠然享受「釣魚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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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永遠的約翰·藍儂

■程奇逢 中央公園來過無數次了,而且經常有意去探索新的景點,但時不時在一些文章裡看到一些地名,比如「哈雷特自然保護區」,「貝爾維德城堡」,仍很陌生。每到這個時候,就不自在,好像你到處跟人家說你在熱戀一個姑娘,卻連對方的面貌都說不清楚,這令人尷尬。 於是,有一天,我走進了公園西南角的遊客服務中心。一位60多歲的女士笑容滿面走向我,一看就知道是位志願者,來這裡做義工倒是蠻不錯的。先遞給我一張地圖,然後問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我說想知道一些很有意思,卻不是大多數遊客都常去的地方。她立刻問我,你去過約翰·藍儂的紀念碑嗎?我還真沒去過,披頭四風靡西方世界的那會兒,我們還被封在罐子裡,密不透風,對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來美國後,Beatles早就解散,約翰·藍儂也遭槍殺。我聽過他們的幾首歌,但從來不是他們的粉絲。這位女士向我介紹約翰·藍儂時激情四溢,很明顯,她就是藍儂的歌迷。 約翰·藍儂紀念碑位於草莓園一個三角地,不是大家想像的那種高聳的石碑,而是在地面上用馬賽克石板鑲嵌成的圓形的圖案,中間是他那首著名的歌曲的名字:Imagine。四周灰白相間,迷亂又有些抽象風格的圖案,就像他無限風光的那個時代。馬賽克石板上有遊客放上的一朵快要凋謝的玫瑰花。那是歷經40年不間斷的紀念。 我去的時候,這個小廣場上有很多遊客在拍照,四周的長凳上坐滿了人,我猜他們是常客,或是願意坐在這裡思念些什麼的人,有一些人白髮蒼蒼,但也有很多年輕人,這是一種延綿不絕的承傳。一個中年男子帶著吉他和音箱,正在帶勁地唱著Beatles的歌曲。他剛剛要收起樂器,對面一位女士又開始唱,還是Beatles的歌曲,這是歷經40年不間斷的紀念。 我旁邊出現一點騷動,原來一個人在椅子上放了一大盒兒甜圈圈餅,並且邀請周圍的人享用。他認為這些人是他當然的朋友,與他心氣相通的,就是對約翰·藍儂的喜愛。遊客也不客氣,紛紛去拿,一會兒就拿空了。繼續聽樂手演唱披頭四的歌曲,一首接著一首,我也沉浸其中,沒注意時,那個人又拿來一盒新的點心。 很難想像這個地方40年來每天都是這樣子的,每天有人來獻花,有人來聽歌,有人來唱歌。每年12月8日,約翰·藍儂的忌日,Imagine馬賽克之上,擺滿了鮮花、藍儂的像片、唱片,藍儂的歌又一次響徹天空。 我在想是什麼引起我對藍儂的興趣,應該不只是他們的音樂,而是他恰巧出現的那個時代,在那個動亂又狂躁的60年代,他正年輕,他執著的理想主義,被他用歌曲唱了出來,唱進千千萬萬的人心中。和平與博愛是藍儂成為夢想家的「雙重夢幻」。Imagine中唱到:「你可以說我是個夢想家,但我不是唯一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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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台南鹹酸甜

文/李妍潔 插圖/國泰 台南是苦的,在中學的時候。像那時吃的中藥一樣,是三餐飯後服用完就想丟棄的回憶。在矗立高牆的囹圄裡,掙扎著想擺脫身上的枷鎖。天才剛亮,晨起便是一陣令人作嘔的暈眩,隨著車子兜兜轉轉,迷迷糊糊地從路的一段,乘車到三段的盡頭,初春總是遲到不開的風鈴木,一到夏天易燃盛放的阿勃勒。都在車窗外開了又謝,就這樣走了十二年的林森路。 離開台南,就像得了失憶症。只記得家鄉這個陌生的詞,一夕之間突然變得立體又強烈。離開需要用藥的日子,像迎來徘徊太久,遲來的回甘。台南變成青澀的回憶。忘卻所有令我痛心的細節,青春像一張薄薄的畢業證書,只容我用美好的形容詞去回想。   異鄉的食物太鹹,台南因此像顆糖。在外人眼中,變成一個浸滿糖水的城市。 潛移默化之中,一切好像都是甜的。像晚餐常吃的鱔魚意麵,是濃稠又甜膩的羹湯。像路邊的白糖粿小販賣著幸福,空氣中被那片雪白的糖粉揚起覆蓋。總忘了買回程的車票,直到逗留在台南的最後一刻才又想起。然而停留的時間總太過短暫,來不及把家人再一次刻在心底,就又匆忙被火車外迅速的景物汰換。   回來好幾次後,才終於去看了我最喜歡的,那片安平的海。那麼多次丟失又撿回的自己,都是在那個海灘。想起高三那年,因病請了長假去看海。在當時那個傾斜的世界裡,我看不見海的顏色。相機濾鏡所套上的顏色總太過濃烈,而我卻不得不透過照片去看海。   那年離開了海,等紅燈的風景換成了山景。遠處的群山好似一堵牆,殘忍地拉長回家的距離。 以為自己離不開海,卻還是這樣被現實推著走。當心與海的距離變得遙遠,那片觀夕平台的海,就只剩下鹹鹹的海味,取代了童年那些畫糖的滋味。海是鹹的,海浪是,風也是。而那刻骨的味道,則在日常中的某個片刻,隨著心底的潰堤,湧出眼角。行經唇邊時,也是鹹的。就像台南的海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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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僑居

文/樂馬 插圖/國泰 剛退伍時賃租於台南火車站附近的一處四樓加蓋鐵皮,冬冷夏熱,牆壁門板薄如紙片,隔壁動靜聽得一清二楚,甚至在樓下嗓門稍大些整棟樓都能聽見。但優點是租金便宜,交通便利,那時市區的大型轉運站還沒建好,沿著清幽的小磚道出去,就能看見和欣、國光、統聯的售票處,三家客運與市內公車一起擠在周末壅塞的北門路。 客運火車都是走幾步路的事,而且房子在小巷內,也不太會聽見幹道上車水馬龍,顯得格外幽靜,完美契合陶淵明說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很適合悠閒穿梭巷弄之中。台南有許多深藏巷弄的好去處,我住的附近就有一個google地圖也很難指向的茶屋,常見到遊客兜轉好幾圈仍找不到位置,因此我也時常替他們指點迷津。 剛出社會,口袋跟阮孚一樣乾淨,為省錢早餐泡一杯燕麥便了事,晚上買點飯配顆蛋攪鹹又是一餐,或乾脆一包泡麵解決。一天最像樣的就是中午公司提供的工作餐,也不敢可不可口,總之盡量的塞,填滿一日能量。這樣拮据的吃法讓我想起高中很常吃的「經濟餐」,那時大家出去,身上都沒什麼錢,就去便利商店買一根最便宜的關東煮,通常是米血或黑輪,重頭戲是湯煮科學麵,如此組合便是經濟實惠的一餐。不過總是燕麥泡麵度日的日子並沒維持太久,畢竟營養不足日積月累對身體的傷害不小,後來便改自煮,省錢同時也能吃飽。 在不足六坪的開伙,窗戶必定得打開維持通風,接著就可以將放在小冰箱上的電磁爐插電熱鍋,碗盤碟筷擠在書桌上,食材則在廁所裡洗切,甩乾一齊疊在書桌,延伸一道盎然的景色。小電鍋煮飯的同時,菜肉也在鍋裡滋滋起舞,雖不比餐館好,但能飽足便足夠。在狹小空間做飯,整理跟收拾都是大工程,幾乎每開一次伙家裡就得清掃一次。 有此想法的還有樓下的黑人,有時經過樓道,便看見敞開的大門裡有一道漆黑雄壯的身影,拿著鍋鏟翻炒菜餚,一時油煙味四溢,幸好這房子沒有煙霧警報器,否則照這樣子每天屋內得下多少雨。租屋處左邊不遠有一間供奉保生大帝的廟宇,有時閑靜午後會跟朋友坐在廟前台階閒話家常,只差沒有在榕樹下擺張桌子下棋喝茶。從廟的牌樓走出去,對街就是重整後的台南文化園區,往左有著聚集不少外國人的酒吧,往右便是車站,假日晚上常能看見醉醺醺的外國人站紅綠燈前嘻笑,見到車也不閃,估計都已經喝茫。廟宇平素靜謐,最熱鬧的時候是保生大帝壽辰建醮,流水席野臺戲連著數日,特別是野臺戲日頭還亮著便敞著一對破喇叭唱花腔,直到晚上十點才下戲。 搭野臺戲的地方有道寫著《太上感應篇》的磚牆,下樓散散步時會佇足在那道牆前,開頭「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四句熟記於心,但後面的句子看了好多次都記不住,可能是我離聞道修身的日子還太遙遠。很久以前台灣各大車站便是外籍勞工的集散地,住在這裡後有了更深刻的體會。出門時最常看見的是東南亞臉孔,招牌上大多寫東南亞文字,泰語、越南語、印尼語在此交織成異國社區,身處其中恍惚間會有自己才是異鄉客的錯覺。 美國既有唐人街、韓國城、小西貢、小哈瓦那這些以移民者家鄉命名的地區,我想我住的地方可以稱為小東南亞區吧。保生大帝廟一旁就是泰國人開的餐館,餐館裡擺著幾張大圓桌,大多時候只看見員工,很少看見客人,我一直在想他們怎麼能經營這麼久。在附近悠轉,都感覺本地小吃慢慢減少,有次意外發現中華日報報社對面轉角的飯館掛起東南亞文字的橫幅,只剩巷口麵店還賣著熟悉的口味,麵店對面的越南料理總是坐滿人,每次打從店門前經過,外面洗碗的越南小哥就會熱絡地招呼我進去坐。 有次我實在忍不住好奇,找來朋友壯膽,一起進去北門路上的異國餐館,看著一桌桌不同於我們的面孔,那種感覺就像出國時撞進了只有當地人會去的小餐廳。當店員用中文介紹餐點時,我們才鬆了一口氣,由於菜單上的幾乎都沒吃過,便隨意點了幾樣順眼的,一吃調味果然很不一樣,地不地道不清楚,但開店的都是當地人,想來不會差到哪,若有機會去他們國家,便可比較一番。除了吃的用的,還有一間貨幣兌幣所,可謂面面俱全。 周末放假更熱鬧了,烤肉攤獨特的香味四溢,風格鮮明的卡拉OK傳出異國歌曲,週日一幫年輕男女坐在國稅局前的空地,彈吉他唱歌喝酒,位明日的工作做好準備。就算在小小的台灣島上,隻身前往其他城市也會有孤獨之感,何況這些飄洋過海來工作的人們。汪珠《四喜詩》有云:「萬里他鄉遇故知。」即使不是故友,離家萬里遇見同鄉肯定是極大樂事,一起唱唱歌喝喝酒,慰藉思鄉之情。 在這兒春去秋來,轉眼住了三載,後來搬到了空間較大、隔音也較好的地方,四周所見變回只有台灣的人事物,好似僑居數年又歸國,不過本就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自不會有水土不服的問題,很快便習慣了。 只是有時仍很懷念廟宇焚香與異國料理混雜的氣味,偶爾經過仍會特地鑽進小磚道瞅一眼,巷口麵攤的老闆娘依舊坐在電視機前包著手工水餃,一看見客人便放下手邊工作上前招呼,換老闆過來接手包餡;越南料理店的小哥依舊精神奕奕地招呼過路人,店內仍是鬧哄哄,似乎永遠都這麼熱鬧。而今年保生大帝壽辰又是請來同一個歌仔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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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啊,蘋果還在

文/張燕風 圖/雨順 西風起了。雖然美國北加州的太陽曬在頭頂上還是暖乎乎的,但包在長袖裡的兩臂已經感到絲絲涼意。院子裡大樹上茂盛的葉子悄悄變了顏色,有的紅,有的黃,但卻是越來越稀疏了。 若開車往附近的鄉間一逛,沿路會不時看到許多路邊攤,都在賣秋季豐收的各種蔬果。 疊落成一堆堆小山丘似的大小南瓜,金澄澄一片最是搶眼,連被放在攤子邊當守衛的稻草人,也被換上了咖啡色的格子絨衫,並安上了一個咧開大嘴笑的南瓜腦袋。 秋意漸濃,應該是蘋果盛產的季節。但車行數十哩,經過了各種果園:葡萄、橘子、桃李、無花果…,卻一直沒有看到蘋果園。這讓我特別懷念起三十年前,我們住在東岸麻州的時候,那些屬於秋天的快樂回憶。 那時,兒子在讀小學,放學後都是和四周鄰居的小男孩們玩在一起,互相表演滑板絕技、飆速山地腳踏車,和黃狗賽跑…精力多到用不完。當秋天來臨,麻州的樹葉都變成燦亮耀眼的紅黃斑斕,那也就是蘋果成熟的時候了。離家不遠處,有一個很大的蘋果園,由農家經營,已傳了幾代人。有時候,我帶著一車小男孩和一隻大黃狗一起去蘋果園採蘋果。孩子們喜歡爬上安放在樹邊的矮梯,伸長了手去搆那棵又紅又大的蘋果,用衣角擦一擦,就啃咬起來。自己採的蘋果在園內儘管吃,不要錢,若要帶出園區,一大籃子也只要五塊錢。 步出園區後,我們就直接過街去蘋果園附設的木屋小鋪。玩累的孩子們乖乖坐在長條木桌前,等待店裡服務的小姐姐給他們送上一人一大塊的蘋果派,和熱熱的純蘋果榨汁。那蘋果派從烤箱中取出不久,香氣四溢,感覺還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小姐姐問,「誰還要在蘋果派上加一勺香草冰淇淋?」……   從甜美的回憶中回到了現實,在這兒沒有記憶中的蘋果園,沒有溫暖的小鋪,孩子們都長大四散,黃狗也不在了。我們老倆口還想重溫舊夢,在秋風習習中找一處星巴克,喝一杯帶有南瓜肉桂香的季節咖啡,點一塊玻璃冰櫃中取出的蘋果派吧。 老頭兒吃了幾口冷派後,就把盤子推向一邊,對老伴說,「妳還記得當年美國雪佛蘭牌的車子,曾經推出過的廣告詞嗎?」 「什麼是美國的生活文化?…棒球、熱狗、蘋果派,和雪佛蘭!」 日轉星移數十載後,妳說說看,「什麼是現在的美國生活文化呢?」 「蘋果、亞馬遜、谷大神,和特斯拉!」 我不禁脫口而出。   啊,是的,蘋果還在。只是從暖心的熱派,變成了冷硬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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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海中明月罩

 文/攝影 洪金鳳 回澎湖的時候,我最喜歡去海邊看海,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每次看到海,就會想起從前成長年代,生活甘苦的歲月。 以前澎湖的經濟貧困,每個家庭的收入有限,不是打零工,就是自種蔬菜,或是豢養雞鴨,自給自足,家中有漁船的家庭,生活會過得比較寬裕,因為擔任漁夫的人捕了魚,除了可為家中成員加菜外,還可以把多餘的魚獲販售,補貼家用,因此,孕育豐富海中資源的大海,是所有村民們希望之所在。 我常常到海岸邊去從事撿貝螺、撈海菜及釣魚的工作,只要適逢退潮,我會持續這項工作到夕陽西下,明月升起,然後端坐岸邊,欣賞又大又圓的明月,在天邊展現光茫,光影籠罩整個廣闊的海洋。 這樣的光景對於電力不足的過往時光,是件令人期待又安心的事,因為那時沒有路燈,漁民們出航或入港,走在往漁港或回家的路上時,都要摸黑前進,如果路上有障礙物,還可能絆倒受傷,所以只要有光的夜晚,村民們都會感到喜悅與安全感。 以前弟弟也曾在明月高掛的夜晚,和村里的船老大一起出海捕魚去,弟弟說每當月夜時分,當漁船行至海中央,看到許多漁船一起出動,就有種海上繽紛嘉年華的感覺,而且大家還可以用對講機對話,撒網等待魚兒入網的時間,都可以聆聽船老大講古,覺得新奇又有趣。 我們家距離海邊不遠,在屋頂上都可以望見遠處的大海,漁船燈火通明,和天上的月光相輝映,我還聽到他們對講機斷斷續續的對話聲,好像我也一起參與了他們捕魚的盛事一樣,令人跟著開心。 一晃眼,四十年就過去了,現今已船去人空,海洋生物減量,捕魚盛況不再,每當我回到澎湖,偶爾跟弟弟提起這段往事時,都有同樣的溫馨與懷念浮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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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斯德哥爾摩歷險

斯德哥爾摩舊城速寫 文/圖 余致毅 揹著沉重的行李,從丹麥的哥本哈根搭上X2000高速火車,準備一路北上前往瑞典首都,原本大約五個小時就能抵達瑞典斯德哥爾摩中央車站的車程,居然在瑞典的某個小站(Rävsjö)火車就故障停駛了!原先就停停走走的列車,在臨時停靠了約莫半小時後,才聽到列車長廣播,宣布因為火車故障,請所有乘客收拾好隨身行李下車。搞不清楚發生什麼狀況的我,聽了旁邊的瑞典美女說明後,十分憂慮的揹著行李跟著人群下車。 舊城廣場 列車上所有的乘客都一臉錯愕的將大包小包的行李拿下車,簡單的月台上沒有什麼遮蔽物,所有旅客曝曬在下午兩點的烈日下,熱得滿身大汗。列車上的車長與服務人員也是汗水浹背的跟大家解釋目前的狀況,不一會兒,故障的列車就駛離了這個荒涼小站,留下一堆被滯留的旅客。服務人員連忙連絡協調巴士到這小站接駁,在等待的過程中,又見一班X2000列車高速呼嘯而過。 在艷陽下,一顆心懸在半空中漫無止盡的等待,讓人非常焦慮不安。在這一群乘客當中,看見一對沉默的日本夫婦,太太坐在輪椅上,先生靜靜地守在一旁,他們和我一樣,是旅客中少見的亞洲臉孔。 我在心裡設想各種情境的可能性,言語不通加上不安與恐懼,讓旅途添加更多的未知數,內心的小劇場不斷輪播上演各種開放式劇情。等了大約兩個多小時,總算看到接駁的巴士駛進這個幾乎被世界遺忘的偏僻小站。服務人員引導老弱婦孺先行搭乘,眼見一班又一班的巴士載著焦急的旅客離開,還沒有機會搭上車的我,更顯焦慮,深怕會落單,被獨自遺留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涼小站。幸好,那位好心的瑞典美女也是一樣要前往斯德哥爾摩,我便緊跟在她身旁。經過一番折騰後,總算和這位小美女都順利的搭上最後一班巴士離開這小站。當順利的坐上巴士,卸下肩上的行李,能夠有點前進的跡象,讓我安心不少,不過迎接而來的又是令人不安的未知前方。原先已經預約好的旅館不知道會不會有變化,不知何時才會抵達斯德哥爾摩,能不能順利找到旅館入住? 接駁巴士的司機大哥十分親切幽默,用英語及瑞典語說明解釋了一下情況,化解許多緊張和憂慮。前往斯德哥爾摩的巴士便在無垠廣闊的斯堪地那維亞大地奔馳,起伏的原野茂密的森林疏落的房舍,幅員廣大的瑞典鄉村景色暫時轉移了焦慮的心情。我們無法預測或改變旅程中的變數,但是隨遇而安的信念幫助我旅行的腳步走得更遠。 晚上七點時,巴士在休息站稍作停留,此刻金色的夕陽閃閃發亮,雖然我的行程有了許多變化,但是大自然依舊,世界運轉依舊。在休息站裡碰到一些年輕男女,打扮時髦新潮,女孩身上刺滿了各種五花八門的刺青,除了臉之外,大概身上的每吋肌膚都爬滿彩色可愛的刺青,還有飛天小女警呢。 身處在北歐,對時間也有不同的感受,夏日有漫長的白天,已經晚上七八點了,還可以享受夕陽的溫暖與餘光。稍事活動筋骨後,趕緊回到巴士上。巴士繼續行駛在未知的陸地上,直到周邊景色開始有了變化,連綿的城鎮改變了視野,已經進入了斯德哥爾摩市區。經歷了五個小時的巴士車程,總算平安順利抵達了斯德哥爾摩中央車站,在瑞典美女的幫忙下,也順利買到了七日券。從丹麥哥本哈根到斯德哥爾摩原本只需五個小時的車程,在一番波折下,花費了十一個多小時才抵達。搭乘地鐵,循著手中的地址,大約二十二點半找到了位在Zinkensdamm的青年旅館。 沒料到波折的一日尚未告一段落,正在思考如何操作使用旅館大門的密碼鍵盤,幸好有幾個年輕人正好回來,讓我也順利的進入旅館大門。沒想到揹著沉重行李的我行動較不敏捷,在穿過窄門時,冷不防地,右手小指頭被自動快速關閉的大門夾住,當下只有一個念頭,擔心小指頭會不會因此被截斷。幸好左手趕緊擋下大門,把右手快速抽出,右手小指頭已整隻變色發紫發腫,痛麻到有些沒知覺。腳步緩慢的爬上樓梯,自助式的旅館並沒有設置櫃檯,自己尋找到自己的房間,門上貼有寫上名字的鑰匙袋,費力的掏出鑰匙插入鑰匙孔,右手完全無力無法轉動鑰匙,使用左手也很難轉動。幸好隔壁房間一個女孩看到我的困境,連忙出來幫我開門,後來才知到隔壁房是旅館的管理室。 接下來的許多日子,就在這間小小的沒有窗戶的密閉式房間與斯德哥爾摩的許多小地方來回,在有著美麗彩繪如洞穴般的地鐵站穿梭;和新朋友在夜色迷人的舊城區吃冰淇淋閒逛;在海港邊畫著郵輪曬著暖陽吹海風與海鷗們作伴。手指頭痛了好幾天,加上三番兩次的肚子痛拉肚子,彷彿我也成了那班莫名故障的X2000,在旅程的軌道上走走停停,以自己緩慢的速度,記憶斯德哥爾摩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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