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滑雪

文/唐潤鈿 圖/周密 雪在天空飛舞的姿態真是美!所以冬天即使再冷,大家都還是喜愛!女兒說她上班時總在藝術山環顧四周,欣賞一下雪景。 藝術山是個小山丘,山頂是聖路易藝術博物館,博物館前是廣大的綠地,一下雪就變成白茫茫的一片。最近她畫成了這幅「滑雪」美景寄給我看。畫中只有父子三人,好像是老爸在教兩個孩子如何滑雪的模樣。 這使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冬天,我在美國女兒家,那時我是台北與聖路易之間的空中飛人。外孫安立在上幼稚園,那天我們大家都在她家的後院賞雪、玩雪、滑雪,安立穿的是大紅的雪衣,女兒為大家都拍了照片。安立在白雪中的一點紅,非常可愛。我試著用水彩畫了下來,並寫了篇短文記述那天快樂的情景,投寄國語日報,並附寄我畫的安立在白雪中一點紅的畫。 那篇圖文在報上刊登了,然而當時的剪報現在找不到,也忘了何年何月何日刊登的?所以也沒法再找到了。只能怪我自己是個「非善良管理人」。現在年歲大,記憶力更差,所以女兒叫我多多用筆來寫,記下日期、事件,隨身帶個小小記事本。   最妙的事,那天女兒寄畫時,她附帶寫了個附註:通常賞雪的人好多,滑雪的人也不少,有老有少,不過那天人偏偏很少。山腳下的湖邊還堆滿了一捆捆的稻草,因為他們怕滑雪的人滑過頭衝到湖裡去,萬一湖面結冰不厚,會出意外,讓人樂極生悲。 這景我很喜愛,讓我想到穿紅色雪衣的小安立,如今他芝加哥大學畢業,已經在工作了,我還能不老嗎?! 但是我仍然記得那時候的冬天,我常在屋內望著窗外一朵朵的雪花在空中飛舞,真是一朵朵白白的花,停留、飄蕩,現在仍然在我眼前,似乎還在我眼前飛揚呢! 進入2022年的元月,台灣天氣很冷,可是台北不會下雪,看了這畫中的父子三人滑雪,也是應景。使我眼前飄揚起朵朵雪花,好美、好可愛、我好像仍然很年輕,也在雪地滑雪、玩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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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令人難以招架的瘋狂

文/詹志超 插圖/國泰 人不輕狂枉少年,老實說,我並沒有難忘的輕狂,但有些人事的瘋狂卻讓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當年甫上大學的我還是個乳臭未乾的高中畢業生,猶如埳井之蛙的見識淺薄,初來乍到陌生的環境,沒有異鄉學子濃濃的鄉愁,倒像個剛學會走路的稚子,好奇的四處探索。 探索的第一個目標便是宿舍。大學時期在學校住了四年宿舍,雖然生活上沒發生什麼驚天動地或驚世駭俗的事,不過,卻也狠狠地在我正處於青澀與成熟的尷尬時期,留下了幾筆深刻的回憶。 提到學校宿舍,大致分為兩種,研究生一房住兩人,空間寬廣,絕對是安靜的環境,不過總覺得少了一份生氣活力,靜得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大學生則四人住一房,不同於研究生,從寢室、走廊到交誼廳,可以說是日日通宵達旦,熱鬧非常。 學校才復校第二年,一切硬體設備還在建構當中,雖說宿舍有限,仍然足夠全校約莫幾百人住宿,唯一比較特別的是:男女生宿舍「分棟卻未分區」,換句話說,緊鄰不到幾公尺的前後棟宿舍,分屬男女生宿舍,彼此可以清楚地看見對方的一舉一動或清晰地聽到對方的喧嘩聒噪,宿舍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一覽」或「一聽」無遺。 因此,三更半夜時可以看到袒裼裸程的男生串門遊蕩,夜闌人靜時可以聽到肆無忌憚的女生尖叫狂笑。我始終不解,何以他們會如此放得開?而在中庭總是有雙雙對對的男女說不完一整晚的情話,至於交誼廳三三兩兩的人趕著一整夜的報告也是司空見慣,我一直納悶:為何他們的精力如此充沛? 不過,很多現象早習以為常了,倒是曾發生在自己寢室的一些狀況,至今印象依舊歷歷在目。   不知什麼原因,很多人對於男生總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誤會──男生都是很邋遢的,特別是中文系的男生。由於自己是一個很愛乾淨整潔的人,因此始終不能苟同這種似是而非、一概而論的看法。不過,我卻在大學四年親身體驗並證實了這個說法,雖說並非所有男生都是一個樣,但「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身為中文系男生的我也只好背負這個惡名了。 話說有一位室友,對中文很有興趣,常常看到他埋首於文學研究中,加上開學沒多久,便認識了班上另一位頗有才氣的女同學,於是兩人形影相隨,每日早出晚歸,常常到了就寢時間才返回宿舍。 第二天一早他就出門了,地上留著一桶穿過的個人衣物,顯然昨晚沒時間或沒體力清洗。一天一天過了,眼看洗衣桶的衣物越堆越多,這位室友依然晚歸,似乎從沒顧慮到其他室友的感受,特別是堆了將近一個禮拜的髒臭衣物,已經隱隱散發出一股味道。 我很擔心他沒有乾淨的衣物可穿,又不好直說,只得用開玩笑的語氣問:「我看這些髒的衣物都沒洗,你快拿去洗吧!」沒想到他竟回答:「不會啦!我還有很多件哦!」聽了之後我只能愣著無語。老實說我就這三、四件也夠了,沒想到他老兄有十來件,看來是我太多慮了。 由於學校希望學生能保持宿舍的整潔,教官常會有不定期的突檢。記得有一次抽檢,這位室友在匆促之間只好將一個星期一整桶的髒臭衣物往衣櫃裡丟,幸運地躲過了教官的檢查。只是一天又一天過了,也不知他從何而來的新衣物,最不可思議的是衣櫃裡的衣物竟然又躺了好幾天才被想起。我心想:「難不成數量比我猜想的還多嗎?那幾件已經躺了近兩個星期、幾乎被遺忘的衣物,真是讓人不堪想像!」 我的衣物絕對是當日洗淨,天天如此,這不僅是個人衛生的觀念,更是群體生活該有的自我規範。我見識到這位室友令人咋舌的生活習慣,當然,光憑這點很難評論他是個邋遢的人;不過,一個早出晚歸、成天幾乎不在寢室的人,可以想見他的書桌、衣櫃、床位以及衣物是何其之亂了!看在我這個很愛乾淨整潔的人眼裡,也只能忍氣吞聲無奈的繼續同居。 當然,我也曾看過這位室友洗過衣物,一個星期堆積如小山的衣物,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洗完,不過次數不多,後來幾乎每隔兩個星期就回老家,原來是把所有的髒臭衣物帶回孝敬老媽媽了。 青春,可以輕狂、甚或瘋狂,然而青春更是一種心態、一種姿態。個人衣物多日未洗,在我眼中,絕對不是青春該有的心態與姿態,更不是屬於年少的輕狂,而是令人難以招架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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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提燈籠

插圖/國泰 文/陳祖媛 車子馳行在高速公路上,鑽入隧道,長長的隧道幾乎一個樣,幾十年來也沒變過。黃黃的頂燈,中央一排抽風扇,遠遠看到前方出口,多希望這是條時光隧道,遠方的出口帶我回到童年…… 過年另一個記憶中的美好是元宵節,而這天的亮點是提燈籠,記得多是好天氣,天公伯寵孩子吧!除了領紅包,那一夜是過年最有意思的一晚。長輩說過了初十五,年就過完了,老覺得元宵節那晚特別短,是捨不得吃喝玩樂穿新衣的年就這樣過去,像卡通裏的灰姑娘,過了午夜就回到原來的生活。第二天醒來就得開始趕寒假作業,寫毛筆字,一天拚五篇日記。苦日子好日子的分水嶺就是元宵節這天。 元宵節提的燈籠都是用奶粉罐自己裝飾做的,村子裡孩子提的燈籠也多是大罐小罐,白底黃字的鐵罐子,幾乎全是克寧奶粉的天下。先將底部用釘子打些圖樣,再用包裝禮物的花花色紙或一些小碎布來裝飾桶身,兩旁穿上鐵絲,繞掛在小長棍上,小燈籠活脫像個穿了晚禮服的水桶腰美女,得意的咧!小小的筒底也是大有學問的,點上蠟燭,映在地上的圖騰很是美麗。有打上姓氏的,愛心圖案的……總之,打什麼圖形在小小年紀是傷腦筋的大事,寒假的樂事。 晚飯後,村子裏的小蘿蔔頭全都出來,提燈籠的,舉火把的,好不熱鬧。舉火把的大哥哥帶頭探險,一個挨著一個排成人蛇,大的照顧小的,點點有序的燭光,蜿蜒在眷村的巷弄裏,遠遠的看著像是暗夜中帶著微光的飛行器(Drone)挨著地面緩緩移動。飛行器可以四散再歸隊,變換著隊型。我們這群提燈籠的隊伍,隨著眷村拆遷四散了,就再也沒有歸隊。但那條人蛇一直都在,在心中。 元宵節是個浪漫的節日,也是所有節慶中我最喜歡的日子。晚上各式花罐子相遇,熱熱鬧鬧,提燈籠的浪漫,做燈籠的開心,在那個物資缺乏的年代,我們知足而快樂,記憶中的燭光溫暖到現在。 駛出隧道,大樓林立,我沒有回到過去,就回去吃碗芝麻湯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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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聽起來都是閃亮

詩/圖 猴子貓 這麼多像天使一樣的漂亮女孩 你要認出那一個。當時 我愛你的輪廓   我捧著我的心 小心翼翼 怕人發現 你是記得的   那是我的靈魂 那是某種招引   有些人一輩子也想做幾件瘋狂的事 或想告訴我這抹不去的傷痛 試著抓住的水滴 每一朵不堪一擊的 花   如何變成昨天的文字 接住今天的我   直到我們得知每一道曾灑下的陽光 都曾經抱著同樣的信仰 從喉頭到胃裡去 帶著藥的味道 你說。是海   當我快滅絕時 你出現了 而後 我在笑,我在屋裡走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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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雜耍藝人

 文╲詹德聖 插圖╲國泰 曾經,我想當個雜耍藝人。 高中同學阿龍的表演實在是太精采,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我腦海中。 阿龍彷彿是位馴獸師,三顆橘子在他的調教下,變身成訓練有素的三隻猴子,乖巧的聽從指令。一下子往東,一下子往西;一下子整齊的排成一弧線,一下子交錯閃身跳躍,最後來個華麗大轉身,將三隻猴子收服於手掌心,漂亮謝幕。 阿龍巧妙的拋擲,玩弄於手中,那畫面簡直是電腦合成的特技效果,根本不存在真實生活中。在好勝和崇拜的雙重心理作祟下,我忍不住跟著把玩,結果慘不忍睹,三顆橘子體無完膚,直接變成橘子汁。 之後,阿龍雜耍的畫面不時閃現在腦海中,驅使我朝著雜耍藝人之路邁進。宛如長鞭鞭打在牛隻身上,鞭策牠不停前行。可惜我是一頭笨牛,路途艱辛又漫長,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抵達彼岸。 在我放棄多年後,神奇的電腦演算法,引領我觀看那曾經令人魂牽夢縈的影片,影片中的雜耍藝人彷彿阿龍的化身,讓我重溫少年的夢想,點燃熄滅已久的火炬。事隔多年,物換星移,與昔日相比,不同的是手中專業的雜耍球,相同的是一樣笨拙的身手。 我依然是個訓練無方的馴獸師,三隻調皮的猴子完全不受控制,宛若天女散花撒落一地。當我專注這顆,那顆失控;當我接住這顆,那顆又不知淪落何方,此刻,終於深刻明白何謂「顧此失彼」。 一日清晨,我兒拿著雜耍球,輕巧的拋擲著,動作雖不流暢,但頗有幾分架式。驚訝的問他,是如何辦到的?輕鬆回答︰「每天看你練,看著看著就學會。」天啊!我練了大半輩子,兒子三言兩語,輕描淡寫的帶過。 霎時,心中無奈的吶喊著,原來雜耍藝人是「異人」,是「異於常人」,是我這種正常人永遠無法達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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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韓信大點兵

文/攝影 默子 長年蟄居鄉下小村落的優勢,就是可以早起悠閒漫步田園小徑,前陣子因故幾天未去散步,以農營生的村莊何時起多了處烏龜養殖場?猛然發現但覺驚喜,一隻白鷺鷥站立其中特別突兀,就像是點名似地逐一報數,看烏龜個個昂首肅立好不中規中矩,想當然爾因為韓信大點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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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讓人心曠神怡的外垵村

文/攝影 洪金鳳 外垵村是澎湖西嶼鄉最尾端的村莊,由於該村與我在馬公市的娘家有不短的距離,而我回家的時間也不長,所以能挪出探訪的空間有限,因此,只要有機會前往,我都會拿出相機,拍下每一個具特色的畫面,讓眼睛的旅行仍能持續不間斷。 這天回澎湖,晴空萬里微風相隨,藍天白雲配色適切,我和先生驅車前往外垵村,在村內唯一的便利超商點杯溫拿鐵,邊喝邊在漁港邊觀賞漁船泊港的美麗畫面,聊聊菊島的從前與現在的大不同,溫馨而懷舊。 之後,我們再到面對村落的小山丘,由上向下俯瞰,整個村落在大海保衛中生存,視野所及,一整個世外桃源、外國度假村的感覺生起,讓人心曠神怡,一看再看,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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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夢醒時分

詩/圖 侯思平 就像某些好看的字母 憋屈著普通的氣音 裝飾在稀有的母音之間紅花綠葉 以為愛,就在一堵牆後 從不輕易有光   倘若時間溫柔以待 自險惡的地形接駁明確的路徑 譬如纏綿整夜的窸窣搭上時光列車 有足以參酌的病句源泉不絕 大塊人生顛危的幻夢   我們玫瑰在荷塘中蓮心 百合在齒輪之間傾軋 桂花在煙雨裡飄香   字母字音側寫新詩的發展 與風格的釐定 或 我愛你 一頁蒼白的後背 羽翼噗哧會更期盼碰撞一些 是為煙花而非煙硝的亮點   而你恰似逆行的微風 不羈的牽絆 颯爽 行經那凜冽的山頭 撐起香草天空情感的重量 在那美麗又充滿希望的世界裡 又僅是那些倉惶趕路的塵埃 歎息著逐一被沉默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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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斯人

攝影/林尚毅 詩∕何絮風 我、將鳥吟 托集碧巒沁風 吹送詩情話語   我、將霧霰 抹勻一泓想念 乍見幽藍清明   若你不捨 感悟歲月流淌 回望涓泉星光   我已思語覺淚 吞噬流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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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人的腳步聲

國泰/插圖 川端康成/作  林水福/譯 他從桐花綻放的醫院出院了。 通往咖啡店二樓露臺的門開著。服務生的衣服新而白。 放在露臺桌子上的他的左手,感受到大理石冰冷的舒服。右手掌托著臉頰手肘抵著欄杆。他的眼睛彷彿要把一個個的行人吸上來似地專心地往下看。人們在明亮的燈光下走得起勁。二樓的露臺低到感覺要是伸出手杖就要敲到行人的頭。 「都市與鄉下的季節感完全相反吶!您不覺得嗎?鄉下人不會因燈光的顏色而感覺到夏天的到來呀!在鄉下,是自然而不是人,草木裝扮著各個季節吧!然而,在都市,比起自然,是人裝扮各個季節的吶!許多人像這樣子走在街上製造了初夏呢!不覺得這條街道是人的初夏嗎?」 「人的初夏啊,真的是這樣。」 他回答妻,同時想起醫院窗戶開著的桐花的味道。那時候他一閉上眼睛,他的頭腦一定沉入各種姿態的腳的幻想之海。他的腦髓細胞全部變成腳形狀的蟲,匍匐在他的世界。 女人跨著東西時羞忸痴痴地笑的雙足。抖動一下就僵硬的臨死的雙足。馬腹上,大腿肉瘦的馬的雙足。懶散伸出像鯨魚脂肪粗鈍、有時以嚇人力量緊張的雙足。膝行的乞丐到了深夜,輕鬆站起來的雙足。從母親的兩腳之間生出來的嬰兒,齊全的雙足。像從上班處回家靠薪水過日子的疲累的雙足。清水的感覺,從腳踝吸上腹部,渡過淺水的雙足。像褲子的細折痕,銳角走路尋找戀情的雙足。到昨天為止還分開,今天碰在一起的指尖,不知怎的今天像是想見面、感覺奇怪的少女的雙足。褲袋裡重重的金錢,跨大步走路的雙足。臉微笑,脛嘲笑的滑頭女人的雙足。將昨夜的罪過轉為舞姬的良心在舞台上喟嘆的美麗雙足。在咖啡店讓腳踝唱拋棄女人歌曲的男人的雙足。悲傷時覺得重,喜悅時覺得輕的雙足。運動家、詩人、高利貸、貴婦人、女泳將、小學生的雙足。雙足。雙足。雙足。──更重要的他妻子的雙足。 從冬天到春天膝關節生病,最後切斷的他的右腳。──因為這隻腳,他在醫院的病床為各種腳的幻影所惱,像是為了看熱鬧的街道而製作的眼鏡,頻頻對這咖啡店的露臺感到愛戀。貪婪眺望著行人健全的雙腳交互踩著地面,想聽那腳步聲。   「沒了腳才知道呀,初夏真正的好。希望初夏到來之前出院去那家咖啡廳!」他看著木蓮花,對妻子說。 「仔細想想,一年裏頭人的腳最美的是初夏呀!人最舒爽輕快走在都會的是初夏呀!木蓮花掉落之前非出院不可。」 因此,他從露臺,好像路上的行人都是自己的戀人似地,專心往下看。 「連微風都清新不是嗎?」 「季節的嬗遞,內衣不用說了,即使是昨天結的頭髮,今天也沒有沾了灰塵的感覺?」 「那些就不用說了。腳啊!初夏的人的腳呀!」 「既然這樣,我也到下邊走給您看看嗎?」 「這跟約定的不合。在醫院切斷腳時,你不是說:二人三隻腳,變成一個人嗎?」 「最美麗的季節的初夏能滿足您?」 「靜一點好嗎?聽不到路上行人的腳步聲了!」 他想從夜都會的噪音之中,撿拾人尊貴的腳步聲,莊重傾聽。不久,他閉上眼睛,於是,路上行人的腳步聲,像落到湖面的雨聲,注入他的靈魂。他倦怠的臉頰,出現微妙的喜悅表情。 然而,喜悅的表情逐漸消失。──臉色蒼白的同時,他睜開病態的眼睛。 「你不知道嗎?人都是跛腳的。這裡聽到的腳步聲,沒有一個是雙腳健全的!」 「哎呀,是這樣子嗎?或許是吧!?即使人的心臟也只有一邊。」 「而且腳步聲紊亂,不是人的腳的關係。以清澄的心聽,聽到靈魂生病的聲音。肉體對大地悲傷地、約定靈魂葬禮的日子的聲音。」 「大概是那樣子吧!不限於腳步聲,什麼都是這樣子的。因為想法不同吧!您的情況是神經質呀!」 「聽看看!都會的腳步聲是生病的。大家都像我一樣跛腳不是嗎?沒了自己的腳,想體會雙腳健全的感覺,不想發現任何人的疾病。不希望被種植新的憂鬱。這憂鬱不能不往哪邊撥落呀。──喂!我想去鄉下看看。人的靈魂和肉體或許都比都會健康,因此,說不定可以聽到雙腳健全的聲音。」 「一定不行的呀!不如到動物園聽四腳動物的腳步聲還好呀!」 「動物園?或許吧!動物的腳和鳥的兩隻翅強健,那聲音或許美而和諧。」 「您說什麼呢?我只是開一點玩笑吧了呀。」 「人用兩隻腳站立走路時,人的靈魂已開始生病了,因此,兩腳的聲音不齊,或許也是當然的。」   不久,裝了義肢的他,像是失去靈魂的單腳的表情,在妻的幫助下搭汽車。汽車車輪的聲音,托著跛腳,向他訴說她靈魂的疾病。街道上,電燈灑落新的季節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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