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緣圓天涯近

■任潔 我向來不「沾花拈草」,在深山裏孤傲也行,在斜坡求全也罷,花草何物全不關己;偏偏客廳的這個由老婆細編的花盆常在眼中,不看則已,一看怦然心動;不趨前撫整一下心有疙瘩:或濃或淡,或斜或正,或盆裡,或盆外,我都煞有用心。 到美國紐約繼續碩士學位的孫女,抵達「紐澤西」租居的當晚,傳來簡訊,圖文是:「盆中的花香千里,等果子成熟了,擇日回家品嚐。」家人無不分享那份喜悅,人在千里外,心卻在客廳的這個「其貌不揚」令人懷念多多的圓型花盆。 盆栽有三種東西:果實是毛柿,這長命百歲的喬木,待「修成正果」後,粗壯的枝幹長出黑色硬木,俗稱「毛柿格」,花不顯眼,結果則隱隱飄香,是村婦最常採擷的樹果,皮薄肉少種子大而多,喻小富而多子多孫;「福木」果粒則堆疊相伴,意在「招福」,是景觀植物,不香,惟內核圓滾,成熟後,硬成乒乓球大小,渾圓乳白,落地彈跳,家用則裝飾,孩童則為玩具,農村小路或機關學校頗為常見。 此外,老婆從皮箱裏取出三十年前,在「荷蘭」買的膠製「鬱金香」,一朵般紅,一朵桃色,下端各有兩片綠葉,插在兩種果實中間,不爭且相得益彰。難怪孫女愛不擇手,一時文思泉湧,出國前寫了一首詩,離情依依: 花香傳千里,白雲秋蟬啼; 遠因圓彌近,此情最靈犀。 詩的出處是王維的五言絕句「相思」,也是借物抒情,老婆照拂更加心細,只要地球的另一端傳來孫女的聲音,立即的反應是澆水,深怕「花果凋零」似的,緊張兮兮。家中佛龕供奉「觀音佛」,手上「淨瓶水」日夜皆有泉聲,整理花盆恰如塵埃不染。 毛柿有皮有格,福木外圓內圓,鬱金香更諳「漂洋過海」,縱有執著,此三物皆有靈性,各自崢嶸,何況人生?不論何處,有顏色必迎晨曦,有春風必滿人間,多一點愛,是生有魂,即使九泉之下如生,何其神妙。 看老婆「插枝」澆水,非假意;我亦抽空「補其缺」,非虛情——心圓難掩歡喜,外美應率真無瑕,常伴我倆秋暮,夕陽不知斜。茲仿作「相思」互別苗頭,不落孫女之後,不亦快哉: 毛柿百年格, 春來漂幾枝(註); 願君多尋覓, 此物最可詩。 註:「毛柿格」多漂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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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深處有人家

■薛好薰 那次從大溪十一指古道賞完油桐花下來,一片蔚然農作,池塘泛綠波。行經一家屋舍,偌大的院子裡,奼紫嫣紅的花,令人不覺地佇足觀賞,惹得看守的狗兒狂吠。 正想離開,聽見有人連聲斥喝著狗,才發現有位穿戴著斗笠袖套的老婦在花草掩映中,正在忙著整理農具什物、採摘的菜葉。我讚賞著院子的花草開得茂美。老婦說,是媳婦種的,她喜歡這些花花草草。言語及神色掩不住一股縱容的得意。 誰不喜歡花草呢?剛剛古道上賞花的雜沓人聲比花開還熱鬧。但是喜歡花草到親自栽種,兩者之間畢竟有段距離,而種植能夠達到蔚然有成,更是一段長遠的路。我還在種植的路上眺望遠處的山頭,想著還需要攀登多久才能抵達。 農舍座落環境讓人聯想王安石:「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的詩句。只是不免疑惑:都市人或走進山林賞花,或在城市沙漠中為自己闢一片綠洲,但此處坐擁不盡的田園風光,花樹依時替換季節裝扮,為何還會想要種植? 或許,人永遠無法完全被「自然」滿足,才會蒐羅喜歡的花草。彷彿箭靶上雖然都是得分標的,但是畢竟還可以區分出外圍內圈。但又不完全像箭靶。猜想喜歡花草的人多半不專情,難有固定的標靶,遑論唯一的靶心。如同愛書人常會被問及的題目:如果被困荒島,只許帶一本書,會如何選擇?雖是假設性的問題,一旦認真思考卻也折磨人,像靈魂拷問般陷入選擇困難。對花草也應如是。 而務農的人家,終年與泥土莊稼與鋤犁為伍,在耕耘之餘,難得的休閒卻還是種植? 在屋舍門口埕除了空出一塊種桂花、玉蘭等香樹,鋪上水泥的地方也養幾盆花草。從農地忙完活,回到家,洗米菜的水大盆地澆灌,從盆緣、盆底洩出的水迅速地被焦渴的泥地吸吮乾,只留下暗色的水漬。隨後直起腰,這裡看看摘幾片枯葉、那裏把冒出來的牛筋草、酢漿草拔除,便又回屋繼續烹煮,一天天地,沒特別花心思,卻像放養的雞犬,野性十足。日日以眼睛收割盛開的繁花、鼻子飽嚐盈溢的馨香。 仔細想來,這戶人家工作與休閒皆離不開種植,也不是件費解的事。放眼四顧,許多人離開職場之後並未把與工作相關的拋得遠遠的,反而像腦中被植入特定的程式,自動往類似的場域奔去。就像寫字的人休閒時候還是買書,看密密麻麻的字、聽演講、和喜歡書的人相處,聽聞任何事,想辦法轉譯成字。興趣與工作,究竟誰影響誰、誰餵養誰?也許像太極圖的陰陽輪轉般無終始、先後。而種植的人,離開耕種的田,另覓一塊區域,在不同季節撒下種子,等待,抽芽生長開花,重複幾乎雷同的步驟工序。擺脫營利生計,此際純粹為了心靈的豐饒,布置專屬個人的眼底風景,而撒下種子、扦插枝條,心田始終長著一片綠意。 和老婦閒談著,直到我離開,那位在大自然花園中營造自己的小天地的媳婦,始終沒有出現。而幾個月後,想去看看不同節令又有什麼花開,在類似的阡陌中繞來繞去,不知怎的,卻始終找不到那戶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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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降噪──題黃焉蓉畫作「鴻福齊天」

■張台瓊 遠處,有撕裂的風景 轟炸聲 蔓延了戰火 屠刀猶未放下 和鮮血切開浪的平台 殘彈與噩耗直播剛上岸的和平 還沒有鷗鳥自由的羽翼 或漁燈點亮的寧靜 只有嘶啞的船舶、網罟 夕陽染紅了你的面容 鮮血?還是和平? 降噪後,調色、暈邊 陰影沉入港灣 像抽色後的效果 修去沒有質感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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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渺光之律 黃士洲俳句

腕纏彩線的兒童 端午   羞紅的女子 玉山杜鵑   果汁機高轉速的碎物聲 大暑   母親料理嬰兒副食品 魩仔魚   捐贈育幼院物資活動 兒童節   螢火 舊山線鐵道自行車   孩子頸項的小繡鞋 註生娘娘生   鐵堡岸邊的攝影師 藍眼淚   低流速的夜間搖櫓 藍眼淚   宿舍整夜玻窗燈光 大學學測   港區被壓毀的漁船 巨浪     (華文俳句社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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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雪天使

王映涵 天氣愈來愈冷,不斷的低溫讓人無端懷念起夏日的溫暖,那一點陽光,一點溫暖。 有一天醒來,我看到滿地的白,不純的白夾帶點灰黑,枝頭地上都結了層霜及雪,而輕柔如綿的雪像蓬鬆的綿花糖一樣,一撲就不完整了。雪是什麼呢?我好奇的想著,忽然,我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我看到一個女孩,很白很白的一張臉,素淨的臉上有著一股天真又憂傷的表情,那女孩似乎很喜歡白色,穿了一身的白,白色的上衣白色的長裙,長髮順服的披瀉下來,我不知道她站在那裡多久了,只覺得她很特別。我走上前,邊走邊思索該怎麼開口,才不會讓佳人覺得太唐突,想著想著,我竟然已經在她的面前,而前自己開了口:「小姐,妳不冷嗎?」 只見她訝異的看著我,然後指指自己說:「妳看見我?」 我點了點頭,心中奇怪她的問題,也沒多想什麼,熱心的補充說明: 「天氣真的很冷,妳這樣會感冒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進去前面的咖啡廳,聊一聊,等這場風雪過去,好嗎? 」 她想了想,後來點了一下頭,笑開一朵梨渦;我的心冷不防走掉原有的節拍。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不過很奇怪的是,出去時,從來不見她吃過任何東西,而且她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問她,她也只是笑,沒有多說什麼。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當氣象台說寒流將走,氣溫會慢慢回暖的消息時隔天,我們在戶外玩了一整天,雪中空氣中都揚著我們的笑,時間過的很快。一眨眼就是晚上了,想不到這次我說該回家了,她第一次請我不要那麼快離開。 「再陪我一下好嗎?」她問著。於是雪地上印滿了我們的足跡,或走或跑或靜立的。風雪愈來愈大,我打了幾個噴嚏,暗自擔憂自己怕是感冒了。 果不其然,那夜,我病了。昏昏沉沉發著高燒的當中,我看見她一臉憂傷的出現在我眼前,並且難過的向我道歉,說她只是想多些相處的時光,沒有讓我生病的惡意;然後她伸出手,很白很白的,還透著一層光的手的貼在我的額上。 「好冷!」我一驚,不禁叫出聲來。 她搖搖頭,要我不要說話,就這樣,一冷一熱,兩種極致的溫度,在彼此間流動。 「春天要來了,該是我走的時候了,其實我來自雪國,這裡本來就不是我久留的地方!」。她便幽幽的對我說,她要離開了,時間差不多了。 我很難過的看著她,沒有說什麼。 再醒來的隔天,燒已經退了,人也好了很多,可是不見她的身影,她走就像她的出現,那麼靜又那麼突然。開一打開遇見的是一片大霧,看不清自己和其他景象的距離。 新聞正在一頭報著,寒流已過,春天來的消息。 時間就那麼在霧裡哭泣或微笑的過去,即使下一秒就要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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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花非花 人牆

簡玲 我設立想像的背景牆,聲息傳達的樣子,像淺意識植入了木馬程式,垂直和橫向的牆面,微妙的焦點,使得這堵牆刺眼。   牆有許多手,他們向上,非相,牆裡衍生更多掌心更多世故,眾生相。   該如何穿越重重的牆?我試著鑿壁借光,試著拆牆打洞,聽著叩叩的回聲,牆的眼牆的鼻牆的嘴,依舊被窮乏詛咒,隔著一條千年唏噓的河溝,牆洞無言看著我。   赤足的村落,一條貧瘠的無光小徑,我被層層的牆擁簇困住,就要無法呼吸了。突然,一面面的牆應風倒塌,殘壁中伸出枯黃的手指央求一口溫飽,孩子們斷裂的翅膀探頭,他們不是蝴蝶,是不能飛的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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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遊紹興 憶魯迅

黃筱婷 每回到了上海,若是得空,我總會帶著一束黃菊,走入虹口公園內,一群大媽們依然活力四射地在公園空地內跳著廣場舞,我默默繞過歡樂的她們,逕自前往魯迅墓,在魯迅先生雕像的前方緩緩擺上那束黃菊;儘管有時我實在想要換上一束紫色或是橘色的雛菊,儘管我內心深處覺著魯迅先生不會因那形式的拘泥而感到有一絲不悅,但為了不過於張揚,每回我總還是帶上一束黃菊,來悼念這位蕭紅的恩師及文壇的巨擘;接著我會再到公園另一側,到已探訪數次的魯迅紀念館走走,從虹口公園入口至魯迅墓再到魯迅紀念館,這段路程於我已是走了多回,也算是挺為熟悉了。 魯迅先生離世時,蕭紅正因情傷而遠在千里之外,她得知魯迅逝世的消息後,在日本書寫了〈海外的悲悼〉一文,透露自己始終不願亦不肯相信自己最為敬愛的魯迅已幡然離世的消息;隔年蕭紅返回上海的首要之事便是前往拜望先生的墓地,她寫下了〈拜墓詩-為魯迅先生〉以茲悼念,之後蕭紅更將懷念恩師的心情記載於文章〈魯迅先生記‧一〉、〈魯迅先生記‧二〉以及《回憶魯迅先生》書中;蕭紅情真意切地書寫與先生相處的種種點滴;我在閱讀《回憶魯迅先生》時,內心便想著,蕭紅自離開上海直至三十一歲離世之前,始終沒有機會再次回到先生的墓前悼念,那便由我這位小人物代為效勞吧。 每回要拜訪一位作家的故居時,總習慣帶上作家的一本作品閱讀;在常德公寓附近的咖啡廳讀著張愛玲的《秧歌》,在蕭紅呼蘭故居內的後花園頂著零下三十度的低溫讀著《呼蘭河傳》,在駱駝祥子博物館內的石椅讀著老舍的《四世同堂》,好似這樣便可更為加深自己與作家之間的雙向連結,與之產生些許共鳴吧;這回要前往魯迅故里,我依然帶著他的散文集《朝花夕拾》拜讀。約莫一個半小時我即抵達錢塘江南岸的紹興,這是中國最為古老的城市之一,在春秋時期貴為越國的都城,可說是吳越文化的發祥地;秦朝初年此處則屬於會稽郡,因風景秀麗,加之河川密佈,故而有著「東南山水越為首,天下風光數會稽」的美名。 許多人來到紹興便是為了一訪位在越城區的魯迅中路的魯迅故里,出生於書香世家的魯迅,幼時家境頗為殷實,百草園、咸亨酒店還有外婆家附近的農村都有過魯迅的足跡,這些童年記憶也成為其作品《吶喊》、《彷徨》與《朝花夕拾》的主要素材。只可惜後來魯迅家道中落,便離開家鄉至南京求學,那是一八九八年的春季時分;彼時尚且是個春寒料峭的時節,當時才十七歲的魯迅,內心想必亦是不好受的吧。 魯迅故里佔地相當寬廣,相比於北京和上海的魯迅故居,青石板路與蜿蜒水道讓這座古城多了些許江南水鄉的柔情,尤其是那停泊於水道邊際的烏篷船,時不時地隨著水波或大或小的蕩漾搖擺著,不知幼年的魯迅是否也喜愛乘坐這船,穿梭在密佈於紹興的大小河道中呢? 魯迅故里是紹興保存最為完整的歷史街區,在紹興常可聽見「台門」二字,其實台門為當地方言,意思為家族聚居的建築,大台門用有多處的建築群,而小台門就類似於北京的四合院落。我先步行至周家老台門,這裡也是魯迅的祖居,魯迅本名為周樟壽,周家先祖因曾為朝廷官員,因此在紹興周家就擁有三座台門,我眼前這典型的官宦住宅即是周家第一座台門,魯迅的祖輩們便是據住在此地;這裡目前是紹興保存最為完整的清代建築,處處都彰顯了江南大戶人家的氣派,除了特殊的節慶之外,其實魯迅很少來到祖屋,我總覺得少了些魯迅的氣息…… 魯迅本人所居之地就是位在周家新台門,少年時期的魯迅即是生活於此,魯迅故居原有約八十個大小房間,再加上後方的百草園,占地可謂相當寬廣;可惜因周家新台門家道中落,族中長輩決議將這座大台門賣給鄰居,鄰居購入後大肆改建,所幸目前保存下來的魯迅故居尚有兩座小樓,偌大的台門中真正與魯迅有直接關聯的,竟只剩下前方略顯破敗的小樓,實讓我不勝唏噓。原有六進的新台門,在復原後剩下三進,其中大廳「德壽堂」則是周家族人宴客與商討重要事宜之處,我穿過蜿蜒的長廊道,來到了魯迅筆下那童年時期的天堂:百草園,平常種些蔬菜瓜果,秋收後則用座曬穀場所,這座再簡單不過的菜園子,是幼年時期的魯迅抓蟋蟀、挖何首烏的場域,魯迅還特別提到冬季時節的百草園特別有趣,他常藏身於雪地內等著捉小鳥雀,也常在石井欄那蹦蹦跳跳,惹得父親雷霆大怒,但魯迅依舊樂此不疲。 身為一代文豪,魯迅其實是童心未泯的,他十分提攜青年作家,甚至出錢幫身無分文的蕭紅出版《生死場》,使蕭紅的文采為人所見,也因此我認為不苟言笑的魯迅其實心中是機敏幽默且及為柔軟的;魯迅對生死也看得極為通透,在離世前一個多月月,他便寫了一篇名為〈死〉的文章,特別交代親友後事一切從簡,只需「趕快收斂,埋掉,拉倒!」即可,也切勿做些紀念的事情,我理解著魯迅想要表達的應是珍惜眼前人,莫待此人成枯骨時再行懷念,只因這些所謂的紀念終不過是做給他人觀看的一場儀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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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懷舊尋根之旅

■洪金鳳 有位懷舊重感情的好友,年過五十之後,經常到各地旅行時,就去尋找他以前任職過的單位,看看現今的模樣,時過數十年,人事均已非,尤其各個單位經過組織調整、辦公室整建搬遷,再出現眼前時,早已不是從前他記憶中的模樣了,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心繫舊地,有機會就尋找。 我們幾位朋友偶爾會和他一起尋找舊時地,也從尋根的過程中,聆聽好友述說從前任職的故事,有辛酸、甘甜,還有許多資訊不發達時的一些有趣事件,每每,我們的思緒總是沉浸在他的故事中,隨著他人事物的描述,和他一起走進他的從前舊時光。 有了這些故事當基底,我們跟好友一起尋找舊時地這件事,就突然變得意義非凡,生動且有趣,就好像在找我們的過往時光、年輕的歲月一樣。 那天,我們在馬祖從事完公務工作,晚上見好友一直在向當地人詢問某個村落的所在地,也向許多人探聽他以前單位的現址,但時日久遠,老一輩的人早已凋零,所以詢問未果,讓人心生遺憾。 後來,到我們回到下榻的飯店,我突生起一個想法跟好友說:「不如我們問問老闆知不知道?」,好友則回以:「這老闆看起來太年輕,應該不會知道,問他應該問不出結果來。」,「有問有機會啊」我說,於是我們開口一問,令大家意外的是老闆說好友以前任職的單位,現在已經收歸為他家的土地了。 實在太巧合了,為此,老闆特地開車載我們一行人前往探視,果然就是好友從前的單位,「不可思議、喜從天降」的感覺生起在每一個參與這件事的人的心裡。 跟著好友一起進行的懷舊尋根之旅,我們彷彿也走了一趟自己心裡的奇異之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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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走過有禮之城

■牧羊女 里爾克說過:你來到一座城市的路徑決定了你對它的好惡。 乍到衢州以為氣象報告的白日14度夜晚4度應該有些寒涼,滿箱厚重衣物,未料迎我們的是亮燦燦陽光,得以享受和煦的溫暖及親切的人情。 此行,第一天就碰到一位慈眉善目和靄可親的女詩人,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她是詩歌、攝影、畫藝高手——印月。乍見摟著我:我好喜歡妳。如此坦率、親切,毫無生疏感。一路上幫忙照相兼導覽,如數家珍彷佛職業導遊,她說:人生是個過程,相遇是個緣分。她也說:自己行走在筆墨邊緣。並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八萬四千法門總不出一心。據我觀察她不是筆墨邊緣,是詩畫書法樣樣深入,對我們這一行人她都是細心體貼的招呼,是該城的有禮精靈。 幾日采風,一切熟悉又不熟悉,從廿八都、江朗山下倒影湖、江山石門鎮清漾村、開化根博園、常山採胡柚、宋詩之河、常山中國觀賞石博覽館、爛柯山、七百年歷史的南宗孔廟……。 次日夜晚,有著冬夜尋常的低溫,入夜了,巴士行進著,眼前閃過山壁上「江山如此多嬌」眼睛一亮,多少英雄竟折腰啊,如詩如畫的景色,江山市的古塞是尋夢之都。在江山市看一場「春歌劇文藝展演」展演非常特別,一段小品文演出,江山市話難懂,經隔座筆名凡人的詩人翻譯,算是看懂了劇情。男主角買一條西裝褲太窄,屁股裂開,露出朱紅內褲,拿著褲子要退貨,老闆娘要看發票,發票不見了,一來一往,笑點忒多,笑到眼淚差點掉下來。 凡人不斷幫忙解說,引來後座一位陌生女子叫「一米陽光」的徐春燕更是熱情,巨細靡遺好似多年老友,還加我微信。衢州人是特別熱情有禮的。 一直以來常看到的是木雕,以樹根為雕刻材料,是初識,特別新奇,此館是奇妙的藝術天地,整個就是氣勢磅薄,踏上階梯,目睹每一座根雕都很震撼,栩栩如生彷彿看到周遭人生動表情的變化,工藝大師徐谷青57歲而已,根雕成就斐然,大師終其一生只做這件事,然,這龐大成就不同凡響。他率弟子創作一大片根雕藝品,每一尊栩栩如生,慈眉善目、嚴肅、生氣、和靄、俏皮,生動極了。 想想大師從世界各地搬回幾百年幾十年的樹根,路程艱困不難想像,雕刻大佛、觀世音……林林種種各有姿態,令人嘆為觀止,匆匆一遊無法深入細品,但是足夠回味。 常山太公山的胡柚,佔地面積五百多畝,年產胡柚三千多噸,叫人嘖嘖稱奇,每戶人家前庭後院總會種個一兩棵。印象最深刻當屬採擷胡柚,我們一行人拿著剪刀竹籃,人模人樣當起採柚子的果農,笨拙的樣子一看就外行。胡柚創造經濟價值,附近百姓應該會因它受惠,其菓汁清涼去火,口感非常好,喝了五天,冬日帶來乾燥全然怯除。其產值銷量日漸擴大,我極羨慕住那裡的人們,可以天天吃胡柚,且慢慢會因它富有,望那一片綠油油的柚樹,枝椏長滿纍纍金黃般的菓子,胡不歸去是許多都市住久了的人的夢想。 觀賞石博物館,內有岩石類礦物晶體類和古生物化石類,都屬珍稀貴重的石類,其中鎮館巨石4150重量由余主任從西藏一路走了4150公里一路運回衢州,每每講到巨石都看余主任臉上泛光,雙眼炯炯有神,說到藏民不容巨石被移走,如何找到仁波切如何幫忙溝通說服,其間艱辛波折是難以想像,唯天意及余主任鍥而不捨可解,觀賞各種石類繁多,個人對石類無知,胸臆滿滿感動。原來世間有這麼多美麗珍貴的石啊。尤以碩大巨石鎮館真是當之無愧。 爛柯山又名石室山、石橋山,是圍棋仙地,海拔164米,東西長4公里,南北寬2公里,群山環抱。這裡的傳說相當迷人討喜, 晉時有一名叫王質的樵夫到此山砍柴,見二童子在此下圍棋,便坐下旁觀。一局未終,童子對他說:你的斧柄爛了,樵夫回到村裡才知已經過了數十年,待這盤棋下完已經過了一千年,非常神奇的傳說增添爛柯山的神秘,山上擺著黑白棋子,每顆棋子重達280斤。旅人看了莫不驚奇。此山被譽為圍棋仙地,看著就雅氣以為自己也是圍棋高手。 總而言之衢州推廣的是「有禮」之都,來過的人都深刻感受,心想推行禮儀之城沒有文化舖陳怎麼可能?從一起向風同行當地的友人觀之確實是禮儀之城,只是時間短促無法深入領略。他日再來也想探看庶民的菜市場,體驗一下活絡盎然百姓的熱情。 俗諺:有禮走遍天下,無禮寸步難行。世界偌大若能到那裡都帶一份「禮」?且是隨著行走的禮,路,是有禮走出來的。 衢州是一座有一千八百年歷史的古城,有著「四省通衢,五路總頭」之稱。四通八達、寬敞平坦的道路,有許多歷史名城,交通便利,成為交通要道,這次走一遭,感覺有陽光的日子裡可以站在陽光裡看人來人往,有風的日子站在風裡讓風吹過,日常走在衢州盆地裡讓「有禮」拂過。 擁抱冬日人情有禮之城,你是最溫和的規則。我路過有禮的你,留下我的眼睛、腳步。 註:遊衢州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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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孤獨者的山丘

■潘家欣 一、 孤獨者 是最乾淨的 小立於不敗的山丘 日光是乾淨的 影子在腳下 孤獨者 什麼也不能承受 什麼也不能擁有 一隻黑狗 爬上山丘 刨著新土 哦牠要死了 二、 黑狗總是與新月 成雙出場 但山丘是活物,最好 不要隨便親近 新月遁去別的章節 以便隨時抽換 哀悼。 孔雀椰鬱鬱炫耀,假借的金子 一些撞擊,一些反覆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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