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北極熊

■羅浩原 有小孩的朋友們 都很關心全球暖化 因為他們的孩子必將面對 越來越嚴酷的世界   越來越常看到 北極熊悲慘的新聞照片 瘦骨嶙峋站在一小塊浮冰上 這些畫面一定驚嚇著 我那些有小孩的朋友們   然而在商店櫥窗又常看見 毛茸茸的北極熊玩偶 營造一個孩子的幻想世界 彷彿北極熊是盛世祥瑞   我不確定是否要生育小孩 並不是說人類的孩子 一定會威脅北極熊的生存 也有報導北極熊漸與大灰熊結合 混血的幼熊將找到出路   我們尚不至於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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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個人的雨城

■簡玲 再往前一步,就溺水了。無以言說的胸臆,自宋詞的間隙游出一闕思愁,清硯磨成淡墨畫眉,飛鳥過盡,一幅山居的聲腺浸泡澤國,破舊的水鄉一貧如洗。 試想該如何謀殺這場雨,如同被謀殺的童年,陷落肉身濡濕的基調,古銅的煙色怒放,一條水蛇纏繞空窗的腰際,經年氾濫的海開出朵朵蘑菇,試問可以多久長可以多荒唐可以多尖銳?初生的雨驟變的雨一生的雨,細細刺進瘀灰胸口,今天的雨已非昨天如酒迷醉酩酊,引頸而望的是三月杜鵑乍啼,允讓橘色的木棉炸開煦日,揉碎記憶裡的陰霾串成珍珠藍。 鄉音走過淋漓,失調的子夜讓水墨保持距離樣式,而我,無法離去,更深之處凝斂的每滴淚鏗然回聲:即使下得斷腸,也要發芽活得像纖草。當我浮出水面,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深淵裡,撐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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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百葉窗

■陳偉哲 天亮會掉些睫毛 我拾荒的習慣,造就開 和關的肢體語言   我頻頻插向百葉窗的意識 陽光愈描愈淺,微薄的熱 正向體溫取暖   白天一般瞇到某個親密的斜度 隱私會燃燒 隔著牆釀出秘密的語言   你或許不該知道太多,聽太多 頭會貪婪沉下 沉船之後或許更不了解白晝怎麼來回繁殖   而不斷理論睡眠甚長,接上π的隊伍 遠遠地伸向信仰的山巒 餘生平臥,偶爾登上者問候   那是許多光年遺失國家後 曾幾何時又符合日期 安排的一滴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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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憂愁今日與《中央站》

■周盈君 隱隱作痛的下腹,全身無力,憂鬱的神情直達臉部,行為遲遲,頭殼微疼輕輕敲扣,節奏恆陳。 今天只想把微笑收斂,像一隻貓陪著多病的自己。讓時間在職場上無聲流過,我起身,漫過兩棟大樓之間,也不祈禱輕微的陽光蹁蹮,我只在這陰冷的風中踱步到圖書館。 惜語如金,在兩架書櫃中藏匿自己,把整個思緒融化在書中,無奈書底也是湛藍的海洋,令我情緒浮浮沉沉。 回神,想著下午的課程內容,腦海空白,心裡忐忑,但依舊把身體不適的憂傷再次包裹,避免絲毫外洩。每回看見他人袒露焦躁、憤怒都相當欣羨。周遭人聲喧嘩著要我樂觀展顏,但今天我無法做到。 辦公桌上一紙袋,是誰給的贈禮?察看手機留言為零,於是打開紙袋找蛛絲馬跡,一杯熱飲加我最愛的堅果,誰這麼懂得?又這麼剛巧在這三八婦女節,且我經期來擾之際,莫非仙人聽我呼喊,賜福予我。熱可可,沖淡下腹的不適。溫熱入喉,一陣舒爽上心。 原來是上回幫同事修剪文字,而有今日的福祚。心裡覺得舉手之勞不須回報,但感念他的用心。回訊祈盼如果可以,多教導我花木草卉,他已讀、靜默。 頭持續疼著,撐過下半天,離開,風仍然無情,髮絲被捲颳得混亂,且沁涼莫名入侵,但不怕,孤獨的肉身至少尚有影子作陪。傳訊給遠方摯友,她要我好好休息,一張網路的截圖道盡活著,活好,活出快樂的三部曲,我收到,謹記。 垂涎韭菜包,感謝老闆在「準備中」仍願意為我蒸熟三顆。店內完食後,騎車,整個人彷若被吸進街衢的黑洞裡,撐著,回到居所,靜謐如鐘形玻璃罩頂,飲熱拿鐵,我尋求再生,但依舊冷,怎麼體質越養越成畏寒。在繭居中開除濕機、厚毛衣外加內刷毛外套,把自己裹成北極熊力抗春的冷熱變奏曲。 突然想到《中央站》,書中人物把握當下,活成有時自覺可恥、有時理所當然的——兩隻流蕩街頭,赤裸、胴體交纏互伴,以「性」為主軸的愛,以為撇開名利、地位、權力等世俗枷鎖,坦然相見的就是真愛了,然而現實是刀鋸,容不下貧窮有浪漫,於是終究廢物般地拋棄了相依為命的另個人。為了生存,人性最後仍是為己。結局,沒有陽光的絲毫溫馨。 但也讓我看清社會的本質,於是更奮力地想要維持經濟基本條件,信服李斯嚮往倉廩之鼠的優渥,堅信近日朋友所言「麵包重於愛情」。雖然原本我是想要全拿的,如果無法兩兩皆得,我寧可耐性等候,但現在認為麵包重於愛情。 於是我躲進年少努力,而獲得的安然斗室、熱拿鐵、以物易物或互助而得來的友情。這才想到「真心」不夠的,得在物質、現實中流轉,才有臻於至善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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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就在那當下

■簡綾仙 人生百態,多角化經營,我可以一退再退,但絕對不是軟土。 畫圖要有畫圖的樣子,當副理要有副理的樣子,賣蓮霧要有賣蓮霧的樣子,攝影、寫文、銷售、教學、甚至於做土水拼貼、當老闆……等林林總總。 蹲路邊賣蓮霧,蹲路邊吃粿仔湯,阿母知道肯定會難過。 在北部畫圖、當副理、教學的人……等等,南部蹲路邊賣蓮霧吃著粿仔湯,還要跟奧客在那邊阿伯阿姆,ㄅㄆㄇㄈ的。 收攤後,看著自己的慢跑鞋由黑色變成灰白色的,因為路邊的風飛沙。   老實講,剛開始我也不太能夠接受,但轉念後,想著總要能屈能伸,做什麼就要像什麼。 因為總不能挽著LV包包,還有背著阿姐買給我COACH後背包(要背筆電),甚至於戴著CHANEL太陽眼鏡,在那邊賣蓮霧吧! 這樣的裝扮根本就是經銷商,而不是在路邊賣蓮霧的阿伯阿姆,蓮霧變得比金子還貴,顧客可能連靠近攤位都不敢靠近,我就端著那盤請人試吃的蓮霧,直到太陽下山…… 只能告訴阿母,妳的小女兒很堅強且可以的,我會成為妳所期望的,而經歷的這些,也將成為我所要釋放的元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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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疫日

■張謹至 過熟的稻穗跳著火舞 焚風捲過山嵐的隙縫 偌大灰煙吞食,逃竄 而後變成一朵畏光且孱弱的花 只能在夜裡綻放 漏接了連日大雨 於是旱季抵達   雲靄返傳竊語 遙遠的極點停駐 語言於此 瀕臨絕種,人間趨於真空 星座排列 告誡密不透風的城: 「末日將至。」   「關於遠方海的燈塔巡弋, 知曉晨之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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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切,會不會過去?

■秋水 有人說,一切都會過去。功名富貴、失意得意也終如潮水,離岸而去。 有人說,一切都不會過去。成敗榮枯、傷痛悔恨將銘刻心中,難以忘懷。 中國歷史上許多文人,無論是自行辭官或遭到貶謫,總能在文章中表現自己的豁達與不戀棧,並闡述自己的閒適心境。好像覺得一切終會過去,抑或是早已過去。然而在某些時刻,他們仍不自覺得被一些因素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回憶過往的發達。如白居易之所以興致大發,作長達六百一十餘字的琵琶行,也是因深受琵琶女的身世所觸發,而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慨。 所以,我們不禁想問,究竟是「一切都會過去」,還是「一切都不會過去」呢? 生活中固然有些零碎小事如過眼雲煙,很快就會被我們淡忘。但也有不少極樂與極悲之事,偶然在腦海浮現。這些重大事故,雖不是時時刻刻徘徊心中,卻不得不承認它們陰魂不散,總在意想不到的片刻乍現腦中,帶給我們悲傷、惆悵、無奈、憤慨、或失落之感。 與其說一切都會或不會過去,不如說一切都不會不著痕跡地平白過去。因為事情既已發生,便屬過去式,而非現在進行式。我們無從改變,但可以接納它存在的事實。它或許是一大挫折,可是卻讓我們學習到了甚麼;它或許是快樂的童年記憶,讓我們彷彿耳聞孩童純真的笑聲……。 我想,洪醒夫在「紙船印象」中所謂「有些事如熱鐵烙膚」般地令人難忘,指的就是這個吧!他想起母親的慈愛之時,難道能不同時憶起喪母之痛嗎?縱使母親已不在身旁,他仍能隱約感受到母愛並想起孩提時光。到底,世上有什麼樣的人生大記事是可以徹底過去且不留痕跡,或完全不會過去,一直糾結漫長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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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紅豆湯

■蔡履惠   浸泡的芳心 暗暗把相思藏 你在緣分的入口 守候 命定不能現世安穩 牛郎只愛織女 愛一生 愛一世 於你只是個神話 我看到鶯鶯燕燕 同在鍋中熬 皮開肉綻 傷痕累累 火候一到 軟爛如泥 全癱倒在憧憬中的愛情海 一把雪白的糖灑下 仿佛 聖潔的儀式。從此歲月靜好 卻不是你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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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八掌溪三首

■渡也 1.天長地久   這條溪在此大轉彎 每一滴水都須大轉彎 如同每一個人的生命 都須大轉彎   經過天長地久橋 水與水繼續相擁向前奔去 下一站: 愛情大草原   祝福世上所有情人的愛 也祝福這條嘉義母親之河的愛 天長地久   2.水走的路   挖土機伸長手臂努力疏濬 讓河床更博大 讓河床更精深 幫水留出路 找出路   人有人走的 水有水走的路 祝福溪水一路平安順利   疼惜溪水 尊重溪水 人給水一條生路 水也懂得給人一條 活路   3.甜根子草   每年秋天 八掌溪的子民甜根子草 忽然長了雪 長了雲 長了霧 長了朦朧的夢   聰明的草 懂得將糖分偷偷藏在莖裡 藏在心裡 所以草才像甘蔗甜甜的 溪才甜甜的 全嘉義才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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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換鞋記

■江凱弘 那一雙鞋 挑戰腳掌 思路清晰 風化了語言 戚戚在心 磨損了華麗 慷慨出發 填補漏洞的底線持續反駁 如獵豹鎖定了下一餐 與足下的激烈對辯   換一雙新的 行經措辭處 細細推敲 敲不平的處處坑坎 撞頭碰壁的攻防 快意僅存於表面武裝 迫切尋求妥貼的說法 但 仍需你步行三千 才得以舞起 這撼動天地的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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