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助聽器

■紫水晶 老爺爺年紀大了,有聽力退化的現象,可老爺爺就是不想服老,一來擔心他人的異樣眼光,二來說自己戴不習慣,就是不願配戴助聽器。 他的女兒得知後,很是擔心,就怕父親承受生活不便之苦,甚至為自己的生活埋下種種危機,因此不斷力勸,他告訴老爸爸:「你看你的孫子不是也老戴著藍芽耳機,那和您的助聽器看起來也差不多,實在沒有必要這樣抗拒。」 老爺爺只說他會好好考慮,就這麼結束了這個話題。 只留下女兒落寞的坐在客廳裡,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孩子,一回家就戴起無線耳機,與電話另一端的人熱線的情景,就連吃飯也不例外,她這個做媽媽的總沒辦法把自己的聲音傳遞到他的心裡、大腦裡,就這麼被冷落在一旁,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她發現她的兒子已經越來越忽略身處環境的人聲了,那模樣、那表現簡直與患重聽的人沒有兩樣。 她心裡惱火地想著:「該戴的不戴,不該戴的又老戴著,老的、小的一樣令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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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寒流四題

■方群 ˙冷   用絕情的薄棉被,抵抗 寂寞   ˙冽   攤開任意切割的新傷口 記憶率性撒鹽   ˙冰   瀕臨靜止的悸動 比想像透明   ˙凍   完美的結界封印誓言 春天依然,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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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忘

■王岫 年歲大了,「忘」, 漸漸上身,變成健忘。 健忘雖還不致形成「誤事」,但會有一些困擾,甚至於會造成一些小風波或虛驚。 我大學時,記憶力很好,老同學說我的腦袋像電腦。五十年前,其實還沒有電腦這實物,但已有這名詞,表示腦袋能儲藏很多資料。我那時的確能記得很多東西,有個影星叫「珍娜露露布麗姬坦」的,這麼長的名字,同學們要去看電影,總是叫不出她的全名,我卻一口氣就唸出來。 但現在,腦袋中知道一部電影,卻會想不出片名,或是知道是某人演的,但就一直叫不出他的名字了,除非能夠看到他名字的一部份。 去植物園散步,感受更深。有些植物,明明上星期背住它的名字了,這周再去,卻老是瞠目結舌,又忘了它叫甚麼,只好再重新找找牌示看看。我想,這在年輕時,應該是不可能的。我也發現,明天要做甚麼事,常常要先記錄起來,否則會忘記。每天睡前,我不算寫日記,但大致也要簡要記下今日的行事足跡,否則到了明天問我昨天午餐在哪裡吃飯,我會傷腦筋,想不起來呢! 這無關生活大事,也就算了,有些「忘」,漸漸有點小麻煩。我離開工作室,鎖了門,走下樓梯,到樓下,忽然想到,我房間電扇關了沒?最近電線走火,釀成民宅火災的事頻傳,讓我擔心起來,於是只好爬回四樓,開門,再檢查一次,原來已關了。下意識的舉動,做過卻忘了,讓我下樓梯時,常又折返,重新開門檢查,也算疲於奔命吧! 老妻也漸漸多忘了,掛著眼鏡在找眼鏡等行為,是日常小事。但出門常忘了帶手機、水壺,又折返回家拿的事,也逐漸多了。有次要看下午兩點四十分的電影,兩點搭上公車,預計兩點半可到。車子跑了一站,她大叫:「忘了帶手機了!」我說:「沒帶就算了,不接電話,不看臉書,不是更清靜了嗎?」 「但還插在客廳插頭上充電呢!」 想起新聞事件中,手機充電過久,引發火災的事,我也不安起了。只好下車,走回家。一場電影,就趕不上,報消了! 又如,昨晚老妻告訴我,今天上午九點半她要去美容院洗頭,我九點二十五分從自己房間出來,靜悄悄的,以為她出門了,結果看到她還悠哉悠哉在餐桌看報紙。我問她:「妳不是要去洗頭嗎?」 她「啊呀!…忘了!」大喊一聲,趕忙要去漱洗,並說要打電話延半小時。我說:「妳就現在趕去,還來得及,免得造成美髮張小姐班表麻煩!戴個口罩,反正別人看不出妳還沒洗臉、化妝呢!」 她一邊啐念著:「怎會發生這種事?我從沒忘過約定的洗髮時間呢!」我也嘆口氣,要幫她收拾餐桌殘局和洗碗盤了。 還有一次,一早起來,我看見電子熱水瓶的蓋子,還開著,裡面的水,已被煮沸地快見底了,大吃一驚,趕忙再加水、闔上。原來老妻昨晚睡前加水要煮沸,卻忘了闔上蓋子,熱水就一直呈現在煮沸中,沒法跳到保溫狀態,宛如用瓦斯燒開水,忘了關瓦斯般,這多危險呀! 「忘」之事,漸漸襲來,如何應付呢?是咱們銀髮族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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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肉粽

■辛金順 小時候只要吃到粽子時,就知道端午節來臨了。因為平常是不太可能吃到粽子的。在那偏僻的小鄉鎮,吃粽子未必會想到屈原,因為屈原在小孩子的心裡還沒有一個位置,更不知道有划龍舟這回事,畢竟在滿目都是皮膚黝黑的馬來族群之中,中文也還識不了幾個,龍舟自然聽也沒聽過,偶爾只在鄉間河上,看過馬來人划著舢舨捕魚去。所以童年的回憶沒有一條河流可以讓屈原行吟江畔,也未聽過鼓聲雷響,更未見過龍舟競渡,卻只有五月初五煮熟了的粽子,裹著小孩子們嘴饞的目光,悄悄懸在橫樑上,一顆顆被竹葉包得飽滿而令人垂涎欲滴。 其實母親包粽子總是有她的一套,竹葉是摘自屋後的箬葉竹,這一類竹子的葉片寬大,現摘下來煮過曬乾,還留有清新的竹葉味,因此拿來包裹油膩的糯米粽,是最適合不過了。因此那些童年的記憶,總是在青青的竹葉間晃蕩,竹葉下影影綽綽的夢,都常常留有粽子的芳香。 而今晨一點,從西門路二段經過時,發現劉家粽子專賣店依然一片燈火輝煌,三三兩兩的顧客坐在店外,吃著粽子當夜宵,不由讓我停下了腳步來,讓時間先走回家,我則要歇息一下,順便叫來一顆肉粽,加上一碗味噌湯,突然就覺得夜無限溫柔而寬廣起來,在這樣的氛圍下,自己也可以與自己促膝夜談,在肉粽之前,在孤獨之後,美食可以抹去心中的倦累和生活裡淡淡的憂傷。 我掀開竹葉,看著露顯出來的潔白糯米飯,用湯匙撥開來,只見內裡餡料除了紅燒肉、香菇、甘栗子、蘿蔔乾、花生,就是半顆蛋黃了。撒上花生粉,或淋上了醬油膏,吃起來味道適度,不會太膩也不會淡,花生綿軟,嚼在口中,別具風味。於是又想起母親裹的肉粽,食料緊實豐富,滷過的五花燒肉、蒜頭、紅蔥、乾栗子、茴香、香菇和鹹蛋黃,這些被裹在斗狀竹葉的糯米中,一顆顆,拿到大鍋裡蒸騰,每次看到蒸氣絲絲從鍋蓋縫間冒出,我與妹妹總會蹲在旁邊,等著掀蓋的時刻,那蒸氣很大,常常讓母親的臉給白濛濛的蒸氣遮掩住了,我們啊的一聲大喊,卻把母親的華年嚇跑了,當我們再抬眼細看時,所有的蒸氣都已染上了母親的鬢絲上,讓鬢絲霜白得也畫出了眼角細細的魚尾紋來,看得叫人心驚膽戰。 年年端午,我們吃著那食料包得豐富飽滿的燒肉粽,有時還會加上幾顆小小沾著白砂糖吃的鹼水粽,感覺那幾天的富╱腹足,可以撐到下一年的端午去了。畢竟童年的欲望極小,稍能滿足食欲,就能安好無憾矣。不若長大後,總在天光雲影中,不斷追著自己腳尖的影子跑,跑到最後,原有的自己卻被跑丟了。 而想起往昔,曾有些年在南華大學教書,住在偏靜的大林,若上八點早課,總會先騎機車到火車站前的簡家肉粽吃一顆粽子和味噌湯當早餐,吃完後,感覺胃腸有了花生、瘦豬肉、短白米等飽實的墊底,氣也就跟著精實,並足以展開早上四堂課的戰鬥力了。後來離開了大林,偶而還會想起火車站前的粽子,喔不,應該是晨早吃粽子時的在地氣氛,聽鄰座老人在樹下談天說笑和敘述日子的感覺,那些話語和影影晃晃的日常,其實也是歲月走遠後的一分美好記憶啊。 當夜色把西門路啃得更光潔深暗時,車稀人少,時間早已靜悄悄地進入了各自的夢鄉,而我彷彿是走在別人的夢鄉裡,帶著一腔粽子的餘味,穿深深沉沉而漫長的夜色,急急的向前,繼續的趕路……。   編按:本文來稿在台灣實施三級警戒前,時尚未禁止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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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十日貓記

■望塵 以濡染七年的覺察,判斷 那是你有生以來 第一個孤獨的夜晚 風雨伴奏低嗥 嗥中的驚惶特別清響 彷彿疑惑:人類何故啊 迫我離母分我兄弟棄我於此 陌生社區戶戶閉門不泄 一線燈光   孤獨仍在第二個夜晚 應你的低鳴而來 冷雨還敲不開任何一扇門窗   第三個夜晚 我的貓式覺察你轆轆飢腸聲 設水、作沙盆,分貓食於廊邊 清晨食盡,沙上有爪痕   第四個初夜 聞開門聲,你大叫於十步之遙 初相見,蓋一橘貓 麒麟尾,圓睜無辜雙眼 舖食,補水,清沙盆   第七日,誘你進門捕之送醫 醫生罩以洗衣袋,你靜如處子 無蚤無病四個月大的貓子 丸縮如橙,乃名柳丁 於是公諸臉書世界   第十日傍晚 一善女子乘火車遠來 你順服走進她的世界 車站送別呼你名字 不回頭   之後 吾家七歲貓皇 又安睡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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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巷尾裡街頭

■靈歌 某些劇本的審查 在巷尾裡動刀 黑暗中的貓瞳 是火焰 當星光失色 月的彎刀 剮著海的逆鱗 反光舞台 演員打開自己 成為觀眾的出口 鼾聲交響的室內樂 有人夢遊我 錄下他要的音階 火焰咬破森林動脈 輸送野生的騷動 城市裡的草 善於紀錄人世的荒謬 斷崖成為一種說詞 地心引力拒絕彈跳 黑夜街頭 滿是路燈的傷口 等著撿屍的人慢慢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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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又過端午

■荷澤   這個端午,離傳說已很遠很遠…… 沒有青蛇白蛇 沒有雄黃 也沒有許仙和屈原 沒有龍舟 也沒有市聲喧囂。 最近的本島空氣像被一鏟不安、猜忌、憂慮的三合土攪拌凝固了,動彈不得。 人們每天引頸期盼的只是中午2點時分,像等待謎底揭曉般,卻惶恐忐忑,擔心災情有沒有擴大?今天又有多少人染疫確診?又有多少人搶救不及死於非命?在這場慘烈的戰役裡,生命是走的那般的倉促。沒有哀樂,沒有送別;無聲無息像一只隨風飄逝無關緊要的落葉。 這個端午,我暫離塵囂,隱身坐在講堂廊下的搖椅裡。眼光偶而越過矮籬,不遠處就是車來人往的人世間場域。 堂前哪一塊草地,上個月才因嚴重乾旱,地毯草枯乾斑黃,奄奄一息。車道旁原本生命力強韌的台灣鐵線藤也瘦巴巴乾涸枯燥,幾乎隨時可以點把火串起來就把它燒棄。 綠籬裡;可憐的兩株變葉木難耐飢渴,默默身亡。 還是那四周圍籬種的七里香和矮仙丹,亢旱耐熱;但是枝葉卻也是被炙熱的太陽蒸發烘乾,失掉了原有的翠綠和朝氣。 還好,老天無語(天何言哉?四時運轉,萬物育焉。)就只是在前幾天,天垂憐了人世間;當人們因為長期吶喊祈雨不成,從失望接近絕望的邊緣時,老天突然適時的給了此地兩場大雨,乾草倏地快速甦醒活了過來。 真的太神奇了,枯黃剎那間不見,像變魔術一樣;綠草的牙尖肆無忌憚向上竄出。最沒規矩的還是那到處張牙舞爪的芒草梗,幾天工夫,竟然就冒出了一大片,侵門踏戶,嚴重擠壓了原有地毯草生存的空間。 是老天有眼明察秋毫?還是否極自然泰來?天道自有循環軌道,最終,祂沒有讓台灣這塊自古以來的蓬萊仙島在兩次大停電後,真正陷入萬劫不復大旱的困境裡。 只是島上人們知否天意?還是仍然陶醉於人定勝天?有沒有從天意裡學到尊重自然,學到生存的簡約和惜福? 講堂矮籬外的人世間裡,人們才剛躲過大旱,卻也早忘了旱情艱困。 因為人們開始又忙於面對瘟疫的災情。 太平盛世,人們從沒有真正像現今一樣,面對病菌有如千軍萬馬,穿城破邑無孔不入。人人自危,不只健康受到嚴重的威脅,生命更危在旦夕之間。最讓人不堪的還是一家或有個體染疫,全家都得蒙受鄰人社群異樣的眼神,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生命關頭人性之私也自然流露。 所以,瘟疫初起超商超市搶糧搶物囤積,宛如世界末日,荒年現前。 也因為災情愈來愈嚴重,從幾個月零確診跳到每日一百二百三百到五百,死亡統計從零到每天幾十個人,累積三百四百人。真的讓人怵目驚心,更多的人等不到醫療救援就身亡。更讓人惶恐。這島,已像個炸開的鍋,不論平面或電子媒體,連篇累牘不斷報導。加上批評謾罵,最後變成相互指責。 島上充滿著猜忌不滿和仇恨。 一場瘟疫好像把原本善良的人性打回醜陋的原形。大家早已遺忘乾旱在前的教訓。 這個端午,我坐在講堂廊下乘涼。 我們的門楣沒掛蒼蒲。屈原不在,我想蒼蒲也制不了當下瘟疫疫情。我心坦然。 只一抬頭,突然發現廊前那棵鳳凰木,曾幾何時竟然開的那般燦爛火紅,彷彿在迎接夏至的來臨。 信步走到樹下,真有一分滲入內心的清涼。在這端午的午后。 這綠蔭,這青草坪,這矮籬,看似很近卻又遠遠地把喧囂的人世間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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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肉粽嫂

■劉洪貞 每年清明節一過,肉粽嫂就要開始準備一些端午節,包粽子的配料,不管是粽葉、香菇、金角蝦、花生、紅蔥頭……,只要想到的就預備好,免得到時候缺這個少那個。 提起肉粽嫂,認識她的人都佩服,一個嬌小瘦弱的女子,怎麼會有如此堅強的生命力,去撐起一個搖搖欲墜的家。結婚八年生了兩個兒子之後,先生和公公在三年內陸續離世。留下她們母子和走路不便的婆婆,及一雙念國中的小姑。 為了撐起這個家,沒有任何技能的她,收起眼淚開始謀生。先是擺攤賣菜,但是她沒有車子一切托運。每天扣除車資及攤位成本的開銷,就所剩無幾。幾經改變,最後選擇自己包肉粽來賣。 每天她把配料準備好後,婆媳分工合作,洗葉子、爆香料、滷肉塊,然後把粽子包好。清晨兩點起床蒸粽子,本來一開始是用煮的,把包好的粽子放入大鍋加水後煮熟。後來發現煮的,米粒的軟爛不好控制,為了有好的口感,就改用蒸的。雖然用蒸的還須經過泡米手續,但是她們認為只要好吃就值。 一開始年輕有體力的她,天一亮就用腳踏車,載一大桶熱騰騰的粽子,到不同的運動公園去賣,然後再去菜市場擺攤。為了增加收入,傍晚時又到黃昏市場賣一趟。 有一年深冬清晨,她到公園的途中,被酒駕者撞斷了腿,於是休息了半年養傷。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她們沒收入的艱困時刻,有個自助會的會頭,捲走她們該得的三十多萬元會款。 這個打擊讓她們婆媳,再度掉入深淵,幸好又再爬起來。婆媳同樣挺起腰桿,利用一顆顆的粽子撫平創傷,度過生活的低潮。 由於一路走來,婆媳胼手胝足,並樂觀以對,日子在忙中過。當年的孩子長大了,小姑們也很爭氣,都考上國考。 生活安定後,婆媳倆減少工作量,每天只到附近菜市場賣一攤。如今婆婆年紀大了,肉粽嫂希望多陪陪她,已不再做生意了。端午節時,因經不住老主顧的要求,只好包幾串粽子,讓大家滿足一下口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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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給R.

■十三 如果我是你的詩人,是誰的背影曾在窗前印烙。無緣, 清清淺淺的兩個字,灼亮兩個宇宙隔銀漢而瞭望。 你在哪座城,我們的隔離,不再是無形。 要寄去問候嗎?拼字法,找不到相應的形式。 浮生撩亂,這人世倉惶只餘各自躲藏。 薄暮最初亮的那顆星,願你安好,在這人世中尋得一隅寧靜而靜默, 我不再疑惑手機中乍響乍息的陌生號碼,聽得白色梔子花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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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中華副刊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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