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 垃圾

■吳東興 突如其來一陣狂風逼我們又要去漂泊 海洋拒絕我們駐留 他們的內臟長瘤,因為我們的緣故 群山貼出布告說:「請勿進入」 他們的皮膚罹瘡,因為我們的緣故 河川沙啞說:「滾到別處去」 他們的喉嚨腫脹,因為我們的緣故 水溝也對我們惡言相向 強調他們背了淹水的黑鍋,因為我們的緣故 社區住戶戴口罩拉白布條 抗議病媒蚊孳生,因為我們的緣故 唉!宿命如是 是誰要生下我們?因何 是誰要遺棄我們?因何 潛進焚化爐吧! 火化後的清淨應是我們唯一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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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北門瞭望

■十三 我的思念 讓山碎裂 散成李白未入夜而暈眩 滿天迴旋而不落地 的 故鄉月   你說 那不是月 是淚還未回歸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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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愛有時

■高澄天 從沒有想到,有一天 我會踏上這條無人小徑 走入破碎伶鏡、住進非人之境   一開始我也不想這樣的 我只是想唱歌 唱給你聽,唱給樓上的房客聽 一開始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也在聽 所以我唱得特別大聲、特別響 可是我不知道 自己在製造一連串刺耳的 我不知道我會走音 歪斜得那樣厲害 成為美的阻礙   你大可不必拒絕我的 你碰不著我,見不到我 聽不出我呼吸、摸不進我暖氣 之於你,之於我自己 沒有辜負期望他與她 沒有欺騙爭戰與仇殺   你看一看、再看一看 今天晚上漆黑得非比尋常 盞盞路燈多麼灼燦 光線明亮到 我不敢奢言愛   從沒有想到 有一天…… 我再想不到,一個字 可以寫得這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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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爸爸的藏寶箱

■黃政財 老家通往頂樓的樓梯口牆角一隅,擺有一個泛黃而斑剝的木作藏寶箱。它已沉寂地擺置將近一甲子了。打從爸爸木匠退休後,則一直放置那裡,迄今原地不動。每當我經過那裏,總會不經意地瞧見。 藏寶箱是爸爸從事木匠時的木作工具箱,箱內存放木作師傅常用必備的各式各樣基本手工具——鉋刀、鑿刀、鑽子、鎚子、鉗子、起子、墨斗、量尺、美工刀、木工筆等。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爸爸年老退休時,因不忍這些陪伴他多年的木作手工具就此消失不見,視之如寶地收藏而未丟棄或轉送他人。一來當作黃家的傳家寶,二來作為居家修理工具。 今日,我打開這個塵封已久而歷盡滄桑,佈滿歲月痕跡的藏寶箱,觀賞、把玩一個個木作手工具,不禁讓我返回時光隧道裏,昔日種種,又歷歷在目,映入眼簾。 爸爸是個赤手空拳,白手起家的人。年少時,家徒四壁,為了謀生,拜師學藝,當起木匠。由於勤奮學習,再加上天賦聰穎,經由學徒、師傅的歷練,終於成為一個技術精湛純熟,獨當一面的木工匠師。 爸爸由於有一身好手藝,才能夠獨立維持全家十餘口的生計,也才由寄人籬下租房子的情況,擁有自己的住家,甚至店面。爸爸技術本位,有口皆碑,然而為人厚道,價錢公道,所以是個窮木匠。一路走來,甚為辛苦,憑藉一雙巧手與傳統的木作手工具(四、五十年代,木作使用苦力式的手工具,機械工具尚未問世),日以繼夜地打拚,以勞力把我們五個兄弟姊妹撫養長大。 家裏經營小木匠店,爸爸為了多掙點錢,也常與同業好友相偕,離鄉背井到外縣市從事店家裝璜工作。這時候,爸爸會攜帶他的藏寶箱——個人裝備,一同外出工作去。 之後,爸爸年事已高,無法再繼續從事這個勞力職業,且後繼無人(咱們為人子,未繼承衣缽),爸爸不得不退出江湖,收起寶刀,將機械式或大型木作工具,轉送同業友人,而小型木作工具,則收入藏寶箱留存。 前幾年,罹患老人癡呆症的爸爸在世時,我常瞧見他獨自佇立於藏寶箱前,觀望許久,遲遲未離,似乎在緬懷過往,追憶木匠時光。 藏寶箱已存放家中多年了,時至今日,風華未減。它可是爸爸的左右手,曾淌有爸爸的血汗,它代表爸爸,為人子孫的我們,更應善加保存它、珍惜它,視為傳家寶,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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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理想的歐爸

■文飛 先生的身高略矮、頂著啤酒肚、頭髮捲曲又凌亂,總是鬍鬚留著不刮、穿著土氣。有時看他穿著吊嘎和四角褲,一邊看電視,一邊不在乎如籃球大的肚腩、喝著啤酒配洋芋片的畫面時,我總會不禁噗哧一笑,想著如果少女時期的我看見這一個畫面,她一定會崩潰地大哭,罵我瞎了狗眼。 少女時代時,我總看著韓劇裡的帥氣歐爸,內心蕩漾著少女情懷,想像著將來一定也會和一個又高、又帥、斯文又暖心的多金歐爸結婚。而我的確如願結交到帥氣的男朋友,他的每一個眨眼、每一抹微笑都令我怦然心動,每一通關懷的電話、每一次溫暖的牽手都令我心頭小鹿亂撞,但這段只為了戀愛而戀愛、看長相挑人的愛情很快就結束了。 之後的好幾年又談過幾次的戀愛,而每一個伴侶的形象都逐漸偏離當初所想像的歐爸,最後的伴侶正是現在的先生。 年輕時總是把伴侶的想像得很完美:又高、又帥、斯文、暖心,想像著伴侶會說著撩妹的話語,給我一個公主抱,但經過幾次的戀愛,便會明白,那些並不是我所需要的。雖然先生處處不如想像中的歐爸,更沒有帥氣的外表、巨大的財富,私底下也是一副不修邊幅的邋遢模樣,生活中也欠缺韓劇中的浪漫情調,但對現在的我來說,他能帶給我安全感、能用心傾聽我的煩惱、能幫助我一起成長,和他相處的每一天平凡卻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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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下雨天

Paata Natsvlishvili作 許其正譯 所有樹木都彎腰。 它們或有直不起身來的麻煩。 風像鞭子抽打著雨 柏油混身痠痛。   我的雙肩承擔厚重的憂愁。 我尋覓著庇護。 雨在城市的屋頂 像麻雀上下彈飛著   。譯者註: Paata Natsvlishvili於1952年10月16日出生於喬治亞Tbilisi,是一個重要的詩人、記者、藝術家、學者。1974年畢業於Tbilisi市立大學新聞系,處女作完成於1966年還是學童時,從此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詩作。他的詩被譯為法文、英文、俄文、保加利亞文、烏克蘭文、比利時文、立陶宛文。他是喬治亞共和國登山協會董事,是該國國家奧林匹克協會的創建者之一,並於1989—1996年任該協會副會長,1999年及2001年被授予奧林匹克協會榮譽獎,也獲贈記者金筆獎。(本詩選譯自World Poetry Yearbook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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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血統書

■王映涵 「這隻瑪爾濟斯是純種的,才剛出生不久,很聽話,你看很便宜的,如果要大一點的,那邊的吉娃娃我們還幫他接種兩次疫苗,看你需要什麼,沒關係,慢慢挑,我們這邊的寵物血統都很純正,有附血統書的,現在正在特價,平時可不是這個價錢唷!」 「這麼小要一萬多耶!」我嘀咕著。 「嗯,好可愛唷!」你說, 「那隻博美要兩萬多。」 「這麼小,很麻煩的。」 我忽然想起那些為了所謂血統爵位而結婚的婚姻,那些系出名門的血統,踏入另一方的家庭後,互相得利的婚姻,幸福嗎? 這些小貓小狗若不是擺在這邊,而是在路邊撿到,難道就不值錢了嗎? 血統是什麼?像血緣關係一樣嗎?有DNA驗定後證明是親生的就會比較可愛孝順還是比較值得疼愛呢?還是有了血緣關係,生病時就該共襄盛舉的看自己是否符合標準可以移植器官血液骨髓,有人生孩子不就是為了救原先的孩子嗎?那生下來的新生命算什麼呢? 如果人性會變,那是不是像人工智慧裡面的大衛一樣,一心只愛著媽媽,展開像比諾丘的旅程,與泰迪熊一起去尋找藍仙女希望變成人類,他以為這樣就能擁有媽媽的愛了,就不會被丟掉了。其實不是的,不論多完美的情人孩子,還是有人不喜歡的,因為人心就是會變,跟環境一樣。 我相信你有能力買下血統純正的狗,每天梳理照料毛小孩,但是,能持續多久,你是因為他的純正而愛還是因為你的付出而不斷的愛?如果是後者,那何必要昂貴的出身呢? 然而當你生病或經濟有難時,他能做些什麼呢?你還會不離棄他嗎? 有的人感情就像這樣的豢養,有一天小王子離開了狐狸,狐狸只好經常去麥田思念,但是,小王子心中有的是他那星球上獨一無二的玫瑰。 即使離開,他最終還是明白,玫瑰對他的重要性。 以及,他每轉個角度就能看到的夕陽。 於是,血統重不重要原來就是看你心中對他的定義及付出,不然怎麼有人花大筆金錢尋找寵物或年邁的父母,有人卻把他丟棄呢? 付出,有時會不捨,有時會疲憊,誰能說的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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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非動物三首

■緜緜 1.蜜蜂 小小的針 在大家的動靜態裡埋伏 以光速螫出你牙間的膿包 釀自己的蜜   2.鮭魚 請別以臍帶之名綁住船兒 這一艘,那一艘 欲望港口 期待滿載而歸   3.蛇 郵差總在眼睛佈滿青苔時 按門鈴,嗞嗞…… 不敢展讀的是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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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線上畢業典禮

■詹德聖 兒子畢業了。 那天中午,趁著工作空檔,趕緊開啟電腦,觀看兒子的畢業典禮。雖然兒子勸我不要浪費時間,沒什麼好看,但畢竟是人生大事,一生能有幾次畢業? 典禮在早上舉行,因此我看的是錄影存檔。三十八年前,我也在同一個小學,在父親參與下,風光畢業。如今,時空轉換,我成了父親,懷著期待的心情,見證兒子學習階段的完成。 在疫情擾亂下,典禮被迫改成線上直播。一如往常的程序,師長致詞、頒獎、祝福語、唱驪歌,該有的流程一項都沒有少,但現場的氣氛,不管如何營造,都無法填補內心的空虛。面對冷漠的螢幕,怎麼也無法讓自己感動起來。 沒看完,就把電腦關了,心中滿滿的失落。不是兒子學業成績不佳,沒有獲得任何重大的獎項,而是如此的畢業典禮宛如兒戲。沒有臨場的隆重,也沒有離別的哀傷,更沒有畢業的喜悅。有的只是面對疫情的無奈,和屈服於病毒的將就。我期盼的是人與人溫暖的互動,和親臨現場的感動,就像那年父親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一樣。 下班回家,祝賀兒子順利畢業,問他有什麼感想?兒子答︰「就是這樣。」冷冷的表情彷彿整場畢業典禮。內心不甘重要時刻,如此平白流逝,應該做些事情來留念。 雖然兒子說好蠢,但我仍然堅持。趁著天色未暗,拉著兒子到學校,校園管制不能進入,只好在校門口,拍幾張照片紀念。照片中的兒子帶著口罩,只露出半張臉,內心雖不情願,還是勉強配合。 記得六年前,在此場景,我也曾為兒子拍下入學的第一張照片。光陰飛逝,轉眼間,兒子就畢業了,從一個天真無知的兒童,蛻變成青春洋溢的少年。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內心既激昂又欣慰。 多年以後,或許兒子也會成為人父,或許也會參加子女的畢業典禮,或許彼時的他才能理解此刻的我,在內心深處些許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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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媽的快意人生

■伍華英 經常和姊妹淘們相約吃飯,一票人在一起,當然是高聲喧嘩、笑鬧不斷,說到忘我時,卻常會遭到店家提醒放低音量,讓人不得不憋著氣吃飯,真是吃得既拘謹又不痛快。 有一回,如姐邀大家到一間新開的咖啡屋坐坐,想到可以邊喝咖啡邊聊是非,大家當然興致高昂地準時抵達。進入稍嫌侷促的座位時,大夥兒還快手快腳拉了幾把椅子過來,可能是桌椅碰撞發出噪音,年輕的老闆立刻過來示意我們動作要輕,大夥兒立刻像小學生一樣躡手躡腳地挨擠著坐了下來。 旁邊有幾位戴著耳機、盯著平板的年輕人,晾著一杯咖啡好像都在辦正事似的,我們這些大媽帶著一張嘴,除了要吃、要喝,不就是要聊天說話嗎?大夥兒面面相覷,不知該由誰先發難,打開話匣子? 正當大家努力用氣音低聲說話,免得又遭老闆白眼時,遲到的阿寶站在門外正朝著裡面的我們揮手,看她提著一袋好吃的東西,準備直搗黃龍與我們盡情分享,沒想到服務生竟把她擋在門外,好像是跟她說禁帶外食之類的話。於是,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阿寶拂袖而去,連出門解救她的勇氣都沒有。 從此以後,我們決定不再裝文青了。習慣大嗓門的我們選擇走入較親民的超商或賣場,吃烤地瓜配咖啡,東南西北話家常,笑聲再囂張也不會有人過來關切,臨走前還可順便買些生鮮蔬果回家,連店長都巴不得我們天天來,還會偷偷幫我們保留當天的特價商品。 其實,我們雖是大媽年紀,身材卻都窈窕,談吐也還不俗,只是行徑有些大辣辣,總會旁若無人地瞎鬧起來,那天大夥兒為了把剩下的雞塊、薯條分完,還大聲划拳,把整個包廂快掀掉了,如此快意人生,被稱大媽也甘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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