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 ▋▌▍影子

■畢澄 她的生活一如往常的精彩,在沒有我以後。我看著對面的她,距離卻好遙遠。「妳表演得很好。」我試著找話題,她靦腆的笑了笑,當兩條相交的線越離越遠,好像再也無法毫無芥蒂的談天說地。 「她根本是妳的影子」童年歲月,常有人這樣說。小時候,我的性格潑辣、好強,誰要是敢欺負我,必定加倍奉還。但她剛好跟我相反,畏畏縮縮、瞻前顧後,但我們卻成為了朋友。她有什麼事不敢和老師說時,我必定第一個挺身而出,「我去,這有什麼好怕的。」她總跟在我身後,形影不離,難怪別人會有這種說法。在某些虛榮心作祟的時刻,甚至會為身在明亮處而感到一絲絲的自豪。 但當影子越活越精彩時,我卻退回了暗處,同學會上,大家說我變好多,沉穩、內斂,我笑著:「這是歲月的痕跡。」但只有自己知道那些都是客套的說詞,換句話說就是:平庸、毫不起眼。 突如其來的邀請,但我還是赴約了,五光十射的燈光打在她身上,重金屬的搖滾,台下遍地吶喊,聚焦再聚焦,光灑落她紅顏,而我在底下成為小小的點。或許這樣也不錯,平庸之處,還有影子站在光亮,交織出那個曾經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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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雨中

■簡玲 在雨中,與我擦身而過的是一個失業男子,濕淋淋的眼睛濕淋淋的呼吸,濕淋淋划不動的小舟,他每走一步就得停下來算一步。空無的街道活著,冷峻活著,失望活著,他活著。 從茫茫的雨中脫身,蒼白的大門露出孩子喧鬧的小額頭,我靠近,臂膀張開一把破陋的傘,我竭力臨摹太陽升起的線索,水裡的影子一眼看穿漂浮的假面,提出垂死的經咒。 我咆哮。不!不准!不准淹沒,我親愛小孩雙眸裡閃爍的光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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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疫情下的鄉居生活

■李憲祈 2021年新冠肺炎病毒及其變異株肆虐全球,五月間被譽為防疫模範生的台灣亦已淪陷,歷史將會慎重記錄此事,而我僅隨手寫下一些個人的日常生活小點滴… 三年前老伴病逝時,我還在北門鹽鄉的教養院上班,由於青光眼造成視覺神經受損,加上白內障,工作上頗不順心,就申請退休了。退休後便回到鄉下的祖厝獨居,今年四月底動完白內障手術後,留在市區與兒子同住,五月中旬爆發新冠肺炎疫情,索性搬回鄉下生活。 台灣由一個防疫模範生,被突如其來的疫情弄得焦頭爛額,真有說不出的無奈,五月底回到祖厝,炎熱的天氣把大地烤成一片焦土,梅雨不來,全台水情告急,各大水庫蓄水量屢創新低,連帶炎夏的高溫更造成電力吃緊的危機,搞得人心慌慌。 其實讓我一心想回鄉下的另一個理由是:芒果成熟了,現在我終於明白,當年已逾九旬的母親,每年夏天一定要回祖厝居住的心情了。小時候家貧,我們從來沒有零用錢,母親就在自家的前庭後院遍植果樹,芒果、龍眼、文旦、香蕉、芭樂…這些水果即是我們童年的零食。 六月初,土芒果率先成熟,每天一早起身,即到後院摘撿在叢黃的土檨仔,其實芒果很好吃,卻不是人們心目中的好水果,因為芒果在果皮0.5公分處其汁液帶有漆酚,若與皮膚接觸易生過敏,人們認為芒果性毒,這時節正盛產破布子,可解此毒,正是大自然一物剋一物的奧妙處。 當我在四月底動白內障手術前,把祖宅前庭後院的雜草清理一番,並將三棵玉文和紅龍的芒果套包了紙袋,到了六月間開始下雨後,雜草生長迅速,因剛動手術不宜幹粗活,任蔓草叢生,不過芒果成熟時,還是得及時採收,雖然只有一棵土芒果,一棵紅龍和兩棵玉文,但所結的果實卻十分可觀,土芒果從六月初到月底,每天可摘撿一大包約三、四十顆,自己吃不完則到處送人,因為鄉下親朋自家都有栽種,只能往別處送,有一次到菜市場買魚,攤商女老闆特別送我一條煮好的吳郭魚,說那是自家魚塭養的,數日後我就回送她一袋芒果,也說是自家種的,兩人均會心一笑。 今年芒果大豐收,不管城市鄉鎮的人行道邊或田園裡,到處可見包著白紙袋的芒果,一如為雪白頭,如今更是成熟採收時,我把玉文摘下放進大紙箱中密封,然後用電土催熟,紅龍則摘下任其自然熟,接著就要開始規畫如何分贈親朋好友了,這樣的行動也為疫情嚴峻的日子,增添了一些日常生活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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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網路

■黃士洲 從心情貸款 建築靈魂的房子   方便撥轉歷史的鐘 指針,向左或向右   大門對我遞出辭呈 當指腹步伐世界的旅行   讓時間說謊的鼻子,變短 時空的梯子,加長   盲者,也不會死 但能避孕 孤獨不受歡迎的基因   把背影放出牢房 記憶打一個鬆的結 文字的維基照亮黑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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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阿災老師

■邱寶福 日前媒體報導,某師為了幫助轉學生融入新環境,要求該生利用下課時間記住任課老師的姓名,結果被家長投訴,看到這則新聞的當下,我馬上就聯想到十幾年前的阿災老師事件。 那一天班上來了一個轉學生,為了幫助該生儘早適應新環境,我安排了一位小天使從旁協助,希望轉學生在一個禮拜後,能夠知道學校的生活作息、各項規定、各處室位置、並記住班上任課老師及同學的名字,一個禮拜過去了,早自修的時候,我問轉學生記住老師跟同學的姓名了沒有?該生一付吊兒啷噹的態度,於是我隨便問了幾個同學的名字,學生順利的答了出來,最後我問學生,英文老師叫什麼名字?學生楞在座位上,眼神飄移,四處求救。 我給學生最後十秒,再答不出來,就要依照之前的約定,罰寫老師的名字,五、四、三、二、一!學生賭氣的嘟噥了一句:「阿災!(台語的不知道)」,我知道學生答不出來,但我卻故作驚訝狀的回說:「答對了,老師的名字就叫做阿災。」,英文老師的名字有一個「齋」字,平常學生都喚她阿齋老師,該生就這樣誤打誤撞之下,矇中了老師的名字,因為早自修的這個插曲,也讓我和轉學生的師生關係快速的建立了起來,事後我才知道轉學的原因,是該生和原校的導師關係劍拔弩張,學生油嘴滑舌,遇到一個正經八百,一板一眼的老師,肯定是水火不容,這樣的學生要收服他不是很容易,你必須要比他腦筋動得快才可以。 掃地時間,轉學生總是偷雞摸狗,愛掃不掃的樣子,我索性把他手中的鐵耙子一把搶了過來,親自示範正確的掃地方式給他看,學生不但不領情,還在旁邊說風涼話:「反正今天掃完,明天又滿地落葉,幹嘛掃這麼認真?」我不理會學生的冷言冷語,繼續耙落葉給他看,突然間,我大叫了一聲:「挖賽!」在場的學生都嚇了一跳,轉頭看我。只見我從落葉堆及塵土中拾起一枚50元硬幣,轉學生眼睛一亮,我把手中的鐵耙子還給他,喜孜孜地帶著50元離開,從那一天起,轉學生掃地掃得比誰都認真。 畢業典禮那一天,轉學生正經八百地問我:「老師,那一天的50元是不是你故意丟在地上的。不然我怎麼掃了兩年都撿不到錢」,我舉手發誓,屈臣氏最便宜,50元真的是我無意中耙到的,只要心存好心,認真做事,就會有好的事情發生,一個被記了三大過的轉學生,在我的班兩年,一支警告都沒記,成績進步,師生關係良好,現在是房仲超級業務員,月入十多萬,當老師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把一位走偏了的學生,導入正軌,我相信對學生發自內心的付出與關懷,就會有好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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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追淚

■林榮淑 弧線形小島群,如 一粒粒種子駐足心房 就再也不走 季節風沒有來也發芽 浪花濤聲藍光閃閃 島群因一顆藍眼淚而多情   一次邂逅,在心裡漫漶成一湖微光 以後島群總在我的窗前晃動 晃成一朵含苞的微笑 月光孵化 繹成孤獨陪伴   吹南風的潮汐 渺渺銀河璀璨星海 彎腰雙掌一把丁香水 微光星兒捧在掌心 掬起一捧藍眼淚 幻想立在北固礁三色石 極目四望   回航,靜悄悄揮手 藍眼淚躲在肉身隱密處   生命裡有了一次 是不會忘記的 就像看過一次藍眼淚 追淚,是一張溫柔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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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博物學家

chamonix lin 角落石凳似乎知道謎底 但白晝來客紛紛、紛紛 擾動塵埃的凡心與安心 他唯有不言不語才能冷靜   夏至高溫點燃尼古丁,星火閃爍 空調色澤蒼白但意味不明 本世紀最後一撮焦油染癮他嘴唇臉頰 胸臆間林林種種與其他 洩漏瓦斯與尚未結痂的秘密   他在乾燥五官下穿插暗流神情 溪壑延伸意志,拮抗但持續抽吸煙霧 念想在腦海與手掌間膨脹阻隔理智流動 但歷史 歷史正詳細閱讀他的各種經過   有些菸灰憶起夕陽留予石牆的斑駁 有些掉落 輕拍就足以忘記 光線對他而言有點燙、有點影子 有點輕微聳肩的難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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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甜廢墟〉小日子

■劉曉頤 自從疫情進入三級防禦階段,我跟許多人一樣謹守非到必要,盡可能不出門的原則。由於我本身就是專職工作者,早已習慣宅日子,加上特別懼暑,又少了許多外務,對我而言,在家待得心安理得,甚至有種多於素往的愜意自在。 每天起床前,女兒已經坐在電腦桌前學習線上課程,發現我起床,她會溜過來撒撒嬌,三不五時再來找我挨挨蹭蹭,我總會一陣窩心,雖然明知女兒這樣分心是不好的。我的作息一如近六七年,沒有改變,吃完早餐後,在湖水綠沙發上看一上午的書;下午工作完,若還有時間,我會再煮杯咖啡看書。由於這幾個月工作進度超前,下午工作於間縮短,我有多時間窩著看書。習慣上午喝即溶咖啡,讀翻譯詩集或詩論,下午若能看書,那是多出來的黃金時光,我會奢侈些,煮磨豆式咖啡或喝奶泡卡布奇諾,讀詩以外的書籍。 「詩唯有一種愛意:詩意」,法國詩人埃德蒙‧雅貝斯的詩句,令人醺醉。 許多詩人朋友相信,活得像詩,比寫出好詩更重要。以往我總是納悶,以現代人的生活節奏而言,能有詩意空間可言嗎?這是個無奈的問題,但最起碼,這陣子我尚清閒,只要有一杯咖啡,一本閒書,我就能進入詩意空間。我珍惜這段時間的生活方式,且明白,往後可能不容易有這麼頻繁的家人相處時光了。史‧考克多將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視為詩;而海德格相信,詩中的時間感可以無限可能地改變時間的定律,詩寫時間,寫下存有,而時間性是一種「本真」,可視為一種本己或屬己的存在。這段純粹的時光,應差可擬。 時間。時間。時間。若以電影而言,我耽戀王家衛出自劉以鬯的潮濕時間,葡萄色煙霧般的時間,然我更心痛於,楊凱麟對北野武電影形容的一種緩慢線性移動,「就在暴力以一種分子速度逐漸累積、搏聚並散射四方的同時,北野的人物總是一逕祥和、天真與沉默地走他們的路……人物前進只為走進一個由時間和生命所構成的直線迷宮,而這終點不是別的,而是死亡。」 王家衛電影中的時間,又果如表面般美得迷幻嗎? 楊凱麟一語道破:「王家衛的影像一再將時間這個傷口撕扯出來。」 我知道自己將永遠懷念這段時光,更當珍惜同住一起的先生、女兒,和我年邁的雙親。沒有更美好、更值得深擁的小日子了——隱約中,血肉斑斕,曲線起伏,是正好可以抱著安睡的弧度。即使沉默乾燥,實質比血溫暖,比我踩高在木椅上回頭懸掛的夜色更黑。 此時我依稀聽見,未來的雪橇,從乍看遙遠的場景緩緩駛來。   我摟得更緊。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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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各有堅持

■夕陽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淅瀝、淅瀝、淅瀝、滴答、滴…答……大珠小珠,皆已落得淋漓盡致。餘下的是那依戀在葉端、在樹梢…水晶葡萄似的雨滴。 學生和家長們早已一哄而散。學校儼然淨空。剩下一張焦躁的小臉在門口晾著。三條小馬路,這裡人口又少,車輛寥寥可數,一刻鐘即可到家,心裡思忖。鼓起勇氣踏出第一步,沿途順利得很。想要趕在媽前面,給她一個驚喜,也免她撲個空,最後一段路是用跑的。氣喘吁吁的抵達家門,迎來…… 狠打一頓,還邊打邊罵:「忙著家務…為何如此沒耐性…膽大包天…萬一有車怎麼辦?」接著把我猛推出門,吆喝道:「不認錯,不准回來,也不給飯吃!」邊哇哇大哭,邊走到樓梯口,頹坐在石階上。愈想愈氣,故意往上多走兩層,讓媽不容易找到。雙手托著腮…一個七歲的孩子懂得認路避車,又展示勇氣,不值一讚?「萬一有車」的道理,能用講的,為何要用打的?小腦袋就是想不通! 最終是年長十歲的二姊接我回去。瞧我碗筷不動,媽便把肉啊、菜啊,往我的碗裡夾。然後,像休止符般,靜下去。沒人提起「認錯」二字。 往後,媽如常接送上下課,直至我升上三姊就讀的中學。坐公車的話,中途需轉車,兩趟車程共一個半小時。一向規行矩步、能省得省的媽,竟然請來白牌車。窄窄的小客車本已載有好幾個小學生,貪婪的司機又答應擠入兩隻「大牛龜」。拐彎或急停時,我和姊需護著小的,尤其是坐在我倆膝上最小的兩個。若警車駛近,小的就蜷縮著,甚至蹲下去;大的則用外套或身軀遮遮掩掩,讓小的閃閃躲躲。媽,始終無視姊妹倆的投訴。 爭取到坐公車上學,是高中一年級。還必須與姊結伴而行。 然而,之後不管是用補習的收入學繪畫、選擇大專院校、選商科外再報讀校外的設計課程(希望兼顧興趣和多闢一條出路),發球權全歸我。 回顧成長之路,或許是媽對這個么女的信心日增,又或許是我堅定但主觀倔強的性格愈強,我與媽的小戰線…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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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商品文案詩五首

■靈歌 〈體重計〉   以為看清你 像看輕自己一樣模糊 滿溢而抖動的刻度 是上山的賊或下海的囚徒 雲為了噴薄而降雨 我為了被人看重而背棄你的原意   〈霹靂木偶〉   情節來自指節 握緊攤開 都是掌中劇 在穿入與抽出間斷續真假人生 演你自己的霹靂   〈香水〉   文字的隱者語言的靈鳥 是弦樂的序曲藏詩的餘韻 星空指引的海上傳奇 綁住嗅覺的絲線 索引藏寶圖 一揭開,就身不由己   〈口紅〉   只是在入口佈了一座陣 紅妳的臉他的心逐漸進退失據意亂 即將情迷而又推拒,又加速 捨不得逃離 在兩瓣之間輕輕咬合 搜索他與妳的距離   〈穿衣鏡〉   以為看穿你 就可以看清變裝後的自己 有些鏡忠實寫生   有些鏡在吞吐之間魔術秀了視線 幻境,對了 這是一面直播中的幻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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