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自珍集/〈七言律詩〉.中秋

■子寧 何處相思不可逢 一輪明月照虛空 同舟共渡地中海 牽手囬眸阿里楓 當日年輕嘶怒馬 而今老大走飛蓬 一年難得中秋夜 舊雨相逢飲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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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小白花

■蘇佳欣 公園裡滿滿的苦楝花,走回家竟還聞得到。本以為沒花影無芳蹤,怎麼還有一股沁人心扉的花香,莫非那殘香一路跟著我回家?對於那些似有若無的東西,如果沒查清楚,可能會害我從早上想到晚上睡不好。於是仔細尋找,原來是中庭裡咖哩花的香氣。 上網查詢,這兩種小白花都是芸香科植物,特徵是具有強烈香氣,且都含有揮發油。這麼多年來,我從不知道花們屬於同科植物,並且會有類似的味道。以我淺薄不專業來形容「那香」的話,二者有種共同基調,但苦楝花帶有安寧氣息,而咖哩花多了食物香味。 三四月的天氣多變,明明已是春天,一日之內就流轉了四季,空氣中的花香隨著溫度濕度,展現層次不同的跳耀與流動。雖然只是芸香搖曳,卻能反映出陰晴各種景色。即使風吹雨淋,掉落一地的花朵仍有姿態,多麼柔美,多麼可愛。既使走遠了,香氣飄散在我身後的風中,似乎仍有一種優雅的表情,自然不做作。 記得有首英文歌曲小白花Edelweiss,歌詞中唱著:「小白花,小白花,嬌小而潔白,清新而亮麗。你似乎很高興遇見我。」以前總不明白小白花怎麼會高興呢?一天遇見兩次小白花的我,終於想通了,應該是我很高興遇見小白花才對!(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聽說德國真的有叫「小白花」的花,但是現在我重新認識並區別了二種小白花,不管是花們故意揮發,還是我不經意去沾染,總而言之,充滿了我的晨間時光,豐豐足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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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綠竹筍的誘惑

■游常山 她很敏感於自己水腫的身材,一次去菜市場買菜,攤販認出她,等她離開,還在聽力範圍內,攤販惡毒評論她發福的主婦身材,說:「那個就是阿滿,肥得像頭豬。」她怒火上升想採取暴力教訓人。 怎麼這樣損人,她從此記住這一攤,發誓永遠不再來買,買菜故意繞過去。其實她才六十多公斤,只因為一百四十五公分矮,看來顯胖,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那個菜販,如此惡意攻擊,但是生活上不快活的事情太多了,氣歸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進入五月,她寫了字條給女兒美里,要她下班後,到旁邊大賣場的生鮮蔬果架繞繞看,也許可以買到五股區來的綠竹筍,嫩白的顏色,剝好殼的,而且貴森森。 事實上是機會很低,她也知道,童年時候在五股山區的觀音坑的那條山路,總是有人在賣綠竹筍,那種鮮脆多汁讓她瞬間知道暮春來了。 美里永遠不會知道,她小時候那成堆的還帶著泥土的、褐色水潤綠竹筍有多麼好吃,小時候住在觀音坑的那條山路,走路半小時出山,淡水河的支流在她老家那邊,以她童年的眼光來看是很大一條溪水,他們一夥頑童,跟著隔壁十二歲個子已經很高的阿堂哥就去釣魚,阿堂對釣魚技術土法煉鋼,但是知道魚性,常嘩啦嘩啦釣上一尾大魚,通常是又肥又滑溜溜的草魚,一兩斤重順手就問路過的大人要不要,賣得三或五元,他們一夥呼嘯而過就去鎮上的小雜貨店買零食吃,這會兒阿滿心裡自己念叨著,要趁早去傳統市場,看看是否還有帶殼的綠竹筍賣,抬頭看時鐘剛過九點,也許運氣好還有,也不顧得這菜販今早批來罕見的綠竹筍,也許不是她朝思暮想的觀音山上的綠竹筍,有就好了,她昨天就已經先小火幾小時慢燉了帶骨頭的小排骨湯,清爽甘甜,女兒美里讚不絕口。 夏天就該這樣吃喝,清爽的當季蔬果,可是自從搬家到台北市後她就覺得好孤單,陪伴自己的、單身已經五十五歲的大女兒美里,要她放棄跟弟弟、獨生兒子德明、媳婦素玲同住,搬家來大龍峒定居後,她的生命少了那綠色的田園莊稼的底色,讓她一下子失去重心。 美里買的大樓住宅在大同區重慶北路三段巷弄內,是都市更新後的,與旁邊六、七十年的「販厝」相比鶴立雞群,大樓有二十四小時保全,像是住大飯店,可是她住得好不習慣,像是她的小監獄。 權狀四十坪、公設四成,只有實際二十四坪又隔成三個小房間,每房三坪(主臥室有附加浴室算七坪,美里的孝心,讓給老母親住)加上客廳廚房、後陽台等,她真的有住在鴿子籠裡面,她身材偏向矮胖,迴身困難,想起童年在五股山區的清涼與廣大天地,她覺得無言落寞。 白天只有她看家,好生寂寞,常常看著壁上時鐘,時間好慢,外人看著她住豪宅心裡羨慕,哪知道她寧可回到昔日農業時代的、童年時代住過的土角厝。 女兒知道她愛好大自然,告訴她快過八十歲了,老人家了不要亂跑,於是把靠前庭院的那個主臥室房間給她,有個大窗子可以推開,矮矮的前陽台幫她布置了幾盆小盆栽,桂花、玫瑰、七里香等會開花的盆栽,香氣盈滿的真實植物,只有這種生命力讓她起勁,雖然啊,寥寥幾盆,聊勝於無。 她又在菜市場買了盆小紅辣椒、羅勒葉,羅勒是女兒說的,她只認得是九層塔,有時候女兒准許她週日下廚,她炒盤文蛤起鍋,三杯大蒜醬油,起鍋前隨手摘了紅通通的小辣椒與撒把九層塔,秀色可餐,誘人多吃一碗白飯。 那次美里為了化解她與媳婦素玲的婆媳冷戰,好說歹說,她算點頭同意,另外一方面也是她的小心眼,心中有近乎報復感的得意,因為她負氣從蘆洲三和路的舊公寓兒子德明家搬來,成為台北市區大龍峒居民之後,婆媳就迴避見面也就不說話,電話也從不打來問候。 這天算是婆媳和解家聚,特別加菜,其他三個嫁到遠地的女兒美玉、美淑、美穎不克參加,德明帶最年幼的孫女思瑀一起來這幢豪宅家聚,素玲本不想來,但是早聽說丈夫德明的大姊美里會賺錢,住進大同區豪宅,勉強跟著來吃頓飯,加上大姑美里電話不斷,她也不好意思,好吧,來看看婆婆有多麼好命。 這排行老大的大姑的確有財運,看著靠近大稻埕的台北市民族西路巷弄內這棟外表嚇人的豪宅,還真的很氣派,一樓還有高規格的二十四小時的保全,蠻稱頭的,只是參觀後素玲笑出來,裡面住得窄小極了,果然是鴿子籠,素玲知道婆婆喜歡霸占空間的本性,這樣一來,她也有種莫名的、近乎報復的快感。 其實阿滿的命不錯的,雖然是童養媳,但是小時候並沒有像是其他的童養媳那樣挨餓、被體罰虐待,婆婆是她遠房表姑媽,只有生表哥一個獨生子,為了讓表哥傳宗接代,就與親生父親商量,她是第四個女兒,本來親爹娘就不想養這麼多女兒,她很快被出養,變成表姑的養女,親族都知道以後要嫁給表哥正順的。 十六歲就被「送作堆」,表哥正順變成枕邊人,這種奇怪的親屬關係的改變,阿滿這命運,要怎麼說好呢?算是從小長大的原生家庭,生父生母的家反而是遠房的陌生人了,而說穿了娘家就是婆婆家,也就是表姑媽家,講給孫子輩,他們都糊塗了。 那個農業社會的年代,童養媳制度普遍,阿滿自己倒也不覺委屈,只是內心念到婆婆性情好,疼愛她,一次與正順口角,婆婆在隔壁房間聽到,竟然衝出來往親生兒子當胸一拳大聲罵兒子:「你那麼大聲幹什麼?阿滿是你牽手,你不疼惜某還敢大小聲!」 正順看到老媽出聲干涉,轉頭就出門,有什麼不滿晚上再算帳。 嚴格講他們婚姻生活不能不說還算美滿,與新一世代的媳婦的女權高張當然不能比較,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比起那個年代苦命的農村婦女,她生了四女一男五個孩子,正順在這麼大的家庭扮演養家活口的家長供應角色,很辛苦,而且除了脾氣急躁一些,沒有什麼太大缺點,開個計程車,在那個年代沒有捷運和公車到山村來,往往晚上載完最後一批都市乘客,八點休息回家,山村已經蛙鼓蟲鳴一片了。 除了長女美里念了大學,女孩子高學歷變成眼光高,沒有嫁出去之外,另外兩個女兒嫁到台北市區,都過得不錯。 白天關在大龍峒豪宅的鴿子籠(好矛盾的說法啊),阿滿腦海裡常回到過去,記得一個過去的老家熱鬧家聚,她一個女人,生命中有所謂開懷暢飲,老爸(養父)那晚的歡唱,莫過如此,在五股坑鄉下人家,空間很大,也是大家都習慣了,引發竹叢林間騷動也無妨,七月盛夏夜晚一縷清風,迴盪在大自然,真正是夏夜的無邊清夢。 阿滿那時才七歲吧,看男人們人人舉杯暢飲,桌上的綠竹筍沙拉已經被吃光了,的確是很好的下酒菜,失望的阿滿起身離開土角厝,起往屋後小水溝邊、雜草瀰漫、螢火點點的黑暗處,去探險,清風吹竹葉,竹葉沙沙聲音彷如小雨水滴下,仔細看,哪有真正下雨?抬頭仰望看見明月,當頭罩,今夕何夕啊,轉眼我也八十歲了,阿滿內心嘀咕:「神啊,我只想在此女兒的新房子長久居住下來,昔日陪伴丈夫飲酒對弈的美好時光,或者林間散步閒暇日子,都一去不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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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講古

■陳韻如 講古。那是個孩子很多的年代,有位媽媽生了六個孩子,大哥和五個妹妹。日子貧苦,但每個孩子都懂事。 他們的爸爸先一步離開,而後子女陸續成家立業,分散在不同城市。然而母土彰化仍是最多手足所居。老媽媽仍住在這裡,由大哥照料。 大哥的家是最熱鬧的地方,每年寒暑,妹妹們的孩子輪流來到,表兄弟姊妹間還算和樂。後來表哥表姊負笈離家,大哥還是盡其所能的照顧這些作客的甥兒。 大哥家裡有許多書,珍愛的諸葛四郎、成語故事及童話等,安靜的孩子們不愁書荒。以維修電器為業的他,家裡敲敲打打的器具不少,也常更新電腦資訊。在那電腦逐漸普及的年代,孩子們在這兒獲得許多接觸與學習的機會,電腦書、光碟、程式以及修繕工具。還有中文老歌、演歌與英文歌曲,總伴隨工作步調,飄散在屋子裡。忙碌之餘,附近的小夜市就是甥舅用餐的地方。偶爾步行,偶爾騎機車。 那台轟隆響的老狼,不只穿梭彰化,也來到台中,探訪妹妹們。帶著陳稜路的涼圓,帶著花生牛奶,帶著各種電腦新知,與妹妹與她們的孩子共度快樂的假日午後。直到疾病奪走了他的體力。 對孩子們來說,那台老狼是舅舅的正字標記,以致路上聽見相似的車聲時總生錯覺。舅舅為他們帶來快樂,也開啟了對世界的認識,即便他從來沒出過國,卻無礙於他吸收新知的積極,也總自信分享。那樣的神采飛揚,以及爽朗響亮的笑聲,似也展現一個家庭中大哥的風範,並訴說著一生的努力。 快半年了,至今仍難相信,健康快樂的舅舅走得如此匆忙,連遺言也不及交代。厚壯的身影,是每每坐車到彰化,舅舅來接載時,後座的視角與深刻印象。在他們的父逝後,稱職地穩健地繼續維持這個家的情感。 這個家的成員或胖或瘦或高或矮,但都有一張相似的臉,是良好的氣質、善良的個性,血緣與教養銘刻於每個人身上。 即便誤會是有的,彆扭是有的,然而大抵來說仍是飽含情感的一家人。若將大哥的家視為一個愛的總站,老狼與他視作接駁車,或許也不為過。 孩子們一個個踏入婚姻,有了自己的幸福,坐大位的,就是他們的阿舅。「阿古,阿古」,每回家族聚會,點名率最高的就是這個稱呼。舅家與彰化,已是緊密不可切割的詞,這裡有母親的少女時代,也有下一代的假期記憶。 一塊土地在心裡長成什麼模樣,端賴其中涵藏了多少情感與故事。家鄉的回憶與美好總是被放大,某年,新聞強力報導一株絕美的洋紅風鈴木,在母親母校南郭國小前,一家興沖沖趕去時卻遍尋不得,一問才知原來花期甚短已謝去。母親口中老是懷念不已的芋餅好滋味,某次去彰化考試,為給她驚喜循線訪得,滋味不差,卻很難想像這味道竟能讓母親數十年念念。著時,參與過的才深刻,只是凡人總累於俗而辜負美麗時光,偏偏美好總是短暫。人的緣分如此,歲月亦如是。 阿古,作古,還記得這消息讓我在南下返家的客運上哭了一整路。轉眼半載,阿古和他的車飛散在城市,偶爾會在陌生人臉上因著笑容或眼眉而觸動心緒,還有那好熟好熟的老車引擎聲。另一個世界的你過得好嗎?尚未完全平息的思念,只能以講古寬解,講一段關於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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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蝴蝶‧飛入雨中

■扈嘉仁 你闔上那本最疲憊的經書 此刻它已老得不能再老 一隻蝴蝶從指間竄出 飛出窗框,以複眼 貪婪的風景將萬物鎖住 唯心的神醒來 在你手掌心,睜開颱風的盲眼 向麻木的內裡觀看恆定 讓時間停止 歌唱,讓雨的暴政在半空中調停 萬千水滴,下一刻將會 釋放動能那樣在半空中懸掛 蝴蝶拍翅——穿行,穿行之間 循這靜默反射的世界 將自己無限的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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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奇異的美國古董店

■度睿 那是沒有3C、年輕在美國陪讀的日子。午間,同學會裡的Cindy姐開著車子來接我,車子暫停在我們這排平房前、最後一家白人老先生固定停的最靠邊位。其實社區並無制約,不過大家久成默契。不意這日沒多久,老先生開車歸來,看見陌生車子停放,便怒氣沖沖發飆罵人,和平日和氣禮節大相逕庭。 白人老先生有些霸道,倆人只好自認倒霉並忙說抱歉,趕緊從這意外插曲遠離。車子駛向維州B鎮Main Street郊區遠處,一間遁跡世外、傳說中本鎮最古老的古董店。很少前往獨立商家,跟Cindy姐說起從前水牛城的韓國店,就是旁無商家可關照的獨立建築。某天黑人進入搶劫,剛烈的韓國人抵死不從,最終歹徒槍殺了音樂家老闆,震驚當地社區。 美國歷史雖只短短兩百多年,Antique Store(古董店)卻各處非常普遍。不意推開門叮噹清脆聲後,巴哈的平均律C大調鋼琴聲,在整個空間流轉迴盪。鋼琴樂音漂流過上下高低交疊擺放的古玩、瓷器、菸盒、貓王海報、古老相機、歷史久遠的可樂、各式各樣木雕臉譜、油畫、旅遊寫著解說的明信片、全家福相片、甚至還有「大清國庫乾隆年製」的一簪銀子、還有一張精算師的證照。彷若推開想像的奇異小盒,進入百年前的美國。 「這麼舒雅的空間,難怪安全可靠。」心裡衷心讚美。「但竟然有人將精算師證照賣到古董店……」有些狐疑。 詢問氣質優雅看來五十多歲的店員小姐,精算師之類證照、甚至親自書寫斜體飛舞的私人信函,陌生人家的全家福相片,特別是情書,竟也賣到古董店? 因為在注重情面、人際關係網狀分佈的華人文化倫理觀裡,絕對不可能將個人私密信件售出,供人閱覽。且華人一路辛苦考過的一張張證照,鐵定會一輩子存放妥當,那是辛苦掙來的榮耀和求職必備物件。 和Cindy熟識的店員露西,一邊微笑慢慢說起英文:「精算師是個高度專業化的職業。精算師的主人也許年紀大了,另一半已回天國。他經歷時間巨浪拍打,或許有些身不由己的磨難。又或者沒有結婚單身,半生風流雲散,比起最終隨便被當成廢物丟棄,放進放古董店讓人留念,大抵不錯的。」 「至於書信,之前常來逛的幾位華人,太太們總說前男友的情書,早被媽媽在結婚前燒掉了,不是嗎?」露西兩眼有些戲謔看著我們,我和Cindy姐兩人不禁大笑起來。 「其實美國也經歷不少戰爭。建國兩百四十多年的歷史中,美國沒有參與戰爭只有十幾年。一戰二戰的信件較少,但越戰結束後,有些老兵對於越戰,簡直噤若寒蟬絕口不提。我卻曾在信件裡,發現幾份都能在信裡將戰爭的黑暗殘酷,痛徹心扉地據實分享。戰火廢墟裡的創傷與人生絕望,倖存者的記憶敘事,讓人看了柔腸寸斷也義憤填膺……。」 我和Cindy聽了,臉色瞬間黯沉。 露西說:「更何況還有一般人喜愛的熱戀情書,情愛結束後,不如忘卻。就讓別人買回家賞析吧。」說完便起身招呼其他客人。我們從越戰時空返回,戰爭的記憶建構與苦難讓人深印腦海。有些事難以啟齒,但在信裡卻能刻鏤口說,讓人赤裸真誠寫出。文字與信紙的力量,果然崇高深邃。而東西文化各種細微差異,也可見一斑。 告別此地回程到家後,白人老先生正站在他家前面,看見我們車停,走過來跟我們道歉,並要我們收下他太太做的幾個muffin(鬆餅)。他和緩說道若不是太太不良於行,必須拄著拐杖,也不會執意要停最靠邊車位。我有些驚訝,就讓Cindy姐帶一半回家。看著他蹣跚離去的背影,默默感懷。曾聽聞他是越戰老兵,老來與太太租屋在此,孩子住在別州,平時跟我們只是點頭招呼。 美國號稱世界科技經濟強國,美國人民也許個性奔放自由,也有不少人願意公開在電視做些苦難見證;但一般美式文化客氣問候的背後,究竟埋藏多少自我真實深情的生命旅痕,如同我們的鄰居老先生? 其後,在美期間,又逛了不少各地古董店,都可發現證照和信件相片等,堂而皇之擺放店裡。時光變幻,e-mail取代手寫書信,手機視訊即時見面,又有多少人珍惜舊時燈下、絞盡腦汁提筆寫信收信的種種衝擊與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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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渺光之律 鄭如絜

照片裡曬得乾黑的孩子們 打米程 穿載整齊的小禮生 收冬季 產婦的救命良方 櫟實 國家劇院散場的人潮 耶誕節 老師灶上的陶鍋 紅面鴨 山裡覆蓋的乾茅草 羌仔 路過西濱香山路段 水筆仔 荒廢的彈藥庫 搖曳芒花 笑成瞇瞇眼的阿婆 冬至 年底的新書預告 春風 (華文俳句社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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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樹蛙模特兒

■王美慧 清晨,天剛亮,一大早便起床到屋外花園,拿起鐮刀,割除幾日前被颱風強颳到乾枯的薑黃葉子。 原本兩大盆的薑黃葉片,長得又高又大,鬱鬱蔥蔥,綠意盎然,煞是美觀,怎料強颱過境,綠葉一夕乾枯,再也無法回春,只能忍痛割捨。 手上握了一大把已割下的葉子,正要繼續手起刀落時,忽地看見葉片上趴著一隻半睜眼的樹蛙,牠見到我,未有驚慌神情,也沒有逃離的打算,我快速回屋內拿手機出來拍照,牠依舊氣定神閒、老神在在,兀自趴在原處,任由我將牠東南西北、上上下下拍了近十多張照片,只是乜斜的眼神似乎在說:「拍好了沒?不要再吵我,我要繼續睡覺了!」 為了不驚擾樹蛙,只得暫時中斷修剪葉片的工作。想來,樹蛙應當也知道花園主人是個愛拍照的人類,而我家花園,是牠們蛙族展現蛙姿的最佳伸展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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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行過無人知曉的荒野

陳冠良 夜晚斂翅抱住我 眠意沒有躺進黑色裡面 疲憊隨機播放嘆息 下午的反省徒具形式 念頭是沙粒,細細風化 意志的脖頸   總是偶然,我感到孔隙 像赤腳預感 滿地玻璃碎渣 我不怕血 但害怕流血   我總在旁觀 我的虛構 想像旁敲,焦慮側擊 情節生死都如懸日畢竟 靜默下去。讓我安睡 在這行過無人知曉的荒野的星期天 讓我潛進最底的溝,再一次 從白色的黎明 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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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風中飄搖的家

Vary 有的蜘蛛只會拉出長短不一,不成形的蜘蛛網線,孤單的掛在樹與樹,或花與花之間,用以逸待勞的方式討生活。 但多數的蜘蛛會編織出一張較像樣的網,就像這張我在公園一角裡見到的網,晨光由另一邊斜斜照射過來,我從某一個角度上見到陽光的七彩在蜘蛛網上,再度呈現那種莫名的瑰麗。 這種飄忽不定的瑰麗令人炫目,也帶著與蜘蛛捕食絕然不同的浪漫。 根據一位生物學家以不太浪漫的說詞,來解釋蜘蛛網泛出七彩光芒的原因是:這種蜘蛛網色彩令人興奮,然我們所看到的燦爛光線是陽光各種不同穿射方式的結果,換句話說,陽光會一部分地反射在蜘蛛網絲線表面上,一部分的光則會穿過絲線,被折射,並且一些光會繞過絲網,被衍射。 這是陽光的光線在蛛蜘網上造成反射,折射,和衍射的各種結果。 當一波光線照射到網上時,它會以許多不同的方式散射,以波浪的方式在蜘蛛網的網絡上移動,或者被網絡反射,或者有時會在網絡上移動。 究竟會產生什麼光澤,就取決於光線進入蜘蛛網的角度,特定蜘蛛網的纖維網線厚度,以及纖維網線表面的不同輕微缺陷而定,如果有風去搖動它,光線色彩更是變化多端,七彩繽紛。 在陽光撞到蜘蛛網之前,陽光向我們射出的白色的光線,但在遇上蜘蛛網時就被分解成碎片。 當一波光線延遲穿過蜘蛛網的絲線,與在絲線周圍彎曲的波浪光線相結合,而另一波波浪光線可能會不完美反射出來,這些波浪光線的波谷,和波峰沒有一致性,它們會互相干擾,其中有些波峰會一起形成更高的峰值,有些波峰則被波谷湮沒。 總的來說,當光的波長發生變化時,顏色會發生變化,因此到達我們眼睛視線中的光線波長發生了變化,還是千變萬化呢。 於是,我們看到許多不同的波長,和許多不同的顏色變化的蜘蛛網網線在飄動,在飛舞,隨時在飄舞的不同角度,或我們觀看的不同角度中千變萬化。 生物學家如此對蛛蜘網上的七彩光線,做了最單調理性無趣的說明,這一點也不浪漫。 蜘蛛編織這一張網,當然一點也不浪漫,牠只是為了生活,陽光的光線會如何在牠的網線上做出怎樣的反射,折射,和衍射,對牠來說,或許那一點也不重要,那也只是對我這還帶著一點生活浪漫的人而言,那網上的七彩斑斕閃現的光線會帶來一絲絲視覺,與創作上的衝動,除此,生活還能給網上的蛛蜘帶來有什麼樂趣? 再說,這張在風中飄搖的網,看起來並不那麼完整美好。 沒錯,這張網存在不少破裂缺口,而不完美,看起來有些破洞還有隨時被刮破的疑慮,好像風一使勁穿過那缺了一節線綁緊的缺口時,就能狠狠將缺口狠狠的扯破撕開,扯得更破一些,撕得更開一些,連要修補都得更費一番功夫。 因此,網上的七彩光線並無法讓這張不美好的網,看起來更光鮮亮麗一點,至少編織這張網的小傢伙應該不會這樣想吧。 但外表即便再絢麗多彩,又哪能比得上屬於自己的家呢? 但那隻小傢伙顯然還是待在破網的另一邊,沒放棄。 我望著那破敗了些,簡陋了些,在晨間的風中飄搖的網,七彩斑爛的光彩依舊在晨間掛在上面,沒放棄。 我心裡在想,這至少是一個家。 再破再不完美的一張網,也是一個家,這個家再破再不完美也有瑰麗的時候,永遠值得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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