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振強
他和她很早就分房睡了,不是他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相反他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之所以分房睡,主要是因為他的睡眠一直不好,他怕耽誤她休息,她呢,則怕影響他入眠。
最近他的睡眠狀況更糟了,別說入眠,天一落黑他就開始恐懼上床。數羊、默念奇數偶數……所有助眠的土洋招數都試過了,統統沒用。吃片安眠藥試試吧,結果更糟,越想睡,腦瓜子越靜不下來,熬得通紅的兩只眼睛像兩個車燈,明晃晃地在睡眠的圍牆外奔來跑去,就是找不到可以安然入睡的那扇門。一夜翻來倒去,床板都快被他壓塌了,也僅換來幾段淺睡眠。結果,他整日眼圈發黑臉蠟黃,人自然如霜打了一般。
他苦不堪言,想起年輕時也有睡不著覺的時候,那會母親還健在,老人會斜倚在他的床頭,用溫熱的手撫弄他的頭髮。每到這時,他的心馬上就能靜下來,很快就會進入夢鄉。她能想像他說的那種情景,母親就是孩子的依靠,依偎在母親的懷裡,就如同倦鳥歸林,船兒返回了寧靜的港灣。再大的風浪,在母親這裡都會波瀾不驚的。
她決定今晚先暫不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倚在他的床頭,準備先給他「哄」著。她把手輕撫在他的頭上,他順從地閉上眼睛,一股和母親手掌一樣的溫熱暫態包圍了他。他彷彿來到了一大片綠意融融的草地,後來又好像開車進入到了一段靜謐而深邃的隧道,兩旁的燈光溫暖而不刺眼,一盞一盞地從自己的兩側無聲地閃過……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很快就睡著了。
在她的幫助下,他的睡眠狀況很快好轉起來,面色慢慢變得紅潤有光澤,人也重新煥發出了精氣神。她心裡欣慰,卻「恥笑」他孫子都快有了,反倒需要人來「哄覺覺」了。
可是給他「哄」完覺後,她的睡眠卻出現了問題。也許是錯過了困勁兒,回到自己床上的她說什麼也睡不著了。他用過的方法她都試過了,卻收效甚微,有一天她甚至「瞪」著眼睛一直到了天亮。
但是他的睡眠品質卻是越來越好了,只要一沾枕頭,不消一會兒便會響起均勻的鼾聲。每到這時她就會把手從他的頭上輕輕挪開,躡手躡腳地溜下床,趁著困勁兒還在趕緊回屋睡覺,不然錯過點兒恐怕又要瞪眼到天明了。
可是有一天她起夜去廁所,無意間發現他的屋裡還亮著燈。「不對呀,我離開時燈明明是關著的呀?」她輕輕推開他的門,想幫他把燈關上,卻看見他正無精打采地蜷縮在床上。「你是醒了還是壓根兒就沒睡?」她不解地問道。
原來,當他知道她給他「哄」完覺自己卻出現了睡眠障礙後,他就假裝自己一挨枕頭就著,目的就是想讓她趕緊回屋去睡覺。卻不想,離開了她的「哄」後,他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又在床上開始了「翻餅」。
「唉呀,怎麼說你好呀?」她一邊心疼地責怪他,一邊服侍他躺好,然後把他的頭攬在自己的臂彎裡。只一會兒,他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這一次他是真的睡著了。
她也睡著了,她還做了一個夢,夢見兩人去看電影。那是一部愛情老片子,在一片開滿油菜花的田野上,一對戀人正在林間你追我趕地奔跑。後來那對戀人不知怎麼就換成了他倆,她舉著紗巾在前面跑,他歡笑著在後面追。她故意不讓他追上自己,他也「識趣」地永遠和她保持著一個合適的距離。突然他們的動作也像電影裡那樣變成了慢鏡頭,藍天白雲下,那種騰雲漫步的感覺實在是美極了。
這一晚,他們睡得都很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