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聽起來都是閃亮

詩/圖 猴子貓 這麼多像天使一樣的漂亮女孩 你要認出那一個。當時 我愛你的輪廓   我捧著我的心 小心翼翼 怕人發現 你是記得的   那是我的靈魂 那是某種招引   有些人一輩子也想做幾件瘋狂的事 或想告訴我這抹不去的傷痛 試著抓住的水滴 每一朵不堪一擊的 花   如何變成昨天的文字 接住今天的我   直到我們得知每一道曾灑下的陽光 都曾經抱著同樣的信仰 從喉頭到胃裡去 帶著藥的味道 你說。是海   當我快滅絕時 你出現了 而後 我在笑,我在屋裡走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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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雜耍藝人

 文╲詹德聖 插圖╲國泰 曾經,我想當個雜耍藝人。 高中同學阿龍的表演實在是太精采,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我腦海中。 阿龍彷彿是位馴獸師,三顆橘子在他的調教下,變身成訓練有素的三隻猴子,乖巧的聽從指令。一下子往東,一下子往西;一下子整齊的排成一弧線,一下子交錯閃身跳躍,最後來個華麗大轉身,將三隻猴子收服於手掌心,漂亮謝幕。 阿龍巧妙的拋擲,玩弄於手中,那畫面簡直是電腦合成的特技效果,根本不存在真實生活中。在好勝和崇拜的雙重心理作祟下,我忍不住跟著把玩,結果慘不忍睹,三顆橘子體無完膚,直接變成橘子汁。 之後,阿龍雜耍的畫面不時閃現在腦海中,驅使我朝著雜耍藝人之路邁進。宛如長鞭鞭打在牛隻身上,鞭策牠不停前行。可惜我是一頭笨牛,路途艱辛又漫長,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抵達彼岸。 在我放棄多年後,神奇的電腦演算法,引領我觀看那曾經令人魂牽夢縈的影片,影片中的雜耍藝人彷彿阿龍的化身,讓我重溫少年的夢想,點燃熄滅已久的火炬。事隔多年,物換星移,與昔日相比,不同的是手中專業的雜耍球,相同的是一樣笨拙的身手。 我依然是個訓練無方的馴獸師,三隻調皮的猴子完全不受控制,宛若天女散花撒落一地。當我專注這顆,那顆失控;當我接住這顆,那顆又不知淪落何方,此刻,終於深刻明白何謂「顧此失彼」。 一日清晨,我兒拿著雜耍球,輕巧的拋擲著,動作雖不流暢,但頗有幾分架式。驚訝的問他,是如何辦到的?輕鬆回答︰「每天看你練,看著看著就學會。」天啊!我練了大半輩子,兒子三言兩語,輕描淡寫的帶過。 霎時,心中無奈的吶喊著,原來雜耍藝人是「異人」,是「異於常人」,是我這種正常人永遠無法達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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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韓信大點兵

文/攝影 默子 長年蟄居鄉下小村落的優勢,就是可以早起悠閒漫步田園小徑,前陣子因故幾天未去散步,以農營生的村莊何時起多了處烏龜養殖場?猛然發現但覺驚喜,一隻白鷺鷥站立其中特別突兀,就像是點名似地逐一報數,看烏龜個個昂首肅立好不中規中矩,想當然爾因為韓信大點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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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讓人心曠神怡的外垵村

文/攝影 洪金鳳 外垵村是澎湖西嶼鄉最尾端的村莊,由於該村與我在馬公市的娘家有不短的距離,而我回家的時間也不長,所以能挪出探訪的空間有限,因此,只要有機會前往,我都會拿出相機,拍下每一個具特色的畫面,讓眼睛的旅行仍能持續不間斷。 這天回澎湖,晴空萬里微風相隨,藍天白雲配色適切,我和先生驅車前往外垵村,在村內唯一的便利超商點杯溫拿鐵,邊喝邊在漁港邊觀賞漁船泊港的美麗畫面,聊聊菊島的從前與現在的大不同,溫馨而懷舊。 之後,我們再到面對村落的小山丘,由上向下俯瞰,整個村落在大海保衛中生存,視野所及,一整個世外桃源、外國度假村的感覺生起,讓人心曠神怡,一看再看,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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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夢醒時分

詩/圖 侯思平 就像某些好看的字母 憋屈著普通的氣音 裝飾在稀有的母音之間紅花綠葉 以為愛,就在一堵牆後 從不輕易有光   倘若時間溫柔以待 自險惡的地形接駁明確的路徑 譬如纏綿整夜的窸窣搭上時光列車 有足以參酌的病句源泉不絕 大塊人生顛危的幻夢   我們玫瑰在荷塘中蓮心 百合在齒輪之間傾軋 桂花在煙雨裡飄香   字母字音側寫新詩的發展 與風格的釐定 或 我愛你 一頁蒼白的後背 羽翼噗哧會更期盼碰撞一些 是為煙花而非煙硝的亮點   而你恰似逆行的微風 不羈的牽絆 颯爽 行經那凜冽的山頭 撐起香草天空情感的重量 在那美麗又充滿希望的世界裡 又僅是那些倉惶趕路的塵埃 歎息著逐一被沉默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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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斯人

攝影/林尚毅 詩∕何絮風 我、將鳥吟 托集碧巒沁風 吹送詩情話語   我、將霧霰 抹勻一泓想念 乍見幽藍清明   若你不捨 感悟歲月流淌 回望涓泉星光   我已思語覺淚 吞噬流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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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人的腳步聲

國泰/插圖 川端康成/作  林水福/譯 他從桐花綻放的醫院出院了。 通往咖啡店二樓露臺的門開著。服務生的衣服新而白。 放在露臺桌子上的他的左手,感受到大理石冰冷的舒服。右手掌托著臉頰手肘抵著欄杆。他的眼睛彷彿要把一個個的行人吸上來似地專心地往下看。人們在明亮的燈光下走得起勁。二樓的露臺低到感覺要是伸出手杖就要敲到行人的頭。 「都市與鄉下的季節感完全相反吶!您不覺得嗎?鄉下人不會因燈光的顏色而感覺到夏天的到來呀!在鄉下,是自然而不是人,草木裝扮著各個季節吧!然而,在都市,比起自然,是人裝扮各個季節的吶!許多人像這樣子走在街上製造了初夏呢!不覺得這條街道是人的初夏嗎?」 「人的初夏啊,真的是這樣。」 他回答妻,同時想起醫院窗戶開著的桐花的味道。那時候他一閉上眼睛,他的頭腦一定沉入各種姿態的腳的幻想之海。他的腦髓細胞全部變成腳形狀的蟲,匍匐在他的世界。 女人跨著東西時羞忸痴痴地笑的雙足。抖動一下就僵硬的臨死的雙足。馬腹上,大腿肉瘦的馬的雙足。懶散伸出像鯨魚脂肪粗鈍、有時以嚇人力量緊張的雙足。膝行的乞丐到了深夜,輕鬆站起來的雙足。從母親的兩腳之間生出來的嬰兒,齊全的雙足。像從上班處回家靠薪水過日子的疲累的雙足。清水的感覺,從腳踝吸上腹部,渡過淺水的雙足。像褲子的細折痕,銳角走路尋找戀情的雙足。到昨天為止還分開,今天碰在一起的指尖,不知怎的今天像是想見面、感覺奇怪的少女的雙足。褲袋裡重重的金錢,跨大步走路的雙足。臉微笑,脛嘲笑的滑頭女人的雙足。將昨夜的罪過轉為舞姬的良心在舞台上喟嘆的美麗雙足。在咖啡店讓腳踝唱拋棄女人歌曲的男人的雙足。悲傷時覺得重,喜悅時覺得輕的雙足。運動家、詩人、高利貸、貴婦人、女泳將、小學生的雙足。雙足。雙足。雙足。──更重要的他妻子的雙足。 從冬天到春天膝關節生病,最後切斷的他的右腳。──因為這隻腳,他在醫院的病床為各種腳的幻影所惱,像是為了看熱鬧的街道而製作的眼鏡,頻頻對這咖啡店的露臺感到愛戀。貪婪眺望著行人健全的雙腳交互踩著地面,想聽那腳步聲。   「沒了腳才知道呀,初夏真正的好。希望初夏到來之前出院去那家咖啡廳!」他看著木蓮花,對妻子說。 「仔細想想,一年裏頭人的腳最美的是初夏呀!人最舒爽輕快走在都會的是初夏呀!木蓮花掉落之前非出院不可。」 因此,他從露臺,好像路上的行人都是自己的戀人似地,專心往下看。 「連微風都清新不是嗎?」 「季節的嬗遞,內衣不用說了,即使是昨天結的頭髮,今天也沒有沾了灰塵的感覺?」 「那些就不用說了。腳啊!初夏的人的腳呀!」 「既然這樣,我也到下邊走給您看看嗎?」 「這跟約定的不合。在醫院切斷腳時,你不是說:二人三隻腳,變成一個人嗎?」 「最美麗的季節的初夏能滿足您?」 「靜一點好嗎?聽不到路上行人的腳步聲了!」 他想從夜都會的噪音之中,撿拾人尊貴的腳步聲,莊重傾聽。不久,他閉上眼睛,於是,路上行人的腳步聲,像落到湖面的雨聲,注入他的靈魂。他倦怠的臉頰,出現微妙的喜悅表情。 然而,喜悅的表情逐漸消失。──臉色蒼白的同時,他睜開病態的眼睛。 「你不知道嗎?人都是跛腳的。這裡聽到的腳步聲,沒有一個是雙腳健全的!」 「哎呀,是這樣子嗎?或許是吧!?即使人的心臟也只有一邊。」 「而且腳步聲紊亂,不是人的腳的關係。以清澄的心聽,聽到靈魂生病的聲音。肉體對大地悲傷地、約定靈魂葬禮的日子的聲音。」 「大概是那樣子吧!不限於腳步聲,什麼都是這樣子的。因為想法不同吧!您的情況是神經質呀!」 「聽看看!都會的腳步聲是生病的。大家都像我一樣跛腳不是嗎?沒了自己的腳,想體會雙腳健全的感覺,不想發現任何人的疾病。不希望被種植新的憂鬱。這憂鬱不能不往哪邊撥落呀。──喂!我想去鄉下看看。人的靈魂和肉體或許都比都會健康,因此,說不定可以聽到雙腳健全的聲音。」 「一定不行的呀!不如到動物園聽四腳動物的腳步聲還好呀!」 「動物園?或許吧!動物的腳和鳥的兩隻翅強健,那聲音或許美而和諧。」 「您說什麼呢?我只是開一點玩笑吧了呀。」 「人用兩隻腳站立走路時,人的靈魂已開始生病了,因此,兩腳的聲音不齊,或許也是當然的。」   不久,裝了義肢的他,像是失去靈魂的單腳的表情,在妻的幫助下搭汽車。汽車車輪的聲音,托著跛腳,向他訴說她靈魂的疾病。街道上,電燈灑落新的季節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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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這個冬天不太冷(一)

插圖/國泰 文/殷謙 又是一個病懨懨的秋天,我曾經的夥伴們。 這是殘秋裡為數不多的一天早晨,我生好火準備煮奶茶,然後從窗檯上取回兩塊被凍得硬邦邦的饟餅,我將它們放在爐板上烤熱,它們就像兩張疲憊的臉龐,我看著它們,忽然有一種面面相覷的感覺。 這是一個被週遭的垢氛所影響的夜晚。我必須說,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才能感覺自己越來越真實。在西部生活的這幾年裡我不斷下跌,甚至於更深。我一直想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在很多方面不該如此低劣,沒有目標感,沒有安全感。我發現當我還是青少年的時候,我做事卻不像個青少年,我一直力爭進步,希望博得他人的好感,可如今人到中年,做起事來反倒像個青少年了。 我不知該怎樣衡量運氣,蒼涼的秋季裡,我開始厭倦所有悲傷的故事,我那麼努力,我試圖讓自己更好,我留了下來,因為一般情況下,大多數人也許都會容納一個如草芥般的我。我曾是一個幸運的男人,我大部分的傷心不在面前,而是在身後。獨處很難,當我意識到這些的時候,我已經不值錢了,究竟什麼才是我的價值?   黎明破曉。 「穿上你的靴子和羽絨服,小傢伙。」我對蹙眉噘嘴的她說,「我們出門逛逛去。」 她以為我們現在要去湖邊。我駕車開始一個非常遙遠的旅行。 當途經那條緊挨著湖岸的柏油路時,她忽然靠近車窗,看著身後的湛藍的湖面,她拍著車窗大叫起來:「哎呀,你走錯方向了吧!」我點剎減速,慢慢轉過臉看她,一頭煙霧一般的長髮,大眼睛上那兩撇長睫忽閃忽閃,嘴角處還掛著奶油麵包的凝膠。 上坡時車似乎已經走到路的盡頭,下坡後又穿往筆直的大道。 「沒錯,我們要去更遠的地方。」我用一種十分堅定的語氣對她說。 擋風玻璃前是不斷變化的風景,有蒼老的山峰,成排的老房子、沙丘、沒有草的草原。偶爾看到綠得似漆過的一樣的草原,她的雙眸都會透出一絲驚喜,尤其看到寥寥幾棵雲杉劃過車窗,她的嘴角會上揚,似乎要貼上如羊脂般的鼻翼了。 樹的遠方是茫茫無際的荒原。除此令人眼角乾澀又窒息的美麗,什麼也看不見了,直到遠方那片低矮的藍天下出現兩匹馬,它們正在回頭看我們。 「我想下車哦,我想騎馬。」她對我耳語,「可不可以?」 我看見她盯著牠們。 「藍天草地,駿馬回頭,就像一幅油畫,你應該把牠們畫下來,而不是想著去騎牠。」我踩了踩油門,一馳而過。她朝我拋來一個白眼,嘴巴翹得高高的。 當我們進入隴西,發現預訂的酒店已經滿員,前台小姐說如果你預訂時在線支付的話,房間會為你保留到次日中午。我愣了一下說,那似乎沒必要,我關心的是現在有沒有辦法讓我們住在這裡。 服務員朝門外努了努嘴說:「看見沒?那裡每天都會為你這樣的人保留幾間房。」我回頭看見對面有一家非常奢華的酒店。我正處在生活中最輕微的階段,此時似乎別無選擇,在去對面酒店的路上,我心裡說:「該死的,我想我需要被寵愛。」 長期以來,我努力使自己的身體變成一個堡壘,但它不是一個堡壘。我開始與事物的本質發生切身的關聯,並且這種關聯最終瓦解成為我最擔心的事情,戳在我心底最溫柔的部分。我忽然發現,我竟然有那麼多的悲傷,所以我希望與現實保持一些距離。 晚飯拒絕點外賣,我帶小傢伙來到大廳,試著打聽一下哪裡有合胃口的飯菜。我聞到大廳裡的煙味、聽到有人說一些聽不懂的話。小傢伙用胳膊環繞著我,我坐在沙發上望著旋轉電梯,把頭抬到足以看見每一隻雪亮的脖子晃過去的高度。電梯旋轉出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人,東搖西擺地朝我們的方向走來,我料到小傢伙會尖叫一聲,於是用手捂著她的嘴,當她驚恐地看著我的眼睛時,我對她說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放心。那個酒鬼從包裡拿出一堆旅遊資料,打著嗝為我介紹包車旅行路線以及價格,我沒有說話,一直擺手。等他搖搖晃晃地走開,我們出去走了一公里的路程吃了兩碗牛肉麵,就結束了在隴西的行程。就是這樣,生活像玩笑一樣。小傢伙有點不理解我一言不發擺手的舉動,我告訴她,那人只是在耍滑頭,我並沒有刻意破壞之意,只是想給自己一個清靜下來的機會。   第二天早晨,我們又開上高速,當行駛到人煙稀少的地方時,我看到有一輛轎車打著雙閃停靠在應急車道上,駕駛門是敞開的。 小傢伙指著幾百米遠的車對我說:「也許那個人需要幫助,我們可以停下來看看。」當我看見那個司機站在離我們一百米地方小便時,我伸出一隻手摀住她的眼睛,對她說:「不,我想他並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傍晚時分,我住在平涼。晚飯後去酒店後的綠化地帶散步。這條小徑立著一些標誌,禁止人在草坪上行走,事實上草坪有沙子,綠草從小芽中發出來,沙子是唯一能防止它們被侵蝕的東西。我想像得到踩上去一定是軟綿綿的。我告訴她,其實我們可以走在草地上,她撇著嘴說:「你看那邊有個牌子,上面寫著『別踩我,我怕疼』, 不可以哦。」看她一臉認真的神情,我放棄了去草坪上的想法。 回來時,當要進入旋轉電梯的那一刻,有個胖乎乎的傢伙搶在了我們前頭,就像他有權優先進入酒店,我放緩腳步。我看到他衝進旋轉電梯的時候,不小心一頭觸在玻璃上,他咧著嘴捂額頭,他的衣服雪白,看起來像一個廚師,我聽見他說:「我恨這該死的電梯。」 晚上,她在我對面的床上抱著枕頭,望著躺在另一張床上看書的我。她端起床頭櫃上的酸奶,咬著吸管說:「那個人太沒禮貌啦,也不知道他急什麼,否則也不會被撞到頭。文明社會了,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呢?」我告訴她,因為現在的人缺乏真正的信仰,正是這樣,人類的進化只不過是一代比一代更愚蠢,除了對自己有利,沒有人再願意相信任何事情。 「那我們該怎麼辦?」她問我。 「這個世界的真純已經消失了,只要我們能堅定自己的信仰,相信我們不至於會很沮喪。」我回答說。 當房間裡安靜下來的時候,我看她含著吸管睡著了,臉上掛著微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很開心,似乎這些就是她的全部。其實在上一個晚上,我看到她的目光裡充滿了悲哀,她告訴我有人正在憎恨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會對她講我對外面的事的看法。我只知道我沒有浪費生命,我經過的地方實在是太寧靜、太和平、太美麗了。西行的那條長路上,經過一個村莊時,我停車在路邊的瓜果攤買了兩隻大大的紅蘋果,當我們的快樂咬進蘋果裡的時候,舌根湧出酸酸甜甜的味道,我們看著曠野地平線上的金色的陽光,藍天上有一隻寂寞的雄鷹在盤旋。 「看!」她一手握著蘋果,咧嘴一笑,將小指頭戳向天空。 「我們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小傢伙!」 我說。這種感覺是實實在在的。(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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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個人的陽台

插圖/國泰 文/簡玲 阿瑪麗麗絲,我呼喚妳,妳牧羊的那些日子信手拈草如我沐花拈來的露華,昨夜宿醉的春雨停步,我們空無一物,指縫的雜草仰望無邊沃野,瘠土裡,渴望蒙愛。 掌心的日光都是刺棘背影,外敵侵襲的多肉有時明滅有時療癒,蔓綠絨悄悄攀爬往事,而倒掛的鹿蕨,萎縮冬日雪橇複寫人煙罕至的信息。阿瑪麗麗絲,妳應該光澤如劍眉宇高懸,當淺吟光合時,疾走流淌的血色有些荒涼有些寂寞,妳意識剛強,佈施一點光陰給孤獨。 陽春斟酌,三月不斷更迭,居於城堡的要塞,妳依舊長葉,無花。   「再不開花,就註定孤寂。」   走失的羊群喋喋不休,幾片三葉草遺落我們之間,瞳眸裡蔓延的原野取代城市水泥,頓時,極度遼闊。阿瑪麗麗絲,生活乃是槁木死灰而後生,我們的身影,孤挺,棄去紛繁偷得浮生半日閒。   註:孤挺花,又叫「阿瑪麗麗絲」(Amaryllis),據說是古羅馬詩人在田園詩中歌詠的牧羊女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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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溫泉之必要

林間 蔡莉莉 水彩速寫 20x15公分 2017 戶外的溫泉池,依山而建,隱匿在層層綠意之中。 文/圖 蔡莉莉 烏來的山,好近。往下望,是一條沿著山谷底流過的南勢溪。我對這河的第一印象是綠,不是山色般的樹綠,而是以知更鳥蛋藍為企業識別色彩的Tiffany blue 的那一種色澤。空氣綠得像濃冽的抹茶,隱然有股茶香,眼前的風景就如唐代的青綠山水那樣,兀自在眼前浮盪起來。望久,彷彿走入了唐朝李思訓精細勾勒的山水間,沒有誰比慣用石綠設色的他更適合在這裡寫生了。 戶外的溫泉池,依山而建,隱匿在巨大芭蕉葉的層層綠意之中,涼亭湯屋外是溪水,一步之遙便是杳無人跡的山林。我喜歡浸在溫泉裡,對望青山。氤氳熱氣的池畔,一女子面溪而坐,這背影使我想起法國新古典主義畫家安格爾的那幅〈浴女〉。看景發呆,時間像一條夏季無盡的沙漠公路向我展示慢板的一天,好像我又回到剛完成學業時的洛杉磯,安靜地消磨著無所事事的一天。這季節的天色由綠轉黑,一隻白鳥掠過,陡然在空中畫出弧線,如露如電,彷彿隱喻一種尚未命名的生活。 大學時修西洋美術史,讀到義大利古羅馬文化可容納二千人沐浴佔地超過四個以上台北小巨蛋的「卡拉卡拉浴場」時,腦中完全無法丈量那龐大的規模。年輕時認為生活在他方,特意到英國巴斯這個世界文化遺產的溫泉小鎮,看古羅馬人在此建造的那棟貌似氣派宅邸的公共浴場。拱廊之間仍保留一座蓄著水的長方形浴池,在傳統古羅馬建築裡,中庭慣常是噴泉花園的屬地。昔日眾生沐浴的樂園,如今成了荒廢的古蹟,像一則陳舊而華美的傳說。行走其間,不覺遙想當年自異國輸入大不列顛島的沐浴文化。 安格爾有一幅〈土耳其浴場〉,畫中一群女子擠挨在浴場裡,或坐或臥,令我無從理解那是怎樣的浴場文化。為此,初抵土耳其安納托力亞高原的當晚,便前往有專人為遊客洗澡的土耳其浴場。眾人立於一旁,一個一個輪流趴上浴場中央的磁磚高台,像一隻待拔毛的豬。土耳其大嬸用觸感近似菜瓜布的工具背面刷刷,翻面刷刷。起身後,從頭嘩啦嘩啦澆下一盆熱水做為終結,好似燙豬毛。這使我想起古代日本錢湯一種叫做「三助」的職稱,指的是專門幫人搓背的男子。隔日,菜瓜布所經之處,無不起疹發癢,想來是驟然到了天寒地凍的雪地,氣候乾冷皮膚變得脆弱,經不起過度清潔。 土耳其的棉堡,是我見過最美的溫泉。廣闊的天地間,梯田也似的溫泉由上而下一圈圈展開,鑲邊的白色石灰岩有一種雪糕般的質感,在水晶似的藍天映襯下,池面如鏡,像是一朵朵降落地面的祥雲。讓人覺得若有天堂,此處便是。忍不住鞋子一脫,坐下來泡腳,那溫暖見者有份。後來的我每回到北投的足浴池,總會閉眼回想冬季到棉堡泡腳的那天,就像做了一場暖暖的舊夢。 我開始泡湯的年紀很早,但泡懂溫泉的年紀卻很遲,要到很後來才明白,耽泡溫泉的人必定嚮往心靈的沉靜,追求的是一種緩慢的悠哉狀態。繚繞熱氣的浴池中,極忙與極閒的人都在這裡,上班族專注冥想,覓得浮生稍歇,退休者神態安閒,填充著不再需要被定義的空白時光。我突然想起辛波斯卡的詩:   「什麼都沒有改變 除了河的流向 森林 海岸 沙漠和冰原的曲線 那微小的靈魂就在這些風景間漫遊 消失 折返 靠近 遠離 甚至對它自己來說都陌生 無法捉摸 有時候確定 有時候不確定它是否存在 在此同時 身體一直一直都在 無所遁逃」   沐浴之必要,溫暖之必要,不管在羅馬還是東方,不管在古代還是二十一世紀,不管世事如何更迭,浴場始終像是一個開放的海洋。一池暖泉中解釋著生活的祕密,休息的角落裡躺著存在的意義,更多更多的是,瀰漫四周的那些動用所有的語言也不知道怎麼去訴說的生命裡的過眼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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