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礁溪,有貓

 文/攝影 莫云 為了避開雪隧假日的壅塞,也為貪看海景,我們北走基隆,沿濱海公路從頭城繞進宜蘭。陽光晴好,海色瑩淨。一路馳行在視野無礙的天空海闊間,心境豁然澄明。 來到礁溪溫泉公園,園內依舊是林木蔥鬱、綠蔭深濃,涼亭下結伴悠閒足浴的遊客也不少。可我們此行的目的並非泡湯,而是專程前來尋訪幾隻舊識的貓。 幾年前,旅宿礁溪,無意間進入這座公園。散步園中,發現除了幾池水溫各異的足湯,還有「森林風呂」的路標,便好奇循路前行。 走過溫泉泳池,走過綠竹猗猗與散逸著桂花幽隱香氣與的山坡小徑,眼前出現一幕古雅的景觀:左側是幾池零星栽植著荷花與紙莎草的池塘,右邊是一道鋪設木板棧道的簷廊。走過棧道與石橋,才看出這一池池銜接的水塘其實是條水圳,以石塊分段砌隔,有些池塘中還有小型的人工渚島,種植三兩株變葉木或叢叢山蘇月桃。臨池靜聽山丘上的啁啾鳥鳴與上游的潺淙水聲,恍惚置身古裝影片場景中。 簷廊盡處就是溫泉風呂入口,只是來此泡湯的遊客不多。在前庭的石椅上小憩時,意外邂逅了三隻貓,或許是已經剪耳節育,這些貓兒都太不畏人。其中一隻灰白相間的貓咪前腳略跛;那隻體型較小的褐斑貓主動挨近討摸,我蹲身撫觸牠一身茸密的皮毛,手感細緻柔滑,一如絲棉。另一隻與我們若即若離的虎斑貓臉上有著一雙水漾的藍眼睛,宛如鑲嵌兩顆晶瑩剔透的藍寶石,又像是兩塘小小的、映照著晴空的碧海。 其後,幾度走訪礁溪,每回都偶遇一兩隻貓。只有那隻瘦弱的跛腳貓總是駐留原地,想來應是獵捕不易,必須仰賴遊客餵食之故。 有一回,突然看見公園內掛起一排布條,廊簷下也懸吊著幾盞醒目的燈籠,布條與燈籠上都書寫著「洗魂舒」三個大字。(乍看不免驚疑,後來方知這是宜蘭人獨特的台語發音,意即「洗澡」,也有同時滌淨心靈的說法。)才知縣府計畫整修公共風呂,吸引更多民眾與遊客前來泡湯。 森林風呂重新開張後,我們總擔憂著熱鬧的人潮會嚇跑貓咪。起初,偶而還會遇到行動不便的跛腳貓,後來果真連隻貓影都不見,我們也不再頻繁旅遊礁溪了。 年前一時興起,又前往森林風呂。原本不見貓蹤,意興闌珊地繞過池塘後山時,灌木叢中突然鑽出一隻毛色亮麗的褐斑貓。隨口招喚,那貓竟歡快地向我們奔躍而來。伸手撫摸那身柔軟茂密的皮毛,立時確認了牠就是當年亦步亦趨地黏膩著,被我們暱稱為「小可愛」的貓兒。小可愛長大了,最不可思議的是,時逾一年,牠竟還認得我們。這場人與貓的喜相逢,又在戀戀不捨的摩蹭中道別。 這回,我們再次造訪溫泉公園,循著原路呼喚,始終不見小可愛的影蹤。失望之際,正想打道回府,一隻白底灰花的貓咪又不知從何處應聲奔來。 與這隻同樣親人的貓兒嬉耍了一會,隱約感覺似曾相識。仔細觀察牠的前腳,發現舊傷痕,終於確定正是那隻留守風呂的跛腳貓。只是,眼前的貓兒不僅腿腳痊癒,行動也更靈活了。   曾經杞憂著,擔心來散步或泡湯的遊客會干擾或驚走貓兒,沒料到這些可愛的貓咪都能平安成長——人貓相安,想必這好山好水的鄉鎮裡,也蘊育著愛心呵護生命的好人情。 回程再走北濱。眺望著車窗外的天青海碧,心中滿溢與藍眼貓重逢的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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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挑戰拿坡里

但丁廣場上男孩的足球賽 文/圖 余致毅 我向戴眼鏡的捲髮女生確認了一下站名,便急忙地在擁擠的車廂人潮中擠出一條小路,揹著沉重的行李跳出了車廂外。這一站叫做「Piazza Cavour」,是位在義大利拿坡里的一個小小車站,隨著指標指示,順著樓梯爬上去就是出口,沒有什麼候車空間,車站門口站滿了躲雨的民眾。方才的大雨一路尾隨,滴滴答答的雨珠不停地從漆著紅漆的小車站屋簷落下。一旁只有一個簡易的雜貨小舖,也不見售票亭。我撐著傘走出車站外,看著手中自己畫的小小簡易地圖辨識方向,沿著車站附近的公園外走道往斜坡走去,我站在三叉路口,對於方向有些迷惑,總得要過了馬路才能找到路牌,著實費了一番功夫,總算看到一座旅館地理位置指示上所寫的「超級大門」,好不容易才在大門上找到旅館的電鈴,一切都是如此隱微的藏在細節中。 拿坡里鮮艷又斑駁的建築 整條馬路上,車子呼嘯而過,車水馬龍的混亂交通充斥著嘈雜的喇叭聲,等我推開大門後,方才得到一絲寧靜。經過中庭天井,此時的雨勢已經停歇,這是一座圍成口字型的建築,樓梯放置著許多工具,建築物的外牆與電梯正在整修中,超級大門神奇地隔絕著外頭的喧囂,剩下一片午間的安寧。我揹著沉重的行李慢慢的步行上樓,歐洲的樓層也與我們習慣的稱法不同,他們的地面層是由0樓算起,所以我投宿的旅館位在二樓,就是我們平常習慣所稱的三樓。 看到門邊有一個hostel的標誌,半開啟的門依舊寧靜一片。看到櫃台來了一位戴眼鏡的老爹,簡單地幫我辦理了住宿手續,看到他背後的牆面看板釘了密密麻麻的卡片、資訊,其中還見到了臺灣101大樓的明信片,在一個遙遠的異國,看見了一些關於自己屬地的記號感到特別振奮。 和藹可親的老爹帶領我穿過長廊,整間旅館牆壁都塗滿了色彩鮮艷充滿設計感的塗鴉彩繪,非常年輕充滿活力的旅館氣氛。我的房間在走道盡頭右手邊,長長的門扇無法上鎖,裡頭還有幾個空床位可以選擇。我在這挑高的房間內,找了剩下的空床位放下行李,總算可以稍微喘一口氣,安心不少。鄰街的小陽台敞開著,拿坡里的陣雨方歇,街上的車陣鳴笛聲響隨著清涼的風充滿整個城市。房內一位年輕美麗的奧地利女孩告訴我,另一個美國室友在光天化日的拿坡里大街上,當場被搶走身上的財物和護照,不禁讓初抵拿波里的我起了一股冷顫。 隨後的幾日,便生活在拿坡里旺盛的喧囂中。拿坡里到處是色彩濃郁卻斑駁的建築,車輛駕駛們率性的在高低起伏的街道裡亂鑽動。陽光盛開浪花朵朵,彷彿無止盡的噪音如浪潮陣陣拍打拿坡里,高速行駛的車輛,永遠在交通規則外的行人與車潮,讓拿坡里的馬路總是非常難過。高挑的路燈暈黃的光線化不開濃郁的黑夜,走在熱鬧非凡的拿坡里總是令人膽顫心驚,得集中全副精神與喧囂生氣蓬勃的拿坡里抗衡。 上午在但丁廣場一面看小男孩們踢足球,一面在本子上塗鴉。接著到新堡、海岸邊和巷弄中閒逛,傍晚在平民表決廣場塗鴉納涼,當廣場周邊商店都點燃燈火,天光轉為深藍時,便趕緊穿過翁貝托長廊,快步返回旅館。拿坡里馬路難過,大門難開,生活總是充滿刺激挑戰。沿海的大馬路,沒有任何紅綠燈,轎車高速奔馳而過,讓你抓不到任何空檔可以穿越馬路,即便我們在台灣這樣交通複雜忙亂的環境成長所練就的功夫,在拿坡里一點也派不上用場。只得等到好不容易有幾個想穿越馬路的行人,大家一起壯膽左顧右盼,總算順利安全的飛奔穿過。 行經地鐵站出口旁的公園,附近總閒坐著幾個牽著狗群的男女,日落後的天色黑的極快,我沿著公園旁的人行道疾步前行,隱隱聽見公園樹叢間的低沉狗吠與人聲,間隔很遠的昏黃路燈只發著極微弱的光線,根本照不清眼前的路。拿坡里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前方迎面而來的人也只約略看見一個形體,除非靠得很近了才能看見。黑暗增添了許多危機的緊張感,害怕突然靠近的人,擔心莫名的攀談,總是小快步奔回到旅社的大門前,掏出鑰匙試著開門,在巨大的門前費勁的扭轉大門的鑰匙,竟然文風不動,不管用什麼方式什麼角度,擔心差點就快將鑰匙扭斷在鑰匙孔中。幸好,旅館老爹幫我開了大門,匆匆地掩上門扉,快步穿過中庭,三步併成兩步的爬上樓回到旅館內。只是一條簡單的回家路途,竟變得有些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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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池上漫影

 文/圖 林明理 黎明時分,萬物沉睡於水藍之內。我踏著晨曦,從池上鄉大坡池到禾田生態區,從鄰近的部落再到國小校園。沿著這些舊路來去徘徊,我看見大地正慢慢甦醒,歌雀撲爍於樹林,恰如森林小夜曲或愛情的弦音,藏匿於濃密幽謐間。 忽然,竹林間,一聲雞啼,劃破了寂靜。讓我忍不住張開雙臂,擁抱這片跟我家鄉一樣,藍得敞亮熱情的天空。尤其是一條筆直的伯朗大道,兩旁盡是些深淺不一的綠或金黃,像是造物者經過留下的腳印。 我進而發現,這裡被譽為「翠綠的天堂路」,應不是虛幻的。遠方是連綿起伏的山脈,淡藍色山體與綠色浪海成了一幅和諧優美的景象;而這條大道像是跨過連接山與天兩端的「眾神小徑」,粗獷黑直的柏油路,走在上面,是一種享受。 偶而駐足於大樹下,聽一曲歌,或點杯咖啡,常能感受到瀰漫在這裡的浪漫氣息。周遭萬物似乎是寧靜的,只有向日葵花田中有蝴蝶的影子閃動,那些疊影,活在詩中。看哪,哼著山歌的稻花上,停著一隻藍蜻蜓,戲水飛空,四面屏風從跟前遛過。 在大坡池橋畔和綿延的田疇之間,一行白鷺驀地飛起,如幻夢。又有一片雲被風帶來了,泊在山坳之處。恍惚中,遠方有輛自強號火車奔馳而過;時光宛若停止──兒時的舊事依然清晰,我仍奔跑在田野,做著夢。夕陽躺在我臂彎,五分車的背影,無限延伸。 我穿過田野阡陌,步上振興部落(Muliyaw)的入口處,高高圓柱地標旁,有座阿美族勇士雕塑的小聚落;站在高處,還可遠眺到中央山脈和花東縱谷遼闊的稻田。這裡的族人崇尚自然,熱愛傳統文化;加上不加修飾的淳樸,更是部落的魅力所在。印象深刻的是,萬安國小振興分校校內留下一幅法國畫家(Julien Malland Seth)的藝術壁畫,畫出阿美族少女的純真與凝視,讓我慢慢地領受著記憶中的美好。 我願是隻蒼鷺,立身於這片由新武呂溪所沖積而成的平原,諦聽繽紛四季的風。看這怡人之鄉,看這山清水秀,並愛上它廣袤無邊的博大。我願是那棵老樹下玩耍的孩童,在我選擇的方向,微笑地歌著,好像整片天空屬我一個。那輕快的白雲,群山和寧靜的沃土……都在我的血液中搏動。 今夜,我將停泊。許是聲聲的故鄉的風,讓我細細傾聽,顯露田野的輪廓。在我的回首中,我偶爾也做著旅人的夢,溪流在田間跳著舞,原民也唱出心中的歌。歌裡飽含著透徹的靈魂,沒有任何虛妄,也突破語言的隔閡。我常驚訝於它如何經歷千年仍為族人所傳頌?雲不曾改變其顏色,我的思念也未見停歇──在池上與風一起漫遊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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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消失的端午

/在龍舟上的媽媽 後來發現原來組隊划龍舟,彷彿是一件很時髦的事。 我的朋友就算沒參賽過,也都當過岸上的啦啦隊。 文/照片提供 湯長華 大概十多年前,每逢端午我就特別忙,來回辦公室與肉粽名店,填寫冷凍宅配表格排隊付款,之後還要幫老闆穿梭市區,四處把粽子送到他一大串好朋友的手上。其實以臺南人嘴叼的程度,只要屹立不搖的店家,都有他們的長處,要吃到難吃的還不太容易,家裡也因此久久不包粽子,買現成的實在省事太多。 今日從冷凍庫取出一個粽子放電鍋,是愛吃北部粽的朋友給的,就因為我說:「我人生從沒吃過欸。」她拿粽子給我的時候,連自己都說:「我是很喜歡吃北部粽啦,啊…就…油飯啊,哈哈。」 小時候的端午節,我不忙,家裡可忙得很。 媽媽一定忙,她不但要上班,還要去運河練習划龍舟。她工作的報社每年組隊參賽,她都是搶旗手。其實從沒到過現場親眼目睹媽媽比賽,不過家裡有幾張她在龍舟上的相片,現在拿出來看還是覺得稀奇,雖然我們也長大了,身邊的朋友都組隊比賽過。 外婆一定也忙,她要包粽子,準備掛門口的菖蒲艾草,準備午時水給小孩洗澡,順便做幾個香包。我想不起來那些香包到底什麼香味,老早都丟掉,只記得都是小動物造型,帶去學校很威,沒有人身上會有跟我一樣的東西。 我還記得直到幾年前的端午,剛好在某阿姨家聚會,她早早備好水桶,曬了午時水,時間一到就叫我們這些「小孩」趕緊去廁所沖一下。 人類喜歡照著節氣在不同節日進行各種儀式,好像做完可以永保安康。 吃著人生第一個3D油飯(別攻擊),豪雨打在屋頂上,真的像在撒豆子,沙沙作響,連電視主播的聲音也蓋過。 順手關掉煩人的疫情新聞,戴上耳機,挑了集This American Life的podcast。 主持人Ira提到,與朋友聊天的時候,許多人問起「哪部是你看過最多次的電影?」 七零年代沒有Netflix,也沒有MOD電影隨選,就連「第四台」也少有,因此一些旅館會挑選幾部片子,在幾個頻道不停循環播放,算是提供比較不同的視聽娛樂。 Ira憶起兒時隨家人在不同地方度假,一次在佛羅里達待上整個禮拜,偶爾父母親夜間出門吃燭光晚餐,還有碰到幾天的下雨,他與妹妹就留在房裡,從不同時間點切入循環播放的娛樂頻道,看「此生看過最多次的電影」。 「海神號」,講一艘郵輪被海嘯打翻,一部可能不是多偉大不過有很多情緒的電影。」Ira說。哎呀,想起來了,我小時候也看過,這部應該算是此生第一部災難片,雖沒有先進的特效,可是有起伏的情節和許多許多的情緒。其中一段是個有心臟毛病的胖太太,勇敢下潛解救被困在水底的牧師。鏡頭裡的她,晚宴裙都漂浮起來了,直接看到好大件內褲,我吃吃笑,覺得大內褲有點醜又很尷尬。但等她救了牧師回到岸上,馬上心臟病發死掉。 剎時我腦袋轟隆隆響,災難不在乎好人壞人,掃過去就是屍橫遍野。 一部電影放映時,通常前面坐著幾十排的觀眾,在黑漆漆的空間裡,用短短時間,專心體會不同生命的故事。那晚我霸佔整台電視,看完整部海神號,縱使心情經歷劇烈震盪,仍備感尊榮,激動得想要尖叫。   沒想到幾十年後,一部電影前面,真的只坐一個人了。 沒有吉拿棒,沒有可口可樂,沒有貴得離譜的焦糖爆米花。我甚至想起第一次在美國進戲院看戲,經過擺放巨量的番茄醬、酸黃瓜、餐巾紙、冰塊機的櫃台,桌面還裝有一大罐化開溫著的奶油,當時還不了解那要幹嘛用,後來見許多觀眾經過就隨手壓好幾下,淋在手裡那一大袋才爆好的熱騰騰爆米花。原來脂肪要這樣子吃,很油很膩很香很上癮。 疫情肆虐下,能在戲院好好看場戲,像是上輩子的事。 有條新聞說彰化清水岩寺甘露泉,每年端午吸引大批信徒前往取「午時水」,但這次的武漢肺炎三級警戒,廟方「封泉」,創下寺廟創建300年以來頭一遭。眼看無法一如往常,約朋友到運河邊喝啤酒吃小吃,滿身大汗看划龍舟,真沒料到2021依舊凶險,看不見摸不著的病毒繼續大鬧人間。 今年消失的那個端午夜市,裡頭有個香包攤,我總是很留戀地來回經過好幾遍,最後一個也沒買。每年老起不來去早市買菖蒲艾草,現在想買也不敢去。 天天經過運河,河面只剩街燈倒影,龍舟今年是下不了水了。 粽子也許會一直存在,那端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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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江戶走得有多遠

文/吳守鋼 插圖/國泰 俺總有一個感覺,開闢了「江戶」這一新天地的老大德川家康有如永樂大帝朱棣。朱棣當年帶著手下衝到皇城南京,嚇得當皇帝的侄子瞬間雲隱起來,直到今天都沒敢露面。之後朱棣回領地北京,自己穿上龍袍,這才有了今天的首都。家康也血腥,把上司豐臣秀吉的舊部打得鼻青眼腫,千年古都京都被晾在一邊,然後領著關西的武士、商人一大批北上闖關東,立足地謂之「江戶」,即如今的東京,從此稱霸一方。雙方擺足架勢各持幾萬人馬對峙,卻僅打了那麼一天的「關原之戰」(1600年)從此寫進了輝煌的史書。 4百餘年過去了,「江戶城(今皇居)」內故事不多,那是老大和老大延續子孫的地方,無趣;而江戶城外卻是百姓謀生的旺盛地盤。那時的油鹽醬醋吃喝拉撒一天不可缺的生存手段,許多都已跟著時代隨風而去,不過,有些依舊很近,還在身邊晃蕩: 比如拿著搓衣板去這家、那家洗衣的專業戶,在有了洗衣機後就引退了,開豆腐店,吆喝著賣晾衣竿,推車兜售燙手烘山芋的,偶爾還會在街角碰上;也有些不一定要飛往江戶才能看見的如:補鍋補碗,回收廢銅爛鐵,挑著剛孵出的小雞籮筐的,吆喝狗皮膏藥、老鼠藥的,俺小時候也見慣不怪;而泡開水,不僅去街頭老虎灶,即使上了大學,同學諸位背著個書包,拎著個熱水瓶是一幅難以忘卻的熱風景。 但有時又好像坐上了馬斯克的宇宙船在飛往未來的路上不小心拐進了舊時代的小弄堂: 比如給人掏耳屎、為貓抓蝨子……類似的,小時候澡堂裡有,師傅扒在客人腳上用刀釬雞眼、厚甲等的情景,「揚州三把刀,廚刀、剃刀、修腳刀」刀刀見功夫的「修腳刀」一時消失過,但是近年冒出的新型足療品牌店,是不是藉屍還了魂?很想去見識一番。 同樣,江戶城外,為了一張嘴吃口飯的生計還有很多。 「混浴」 看到這詞語,心頭砰砰直跳的也許不在少數,其實就好像參觀「華清池」知道那裡曾是楊貴妃與玄宗……的地方即可。江戶有過混浴,也的確是混而浴,不過,不是你我所夢所想,聽見風聲便是雷雨的興奮點。入浴規矩很嚴:男人進去,得穿上兜襠褲,好比現今的「丁字褲」方可放行;女的更森嚴,上穿「浴衣」,下著「迷你裙」。雖然想去浴,又不願混的女子大有人在,只是能掏的腰包不豐而作罷,一池燒開的洗澡水代價是難以用道德來圈圈點點的,於是,只能餃子餛飩一起下,反正吃進肚子一樣消化。 不過,這風俗進入江戶後期(1791年)已奄奄一息,只留給後人一個無限遐想,不,無餡瞎想的「混浴」兩字,還外加「浴衣」一件。不是嗎?盛夏,穿著浴衣的女孩與小伙子一起去隅田川河邊,坐在滿眼人人人中觀看夜空上絢麗的焰火,那才是一段大寫的青春回憶。 「火災和吵架,江戶兩支花」 初次讀到這則俗語時,已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十幾年,竟從未見過路上有人把臉爭得赤紅赤紅地與對方爭吵的情景,真有滄海桑田之感。但是,地震火災照舊一支花,所以訓練至今不斷。而江戶時的消防員可說多如牛毛,有拿月工資的,更多的是沒薪餉的業餘。 年末、新年時,寒冷又乾燥,街道組織大家輪番敲著木板竹板,口喊「小心火事」地挨戶挨家巡迴提醒,寒風雪花中,這悠悠的風物詩從江戶吟唱到如今未變。 「看板娘」 這三個漢字分開全認識,合起來一團霧水。一句話,指的是站在店門口招引客人的年輕漂亮女孩兒。有「看板娘」的店裡賣什麼呢?不值幾錢的茶水。店老闆知道來坐坐的客人並不為茶,只要姑娘在門口站著就行,然後,勸買這個,推銷那個,老闆刀快,客人呆賤,姜太公釣魚。小小一個江戶,這樣的店居然有兩萬多家。如今,這樣的店已說不上絕跡,而買賣手法依然健在。超市門前總會擺放著又漂亮又便宜吸人眼球的商品,就是要勾引得你不買也想拿在手上掂量一番,臉皮薄的只能再進店裡買幾樣其他的商品聊以自慰。 「聽見風聲起,木桶老闆笑嘻嘻」 大風一刮灰塵四起,患眼疾、特別是靠演奏樂器三味線維持生計的盲人增多,於是,三味線的需求上升,三味線要貼貓皮,捉貓的生意隨之紅火,大量捕捉之後,貓的數量直線下降,老鼠趁機蠢動,老鼠增加就會把每家每戶每天都必不可少的木桶咬壞,木桶便供不應求,訂單也飛速上升。 這樣的諺語看似勉強,其實,正是一環緊扣一環的生態循環,有這一環就會套上另一環,就如超市。超市就是超級市場,也是超級大環,套著無數小環。只要去那裡逛上半圈,油鹽醬醋柴米全被套進籃裡了,而一爿爿曾經的醬油店、鹽店、砂糖店……只能離套了。說實在的,小店、小業主實在不願這樣被鬆套。 任何時代都有適合這個時代的生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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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閉關

文/攝影 二魚 閉關,倉促匆迫是被假釋出獄的囚犯,無形的高牆裡,自由放風的是從容閒適。 一盆盆從陽台取來,有的容光煥發:青翠繁茂的七里香,大小葉片一棒傳一棒,接力而出。有的半榮半枯:厚葉石斑木同盆不同命啊!大概因是近日高溫,曝曬不均,施水不一所致。 雖說傷春悲秋,但春秋何嘗拒喜樂於門外?欣欣向榮,萬物暢發的夏日,悲嘆亦不曾止步啊! 繁盛固然值得欣喜,凋枯也不必覺得悲傷。有人說:哀樂不傷、喜悲無動,是一種境界。但我想:哀樂悲喜同在,才是人生的況味。 放下刀剪,厚葉石斑木就這麼存在著吧!在與世隔絕的狀態裡,只有它證明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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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紅綠燈

文/賴琬蓉 插圖/國泰 母親年輕時買的套房,隨著她一起老去了。壁紙泛黃捲曲,水電管線出現問題,兼以冷氣、冰箱與電視機等配備像報數般,逐一損壞。母親不得不處理,因為房子處於出租狀態,而租金是她主要收入來源。 房子其實與人很像,年紀小時耐得住風吹雨淋,頂多憔悴幾天,休養打理一下,又是一副嶄新模樣。然而一旦步入衰老,各種病痛像說好一樣,同時手牽手來報到,而每一次的修繕都需要一大筆錢。 我離家讀大學,接著於外地工作,多年以來,母親幾乎不曾來電,直到前陣子,她終於撥電話給我了。 我們相約行天宮的旋轉門旁碰面,冬季的日夜交替之際,天空灰霾,雲層洶湧,伴隨大量移動的車潮與廢氣 而擦身而過的人大多以暗黑裹身,我穿梭在一群遮住頭臉手腳的陌生人之中,一時竟有置身異域的錯覺。 再等一個紅燈便抵達會面點了,我站在路的一頭,搜尋著路的另一端。儘管相隔四線道大馬路,我卻仍舊一眼就望見母親。她與周遭許多人一般,一身墨黑衣褲,連鞋襪皮包都是黑的,只有頭髮是白的。即使如此,她看起來依然是個輪廓深邃的美人,只是這張美麗臉龐終年苦著一副憂愁面容,不斷被生存之事追趕。 唯一例外,是我自大學宿舍返家的某個下午,母親像是決定要振作般,在日常話題之後,於我面前歡快的舞動四肢,並竭盡全力綻開最大的笑靨。可是彼時我們其實正面臨繳不出下一次房貸的窘況,我內心擔憂著會不會下次回的就不是這個家了。我想,我回應母親的應該是一副震駭尷尬的表情吧,於是母親笑容如流星,在我來不及抓緊時機許願時便殞落無蹤日子再次陷溺在窒礙難行的輪軸裡,沉重滾動。 直到我有能力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方能客觀體察到母親的困境。我嘗試朝她挪移,卻又擔憂被其陰霾情緒淋得全身濕透。但我沒有放棄做她的太陽,所以我來了。 於路口等紅燈時,我瞥了一眼手錶,幸好比預定時間提早抵達,因為母親沒有手機,倘若逾時,她肯定焦慮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我看見母親比我還早到,且不曉得已經站在那多久了。她像隻誤闖城市的小動物,略弓著身子,兩隻眼睛警戒的四處張望。我身穿母親從未見過的外套,並且戴著口罩,但母親雙眼穿越車潮人群,發現了我。她在與我四目相交後,迅速別過臉去,接著低垂眉眼,不再探尋。 我訝異母親竟然能夠認出我,而橫亙在我倆之間的紅燈終於轉綠,我走向她,從背包掏出一個信封袋交付其手中 我邀她一同晚餐,卻被婉拒。綠燈再次亮起,母親望見返家客運恰巧進站,急忙的說下次吧,便匆促與我揮手道別,上車離去。 司機催踩油門,把握每個綠燈似的奔赴下一站,母親倏忽消失在路的盡頭。我忽然憶起那一閃便墜的笑靨,那一眼瞬間的相認,像從眼眸發射而出的綠燈,是我的綠光。 然而我還停留原地,楞楞想著我與母親總在不同路上,各自行進。不過旋即,眼前號誌再度切換,這次換我邁步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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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斗笠

文/攝影 陳玉姑 斗笠是遮陽擋雨的帽,用竹篾或竹葉編織而成。 《詩經‧小雅‧無羊》:「爾牧來思,何簑何笠,或負其餱」,即出現「笠」字,可見斗笠的創用歷經久遠年代,並與遮護、勞動產生連結。 於是,德國藝術家Jens Meyer受邀「2020臺東縱谷大地藝術季」《漂鳥97》藝展時,將斗笠以布、線條、空間的元素,架空於樹根與樹頂之間,形成包覆頭型概念的大布笠,呼應了泰戈爾《漂鳥集》第100首的短詩——「白雲謙遜的站在天之一隅,晨曦以光彩做王冠為它戴上。」詩中的晨曦亦灑滿黃金碎塊於池上萬安國小的布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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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花兒哭了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一串串黃金打造的金步搖,是資深金工一片片細心敲擊、鍛鑄、打磨,仔細安排配置才得以完成。不,尚未完成,它要等待知心人的青睞,簪在青雲似的髮髻,襯著綠鬢,一步一搖的在繡房深閨照花前後鏡的細細端詳,左看看右瞧瞧,覺得好看,覺得看著舒心,尤其是待得青衿子目不轉睛的看傻了,金步搖才花枝亂顫的吃吃笑了起來。 我目不轉睛的看傻了。這一樹又一樹的阿勃勒列隊街道旁,一樹花開得比一樹燦爛,像是結伴踩街看燈花的荳蔻少女,一個嬌過一個,似乎都都可以聽到她們的笑聲了。 今年少雨水,甚至旱象嚴峻,悶著的天空到底隱藏了多少的委屈卻咬著牙不滴下一滴淚。也是。正值疫情嚴重,大家避疫家宅之中,開了冷氣或電扇甚至冷氣電風扇齊開,靜坐家中仍如烤箱裡燒烤的魚。缺水,使花卉和水果異常的艷超常的甜,可足不出戶,如何探知今年花訊?那些花啊草啊是不是也不耐曝曬,紛紛衰萎了呢? 三更,驟雨強降。本來只以為是失眠的耳朵過於敏感,誤將夜籟當作雨聲,耳朵有疑,喚醒頭腦,本意想喚醒右腦,半夢半醒間喚醒了左腦。左腦細細思量:這雨腳是個賊,躡手躡腳的從他鄉而來,算是流落異地的到了家屋圍牆外,正惦量著如何翻牆進屋呢。它翻牆進來了!這可不只是獨行的宵小,而是前來攻城的大軍啊!只聽得達達馬蹄狂奔來到城牆下,帶著懾人的風的呼號,那箭弩黑鐵製的鏃,一根根扎扎實實的射在氬版的雨遮上,發出噹噹噹奪奪奪的巨大聲響,後面接續著步兵又拉又推的拉來巨大的投石機,列陣展開,在弓箭手和弩手的掩護之下一一投出巨石,發出如悶雷的聲音,撞擊在小院圍牆上、可憐的花圃裡、打在顯得孤單瘦弱的樹葡萄葉上、打在長了薄苔的瓦簷上、拋擲在廚房的長窗玻璃上……,斗大的水珠墜落墜落墜落,終至小小院子積水盈尺,開燈一看,水面激越的波紋折映著光線,像是一地的碎玻璃。 城堡主人既然睡不安穩且起身查看戰場,小小的吃驚於突來的黑雨騎兵之勢,有在怕的話就算是擄掠了他的心神。這時雨勢趨小,先是換成氣氛歡愉的康康舞曲繼而像一首輕快的步雷舞曲,雖不知大軍撤退了沒,但雨珠叮叮咚咚,在積水的地面群起跳著輕快的二個拍子的舞步,誘人躺回床上拉上沉重的眼簾。 近午起身,院牆外的幾棵高大的阿勃勒也經不起狂雨摧殘,昨前日滿樹盡帶黃金片的花瓣紛紛墜落,為何花開易見落難尋呢?那一地殘紅,難道是黛玉的魂魄嗎? 曹雪芹說,「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 黛玉她用一只錦囊收拾艷骨,不如我打開彩盒,舀一杓昨夜殘雨,畫出一晚的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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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城市與閱讀〉隱者之城

從對面山頭眺望,兩屋之間的牆後是隱者之城的小廣場:牆桓的老鐘、與通天的梧桐。 文/圖 王悅嶶 我進入懸崖下的深洞 尋訪那統治星球內部的 深刻的沉默。 把生命深埋幽暗之處 地表的紛擾漸離我心... ──中世紀隱士   小禮拜堂闢在一道深深的山縫內,長椅旁就是沁涼突起的山岩,岩腳擺著人們感謝的話語與訊息,午光從高處的小洞,輕撫岩壁,停留在聖壇前,凝止著。 夏日就要接近尾聲,最後幾組稀疏的遊人也陸續散去,J也不知去向,大概又跑出外面去探訪某條新的密徑去了。 石碑上刻著隱者的語句,小禮拜堂剩下光和我,與聖母靜靜站在光耀岩壁前。 深藏在內部的石間禮拜堂。 空中隱隱傳來樂聲,剛開始一點、一滴,以為是錯覺,然後奔流起來,從某條撥動的琴弦,音符流瀉在深谷裡,被谷間的金色午光與聖光包了漿,珠圓玉潤,像仙山清泉。是南歐西班牙情調的吉他。專程來到這深山絕谷、來探訪隱者蹤跡的人,絕想不到在此時、此地竟聽見此音,可是奇怪地,一點也沒有違和感。 聖母在幽光裡微笑,光影在岩壁間遊走,光的神秘律動也與空氣裡的音符相紊,我在長椅坐下,一切怡然,就像造物者所安排的、這個夏午的一日將盡該有那樣子。   *   據說,中世紀的時候,尋訪靈修之所的孤獨修士,最早來到這庇里牛斯山的深谷間,隱居在山腰的洞中。人世忽忽數個百年,到了法國大革命前夕,山腳下的農村發生了汗熱病傳染,患者會高燒呼吸困難而死,倖存的居民攀山涉水,來到古代隱者的居所,尋求聖者的庇佑,在絕壁間砌起簡單的屋子。 革命的紛亂,隨著人的腳步來到這與世隔絕之所,幽幽又是百年一晃,隱者之城荒廢了。然後來了一位神父,將破屋整修,在山洞前砌起新的石牆與通道,洞穴深處掃灑清潔,擺起聖壇與祈禱椅,設立了禮拜堂。 隱者之城,半懸山腰,藏在無名的峽谷中,進入山谷的道路,今日依然艱險。車停在絕壁下的一小方空地,再來就要靠雙腳;雙向的車道又窄又彎,彎道邊的護欄很低,走在路邊兩腿發軟,眼不敢斜視深處。隱者之城的松柏長在山壁上,幾幢簡陋石屋,當中還居然有個小廣場:就像在山外其他城市的廣場那樣,場子上也生著一株美麗的老梧桐。 小廣場的一面是高高山岩、一面是百尺絕谷,築著一道牆,有空窗可遠眺碧谷;牆頭站著老鐘一座,這就是藏在石縫間的小禮拜堂的鐘聲了。 這裡算是隱者之城的市中心了吧。不能免俗,擺著一圈明信片、還有一個小書攤,書的內容講此地山區的健行旅遊、也講中世紀沙漠修士的修行事蹟,還有一本生態小冊專門介紹場子上那株老梧桐:獨生在半山腰的老樹,經歷大革命與汗熱病,而淺淺山溪遠在百尺下,一年中還大半年沒有水,這可不是奇蹟? 一位頗有修士氣質的小哥獨駐石屋前,屋內有咖啡機,有冰棒跟果汁,小廣場擺著幾張桌椅,居然有賣芭樂汁。 山外有無窮的亂世與無盡誘惑,古今以來,像這般人間居隱之所,總會吸引地表上某些心靈。也許這種渴望,今日又更甚。山外的世界,再度風雲變色,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亂世,憋壞了的人們,渴望自由空氣,卻又不想往人多的地方跑,我們專程悠悠轉轉,找來了這麼個人間桃源來郊遊,但看來,我們並非唯一這麼想的人。傳染病再度降臨大地,可這次,不像過往的世紀,人們只能祈求天願、聽天由命,這一次,人已登上了太空,他決心掌握自己的命運,堅守既得的舒適便利幸福生活,不再接受老天新的安排。他以神速發明了疫苗解方,自信挑戰天意,人人爭先恐後,究竟人的意志與科技終將制服天意?抑或病毒的變種與日新月異,還將嘲笑人的驕傲?且看分曉。   *   J蹦跳跳跑回來,說發現了中世紀修士的隱者小徑─從小禮拜堂外的石徑走下去,似可一直到谷底,溯溪走一段,能再爬上另一山頭,那是沒有炸藥鑿路也無車的漫長世紀裡,通往此山唯一道路。他又說,彈吉他的是那位賣咖啡的帥哥。我們走出石間禮拜堂,夏日已是向晚,中世紀的修士,真選了個神奇的好地方,金色的斜陽此時正射入我們所在這一線天的山谷中,暖呼呼罩在梧桐與老鐘頭上、穿過城牆的空窗,彷彿一道溫柔的神啟。一日的工作結束了,桌椅都整理潔淨,小哥真的摘下口罩、拿起吉他,坐在樹下引吭高歌起來,場中聽眾四人,十分陶醉,氣氛顯得家常而親密,是偶而晚歸的過客?是山下友朋來山間探他? 彈琴也是一種修行。走入內部、尋訪深沈,誰說只能靜默山洞枯坐終生。小哥,真諳此道,有副好歌喉,還彈得一手好琴,在深山賣咖啡,這吾人也嚮往的差事,真適合他。 隱者之城的梧桐,站在孤絕無水的所在,其根深入星球內部,而綠色枝椏站在這夏日向晚,快樂舒展,靜靜聆聽我們對生命激情的熱愛、還有對靜默深沈的渴望,聽著我們的永恆的矛盾;我們這幾個前來探訪隱者之道的俗人,在它的綠蔭下,就著一杯清涼果汁,活在一首動人的歌兒裡,也就把山外的亂世,暫時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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