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主編精選〉紅豆麵包

 文/周盈君 插圖/國泰 大疫時期,有時候我依然會晨間散步,但步履已沒有當初的快,幾乎不跑步了,因為有時天候不賞臉,地面濕滑帶點陰灰色調,而我也不可能戴上口罩跑,於是總是行路遲遲。 一路上花樹開放,安然自處,那份幽靜令人嚮往,彷彿世間局勢動盪載變,他們依舊如常。耆老們更是步履凝鍊,健走的、閒聊的,彼此陪伴。時而抵禦突來的細雨綿綿,但說不上什麼大驚小怪,從前的旅行帶給我諸多深厲淺揭的權變,使得現在一點點凝結在髮絲上的雨露,都被我視作星羅棋布般的美。這是大自然恩澤的賞賜,畢竟三級警戒的當下,多久沒受其撫慰了,於是即使風強勁而脫序、即使雨的斜撞橫衝顯得過份粗魯,我似乎都樂見於它們作用在我的身上。 身體的毛細如此渴求親附自然,如此渴求。   遠處那家連鎖早餐店在前幾日貼上「自主停業」的字樣後不久,近幾日重新開張,在晨間五點多燈燭已然輝煌,兩三名店員攢動其中,那慢慢轉醒的店面不知是不是經濟所迫使然。沒有誰知道這場與疫病的競賽會延至何時,沒人知道,所以緩緩地把自己嵌入這樣的節奏中,緩緩習慣是必要的。 父母傳訊問我日子是否安然無恙,問我何時返家?我說很好,至於歸鄉則再看看吧。我無法給予任何承諾,如同這場疫病瞬息萬變,一會兒變種成印度模樣,而某些國家開封不久又繼續封緘,遠方的鼓聲敲響葡萄牙的壤地,有人將遠行,但新型病毒作祟,於是計畫擱淺,退房退機票。因此我怎能與未來有所預約,無常是生死交關,只是現在生活的細節也開啟了無規格的形式,但我安慰父母「會的!」 第一劑之後相隔二個月才能施打第二劑。罐頭式的閉塞對獨居者而言,有些敻遠,何況山高水長、長亭短亭、歸期更顯無望。季節是夏但時陰時雨。漫長等待的滋味就是這樣的了,帶點酸澀,但日子還是得過,鋪展開來的是錦繡又或蒼白,端賴個人調度。   所幸有時轉開電視尚能看見諧星搞笑,我的喉頭迸出爆笑連環,仰首之際覺得竟是嗨過頭的苦澀,轉進日劇尚能看見俊男美女戀愛,現實中去日苦多,日劇是蜂蜜甜,也所幸還有美國職籃季後賽,熱血奔放,喚醒我內裡沉睡的青春靈魂。然後幾本書堆疊,聽人聲人語,累的時候就恣意躺在床沿,看看能不能被夢寐收攏、撫去思念蔓生的乾枯與毛躁。 窗戶被我開啟著,窗外的噪音穿透而入,車流的、匆忙的,似乎間歇的雨依然間歇,車流依舊車流,一些日常緩滯綿延,而我的企盼減少了,剩下安然等待。 於是有時想起前陣子帶給我幸福感的紅豆麵包,就會去山崎麵包店夾取一兩個,帶勁的麵體,紅豆泥是甜滋與柔軟的鋼琴協奏,我常常閉上眼睛享受食物帶給的殊異滋味,而更多的是關於紅豆的暱稱——相思。想著父親最愛吃的就是紅豆餅,想著母親最樂於用火慢慢熬燉的,是紅豆湯,那些在電鍋裡待上好幾個小時,悶熟一整夜的紅豆啟鍋後,肉體放得異樣的鬆軟,而後,撒上些砂糖,就成了思念的味道了,或許思念人事物時也該當如此。 我內裡有思念,但告誡自己要小心隱匿,擔憂父母不放心,也畏懼自己已然前中年卻無法妥貼安置悲歡喜樂。掩藏著,於是透過咀嚼紅豆緬懷往日種種,一口一座相思林。然而也思念起同在這座城市的他,但明白各在兩處而思念卻只有一處,似近似遠、縹緲無緒,我常自嘲這也頗類疫病了,那就繼續防疫吧,面對未來無可預估的變形,我坐在租屋的地板上大口咬著紅豆麵包。   聽著播客,與說話的人立時共感,原來疫病也有其他象徵:可以是獨裁者,也能是對某信仰、主義的狂熱,於是人被包圍如在蚌貝中吐沙的軟殼動物,一開一闔煢煢於沙土上。既然如此,那被病毒逼迫而傾巢而出的孤獨,我憑藉吞食紅豆麵包頑強抵禦著,念及雙親、念及他,實在也說得過去。 因為念及雙親所以比從前常致電回家,因為念及他,我偶爾會想,如往日一般撐傘,或為了遮陽或避雨地再次走進麵包店,買下吐司,塗抹他也喜愛的花生醬,而後送去給他,手作式的溫馨,平撫各自在各自的視頻中遊牧遷徙的荒島感,我是這樣揣想他的。   但絕不能是紅豆麵包了,紅豆麵包只能我專屬,那默默咀嚼的滋味不由分說,因為也只有我嚐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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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咖啡˙色˙物語〉鬼面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琳瑯滿目的咖啡豆陳列架上,各色包裝迷惑挑選者閱讀豆子產地和調性的文字,加上店內一陣陣魔幻的咖啡氣味,讓人如陷迷障。 的確是一種精神迷障,透過視覺感知光線,轉換為神經中電化學的脈衝,原本應該十分主觀的準確,這時卻一路迷航,像極了四目相接時的悸動。就在這時的電光石火,她展現她殷紅如寶石的果實和果肉,卻隱隱暗示她膚白的種子。 店家端來一杯試喝的黑色液體,說是請我這嘴刁的老饕評評;對於真情,誰人不是啟動敏銳的五感,極力搜索周遭的人釋放出可能的訊息?有時累了,好累,感官遲鈍了,和年老的歲月妥協──或說一顆渴盼的心被蒼老的時光壓碎了──就遇上了,遇上錯的人。 杯測的載具是一隻可愛的小玻璃杯,自身變幻出清明無邪的水漾光澤,這時注入咖啡汁液,折射出溫潤的琥珀色,是這麼的適恰的撫慰色眼和口舌之慾。這支豆子是……? 「鬼面。」 若即若離的若有若無,飄渺如涉險的抵死相歡也如激越的賀爾蒙獨特的氣息,加上若即若有的不愛和若離若無的愛,終至夜夜春宵甜夢裡出現鬼魅魍魎。那如瓷的面孔和一口不至於讓Narcissu生妒以致破壞這一段迷亂戀情的潔白亂牙,軟軟的胸和一雙玉版似長腿,在至高處,忽地轉變成青面獠牙,倏忽又化成一顆閃著異光的骷髏頭。啊啊啊,可愛的你的鬼面,這幅春宵鬼面圖或許是對治我無盡貪愛和無明執著的白骨觀也說不定。 彼此剩下Line的長輩問候圖,早安、日安,唯獨沒貼晚安。 貼了你不讀不回已讀不回,不回貼給你也練習你的薄情,不讀:兩人連Line圖都可以鬧脾氣。可兩三西西一杯試飲,可以嚐出多少滋味?舌頭從茸狀乳頭到有郭乳頭止或許已被滿是成見和偏見的舊時滋味醬成毫無敏銳鮮度的肉條而已。那滋味,讀與不讀,不過是愛與不愛。 鬼面是可以描繪的嗎?瞬息萬變的可怖猙獰和純稚笑臉「便是廝守百年,也不過是電光石火。」何況這午後的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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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青春異視界〉三坪公寓

文/畢澄 插圖/國泰 氤氳的水氣,穿透鏡子中的自己,你用手輕輕撫去水痕,想在鏡象中找到一點熟悉的過去。   三坪公寓的樓房,低迷的天花板壓迫了視覺神經,這樣的空間裡框羅住你一日所需,也框住夢想。腐蝕的霉味混雜著刺鼻的菸草也困在這樣的小閣樓,加蓋的鐵皮屋頂,雨季磅礡的聲響,偶而幾滴穿透軍綠色的表皮,到達肌膚使毛孔不寒而慄。斑駁的牆門剝落的壁癌,黃褐泥土的砂石感,一摸掉落的砂礫在手掌蔓延。   你像大部分的人一樣,鄉下進城,為了更好的生活。這樣的地方曾經乘載著夢想,他們所謂的蝸居,卻是你拚命換取而來的住所,在一釐米的空間裡,那些畫具堆積在角落,已蒙上了灰,就像夢想早被布滿現實的殘酷給枷上一層鎖。   也不是沒有試過,應徵藝術領域的工作,但太多需要學歷的活,而你只有不起眼的國中畢業。求職路輾轉,夢被一次次冷落唏噓澆醒了,最終還是體力活適合你,作畫已成了奢侈的昨日。無事時,你會蜷縮在木板床上,像一潭爛泥,去遙望你不敢拾起的過去與不可奢求的未來。   唯有浴室裡,那樣澆淋的瞬間,霧氣使現實在幻象中似乎可以張望,鏡子前,你會用粗糙的雙手,在煙霧中刻劃過去,雙眼、鼻翼、嘴脣、耳溝……,存在同樣的靈魂不同的風采,在三坪公寓破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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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城市與閱讀〉忘機之夏

喜鵲在樹下打盹兒,伸直腿、閉上眼,好享受的樣子!原來小鳥也要曬日光浴。 文/攝影 王悅嶶 喜鵲來了家裡。 先是晨早,臥室窗前有人敲門。臥室位在我們這老房子的閣樓間,幾年前我們在院中搭了一個木頭露台,把小閣樓的牆上打了一個推開向外的窗子,可以走到露台上吹風乘涼。喜鵲飛到露台來敲門,先是一隻,然後一對,喀喀喀,輕啄窗櫺,小鳥兒,這麼好奇嗎?我覺得牠們在窗外,晨光打在窗玻璃,應該看不到屋裡。 然後,牠們在後院歇下了。一對、兩對,有一天我看到一共五隻,如若無人,把我家後院當遊戲場,追趕跑跳蹦,在橄欖樹間跳來跳去,還繞著樹幹前後互相探頭探腦,像玩捉迷藏呢! 穿著黑白的燕尾、披著彩藍的腰帶,長長的藍尾巴,這一家子喜鵲(又或是一群朋友?)把我家後院攪得挺熱鬧,還真是好看極了。我在屋內隔窗看牠們忙著品嚐落在地上的橄欖,除了橄欖的果實,草地間似乎還有許多山珍跟海味……牠們滿地啄食、津津有味,前兩天,我扔了一條小踏毯在外面曬太陽,現在,小毯子上掉滿著橄欖,成為這群鳥兒席地而食的流水席啦。 吃飽了,一個躺在日光下的毯子,另個躺在橄欖樹的蔭下,乾脆,翻滾身子,打起了盹兒。 伸直腿、閉上眼,好享受的樣子,打開一個翅膀,翅上美麗的藍彩在日光下閃閃生輝;打開另一個翅膀,這會兒躺平啦!原來小鳥也要曬日光浴,我躲在窗後看得興致昂然,想起我家先生在夏日的沙灘上、鋪著沙灘巾滿足翻滾的樣子,忍不住會心一笑。 據說,喜鵲喜歡親近人居的環境,專門出沒農田與人家的庭院,曠野深山反而少見牠們蹤跡。原來連習性也這麼像人啊!也許這是一種與人類靈性更為相近的鳥兒?也許牠們較為雜食,在人居的環境下更容易覓食?雖說是近人,畢竟是鳥兒,我發現這一群中總有一隻,也許是男士、也許是家長,當其他成員曬著日光浴、慵懶在草地翻滾時,這一位,高高站在後院籬門上,像在守衛;但窄窄的籬門上牠有點難以立足,風一吹來,左搖右擺,牠就張開翅膀保持平衡,眼觀遠方、堅守崗位毫不懈怠。 這實在太有趣了!我決定從另一邊的門,出到院子裡,更近一點觀察。繞過前院,貼著牆壁,悄悄接近,大概就在我都還沒進入喜鵲眼底餘光的那般距離,遠遠地,牠們已相互呼喚著,呼一記,全體起身,飛向藍天。   喜鵲的生活引起我的興趣。牠為什麼敲窗?是看見了藍天綠樹的反影麼?把自己的鏡影誤認作闖入領地的敵人?想瞧清自己模樣?還是嚮往玻璃反射的日光? 在我們這兒,喜鵲的最著名事蹟,是牠們喜歡各種閃閃發亮寶貝。你若把亮晶晶之物放在院中、甚至擺在開窗的房內,管你是結婚鑽戒還是易開罐的拉環,一不留神,說不定就遭到喜鵲神偷的青睞啦。我好奇查了一下,居然,迷信的俄國人認為鳥兒來敲門啄窗是大不吉,會有霉事臨門!英國人也不喜歡喜鵲,覺得牠叫聲不祥,把牠歸為烏鴉一等。但是中國人卻給這同一鳥兒起了個如此美麗的名字,視做喜悅吉祥象徵。世上同一事物,透過不同的眼來觀看,居然這麼大不同。喜鵲既然來了我家,那麼,咱們就依照中國人的眼光來看待吧。 我把隔窗偷拍的鳥兒生活點滴拿給下班回家的J欣賞,他也看得饒有興味,竟說,應該馴鳥,想辦法接近鳥兒。 「你要接近牠幹嘛?」 「讓牠站在肩膀上啊!」看他一派天真,我哭笑不得,想起『列子』中的故事:有一個愛鳥的人,天天到海邊,海鷗都來圍繞他,停在他的肩上。有一天,這人把跟海鷗相處的事,回家告訴了父親,父親就說:海鷗既然喜歡你,你何不抓一兩隻回家來,讓我也玩玩呢?這人又去海邊,一心想著抓鳥,而海鷗,再也不來親近他,只遠遠盤旋了。我把故事的大意說給J聽,試著對他解釋「忘機」之意。其實,J是個赤子心,他的「機心」,是不存丁點惡意的那種。雖然,他見了貓兒就忍不住要去逗弄,把好端端安坐高處的貓逗得逃進樹叢,見了水邊的鴨子要擊掌,把好好在游水的鴨群弄得擎天而飛,但是當半路上遇見慢吞吞行動的刺蝟跟鍋牛,他更非得雞婆地動手把人家挪到路邊,怕牠們被車撞。 「因為你是工程師,學的是科學跟機器,所以機心難免。」我不知道這位老外能不能體會中國古人所追求的鷗鷺忘機、身在物外的境界。看他似懂非懂,似乎仍在打著讓喜鵲來停在肩頭的主意。真是想得美。 忘機,談何容易,前幾天,我不也是偷偷摸摸,因為手機鏡頭不夠遠,想要去接近鳥兒未果嗎? 喜鵲仍天天來露台前敲窗。天氣炎熱起來,入睡前我們打開閣樓屋頂的小天窗透氣,一早,這些美麗鳥兒居然站在屋頂上,在半開的天窗前探頭張望,莫非真想進屋來玩耍哪!我一張眼,看見頭頂上藍色身影跳躍,幾雙小眼,望呀望地,索性翻身,再做個回籠的白日夢,夢見一個忘機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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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未竟的傑作

文/攝影 揚歌 喜劇泰斗李國修說,他的父親是一位學歷不高的京劇製鞋師傅,卻說過饒富哲理的一句話:「人生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功德圓滿了!」 看來,這位右手拿著錘,左手握住鑿的雕刻大師也認同這樣的哲思。一直以來,他都是如此聚精會神的思量該如何拿捏力道,該從何處繼續下手,堅持自己一定能雕塑出心目中最飽含生命的傑作,最獨具風格的女神,始不負上天賜予的天份。 雕刻家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旺盛企圖,將雕像當成畢生唯一的功課。但專注的眼神之外,卻又不免露出些許的躊躇,似乎正陷入了創作的撞牆困境,讓駐足的觀者不禁要為他大喊一聲:「加油,祝早日功德圓滿,跟大家分享這未竟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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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清風笑

 文/攝影 夕陽 5月29日。想記下的一天。 上午8點多。自炎夏倏忽君臨以來,首次降至27度。梅雨午後將至。是它的前哨?這晨風,是凍的,正從面東和向西的窗戶,罕有地攜手湧進屋子。 在火的季節,涼意,於黑夜,可以催人入夢。徹夜好眠,是身體恢復元氣的要素。 涼意,於白晝,是讓人瞬間冷靜的清心劑。 此刻,這冰鎮甜點,正好借來整理一堆的糾結…… 小時候總愛黏我陪著玩、說故事的孩子,聽從我與外子的建議,爭取機會到國外磨刀幾年。後來,孩子果真成功調職到歐洲的總公司,但決意從此捨棄父母的保護傘,獨立自主。關山阻隔後,那漸感疏離之痛,讓我懊悔不已。時常暗忖:此刻,孩子的狀況怎樣?但孩子擁有獨立的自信和能力,不正是天下父母親之終極目標嗎? 母親向來體健少病,以86歲的高齡,亦成功撐過手術;卻在90大壽前,逃不過癌魔的再襲。所幸者,當時的善終療法已上軌道,母親能無痛地飛往一個無病無憂的國度。 離鄉別井,隨夫到國外打拚多年,空降到管理層應付不熟悉的國外市場時,倍受質疑和排擠。卻激起熊熊的奮鬥心,終於贏得尊重和肯定…… 梅雨,容易招來惱人的霉菌,久旱後,卻是萬眾期待的甘霖。 新冠肺炎的疫情把人困得又悶又慌,但一波又一波的考驗,卻讓這塊寶地一再見證全民積極防疫的決心和韌力……轉眼,夜色漸濃。那清風涼意,眷戀似的,留著伴著。入夏以來,從未如此愜意。 此際,陽台的落地窗上,瞅見於白晝已有數面之緣,但在此潑墨之夜,在黝黑的翅膀上,那半環螢光橘黃,格外搶眼。兩對翅膀橫向一字擺開。帥氣!豪邁!網查揭露真身─橙帶藍尺蛾。是蛾,非蝶,沒錯。網查又發掘另一絕色─台灣特有的姬長尾水青蛾。一襲征服玉山大雪山的白絨毛衣,半透明的披風沁溢清涼水綠、繡上炯炯眼斑、又曳著兩條緞帶似的長尾。雖已享「月神之蛾」的美名,但若加封「雪嶺小飛仙」,也不為過! 「蛾,原來可以如斯漂亮,世人卻只慕那名牌蝴蝶!」 「哈哈!是啊!」熱衷花鳥蟲魚的外子應道。 如此種種心「結」,或許就藏了「半杯水」的哲理─半滿半空,全看那態度是樂觀抑或是悲觀。蝶蛾賽豔,有時候也端賴是否純讓主觀、偏見驅使,還是願意加點客觀、寬容。 所以,倘若願意樂觀客觀以待,看到的,不僅清風在笑,水庫大肚叔叔在笑,電力美女在笑(水力助攻發電),那山間明月、無雲星空、花開鳳凰、夏候鳥族、翩翩蝶蛾……也齊來笑邀,就訂在疫情緩和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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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氣味地圖

英國小吧 蔡莉莉 油畫 33x24公分 2008 文/圖 蔡莉莉 即使長大以後,旅行各地體驗多國料理,那碗色澤飽滿味道濃郁的牛肉麵,氣味依然沒有晃散。 成長時代的南部小鎮,從未在街上看過牛肉麵店。可能是嘉南平原以農業為主,居民不忍心吃牛,沒有牛肉生意。小學暑假到台北,在乾媽家裡吃到味道不太一樣的丸子,那是她的外省婆婆做的牛肉丸。之後,在南陽街外省老兵的麵店吃到生平第一碗牛肉麵,鼻腔邂逅前所未聞的氣味分子,舌尖意識到牛肉與香料的交會糅合,好似經歷一場啟蒙,連從小吃到大的鹽水意麵都相形失色。從此,紅燒牛肉麵成了我心中的美食極致。即使長大以後,旅行各地體驗多國料理,那碗濃郁飽滿的牛肉麵,氣味依然沒有晃散。 到美國讀書時,牛肉麵成了我的鄉愁。假日常至超市買牛腱,汆燙,加入蔥薑蒜醬油和滷包一起入鍋燉。下麵、切肉、倒入開水稀釋的滷汁,灑上蔥花,湯頭竟也有滋有味,和記憶裡的那碗牛肉麵相去不遠。有一回忘了關火就出門,想起趕回家,湯汁已快收乾,肉質卻比往常更柔軟,一切滋味盡釋放在湯中,成為記憶中最具風味的一碗牛肉麵。 近來,假日短居台南市區,清晨半夜皆可吃到滾湯現燙的牛肉湯。台南的牛肉湯,吃的是半熟牛肉片鮮嫩的口感,而不是紅燒牛肉麵那一股氤氳飄送半條街之外的香氣。在我的美食檔案裡,現燙牛肉湯和清燉牛肉麵歸屬同類,有那麼一點層次不夠繁複的感覺,只照顧到味蕾,未抵達鼻尖。 相較於牛肉,羊肉在我家的餐桌始終缺席,只在冬天偶爾吃羊臊味已被隱藏得極徹底的羊肉爐。直到幾年前至土耳其,被舉國上下的羊肉料理包圍,才恍然領悟羊的腥羶程度猶如恐攻。即便已小心避開肉眼可視的羊肉,仍逃不掉羊油炒菜、羊油煎蛋、蕃茄鑲羊肉、羊油甜點等無所不在的地雷襲擊,彷彿這股羊味已烙進土耳其的所有食譜。 台灣的航空公司曾以泡麵當成機上宵夜,那真是撫慰遊子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原以為泡麵是台灣之光,是人間美味,不意到希臘小島,一行人竟因泡麵的氣味而被旅店老闆逐出餐廳,落得隨導遊坐在花台上端著碗麵野餐。香氣的定義依存於自身,與文化脫離不了關係。地中海型氣候的希臘,口味清淡,食物多半以橄欖油佐香草提味。有別於天然香草的氣味,泡麵的人工調味料對希臘人素樸的味蕾來說,光嗅聞就已過於刺激。 台灣小吃中,臭豆腐是我從小就親近的美味。然而,我的外籍美語老師某日上課卻氣憤的說:「我覺得台灣的警察應該取締臭豆腐的攤位。」他每日上班必經一家臭豆腐攤,對外國人的嗅覺而言,那已屬於嚴重的空污,形同毒氣攻擊。我很能同理外來者的心情,無論造訪日本多少次,日本人眼中美味又營養的納豆,於我就像楚河漢界,無有妥協的可能。 食物的偏好和自小的飲食有關,法國文學家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 》中,曾以數頁描述童年吃過蘸了熱茶的瑪德蓮,長大再度嚐到的瞬間,兒時的記憶乍醒:「我舀起一匙剛才浸過瑪德蓮的熱茶到唇邊,溫熱且摻著蛋糕碎屑的茶水一沾染我的上顎,我不禁渾身一顫,停下動作,專心一意感受那一刻在我的體內發生的絕妙變化。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傳遍我的感官,回憶突然浮現腦海。」因為這段文字,「普魯斯特現象」(Proust Phenomenon) 遂成了醫學名詞。 氣味就像通關密碼,穿透杏仁核,取道海馬迴,提領大腦皮質,牽動沉澱記憶底層的往日舊事。在那遙遠氣息偶現的瞬間,以一種童話的、釋懷的姿態,攪動時間纖維,還原心靈輪廓,重返生命中的某個時刻,指認出關於食物的文化地圖。彷彿熟悉的鼓聲,斷續從遠方傳來。彷彿悠長的鐘聲,微微在水面盪開。彷彿所有的傾斜與塵埃,一切的消失與曾經,都可以輕輕地,以微笑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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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濕地守護者

文/攝影 王克崇 曾經日治時期的海水浴場,因開港泥沙淤積而造就了今日的濕地風情,擁有全台最美夕陽稱號的高美濕地,一直是台中海線少有可吸引人們不辭千里到訪的景點。從台中市區搭乘公車往返,既方便又環保,遠遠看到地標式運轉的風車群,就知道高美濕地不遠了。 在落成不久的景觀吊橋旁的18號風車下車,雙塔雙弧線造型的斜張橋橫跨在清水大排上,從橋上眺望濕地自是另一番風情。 景觀橋離高美濕地人潮最多之木棧道尚有一段距離,借了台單車,乘著微風寫意地朝向木棧道而去。 木棧道落成前的高美濕地就已頗負盛名,只是人們常遊走在灰色地帶,明知不可在濕地上踩踏以保護生態環境,但總難違好玩之心而走進濕地,木棧道也因此而生。 走在木棧道上,濕地生態讓人驚嘆,大大小小叫不出學名的螃蟹橫行,彈塗魚偶爾穿梭其間,河海交會處還會有魚兒悠游其間,來訪的大小朋友驚呼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棧道的盡頭深入濕地,在限定範圍內,人們可以盡情的感受腳踏在濕地的愉悅,欣賞著眼前高聳的風車轉著,或是等待著夕陽落下的美景。 偶而穿著巡護員背心的人們在濕地上穿梭者,控制著人們不逾越限制而破壞了濕地生態;漲潮時,也得一個個的請訪客離開濕地與木棧道到堤防處,避免意外的發生。就如木棧道守護著濕地生態的完整,巡護員則守護著濕地生態與人們的安全,臨走前,不忘說聲:「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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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人生行路

文/照片提供 洪金鳳 年已坐五望六,到這個年紀,已經歷過無數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事件,情緒起伏不定的狀況日漸減少。 回想年輕時代,為了人與人之間的和諧,不管喜不喜歡,總是勉強自己跟磁場與理念不合的人在一起,強顏歡笑的結果,是讓自己陷入更加深沉的情緒黑洞裡,無以自拔。 後經深思,與其違背自己的意思,讓情緒低落,不如收起面具與勉強,與理念不同的人漸行漸遠,減少接觸的機會,人際的煩惱自然雲淡風輕,不再困擾。能把握值得深交的朋友,得空相見談天交心,一起做我們都覺得開心的事才是重要的,人生也會因此而更美好,這樣的心念在中年之後恆常出現,是助我不起煩惱心,得到快樂的源由。 也因此,年至四十之後,對於朋友這件事,我已學會不再來者不拒,只會把相互關懷的好友放在心上,真心以對,不管這幾位好友身處何方,或是久久才見一次面,那種用心對待、永遠以你為重的感覺,只要一見面,就如不斷電的燈一樣,一點就亮,情誼即時升溫。 和我相識、相知於海軍職場的姿蘭與孝儀,我們就是無話不談、磁場相同、真心以對的好朋友,即使我小長她們多歲,大家平時都各忙於家務或工作,但年齡相差與各有忙碌絕對不是友情的隔閡,只要有時間碰面,我們的話匣子就如水龍頭開了一樣,水順流而下,我們如果不想關,源源不絕的水就不會停止。 理念與觀點相同的我們,在一起的感覺自在舒心,人生行路至此,老後生活話題興起,我們共同的想法就是要找一間優質安養中心頤養天年,一起共話從前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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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飛簷走壁

 文/攝影 默子 風和日麗豔陽高照,正是出遊的好時機,路經一戶老宅院,望見三位高手在屋瓦上走動忙碌,仔細一瞧,恍然大悟,是未雨綢繆正在修補抓漏,趁著好天氣趕快修繕妥當,要不然颱風季節近了,大雨小雨一來,就算鍋碗瓢盆大小水桶通通出籠也接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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