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家庭執事女子的告白

文/施佩姍 插圖/國泰 若說上班族是衝鋒車,家庭主婦就是一輛精緻的挖土機;在地面悠遊,忙著許多細碎的活。 未曾想過自己會成為一位家庭執事女子。在職場的那些年雖做的不算好,但也是杵在戰地的前線攻防,成日與數字賽跑,持著槍械對準敵營掃射,在會議裡檢視戰情。而現在,我亦是活在數字裡,只是千百萬褪為了千百元。 以往總對家庭主婦有些破碎模糊的印象;她們總是微胖老邁,或是年輕的臉廓經由一束隨興的馬尾後即顯得蒼老,一早便沉湎於傳統市場的蘋果堆裡挑揀最完美的果子,嫺熟地與小販們鬥智,只為了撙節幾個銅板。總是浸泡在愛情連續劇,熱辣地討論婆媳小孩問題,牢記水電瓦斯金額,不間斷地燒菜,強迫症般掃描屋室吸地板,出門只為了倒垃圾。家庭主婦在他者眼裡經常是透明的,無所事事的,因為那些細微的家事都無法兌現,故職場上常以此嘲諷人毫無長進,只能退隱返家當一尊閒婦。 然而,現代的家庭主婦譬若聽筒升級智慧型手機,不再演繹苦情的阿信,有了自己的舞台當起了網紅;拍照曬菜上傳社群網路以饗讀眾,狂肆地張貼小孩吃食睡寐玩樂影片,精熟自拍P圖,並玩起「誰過得好」的競逐遊戲。她們熱衷於做自己;擁有婚姻的新觀點,與婆家對峙時直言不諱不隱忍,經常在網路論壇路見不平即扔出了銳石。她們更加重視居家品質;嗜愛蒐集品牌電器用品,使用昂貴華美的鍋具烹煮更顯心情愉悅拍照吸睛。數位時代讓家庭主婦有了新的餘興節目,也無暇顧及他有沒有小三。 過往,父母總認為女人最靠譜的是擁有好歸宿,故從小諄諄囑咐女孩們用功讀書,以盼日後尋個好夫君,生兒育女,此生衣食無缺。這想法讓人心生疑竇;若求學的目的是為了將來相夫教子,那為何登上這個寶座後還要被貼上負面的標籤?讀書便成了弔詭的人生目標了。還是說,資本主義當道的現代,在社會的次第排列下,掌家務者在隊伍中永遠被排在最末?賺錢倚仗專業,持家管事也需技巧,圓周均是環繞著一個家在奔馳,他們二者的比重應當相同。然,現代女性能藉由工作自食其力不再倚仗婚嫁而活,或能暢快地享受單身,家庭主婦也只是一種人生選項。 又,家庭主婦一詞說得朗朗上口,卻鮮少人提及「家庭主夫」,莫非是一種父權式的英雄主義鐵錚錚地呈現,男子理應有事業心不能主內理家,這與生俱來的壓力宛如命定的框環,在嬰孩時期即被硬生生地緊扣在顱髮上。 在我第一年當起家庭主婦時猶如歷經一座巨大美妙的探險旅程。 父母相繼離世後的那年暮春,我獨自離開職場,獨自邁入中歲,獨自開啟人生的另一道窗。我與男友遷入了租賃的老房。這間屋子就像掏空的臟腑,一塊天地大的白色畫布,任我恣意塗鴉堆疊。擺脫了那些哀哀的離悼文,我又開始寫作,書寫那些初初的經驗:查書看影音學習辨識蔬果忙下廚,在露臺蒔花弄草玩收割,家家酒似地佈置屋室,養一條狗為牠煮食理毛外出散步。我訝異於我的轉變;昔時離經叛道的我,居然老氣橫秋地宅居在家做起母親般的細緻工作,讓我更驚訝的是,秉守著不婚主義的我竟成為了他的新娘。 故,終點亦是起點。 往日種種已逝,之於我這個家事執業者,中歲新銳主婦,晚婚人妻,嫩綠的創作者,無論別人怎麼稱呼我,退役後的平原如此蔥鬱遼闊,沒有耳畔誰人的嘮叨聒搔,沒有職場的稱謂旗幡,我將這個嶄新的職業繼續別在胸前,歡快地走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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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站在鷲嶺食肆外

詩/圖 林益彰 問詩句是誰打造 我的屁股坐到有點熱了 出去居酒屋抽根菸 鷲嶺指向看不見的聲影 天空原來那麼低 眼前那朵碎雲好冷 這世界的詩句在等誰 我又走進居酒屋 點杯名為日陽的萬籟俱寂 黃黃的濤浪黃黃的模糊 別輸給荒謬的翻譯了 穿著濁流的乾淨 你是陌異醉巡的詩句 暗暗的居酒屋窄窄的椅 直火串烤突然後空翻 一夜干跟著耍花槍 我坐在不想說話的食肆口 慢慢地言語鶯僊閣夢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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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青春異視界〉大掃除

文/陽羽 插圖/國泰 老姜醒了,窗外天色未亮一片幽暗,一來現下仍屬於冬季,日光本來就較晚升起;二來才凌晨四點多,連公雞都還未晨啼。 他已許久沒有一覺到天亮,每日早晨迎面而來的總是一片連魚肚白、濛濛亮都稱不上的深沉。 或許這是衰老的徵兆?但老姜更覺得從床爬起後,點亮燈面對的一屋子的空蕩,才更是加速老化的元兇。 「不過今天不同。」老姜心想。他今日有目標,兒子回來說要一同補上過年沒做的大掃除,把不需要的東西扔掉。 其實老姜不覺得家中有什麼需要扔掉的,但每次兒子回家,家中就會少一些東西,無論是被帶走或清掉,不過絕大多數情況都是後者。一個粉紅色垃圾袋裹進一大疊舊東西,丟進放著「少女的祈禱」的垃圾車,混雜在諸多家庭廢棄物中,看不清扔了什麼,恍若不那麼心痛,至少兒子不會心痛。 他拄著拐杖,另一手抓著垃圾袋,已在客廳轉了三圈,卻只是一再拿起又放下。幫兒子小時候做的木劍只剩劍鞘,該不該扔?全家出遊的老相簿受潮了,該不該扔?兒子昔日的獎牌、獎盃擱在櫃子裡生鏽,該不該扔? 老姜反覆詢問自己,隨後卻選擇把這些東西藏到衣櫃裡、椅子下,並同時關注樓上的動靜。他揣想著兒子從前是不是也是這樣,小心翼翼藏著彈珠、漫畫、電玩在某層抽屜、縫隙,深怕老姜發現後全數扔掉。 安排妥當後,老姜信心十足地拎著垃圾袋,拄著拐杖爬上二樓,走到兒子的房門前,如同兒子小時候整理完房間,藏好各種違禁品之後的自信。 「起床囉!」老姜對著門大喊,但喊出口之後才驟然想到現在才五點,兒子昨日深夜才返家。驀地靜默,他撫了撫門把,想起每次兒子回家總抱怨生活處處受干涉,從前老姜會說父母管子女是種關心,但現在他只慶幸門內沒有回應,兒子應該睡得深沉,沒被吵醒。小孩長大了,有回來就好。 「阿公怎麼了?」睡在另一個房間的看護被老姜吵醒,過來問著。然而老姜沒有回應看護,一如門內沒有回應老姜。 「沒代誌。走,吃早飯。」老姜吩咐看護。離去前順手將空的垃圾袋留在兒子房門前,意味著老姜不覺得家中有什麼需要扔掉,同時也同意如果兒子覺得有什麼是多餘的,老姜不會干涉他動手清除。 老姜心中明白,他傷感的從來不是可用的物品被拋棄,而是一次次丟棄的過程中,發覺兒子比起昨日又陌生了多少。 太陽升起了,看護熱好了清粥、青菜、燉肉,如同以往的每個早晨。看護習慣性的聊起了自己的家鄉,老姜一向對異國的風土民情很感興趣,在行動逐漸不方便之後更是如此。只是今天他異常寡言,努力扒著飯。吃飽很重要,才有體力;少生病、少在兒子不方便的時候叨擾他。 沉默的飯局如同面試前的等待時光,老姜吃光了電鍋裡的米飯,顯得自己胃口很好;他努力咳出氣管內的濃痰,以免稍後在兒子面前咳個不停;拐杖與藥盒擺在自己的身旁,讓兒子知道自己很注重健康、安全。飯很快就吃完了,老姜貌似從容地坐在飯桌旁,開始等待兒子起床。他心中已準備好了十種話題,不包含詢問婚姻、工作之類的惱人問題。他期盼這次和兒子的對話,每一次的對話都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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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那隻叫做普拉特羅的小灰驢

文/攝影 李佳靜 那年冬天,我們一行人到了嚮往的土耳其的卡帕多奇亞。卡帕多奇亞位於安納托利亞高原腹地,在幾百萬年前,因為火山噴發,岩漿冷卻後形成各種不同面貌的岩層,那些怪石嶙峋,被開鑿出一個個洞穴,宛如外星人的居所,令我們眼睛為之一亮。 卡帕多奇亞的氣候比較乾爽,即使當天在攝氏6至7度,卻一點也不感到寒冷。薄如蟬翼的陽光和煦地照著積雪,不融的雪像一層鮮奶油,覆蓋在鬆糕也似的泥土上。在這如此討喜的景色前,卻不需忍受酷寒的天氣,叫人怎不感到心曠神怡? 在卡帕多奇亞的一隅,幾棵枯樹佇立在那裡,看來有點慵懶,但也有一種徜徉在大自然的悠閒感。一隻小灰驢半閉著眼,被附近的農人用長鏈栓在樹旁。同行的旅人看到這隻小灰驢都難掩興奮神情,有些人驚呼,有些人要去逗弄牠,但這隻小灰驢卻充耳不聞,似一種老僧入定的淡然。 這隻小灰驢讓我聯想到西班牙的作家,也是1965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璜拉蒙‧希梅內茲所著的《小灰驢與我》,希梅內茲有一隻小灰驢名叫普拉特羅(Platero),據說銀的西班牙文是Plata,而希梅內茲的驢子是灰色的,所以才幫他的小灰驢取了一個和銀有關的名字─Platero(銀匠之意)。我也就自作主張的幫眼前這隻小灰驢取名作普拉特羅了,這除了是紀念我崇敬的作家希梅內茲,也讓我重溫《小灰驢與我》那種真摯、雋永如詩的文學情懷。 希梅內茲的《小灰驢與我》是一本散文詩,雖用散文形式去鋪陳,文字營造的氛圍卻充滿濃濃的詩意,最令人動容的是作者對小灰驢那種生死不渝的深情。當我對眼前的小灰驢也賦予了這樣一點文學意象以後,忽然覺得這隻小灰驢更靈動可愛了。在希梅內茲作品〈牧童〉裡,牧童用著羨慕的聲音對希梅內茲說:「先生,如果那隻驢子是我的有多好……」。同行的一個小女生,也用著同樣羨慕的口氣說:「這驢子實在太萌了,好想把牠帶回去喔!但怎麼都不理人呢?」,後來,我仔細看一下小灰驢,牠眼睛雖半閉著,但卻似乎含著笑意,我想牠是陶然忘我地沉醉某個情境中吧! 這時,我想像著也會有這麼一個像希梅內茲一樣,愛著小灰驢的農人或是牧童,騎著小灰驢,穿過卡帕多奇亞的雪地間。而騎著小灰驢的農人或牧童哼著口哨,緩緩地走過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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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青春異視界〉土虱嫂

文/張育銓 插圖/國泰 如今,人們都叫她土虱嫂,但沒有人知道,有太多時候,這個稱呼對她是一種負擔。 「土虱嫂,一碗中塊、兩碗頭,米酒加添寡──」三名下工的中年男子,吆喝著開了幾瓶啤酒,坐在她所經營的藥燉土虱。土虱,別名塘虱、土殺,不同於鯰魚的四條鬚,牠們擁有八道鬚。與中藥共煮,肉質細嫩似鱈魚、湯頭濃郁而回甘。 「好喔。」她應道,並在乾淨的空碗公加薑放米酒,自鍋中舀湯,湯面浮油是七彩光芒,滾動著橙紅的枸杞。 藥燉土虱攤的營業時間是從晚上六點一路到隔天三點。此刻,土虱嫂的四肢其實又酸又痛,小腿甚至還有靜脈曲張的老問題,但她一如往常的咬牙忍耐著。二十幾年前,還沒嫁去台南,她是一名素淨的小姐,在火車站前的餐廳當廚娘,時常收到不分男女追求者的信和禮物。不久,她按傳統,經相親嫁給一名做水產的胖少年,土虱,外表看似憨厚。 一開始,她做了土虱嫂,心裡十分歡喜的。一起生活後,她才發現土虱個性其實好吃懶做、又愛面子,四處結交朋友卻沒本事賺錢,他只是一名被土虱養殖業者雇用的基層勞工,每天將死豬腐鴨、沒人要的實驗白老鼠倒入池中。 有一日,土虱醉醺醺地從工地帶了一大袋土虱回家,她那時上班不在家,幼子伸手去玩魚,不慎被土虱的胸鰭刺傷,流血大哭,吵醒醉倒一旁的父親,被痛揍一番。等她回來,鼻青臉腫的兒子已癱在床上發高燒、陷入昏迷,送醫治療後腦部仍遺傷,從此肢體上有些障礙,寫個功課,筆也抖不停。 她跟土虱大吵一架,並把帶回來的土虱一隻一隻殺掉、通通丟到排水溝。 夫妻兩人從此不說話,直到有天外面的債主上門,土虱說要出去避一避,留了張養殖場的名片及一筆錢,從此消失在母子兩人的世界。土虱嫂於是邊帶孩子、邊用自身精湛的廚藝,用土虱留下來的東西開了這一攤小小的藥燉土虱,洩憤般的斬土虱、煮土虱,總算把債務還清。 南部的晚風是一首詩,內容寫滿狀聲詞,如夜半在荒野小嚐禁果的年輕情侶的熱喘、工地被酒漬過的工人哭喊、溪畔那些迷失方向的流浪狗自由的哀鳴……在那無盡的吹拂之中,土虱嫂將自己和兒子的生命一次次放生,現實要她的呼吸多一點算計,多一點的堅無可催──於是那一陣陣晚風,將會游往它該去的地方,並且從未止息,從未打烊,在月亮沉淪以前。 「老闆娘啊,好久沒看到土虱了。」眼前這三名土虱的往昔好友嘆息,好久沒一起喝酒去廟前看熱鬧、跟電子花車上的小姐要電話號碼了。 「來啊來啊──」說著,土虱嫂端著幾碗烏黑濃郁的藥燉土虱上桌,碗公裏漂浮著土虱的肉塊,依部位被切的一乾二淨。三名鎮日勞苦的工人立馬拆竹筷,插入,張嘴撕咬鮮美的魚肉,喝一口帶有酒香的湯。 一堆魚的骨骸,一堆屍塊與肉醬、重新拼貼就是一尾漆黑巨大的往日時光。看著人們津津有味地吃掉一塊又一塊的肉、吐淨一根一根的骨與刺,土虱嫂總在這時感到一陣似解脫的莫名歡喜,像是苦痛都流入排水溝,不會再回來了。 「咧欲賣了啊,咧欲賣了啊!」想著,土虱嫂端起魚身後段,放在饕客的桌面:「這碗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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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今昔金門

山石蒼苔錯落其中,春天的新綠在陽光下搖曳閃亮,草地上點著小花,整個村落安靜得像是電影片場。 文/圖 蔡莉莉 冷冷的陽光,照亮靜謐的早晨,金門,適合用一個春天旅行。 三十多年前初訪金門,地表充滿軍事建築,標語隨處可見。如果一個城市有神祇,金門就像是披著戰袍的雅典娜。多年以來,金門一直以戰神之姿,停留在我的記憶中。 重訪金門,山林依舊,花崗岩依舊,不同的是,已嗅聞不出戰爭走過的餘燼。昔日戰火和歷史的效應,流淌出新舊並存的視覺感受,使我用另一種眼光看待久違的金門。 金城鎮的夜晚,微冷。隨志工導覽員自總兵署出發,古老院落的百年木棉,覆蓋整個夜空,組成一種近似包裝設計的連續圖案。一行人穿梭在後浦的老房窄巷,不時有一幅畫面,一種回音,從過去的時光竄出。 將軍第的御賜黑金磚,令人驚嘆,散佈街坊的唐朝古寺、宋代書院、元代村落、明代祠堂和清代牌坊,見證遠古歲月凝結的遺跡,廢園荒樓餵飽我的懷舊胃口,訝異金門的歷史竟可上溯如此久遠。 模範街整排連廊式的五腳基騎樓,紅牆蒼老,染著風塵的石板路,似乎被遊人踩得更老了。閒步其中,就像喝著一罈禁得起光陰醞釀的金門高粱,以一種陳年的餘韻,一種古昔的溫柔,引人留連回望。 水頭村內,百年歷史的南洋建築得月樓,寂寞富麗,呈現南洋文化交融的奇異美感。曾經存在的色彩蒙上時光的灰,空氣裡飄浮著舊日的氣味。彷彿看見如霜的月光下,臨窗深坐的女人沈湎在歲月的舊夢裡,無言注視寂寞的一生。彷彿聽見窗扉外,歸人離鄉打拼的馬蹄聲,踏著金門的酒香,在遠遠的他方。 一陣風,來自碉堡,我聽到一片記載在歷史之外的深沈歎息,那是臥死戰士的血。八二三戰史館的實境影片,宛如電影的戰爭場面,劇烈而切身,不忍相信竟是千瘡百孔的真實。八二三炮戰,將金門原始的靜謐和自古的文風,凍結成一首歷史悲歌。這是如何令人憂傷的時代,此後,過去和未來被關在門外,屬於金門的旋律刪去無數個小節,默默的,背對輝煌。 田園詩般的珠山和歐厝,磚牆瓦頂,山石蒼苔錯落其中,春天的新綠在陽光下搖曳閃亮,草地上點著小花,整個村落安靜得像是電影片場。傾頹的祖厝,翻新成一間間的民宿,不再蕭索,不再凋零。金門,這座獨自保有祕密數十年的寂寞之城,轉身披上一襲文化的外衣,以追憶潮水之勢,重新在天地間書寫一首意興風發的詩。 緣著海邊行走,不再喧囂的海,襯著沈默的山,雲影凝結在山外。我聽見海浪一樣的回聲,蓋過昔日登陸演習的硝煙。只是風向不定,我將視線推及最遠,天邊島礁依然隱晦,以虛以實,如金門三月的濃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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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鐵鞋

■宋玉澄 踏破鐵鞋無覓處,原出自宋代夏元鼎的絕句,現已成了耳熟能詳的成語,甚至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歇後語。句中的鐵鞋,當然是誇大的形容詞;然而在中國古代的刑具中,卻真有穿鐵鞋(有時還將鐵鞋炙烤後,再讓犯人穿上)的殘酷刑法。時至今日,鐵鞋這名詞並未絕跡,只是換了一個類似木屐的面貌與加長的四根鞋釘,就成了泥水工鋪設水泥地坪的專用鞋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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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黑森林幸福華爾滋〉金縷鞋

心理學家說,由鞋子就可看出主人的身份和品味。 文/攝影 李燕瓊 女人的衣櫥鞋櫃裡,似乎永遠都少了心中那一款衣裳和鞋子吧! 心理學家說,由鞋子就可看出主人的身份和品味。以前在台灣搭捷運時,我就愛著看眼下的一雙雙鞋,它們,彷彿在說著主人的心事哩! 有些美是要從容地、慢慢地品味的,所謂「慢行慢看」。   前陣子,觀看德、法公視ARTE台的鞋子專輯,不禁讚嘆影片製作嚴謹和視覺感官的唯美,更了解了鞋子的歷史沿革。畫面出現了一雙旋轉再旋轉的紅鞋,我聯想到了南唐李後主的〈菩薩蠻〉(又複習功課了): 「花明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描繪少女為幽會心上人手提鞋、襪貼地的輕盈步履,和擔驚受怕的顧盼情懷,畫面十足躍然紙上。 在古希臘,鞋子象徵著奴役或自由。希臘哲學家普盧塔克(Plutarch)寫道:赤腳,是下賤奴隸的標誌。希臘的自由人若不穿鞋就上街,是會被人當成奴隸的。人類最早的鞋子出現在幾萬年前,非洲南部海岸的克拉西斯河河口,人們為了保護腳底板,想出了最簡單的方法:用樹皮、樹葉或野草,以藤條或堅韌的草捆綁在腳下,就成了簡便的「鞋子」(呵!很實用)。羅馬帝國初期,只有皇帝能穿紫紅色皮製的涼鞋;法國路易十四國王的畫像最引人注目的是:頭戴高聳的假髮,足登五英吋紅色的高跟鞋。據說就是為了要撐起只有五英尺三英吋的身高,他發明了高跟鞋。 昔年當紅的玉女歌星劉藍溪曾唱紅一首歌,歌名就是〈金縷鞋〉,歌詞節取自大詩人周夢蝶的詩〈關著的夜〉,我最愛其中這幾句:「月亮已沉下去了,露珠們正端凝著小眼睛在等待…,等待你去踏著,踏一個軟而濕的金縷鞋…」;因為「露珠們正端凝著小眼睛在等待」,所以,踏過去的金縷鞋是軟而濕的;可以想像那俏皮的一眨一眨的圓眼睛。劉藍溪風鈴般的清音,唱出了許羞怯如清荷般的少女情愫;而今物換星移,當年的金縷鞋,已換就青衣僧鞋伴青燈了。 我市主打「First class,Second hand」的二手名鞋店,老闆Bernd Herkenrath從年輕就愛鞋成癡,趁工作之便,到處購買名牌鞋,到退休已擁有上百雙經典名牌鞋,實在穿不了(有些甚至價錢標籤都還在),拜師學了修補術,乾脆開起二手店分享同好,開創退休後的第二春事業,生意嚇嚇叫呢! 德國品牌adidas(愛迪達) 從2024年開始只使用「再生聚酯」,2018年就已經採用更環保的棉花,去年更宣布推出「名品轉素」計畫:未來永遠不再使用皮草。目前,正在研發與生物技術初創公司Bolt Threads合作,由蘑菇根系萃取出的「菌絲純素皮革」(Mylo) 製成的純素皮鞋,落實永續環境理念。這是環保的更上層樓,由大品牌開始做起,會更收拋轉引玉的實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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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約旦沙漠風情

帥得媲美好萊塢偶像明星的約旦沙漠警察 文/攝影 陳得勝 從約旦首都安曼前往佩特拉(Petra)有兩條路線:國王公路與沙漠公路,為了體驗一下沙漠風情,我們選擇了後者。沿途沙漠景觀果真壯觀,天光雲影變幻莫測,時而飄起小雨;時而颳起大風,沙漠風情確實開了眼界。 曾於途中探訪一個貝都因人帳蓬,帳蓬內男人外出只有女人與小孩,除了鍋子和柴火,空無一物,女人、小孩笑容滿面,親切招乎我們過去接受他們唯一能招待的東西──烤火。我們過去跟他們烤火、拍照後,給他們一點錢才上車,車子要發動時,遠遠地看到小孩子跑過來,原來是追來向我們道謝。 充滿沙漠風情的約旦沙畫 當我們正為貝都因人的貧窮感傷時,約旦導遊艾德則告訴我們:「貝都因人不必繳稅,牧養的山羊、製作的乳酪價格又高,未必人人皆窮。」是啊!即使窮他們仍能苦中作樂──昨晚車過耶律哥山谷,在烏漆抹黑中竟出現如星星般點點亮光,靠近一點才知是貝都因人帳篷區,原來是家家戶戶用乾電池看電視的緣故。 車子到了佩特拉紅砂岩山,岩山自古被雨水侵蝕成一條蜿蜒一、二公里的裂縫小道,經此小道才能到達紅玫瑰神殿古城遺跡,因此必須改騎馬,由貝都因年輕人替我們牽馬。當馬伕知道我們是從台灣來的時候,一路上一直問我Jacky Chen(成龍)的各種訊息,他說Jacky Chen是他最崇拜的偶像,最喜歡看他的電影,想不到連生活習性一成不變的「永遠的貝都因人」,也有成龍的影迷。 我們來到路的盡頭,一陣驚艷──在兩座山壁裂縫中露出一小部份玫瑰色的神殿,我們快速穿過去,岩壁中呈現整座玫瑰色華麗、雄偉的神殿,精雕細琢,美不勝收,難怪傳說藏有古法老王的寶藏;難怪「魔寶奇兵」會在此拍攝。多佩服那帕提人!在紀元前一、二世紀即有此神乎其技,於險峻岩壁鑿夢,雕造這巧奪天工的夢幻綺麗建築。神殿後又有壯麗迷人的凱旋門、列柱大道、羅馬式半圓形劇場、飛獅神殿、犧牲祭壇……教人嘆為觀止。墳墓區的絲綢墳墓、帶洞墳墓、科林斯柱墳墓……更是盈溢神秘莫測色彩。佩特拉,不啻為沙漠中一則最美麗的傳奇。 在墳墓區看到民間藝匠在帳篷內製作約旦傳統「沙畫」:將各種顏色的細沙注入玻璃瓶中,繪製出沙漠、夕陽、駱駝、山岩、椰棗樹……等當地風情景色,引發大家一陣瘋狂採購。 到了出口處的藝品店,各國婦女觀光客不分老、中、青幾乎都蜂擁過去,不是被藝品店的東西所吸引,而是站在店門外一位穿戴約旦傳統服飾的年輕英俊沙漠警察,如磁石般將她們吸過去──他身穿麥白色長袍,胸前交叉霞紅布條,繫酒紅腰帶並配戴小刀,腰帶尾端還有漂亮的流蘇,頭戴花格子頭巾、黑箍,頭巾尾端捲成如麻花般的垂飾。哇!帥得媲美好萊塢偶像明星,怪不得女士們顧不得身邊的丈夫、男友,爭相與之合照。 隔天我們到有最佳沙漠電影場景之稱的Wadi Rum,開吉普車在恢弘、偉麗的沙漠山谷縱情奔馳,駛入大衛連名作「阿拉伯的勞倫斯」電影畫面中。當年「阿拉伯的勞倫斯」就在此拍攝,標準浪漫英雄的一代巨星彼得奧圖,於此側騎駱駝、蹺著二郎腿顧影自憐,大聲呼叫、唱歌,聲音彷彿還在山谷中熱烈迴響…… 這樣的景色,勾起了我們對大衛連將沙漠拍得氣勢磅礡、壯麗浪漫的敬佩,卻也激起我們的約旦導遊艾德的民族意識,他告訴我們,當年的勞倫斯本是英國派來約旦的博物館館員,來約旦考古、研究文物,英國為了政治、軍事利益,將他包裝成浪漫英雄,其實他並非像電影描述的那麼偉大,艾德就對他的種種行徑很不屑。 翌日去有「地球最低的地方」之稱的死海浮游,死海的鹽份是一般海水的六倍,人得以浮上來,為了達成在死海漂浮的宿願,不顧冬季十幾度的溫度,咬緊牙關跳下水,啊!果然浮得上來!心底也浮上一股感動!只是太冷了,拍了照就趕忙上岸。 約旦的沙漠風情,豐麗神秘又浪漫迷人,真教人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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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荷塘秋色

文/攝影 黃棟洲 早晨天色陰晦,看似欲雨不雨的樣子,想想今日是西湖之旅的最後一天,無論如何要到湖邊上看看。遂拿起雨傘,沿著蘇堤,信步往曲院風荷景區逛去。舉目四望,湖面上罩著薄霧輕煙,路旁夾道的老桂疏柳間,隱約有濛濛青山的身影,真是別有幽趣。 穿過修竹掩映的疏林,眼前赫然出現一片十里荷塘。片片荷葉於淺綠中泛著枯黃,荷塘盡處有翠林環抱,兩三間小閣點綴其中。走到開闊處,但見沉沉天色中荷葉漫漫,一片淡綠淺黃相互掩映,宛如圖畫。沿著一條曲折的小徑走到荷塘盡頭,樹叢邊露出一潭池水,有重簷小閣傍水而立。樓前簇擁著數叢殘荷,水鴨兩三隻悠游潭中。小閣前信步盤恒,游目四顧,眼下樓台潭影,水鴨枯荷交相輝映,遠處則籠煙漫霧,雲氣霏霏,詩情畫意盡在其中。 轉入一個庭院,迎面是個淺水池塘,一叢殘荷探出池塘一角,幾片大如傘的荷葉迎風招展。葉片已微露枯黃而莖幹卻直立亭亭,於憔悴瘦損中猶然有昂然迎風的姿態。塘中漂浮著半池水蓮,葉大如掌,平貼水面,遠遠地一朵蓮花正含苞待放,風姿楚楚動人。以前讀〈愛蓮說〉有「出污泥而不染」之句,今日看水蓮根於水中,乃恍然大悟。原來〈愛蓮說〉非言水蓮而是指荷,因蓮為荷的別稱,而水蓮乃荷之變種。 走出月門,一泓湖水映入眼中,岸邊有個茶亭,稀稀落落地坐了幾個客人。一帶垂柳沿著曲折湖岸迤邐而去,柳條下露出一片荷田,但見長條低垂,殘荷臨水,萬種風姿,盡在不言中。 正張望間,小雨竟簌簌落下,只好躲入茶亭避雨。湖面陡然風起,惹得柳條前後披拂,柳梢上的積水點點滴滴落在荷葉及水面上,湖水漣漪處處,淅淅瀝瀝之聲此起彼落。抬頭望去,湖面雲氣籠罩,青山若隱若現,令人幾疑置身畫中。 回程經過十里荷塘時,雨愈下愈大,似乎無視於四處避雨的遊人。遙望一片翠翠隱隱,惟見那枯黃荷葉灑然挺立於斜風細雨中,不免令人想起李商隱的名句「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 荷花盛開於夏天,花季時一片綠葉紅花,香濃欲醉。過去只知夏荷風姿綽約,卻未曾領略秋荷之美。今日一遊,才覺秋天荷葉別有風韻,風華盡歛而植立亭亭,遇雨則滴翠有聲而更顯秀潤,頗有君子淑女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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