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曾經的禁地

詩/圖 猴子貓 美得無可置信的禁地 那裡的花香讓人窒息 遍地是你多情的腳步 噬血的罌粟花 倔強地將自己走進永恆   那裡的虧欠讓人窒息 恣意地展現憂傷 死亡的溫柔剛好血色的蔓延 不經意的盛開   你是我一直拒絕觸碰的禁地 每走一步 腳邊便開出一朵花來 那裡的美麗會讓我窒息   隨著時間被冰封住的心 硬生生擦掉的記憶 尋不著任何能指認的畫面、片段 路徑 始終徘徊無法掩飾猝不及防的陷落   既陌生又熟悉的哀傷 被拖曳著穿過陽光永存的淚漬變得濃郁 我仍然記得有一個地方要去,我沒去   我已經回到丟失的記憶裡了 我沒辦法 我沒辦法 我沒辦法 薄薄的花瓣透著的光中有著赤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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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黑龍蟋蟀與雷公彈

文∕攝影 翁少非 之一 黑龍蟋蟀 在你放飛飼養三年多聰明伶俐的八哥Lucky後,也為慶慶找到一處棲息地野放。雖然知道與寵物遲早都要分離的,但當這一刻來臨仍會漾起難捨之情。 慶慶是黑龍公蟋蟀,個頭還不大,黑澤身軀渾身是勁的討人喜歡。那是雙十節你陪H君遊新化虎頭埤園區,蟋蟀生態館送你飼養的,原本有一對,母蟋蟀國國在兩個月後失蹤了,你不捨慶慶獨守空箱,找得附近「開心農場」的番薯田當牠的新家。 這一天,慶慶爬出塑膠杯後,隨即鑽入番薯葉裡,一下子就消逝得無影無蹤。 你盯著牠離去,腦海浮現電影《少年Pi》孟加拉虎理查‧帕克逕自跳下船、頭也不回走入森林這一幕。 跟猛獸分離本應慶幸,Pi卻耿耿於懷,到中年時還跟訪者說:牠就這樣離開了,如此突兀,我的心很痛。幼年時,父親曾讓Pi見識到牠吃掉羊的兇殘,他依然相信動物是有靈魂的。當他們同舟度過九死一生後,Pi期待能有個好好的道別,即使是一個卻步遲疑、一個回頭凝視也好。然而,理查‧帕克沒有,也沒給他道謝的機會。 完形心理學家說,這種沒能好好道別的離別是「不完整的體驗」,會成為未竟之事持續干擾人們的心緒。也許就是這樣的離別方式,讓Pi難以承受吧。奇怪的,你只是觀眾,怎會時常想起這一幕?你的離情像他一樣濃嗎?雖然你悉心照顧慶慶,但哪能跟他們在災難中相依所建立的情感相比。 Pi這趟旅程奇幻,並非一般人的常遇,不過所遭受到的心靈洗禮卻是真實生活寫照,其中,離別就是,不論是親情友情愛情或和寵物間的生離死別,人們總會經歷到,是每個人必修的一門課。導演李安把這一幕當作電影的「THE END」,特別觸動了你的心弦。 而你之所以會一直叨念,是對Pi的情感投射吧。Pi心底還有更深濃的惆悵:貨輪在暴風雨中沉沒,他從昏迷中醒來,家人全不見了,連給他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在人生旅途中,你也曾經歷幾次不完整的離別,求學時代交通不發達,從屏東趕回麻豆已來不及見祖母最後一面,這些未竟之事,至今也讓你耿耿於懷。 之二 雷公彈 近日看《私刑教育》,丹佐‧華盛頓主演的退役情報員,路見不平營救年輕妓女,殲滅歹徒並摧毀巢穴的故事,真是大快人心。劇中,讓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和與殺手泰迪,互問對方看自己是什麼的對話:你從我身上看到什麼?你什麼也不是,一塊抹布、一個瓶蓋罷了。 「你是什麼?別人眼中的你又是什麼?」類似周哈里窗理論(Johari Window)裡了解自我的議題,只是質問口吻夠嗆的,不禁讓你想起《雷公彈》裡(Juggernaut)男主角超冷酷的話... 這部電影改編自英國皇家特種部隊真實事件,由哈里斯飾演爆破專家,奉派帶隊搭直升機降落在載有千餘名遊客的客輪,拆除被歹徒放置的幾桶炸彈。直升機降落時就有同僚受傷,又有一位在船艙拆彈時身亡,主角跑到吧台喝悶酒,一位遊客見狀大聲責問:「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你怎麼還有時間在這兒喝酒?」他這樣回應:「你以為我是來救你的,地球少了你們1200人不會比較輕,多你們1200人也不會比較重。」 這句話相當震驚你。主角怎會講出這種沒血沒淚的話?當時年幼的你總認為電影中的英雄,應該都是俠骨柔情的。隨著年紀增長,觀賞黑澤明的《七武士》和美國片《豪勇七蛟龍》,細膩刻畫武士(鏢客)、農民、搶匪三者間複雜又微妙的關係,才讓你學著去關照每種角色的內心世界。 同樣身為救人者,行俠的動機也不盡相同,「武士最大的悲哀,不是沒有土地,沒有親人,而是沒有敵人,沒有一個活著敵人」,竟這般映現了屬於武士心靈的蒼涼。 顯然,把救難者當成「神級的人」典範他們完美無缺,亦只是你的一廂情願。主角喝悶酒有其理由的,身為隊長,同僚身亡;身為爆破專家,拆彈幾番失敗,難免頓生挫折。拯救者和受難者,有不同期待與感受,也是人之常情。 於是,對主角講出冷酷話語,你逐漸釋懷了。奇妙的,近幾年來,「你是誰?在別人的眼中你是誰?地球多你一個會比較重嗎?」這些辣問彷彿是種在心田的座右銘,時時幫你沉澱浮動的、自我膨脹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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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枚振翅的戳記

畫作 王婷 50F 116.5cmx91cm 複合媒材 詩╲林瑞麟 圖╲王婷 只是轉個身 套上一件薄衫 聽見時間羽化、滂沱 出了院庭 冷不防 怎麼欒樹就紅了? 是暮色抑或晨靄? 蕭瑟膨脹,美的不安 我怕了,怕你像他一樣 認不得回家的路 於是,我畫下你離開的風景 於是,讓自己抹上鮮色 嵌進角落像一枚 可供指認的戳記 不就是昨天嗎? 你固執,像眼前牢靠的樹 但一碰就流淚 溫熱的、黏著空氣 你剛長好的臂膀 紅棗、栗子、蓮藕 還有偷偷塞進你行囊 束緊的私密 沉甸甸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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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帶著卡爾維諾去考場

文/浮塔徠忒 插圖/國泰 不好意思,卡爾維諾,我實在沒有其它辦法,才會拉你來陪考。畢竟不會有人願意在星期六一大早待在國家考場。 身為考生是幸福的,尤其在中年失業的景況下,無賴似的為自己找一個庇護的藉口,心安理得地不去擔負起家裡的經濟責任。比起其他考生,我帶你來,背包顯得輕省多了。十六開本,三百頁不到;書衣上印著《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正當寒流籠罩,島嶼上人們競相上山賞雪,我在考堂區間正襟危坐讀著你,顯得更不真實。可也因這握在手上的書名,彷彿置身在你提到的不知何處的火車站。雖然我所在的時間不是夜晚,而且不像你書裡描述的那般人煙稀少,更不是因為火車誤點才來到此處,畢竟會來到這裡的考生,可是按著計劃,事先報名並研讀科目後才來到此處。 然而這裡的人沒有任何交流,看起來很冷漠,也許所有人都明白,彼此僅是生命過客,各自等待要搭乘的列車,不必進一步相識,否則還得費心相忘於江湖。 我無法肯定是否每個人皆按照各自的人生計劃進行,可我清楚自己是徹底誤點了。至於我原本搭乘的是哪一班列車已經不重要,而是我會不會像你在書中那般,離不開當下的月台? 那是在一片荒原上的月台,甚至,不由得懷疑是否有列車停靠。 眼下周遭的考生大多埋首苦讀,那些關於法學、社會學的種種,那些動輒七八百頁的課本、題庫,而我手裡握著你,不免輕薄。也許在世人眼中,我便是如此不識分寸。出社會工作到了這個年紀,理應已有一番成績,不管在哪一個領域。到底是我在等待的列車誤點,還是我一開始就上錯車?抑或是我下錯了站,卻遲遲等不到正確的班次。 參與這次考試以前,我並非那麼無所謂的態度,總是汲汲於準時搭上每一個正確的班次。參與過種種升學考試,備受挾制,好似沒準時上車,人生就此萬劫不復。在教育制度下免不了的關卡,一路延伸至出社會以後。 你在書裏寫到你待在車站內的一家咖啡館,店裡人聲喧騰,而你無心於歡鬧的空氣,來回踱步於月台和咖啡館門前。你明白不再有列車進站,至少要長夜之後。我可以體會你的焦慮,但何妨放任自己一回,如同我在考場翻閱著你,即使我很清楚將再次錯過列車,繼續困在荒原的月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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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群白鶴上青天

文/攝影 鄭清和 那天,送稿去出版社,歸程想說住台南這麼久了,出版社後的那些小巷卻從未涉足,才想著,就轉了進去。 躑躅巷弄間,手機快門猛按,留下一個又一個驚喜。這裡有一株從牆角迸出的日日春,對著我微笑;那裏有一棵攀越圍牆樊籬的火龍果,想跟我握手。 有戶人家屋角稍顯凌亂的盆栽吸引了我,未經人工修剪的花草,恣意且快活的滋長著,有種說不出的自然美。一盆白鶴靈芝映入眼簾,啊!像極了一群白鷺往上飛!杜甫〈絕句〉中「一行白鷺上青天」的景象瞬間浮現腦際。 猶記2018年3月的成都杜甫草堂行,盎然的綠樹、接天的大廈,霸佔了天空,看不到當年詩聖筆下成行的白鷺;卻在台南的巷弄裡邂逅了白鶴,而且不只一行,是一群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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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山屋老灶

文/愚庵 插圖/國泰 我住的山屋,位於南橫的起點,這個山區海拔大約三百公尺,不算高的丘陵台地,到處可見南方的芒果樹,品種有愛文,金煌,花開的季節一到,山屋四周,果香四溢,還招來不少蜜蜂。 山屋是前人留下的,這位朋友因為海外的孩子呼喚,決定去澳洲同住,臨行時把這間山屋交託給我,我變成山屋主人,屋主交代:「可以居住,長短隨興,唯一條件,不要破壞山屋內部」。 山屋相當簡陋,木磚製造的材料,屋前一道柵欄,藍色油漆已經斑駁,幾株紅色九重葛,花朵攀爬上屋頂。打開山屋大門,內室有一張床,書桌,一個高腳櫃子,裡面散落幾本書,客廳有一套木製長沙發,矮凳,令我驚奇的是廚房有一個磚造的老灶,以及散落的樹枝木頭,很顯然,過去主人應該經常使用這個老灶,煮食或者用來燒滾開水。 看到老灶外型,和我老家的老灶極為相似,說不好是同樣的年代製造。 我的老家在高雄哈瑪星,這裡是日治時代最早發展的地區,現在已經高樓林立,老家本來是一半磚造,一半木造屋。祖父從離島來台後,在港區打工謀生,自己購地,親手打造房子,兩老過世後,兄弟姊妹開會決定把老家出售,現在也蓋起了高樓,大都會的滄海桑田,只能說一言難盡。 我記得,祖父在世時,一家的依靠就是這個老灶。那個時代,瓦斯尚未出現,從早晨的第一頓早餐,熬煮稀飯開始,老灶就不停工作,很少休息。來到過年,為了應付過節的年糕、麻糬、粽子,還需要大量柴火,我必須擔任到附近空地撿拾柴火的工作,包括樹上落下的枯枝。 隨著人口漸多,建築物越來越多,老灶吞吐的煙塵,危害鄰居呼吸的自由,開始遭到抗議,一開始,鄰居不好把話說得難聽,久而久之,不悅就表現在臉上。我告訴祖父;社會進步了,大家已經使用瓦斯,我們應該把老灶拆了。祖父一聽,勃然大怒,堅持不拆,母親乾脆自己買回瓦斯,在老灶旁邊放上瓦斯爐,越來越少使用老灶,但是祖父還是堅持每日的洗澡水,要用老灶燒出來,一直到祖父中風病倒,無法行動,老灶才結束任務。 這個時候,看著老灶功成身退,我們反而捨不得拆了,反正留著也不礙眼,就變成廚房的擺設也好。 處理老屋後,兄弟各自購屋居住,我住不慣城市,變成漂流於山區的浪浪一族,看到老灶,才感覺幾分熟識。 老東西總是越老越有味道,後來我才體會祖父的生活哲學。祖父認為凡物皆有用,應該珍惜,落土的枯枝還可發出熱量,人們不應該捨棄,所以堅持留下老灶。祖父的生活中很少浪費,每天黃昏,用灶起火,燒一桶熱水,洗過身體之後,把已經髒汙的水,用來拖地,拖過地板的水,才用來澆花。數十年來,過著不變的日子。你問他為何需要如此克難,他只是笑一笑,從來不回答。 祖父擁抱老生活,不願意拆掉老灶,現在,發現山屋有一樣的事物,沒有瓦斯爐,才知道:有灶真好。 我把老友留下的枯枝,放進灶口,點起了火,黃昏正在降臨,屋外慢慢被黑夜吞食,看著逐漸燒滾的熱水冒出輕煙,紅色的火苗溫暖著臉頰,好像西洋宅院裡的壁爐。等待熱水燒滾的時光,剛好可以讀一首詩,這座山屋獨居山谷,至少沒有人會來抗議老灶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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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葉扁舟

詩/攝影 羅貴月 風翻頁我的記憶,緩緩 細數你的動脈與靜脈 是誰?顫動我的記憶 開始漂泊,水流沒有方向 黃昏,潑起墨色 鋪陳,稻浪與捨得 水紋,漾開沉默 風不知道,你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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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輩子的牽掛

文/張馨尹 插圖/國泰 車子輕緩的才正停妥,屋裡的兩個熟悉身影聞聲而起,他們雙眸閃著喜悅,打從內心漾起的笑顏,毫無分差的傳遞了對我歸來的期盼。一年多未見,將近童山濯濯的父親,與體態已駝的老母,一人笑嘻嘻的忙著展開兩扇大門,一個興沖沖奔至妹妹車前使出全身氣力扛出25公斤的兩大箱行李和一個大登山包後,對著母親重複:「一個女孩子家一路千里迢迢,怎麼有辦法轉機多次帶回這些?」疼惜且愛憐的話,是三年多來獨身在外,第一次聽見的捨不得,像包容了我近十年來為了追求自我,來來去去異國與家國的任性。 終於到家,結束中美洲的一切,離開的這一路,恍如隔世。 上樓後,六十幾歲,兩鬢殘留蒼茫,卻精力體壯的父親已在房門外落下我全部家當。走進房,整潔有序如一年多前外婆仙逝,回來奔喪時,唯獨桌上多了母親細心擺好的兩大疊報刊主編寄來的副刊,每一封,母親都拆開閱讀,而後安整折疊再入信封。這是母親數年來對我的愛,不曾一絲鬆懈怠慢,可這份愛使我如臨大敵,在因理念與想法相左時,我們常隔著萬里太平洋張牙舞爪,互不讓步的吼得聲嘶力竭。最後,幾週、一個月相看相厭,通訊拉黑,暫時冷靜。但她還是週週進我的房,溫柔撫拭滿櫃書籍,擦抹房裡每一處,也不忘為整櫃衣櫥做防潮與清潔,只為一隻不知歸期為何時的孤雁,安置一窩熟悉。 多年的孤寂,一個人在異國的酸楚,與埋在心頭不曾分享的眼淚與孤軍奮戰,那一刻,站在他們留給我的自己的房間,全然遺忘了。姊姊的聲音來到了房前,對著我說:「這是你永遠的家,安心住下。」原來,母親未雨綢繆,在年初心血來潮至法院立了遺囑,明文寫下:『本人離開人世後,樓房將留給未出嫁的女兒,兒子不得獨佔。』聲明利索,藏著她對女兒們的牽掛。 望著眼前的種種不變,與細緻又無聲呵護的熟悉感,不曾被真正剝奪的自由任性,讓我再次愧於這份無私又包容的愛。時日刻刻錯落有致往前,母親與父親對我的愛與牽掛,是刻刻相伴,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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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溫柔守候

文/攝影 徐然 賃居住所,樓下是菜市場,每天早上五、六點即能聽聞攤販備貨的聲響,到了七、八點,人潮湧入,人聲鼎沸,叫賣聲不絕於耳,一直到下午二點,聲響才漸歇。 到了下午四點,進入夜生活模式,夜市攤商開始進駐,六點之後夜市人潮漸漸多了起來,美食店家排隊人龍綿延,方圓三百公尺盡是美食饕客。 好幾年,不管白日或夜晚,耳根所觸及的是為生活而忙碌的攤商,或是來採買生活所需的家庭主婦,更多的是為嘗美食而來的人流,直到最近有一天,當我從外地回來,就像平常一樣路過巷口,赫然發現一家新開的店家。 原木裝潢,窗前擺放小盆栽,手寫小黑板:手作甜點、歡迎入內參觀。屋內燈火通明,從窗戶透出明亮的光,把巷子襯托得極為靜謐,更顯得這家餐廳在人來人往的熱鬧夜市,自成另一個世界。 日常路過的巷口,習以為常外出的路線,一個轉角,有了不一樣的風景,也許在我尚未放下工作思緒的時候,返家途中,這寂靜的氛圍已在此處等候我已久。是的,當我看見昏暗的巷子顯露光亮,此刻,世界都安靜下來,起伏不定的思緒也都得到平撫。 雖然我總是匆忙外出工作,卻總能在返家的時刻,迎來溫柔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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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咖啡‧色‧物語〉雖然已經是曾經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錯身而過是不是也是相遇? 小街僅約一輛轎車的寬度,這時黑貓的貨卡和一輛家用轎車不期而遇,兩個車就在正中央遇上,兩輛車都想退回小街路口,唯恐兩旁像一口亂牙般的機車會讓後退的車體被機車噬咬一口,事情可能變得更複雜。兩輛車後逐漸停了等待通車的機車和行人,淤塞了許多不耐煩。 這個人因為磨豆機馬達不再轉動,等同一個人的心臟不再負荷人世間的酸甜苦辣,尤其是嗔癡情愛。只能出門尋找另一顆心臟。好久沒再認識新的朋友,臉書於是變得像失血般的蒼白,像窩居鍵盤上的字母。 兩位站在街心的司機彼此交換意見,兩人都點上菸,像是極熟的朋友在聊天一樣,還是貨車司機老道,他一邊囑咐轎車司機如何如何閃過機車群略略偏移,以便先讓等待在車尾的機車和行人先通過,然後自己爬上駕駛座,一邊留意後視鏡裡面車尾的角度,一邊開著車門探頭確認,如履薄冰步步為營的倒車出去。機車和行人開始流通,被禮讓的轎車繼續前進,經過貨車駕駛座時朝司機大喊了一聲謝謝,兩人揮揮手,像是老朋友道別一般。 酗咖啡的人很難按耐癮頭,急急加入人流,不意差點撞上對向避開機車而逆向走來的路人,兩人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眼神相交有如兩刃相接,那個年輕人竟靠上耳邊,說,你身上的氣味好好聞。那也是他心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那棵咖啡樹孤獨地站在街邊被闢作綠地的小花圃裡,驚奇他能在落塵量那麼大且看起來乏人澆水施肥的角落,讓枝條上開始結出一顆顆小金球,兀自在煙塵中發出耀眼的金黃色。我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心想,他也會回頭看我一眼嗎? 隔幾日,散步又再經過那條小街,那人一臉笑靨遠遠走來,猶如已然轉紅的那樹咖啡豆,殷紅的果實折射太陽的光,一點白色的光點亮在他的雙瞳,瞳上的人,也折射太陽的光,紅了一顆臉蛋。心想,他也會回頭看我一眼嗎?兩人略略欠身點頭錯身而過,三步之後回望,他也同樣回頭看。 再去看他時,每一顆未被樹鵲或不知名鳥雀啄食掉落的豆子,已然由黃轉紅而變成淺咖啡色,再一段時日,那個青年一樣會變得成熟,像咖啡色的豆子,隨後會被時光摘下,被社會脫去一層皮,經歷現實的高溫烘焙,為了心愛的人寧願被磨成齏粉,留下一縷懾人的香魂。 一株孤獨的咖啡樹,卸盡全身的紅寶石,怕也不能滿足一只空杯的慾望。 雖然已是曾經,你還是記得他殷紅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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