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黑森林幸福華爾滋〉魔幻極光

極光中最常見的是綠色螢光,黃色和粉紅色是紅色和綠色的混合體。 文/攝影 李燕瓊 最近聽了齊豫在對岸節目的演唱,曾經熟悉但久遠的天籟又回來了,再聽,多了感動,那是用靈魂唱出的「有色彩有故事的萃釀,有時間流動般的聖樂」,經典啊! 那般空靈,卻真實存在著,像極了北極光,冰島的北極光。 農曆春節那幾天,黑森林區我市Staufen夜裡開始一層一層新落的雪不斷地往上堆疊再堆疊,白雪甚至照亮了暗夜;大雪後的第二天,窗外後山的小森林成了真正的雪冬仙境,充滿動感飄飛著雪花的天空,銀白冰原般的山坡風景,那純粹無染廣漫無際的迷人魅力,彷彿瞬間回到了記憶中冰天雪地的冰島。 「人生至少一次零距離親炙魔幻北極光」是寶貝們的夢幻心願,於是,幾年前春節,全家去了冰島「追光」和看冰川河,拜訪傳說中住在地底下的小人的故鄉。 一望無際壯觀的冰川景致嘆為觀止。 極光帶上的冰島,寒冬是最好觀賞北極光的季節(也要碰運氣),我們待上六晚,就超幸運地連續欣賞了五晚,滿天的彩帶水袖飛舞,彷彿伸手就可以抓得;冰河中漂浮的冰雪在日光折射下,閃耀著冰藍的光芒;斷層峽谷河水傾瀉而下的瀑布變成冰瀑,夢幻的藍湖溫泉…等等,讓我們驚嘆到最後一秒。 北極光的魔力幾乎無法描述,照片也難呈現萬一,只有親眼看見,才能明白它們有多麼瑰麗,更難以想像它們曼妙的各種舞姿,是的,極光會跳舞。看過冰島的冰山冰川極光後,頓時覺得:小橋、流水還真是樂高積木了。 遺憾的是,這些超夢幻的雪景正在快速變化消融中。 2019年8月,冰島總理Katrin Jakobsdottir在首都雷克雅未克東北方,過去700多年歷史曾被OK冰川覆蓋的「OK佳庫火山口」,立下了「英魂不再,致未來的一封信」的銅匾,匾文是由冰島名作家Andri Snaer Magnason撰寫,文意大約是「OK是第一個痛失冰川地位的冰川。未來200年,冰島所有的冰川或許都將面臨同樣的宿命,這個紀念碑就是承認我們知道目前正在發生的情況,同時必須採取行動。如果我們曾經有所作為,OK冰川你不會消失」;在日期之後還特別標註了全球空氣中二氧化碳的濃度百萬分之415ppm(平均約為400ppm,亦即0.04%)。 會特別注意這則報導是因為我曾經那麼親近到手摸得到那堅硬冰冷,爾今,它們正在慢慢融滅,這是人類和地球浩劫的開始,我們應該想想能為地球做些甚麼? 去年歐洲氣溫創歷史最高記錄,比前30年的平均溫高出1.6℃,變暖速度更加快,極地和北大西洋更發生眾多熱帶風暴,極地冰原加速融化,格陵蘭島20億噸冰一天就消失,冰融化流向海洋,使得全球平均海平面上升了3.5公分。不僅威脅到沿海地帶,造成洪水氾濫的風險,野生動植物賴以生存的自然棲息地也面臨消失危機。 這是地球人的當務之急。 (寄自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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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追蹤

文/陽羽 插圖/國泰 「那就叫下一個病人?」護理師問著。勝鴻點頭,敲下按鍵將上一位病人的資料送出,抬頭一看時鐘顯示六點半。 「看來今天門診可以早點結束?剩最後一個。」護理師打開診間的門,笑說。 「也是。」勝鴻喃喃,內心卻覺得沒什麼差別,或早或晚回到宿舍,所做的都是洗漱,倒在床上滑過一則則訊息直至沉睡。剛領薪水的那幾年他還會找間高檔餐廳,或找本醫學以外的書翻翻,只是推移了幾年一切都懶散起來。懶於經營生活,懶於精進自己,懶於升等;帳戶的錢隨著薪水反覆堆疊,數字已淹到每次去銀行辦事都會被關切,業務員滔滔不絕地說保險、債券、外匯有 多好,如何把小錢變成大錢,大錢變成財富自由等等。 「我……不缺錢。」勝鴻總是略帶羞愧地說這句,他害怕這句被理解成炫富,但他只是想表達自己開銷不大。住單人宿舍,騎機車通勤外加三餐都吃醫院伙食,沒有買車,沒有買一組十幾萬的音響 沒有世界跑透透,自然沒動力要更多錢。 「那要不要替你的父母買張醫療險,現在自費項目越來越多,需要時沒有保險就來不及了。」總有人這樣勸他,而勝鴻都會面帶微笑,心平氣和地答道:「我的父母都不在了。」 最後一位病人坐在輪椅上被推了進來,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勝鴻記得這個病人,她前天才來過門診,為何這麼快又回來? 「所以……是有新的症狀嗎?」勝鴻困惑地問。輪椅上的老奶奶兀自沉睡,似乎沒有聽見勝鴻的問話,一旁的看護顯得有些無奈。 「沒有。」看護答道。 「我記得前天說過,婆婆的膽囊不需要再追蹤了。」勝鴻不解地重複了先前的結論。 「是,可是老闆說婆婆有失智症,繼續追蹤比較安心。抽血隨便檢驗什麼都好。」看護解釋著,即便他們都清楚勝鴻並非失智症的醫師。 對於這個要求,勝鴻皺了皺眉,他記得上次來的時候就已經解釋過,可能藉由看護轉達不夠精確吧?老奶奶又被推來醫院一趟,在診間之外枯等了好幾個小時,直至此刻。 「不然這樣,幫我撥通電話,我直接跟婆婆的兒子說明。」看護面有難色地搖搖頭。 「老闆工作的時候不希望有人打擾。」她道。 「那請他親自來我門診好了,我週六也有門診。」勝鴻客氣而堅定地回道,把健保卡拔出遞回看護手上,毫無遲疑。 「醫生,這樣我會被老闆罵的。」看護委屈地說,不願收回健保卡。對此,勝鴻深深嘆了口氣,他可以選擇點頭,可以繼續安排一系列無意義的檢查,增加自己的門診業績,讓不熟識的老人家繼續在茫茫人潮中奔波,不需要糾結「老闆」究竟清不清楚自己母親的狀況。然而勝鴻終究拒絕了,這是他的堅持。除了減省無謂的醫療開銷,也希望子女能多跟來看看。他拿著健保卡的手空懸著,看護仍舊沒有收回,一瞬間氣氛凝重。 「毋通麻煩阮囝!」老太太驀然打破沉默,以為孩子仍須照料。她瞪大了眼開始斥責勝鴻,說小孩的公司很忙不可以麻煩他,如爪般枯瘦的手伸向勝鴻,嚇得他趕緊縮回。 「嘜按呢啦!」一旁的護理師連忙阻攔,看護見狀也上前安撫。 「那……我回去再轉達一次。」為了化解尷尬,看護總算同意,簡單說了幾句後,推著忿忿不平的母親出去。望著老母親的身影,勝鴻泛起了一絲同情,再重複一次,希望下次兒子能一同前來。 紛爭止息了,診間又恢復了平靜。關掉電腦,收拾好公事包,勝鴻疲憊地倒回椅上。最後一位病人已經看完,護理師下班了,他卻還沒有離開的打算,放任時間緩緩推移。 「閉上眼睛就好。」勝鴻自語著。他明白,自己無法體會照顧老母親是什麼感受;他也明白,父母之於孩子就像兩條交疊的弧線,存在交集也終將分離,分別的原因可能是無奈,可能純粹是選擇,別人如何看待他無法干涉、無力干涉。 呆呆地望著診間闔上的門,他只是在幻想,如果父母沒有那麼早脫離他生命的軌跡,現在的他是不是也會攙扶著年邁的雙手,扶著他們走進各個診間?又或者,在那樣的平行時空裡,他只會成為又一個忙於工作,忙碌到難以陪伴父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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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流光中的波影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彎進一條小街巷,倏然,隔壁條平行的大街轟轟然車聲人語被隔絕了。這條小街彷彿獨立在一個氣密窗所封閉的空間,不,他似乎獨立存在於自己的星球,一顆微微發光的星球。 這顆小小的星球太過於古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史前便存在,這樣的存在,當你下一次再闖入這顆小星時,或許他已蕩然無存,代之而起的是一夜之間便建立的天際線,新的歷史開端。 就像日光會在轉瞬之間便逸失,拿出紙筆,以筆尖代替貪婪的雙眼,開始仔細地端詳眼前這群宛如風中殘燭的老建築,這是所謂日治時期的官舍,隨著時光流動以及政權更迭,先是成為接收單位的住宅,又在時光淘洗中,變成榮民的新村。當時稱為「新」村,可是,世界上有所謂「新」的人事物嗎? 萬物萬事包括人,一發生、甫出現便朝著腐敗衰亡前進,以目不暇給的速度。 屋瓦由玄黑褪成深灰而後轉換成灰色,且已開始脫落,像人類的髮色,所謂的童山所謂的鶴髮。天光灑落,他散發出奇異的光,那是時代的光。窗櫺的木條橫著直著構成許多方形和長方形,猶如街衢,風和雨順著街衢行走,偶爾在十字路口短暫停留,向四方張望雨季的始端和尾聲,然後又隨順因緣、逆來順受的地向八方流動。風止雨停,挽留不住風雨的溫柔拒絕不了他們的殘暴,窗戶木條經過風雨洗刷,留下深刻的木質紋理,見證自身的滄桑。 應該已過午寐時光,做為老房子鐵鏽柵欄的前門呀然而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牽著心愛的鐵馬出門,迫不及待的跨馬而行,在小街巷上撒蹄奔去。「騎慢一點啊。」 原來,看似阿嬤穿著深色衣裳的老婦人站在樹蔭裡朝著孫子叮嚀,難怪讓人誤以為是老房子開口關切著他身上的人事物。「來找人啊?」他看我徐行深巷又東張西望,問句裡的親切也包含著幾分警惕。 「沒有。只是走走看看,隨便亂畫。」 「老房子沒什麼看頭,有什麼好畫的?」 這時有風走過,樹椏間影影綽綽,讓人懷疑空氣並未流動,是天光赤足走過。時光一樣:平時但覺是日已過,可是並未察覺時光流速,一回頭,髮蒼齒搖,不知要向誰追問我的花顏和青絲哪裡去了。明明體內一仍如活火山的熱情,外表卻如一座莊嚴巍峨的山,任日月星辰雨露風霜走過,老了。 像即將破敗的老房子,老房子有什麼好畫的?畫曾經的風采和氣韻啊,簡筆幾句,嘮叨成一張小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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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東北大灶與火炕

冬暖夏涼的火炕。 文/攝影 巴爾虎蜜兒 回爸爸故鄉遼寧大連瓦房店前,剛認識的外甥女在We chat問我:大姨,睡過火炕嗎?我回答:沒聽過。接著拍來小堂姊家裏面的床給我看,說明了這火炕在東北農村地區扮演的角色。正式見面後,我也體驗著,不禁回想:爸爸應該很懷念他自己家鄉的大灶與火炕,身為女兒的我,卻是滿50歲才被告知大連還有親人。 柴燒的大灶。 外甥女說:小堂姊描述以前沒文革前,家裡的傭人都會把雞蛋煮好,放在火炕上的桌面上給他們吃。 這鐵定是我遇上最cool的一件事,在爸爸故鄉大連睡在這種火炕,真的很奇特。小堂姊說:東北冷,很多農村家裡頭還是保留睡火炕的習慣,是東北人的獨家記憶。如今城市興起,想住住火炕都難了。聽堂姊訴說著爸爸小時候的過往,我睡起這樣的東北火炕格外親切舒服。堂姊說,一般火炕的口與灶台是相連的,看見小堂姊在廚房生火煮飯時,沒多久我跑到房間去摸炕床,真的慢慢有溫度。我來時是夏天,晚上睡起來都很舒服,真的冬暖夏涼。 東北人不說上床睡覺,他們總說:「進裡屋炕上睡覺」。這個「裡屋」呢,就是房裡面的臥室,睡覺吃飯的地方。東北人叫的外地相當於廚房,外地通常放鍋、盤、碗、水缸、還有柴火,大灶台,是燒火做飯的地方。炕燒好了,飯也做好了,現在流行的東北鐵鍋燉就是這麼來的,大鍋蓋一掀起來老(很)香了! 家裡的炕也是待客的地方,如果來了客人,都會讓到炕頭,一是表示尊重,二是為客人驅寒。如果炕熱,客人會讚揚一番:「哎呀!這炕燒的太好了,真熱乎啊」!後來我查了些資料對比,有些冰封六個月以上的大東北,農村這大灶與火炕真的是驅走寒意的法寶,火炕不僅可睡覺,還供取暖。 之後參觀了老祖宗的瀋陽故宮,皇太極居住的清寧宮,就是這種滿族建築風格。在北、西、南三面均有火炕,當年皇太極曾坐在炕上召見過臣僕。後來認真看了清宮戲劇,裡面也考究的裝飾這些,應該是採用的地熱取暖概念。 看著小堂姊在大灶做飯菜,要燒柴注意鐵鍋的狀態,倍覺辛苦,此時媽咪說:我外婆那個年代也是用這種大灶做飯的,我吃著堂姊用柴火燒燉煮出來的飯菜,有種焦香味,讓我想起以前媽咪煮的焦香鍋巴,難怪現在有人特別追求這種窯柴燒出來的食物滋味。 東北大灶與火炕 ,或許有天會被取代,但是,看著堂姐們在火炕上做包子、饅頭、包餃子,還有打打小牌的優閒,我能體會在冬天的功能,取暖、吃飯、會客人、睡覺,還能物理治療身體,集多功能於一身的東北神器!我家媽咪在火炕上睡得特別好,因為很溫暖。 我體會著爸爸家鄉東北不同的生活面貌,不枉費爸爸讓我夢見大連親人的夢境,而今美夢成真,完成在爸爸死後的尋根之旅。大灶烹調的食物,暖了我的胃;火炕上的溫度,暖了我的身體,我們兩邊的愛,也在爸爸死後繼續溫暖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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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山城梅香

 文/永緣 攝影/秋露 冷冽的東風,一陣陣往山谷吹,群峰白頭,岩壁、山溝堆積殘雪,風來雪片紛飛;宛如銀色世界,充滿浪漫情懷。遠眺山頭霧嵐繚繞,激似壯闊大氣的潑墨山水。繞過山坳,雲海翻騰,美景當前,無不觸動思鄉心弦。 忽見早開的梅花倒影水面,潔白素雅,瀲豔著迷人風情。冬與春交迭之際,一趟信義山城,賞花泡湯,飽覽壯麗崇山峻嶺。夕暮下,彷彿聽見倦鳥猶啁鳴著冬季之歌。 蒼勁枝幹滿開梅花,清香撲鼻,吸引遊客慕名而來。梅花園白皚皚花瓣與霜雪相互掩映;讓我想起宋代詩人盧坡梅千古詩作<雪梅>:「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心中詩,眼中景,如畫境般引人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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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曾經的禁地

詩/圖 猴子貓 美得無可置信的禁地 那裡的花香讓人窒息 遍地是你多情的腳步 噬血的罌粟花 倔強地將自己走進永恆   那裡的虧欠讓人窒息 恣意地展現憂傷 死亡的溫柔剛好血色的蔓延 不經意的盛開   你是我一直拒絕觸碰的禁地 每走一步 腳邊便開出一朵花來 那裡的美麗會讓我窒息   隨著時間被冰封住的心 硬生生擦掉的記憶 尋不著任何能指認的畫面、片段 路徑 始終徘徊無法掩飾猝不及防的陷落   既陌生又熟悉的哀傷 被拖曳著穿過陽光永存的淚漬變得濃郁 我仍然記得有一個地方要去,我沒去   我已經回到丟失的記憶裡了 我沒辦法 我沒辦法 我沒辦法 薄薄的花瓣透著的光中有著赤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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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黑龍蟋蟀與雷公彈

文∕攝影 翁少非 之一 黑龍蟋蟀 在你放飛飼養三年多聰明伶俐的八哥Lucky後,也為慶慶找到一處棲息地野放。雖然知道與寵物遲早都要分離的,但當這一刻來臨仍會漾起難捨之情。 慶慶是黑龍公蟋蟀,個頭還不大,黑澤身軀渾身是勁的討人喜歡。那是雙十節你陪H君遊新化虎頭埤園區,蟋蟀生態館送你飼養的,原本有一對,母蟋蟀國國在兩個月後失蹤了,你不捨慶慶獨守空箱,找得附近「開心農場」的番薯田當牠的新家。 這一天,慶慶爬出塑膠杯後,隨即鑽入番薯葉裡,一下子就消逝得無影無蹤。 你盯著牠離去,腦海浮現電影《少年Pi》孟加拉虎理查‧帕克逕自跳下船、頭也不回走入森林這一幕。 跟猛獸分離本應慶幸,Pi卻耿耿於懷,到中年時還跟訪者說:牠就這樣離開了,如此突兀,我的心很痛。幼年時,父親曾讓Pi見識到牠吃掉羊的兇殘,他依然相信動物是有靈魂的。當他們同舟度過九死一生後,Pi期待能有個好好的道別,即使是一個卻步遲疑、一個回頭凝視也好。然而,理查‧帕克沒有,也沒給他道謝的機會。 完形心理學家說,這種沒能好好道別的離別是「不完整的體驗」,會成為未竟之事持續干擾人們的心緒。也許就是這樣的離別方式,讓Pi難以承受吧。奇怪的,你只是觀眾,怎會時常想起這一幕?你的離情像他一樣濃嗎?雖然你悉心照顧慶慶,但哪能跟他們在災難中相依所建立的情感相比。 Pi這趟旅程奇幻,並非一般人的常遇,不過所遭受到的心靈洗禮卻是真實生活寫照,其中,離別就是,不論是親情友情愛情或和寵物間的生離死別,人們總會經歷到,是每個人必修的一門課。導演李安把這一幕當作電影的「THE END」,特別觸動了你的心弦。 而你之所以會一直叨念,是對Pi的情感投射吧。Pi心底還有更深濃的惆悵:貨輪在暴風雨中沉沒,他從昏迷中醒來,家人全不見了,連給他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在人生旅途中,你也曾經歷幾次不完整的離別,求學時代交通不發達,從屏東趕回麻豆已來不及見祖母最後一面,這些未竟之事,至今也讓你耿耿於懷。 之二 雷公彈 近日看《私刑教育》,丹佐‧華盛頓主演的退役情報員,路見不平營救年輕妓女,殲滅歹徒並摧毀巢穴的故事,真是大快人心。劇中,讓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和與殺手泰迪,互問對方看自己是什麼的對話:你從我身上看到什麼?你什麼也不是,一塊抹布、一個瓶蓋罷了。 「你是什麼?別人眼中的你又是什麼?」類似周哈里窗理論(Johari Window)裡了解自我的議題,只是質問口吻夠嗆的,不禁讓你想起《雷公彈》裡(Juggernaut)男主角超冷酷的話... 這部電影改編自英國皇家特種部隊真實事件,由哈里斯飾演爆破專家,奉派帶隊搭直升機降落在載有千餘名遊客的客輪,拆除被歹徒放置的幾桶炸彈。直升機降落時就有同僚受傷,又有一位在船艙拆彈時身亡,主角跑到吧台喝悶酒,一位遊客見狀大聲責問:「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你怎麼還有時間在這兒喝酒?」他這樣回應:「你以為我是來救你的,地球少了你們1200人不會比較輕,多你們1200人也不會比較重。」 這句話相當震驚你。主角怎會講出這種沒血沒淚的話?當時年幼的你總認為電影中的英雄,應該都是俠骨柔情的。隨著年紀增長,觀賞黑澤明的《七武士》和美國片《豪勇七蛟龍》,細膩刻畫武士(鏢客)、農民、搶匪三者間複雜又微妙的關係,才讓你學著去關照每種角色的內心世界。 同樣身為救人者,行俠的動機也不盡相同,「武士最大的悲哀,不是沒有土地,沒有親人,而是沒有敵人,沒有一個活著敵人」,竟這般映現了屬於武士心靈的蒼涼。 顯然,把救難者當成「神級的人」典範他們完美無缺,亦只是你的一廂情願。主角喝悶酒有其理由的,身為隊長,同僚身亡;身為爆破專家,拆彈幾番失敗,難免頓生挫折。拯救者和受難者,有不同期待與感受,也是人之常情。 於是,對主角講出冷酷話語,你逐漸釋懷了。奇妙的,近幾年來,「你是誰?在別人的眼中你是誰?地球多你一個會比較重嗎?」這些辣問彷彿是種在心田的座右銘,時時幫你沉澱浮動的、自我膨脹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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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枚振翅的戳記

畫作 王婷 50F 116.5cmx91cm 複合媒材 詩╲林瑞麟 圖╲王婷 只是轉個身 套上一件薄衫 聽見時間羽化、滂沱 出了院庭 冷不防 怎麼欒樹就紅了? 是暮色抑或晨靄? 蕭瑟膨脹,美的不安 我怕了,怕你像他一樣 認不得回家的路 於是,我畫下你離開的風景 於是,讓自己抹上鮮色 嵌進角落像一枚 可供指認的戳記 不就是昨天嗎? 你固執,像眼前牢靠的樹 但一碰就流淚 溫熱的、黏著空氣 你剛長好的臂膀 紅棗、栗子、蓮藕 還有偷偷塞進你行囊 束緊的私密 沉甸甸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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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帶著卡爾維諾去考場

文/浮塔徠忒 插圖/國泰 不好意思,卡爾維諾,我實在沒有其它辦法,才會拉你來陪考。畢竟不會有人願意在星期六一大早待在國家考場。 身為考生是幸福的,尤其在中年失業的景況下,無賴似的為自己找一個庇護的藉口,心安理得地不去擔負起家裡的經濟責任。比起其他考生,我帶你來,背包顯得輕省多了。十六開本,三百頁不到;書衣上印著《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正當寒流籠罩,島嶼上人們競相上山賞雪,我在考堂區間正襟危坐讀著你,顯得更不真實。可也因這握在手上的書名,彷彿置身在你提到的不知何處的火車站。雖然我所在的時間不是夜晚,而且不像你書裡描述的那般人煙稀少,更不是因為火車誤點才來到此處,畢竟會來到這裡的考生,可是按著計劃,事先報名並研讀科目後才來到此處。 然而這裡的人沒有任何交流,看起來很冷漠,也許所有人都明白,彼此僅是生命過客,各自等待要搭乘的列車,不必進一步相識,否則還得費心相忘於江湖。 我無法肯定是否每個人皆按照各自的人生計劃進行,可我清楚自己是徹底誤點了。至於我原本搭乘的是哪一班列車已經不重要,而是我會不會像你在書中那般,離不開當下的月台? 那是在一片荒原上的月台,甚至,不由得懷疑是否有列車停靠。 眼下周遭的考生大多埋首苦讀,那些關於法學、社會學的種種,那些動輒七八百頁的課本、題庫,而我手裡握著你,不免輕薄。也許在世人眼中,我便是如此不識分寸。出社會工作到了這個年紀,理應已有一番成績,不管在哪一個領域。到底是我在等待的列車誤點,還是我一開始就上錯車?抑或是我下錯了站,卻遲遲等不到正確的班次。 參與這次考試以前,我並非那麼無所謂的態度,總是汲汲於準時搭上每一個正確的班次。參與過種種升學考試,備受挾制,好似沒準時上車,人生就此萬劫不復。在教育制度下免不了的關卡,一路延伸至出社會以後。 你在書裏寫到你待在車站內的一家咖啡館,店裡人聲喧騰,而你無心於歡鬧的空氣,來回踱步於月台和咖啡館門前。你明白不再有列車進站,至少要長夜之後。我可以體會你的焦慮,但何妨放任自己一回,如同我在考場翻閱著你,即使我很清楚將再次錯過列車,繼續困在荒原的月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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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群白鶴上青天

文/攝影 鄭清和 那天,送稿去出版社,歸程想說住台南這麼久了,出版社後的那些小巷卻從未涉足,才想著,就轉了進去。 躑躅巷弄間,手機快門猛按,留下一個又一個驚喜。這裡有一株從牆角迸出的日日春,對著我微笑;那裏有一棵攀越圍牆樊籬的火龍果,想跟我握手。 有戶人家屋角稍顯凌亂的盆栽吸引了我,未經人工修剪的花草,恣意且快活的滋長著,有種說不出的自然美。一盆白鶴靈芝映入眼簾,啊!像極了一群白鷺往上飛!杜甫〈絕句〉中「一行白鷺上青天」的景象瞬間浮現腦際。 猶記2018年3月的成都杜甫草堂行,盎然的綠樹、接天的大廈,霸佔了天空,看不到當年詩聖筆下成行的白鷺;卻在台南的巷弄裡邂逅了白鶴,而且不只一行,是一群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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