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川端康成掌中小說二則

 林水福/譯 國泰/插圖 〈媽媽的眼睛〉 山中的溫泉飯店。飯店裡三歲的小孩,表情可怕,搖搖晃晃跑進我的房間。迅速搶走桌上的銀軸鉛筆,什麼也沒說,逃走了。過了一會兒,女服務生來了。 「這鉛筆是您的吧?」 「是我的。剛剛給了飯店的小孩了呀!」 「可是,是保姆拿著的。」 「讓小孩拿著就行了,大概是搶走了吧?」 女服務生笑了!仔細問了才知道,鉛筆是從保姆的行李底層跑出來的。她的行李塞滿偷來的東西。有客人的名片盒,老闆娘的長襯衫,女服務生的梳子、髮飾,還有五、六張紙幣。 大約半個月左右,女服務生又來說了。 「我從沒碰過這麼懊惱的事!被那個小女生耍得多沒面子……。」 那之後,保姆的偷竊病似乎越來越嚴重,她在村裡的綢緞莊連續用現金購買過於豪華的和服。布店偷偷向飯店打小報告,女服務生接到老闆娘吩咐,準備調查保姆。 「既然這麼說,那我到老闆娘那裡把原委說清楚啦!」保姆憤然站起來。 「妳們的口氣,像是我必須向妳們女服務生之流的招供似的!」 依女服務生的說法,保姆坐在老闆娘面前,天真似地有時歪著頭,一一想起偷來的東西,一五一十報告了。金錢方面,櫃檯的加上客人的,大約偷了一百五十圓。 「我為自己做了三、四件短外褂跟和服,剩下的讓母親搭車子到醫院看病。」 掌櫃的把她送回老家,聽說她雙親也沒有特別斥責。 美麗的保姆不在了,不久我也要回去了。汽車掠過綠樹疾駛而來,馬車讓到路邊。汽車精準停在馬車的腹部,穿著華麗的保姆下了車,向馬車跑過來,發出喜悅的叫聲。 「噯呀!好高興呀。碰到您了,我和媽媽要去看鎮上的醫生,媽媽好可憐,一隻眼睛快瞎了。搭我的車子去吧!我送您到停車場呀,走吧!」 我跳下馬車。保姆的臉上充滿喜悅。 從車子的窗戶,看得到母親遮住眼睛的繃帶白白的。 〈早晨的趾甲〉 貧窮女孩借住貧窮家的二樓,等待與戀人結婚。然而,每晚不同的男人到女孩這裡來。那是晨曦照射不到的房子。女孩穿著男人磨損的木屐,在後門洗衣物。 夜晚,無論哪個男人一定會說: 「怎麼連蚊帳也沒有?」 「對不起呀!我會整晚不睡覺幫您趕蚊子的,請原諒!」 女孩戰戰兢兢地在青色蚊香上點火。電燈關掉之後,女孩注視著蚊香的小小火點,常想起小時候的事。還有,一直用扇子幫男人扇風。繼續作揮動扇子的夢。 初秋來臨! 老人罕見上來貧窮人家的二樓。 「不掛蚊帳嗎?」 「對不起呀!我會整晚不睡覺幫您趕蚊子的,請原諒!」 「這樣子啊!等我一下!」 老人說著站起來,女孩纏住他。 「我會整晚幫忙趕蚊子,我不會睡覺的。」 「嗯,我馬上回來呀!」 老人從樓梯下去了。電燈亮著,女孩點起蚊香。明亮的地方,不會想起孩童往事。 大約一小時之後,老人回來了。女孩一躍而起。 「太好了,還有吊繩呀!」 老人在寒傖的房間掛起全新的白色蚊帳。女孩鑽進裡面,拉開下襬走著,舒爽的觸感讓人雀躍。 「我想您一定會回來,沒關電燈等著呢。我想在燈光明亮下多看看蚊帳呀!」 然而,女孩進入幾個月來的甜蜜夢鄉。連早上老人回去也沒察覺。 「喂!喂!喂!」 女孩在戀人聲中醒過來。 「終於明天可以結婚了!嗯,很好的蚊帳,光看就覺得舒服。」 他說著馬上把蚊帳的吊繩卸下來,把女孩從蚊帳裡邊拉出來,讓她爬到蚊帳上邊。 「你在這蚊帳上邊,就像大蓮花呀!這房間也因此像妳一樣純潔。」 新娘從新的麻布的觸感,感覺像白色的新娘。 「我要剪趾甲呀!」 坐在占滿房間的蚊帳上,她開始專心剪起遺忘的腳的長長趾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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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后土之上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從山坳小鎮一路西行,前往西部平原一處近海的老鎮。雖說地名源自於下雨時滿地泥濘容易沾塗褲角而稱名「塗褲」,這時卻是天空高朗清明,氣溫高達35度左右。  車內的人不是坐在高溫濕潤的蒸籠裡面而是坐在烤箱,所有飽含高溫的分子彼此激烈衝撞,撞擊出更高的溫度。隨著福爾摩沙到轉進中山高再連結一段聯絡道路,景觀從單調變得多彩,尤其這一段聯絡道路,兩旁的樹木肆無忌憚地將綠色身軀探到路肩,像在迎迓來往車輛,正午時分雖無綠蔭但在視覺上清涼許多。  數年前,特意陪她返鄉一尋兒時舊居,她走進老家菜園,在一架開滿花朵的豆架旁站立良久,畢竟父母不在了,左鄰右舍的兒時同學、玩伴也紛紛離鄉打拼,故園舊事依然,人呢?  那時,她循往一處傳統市場,在一家窄仄的麵店坐下,說,這裡是她父親曾帶她來吃麵的地方。聽了讓人眼眶一紅:這是她童稚時與父親唯一一次親近的時光。  既然老家已不存在,如何設定導航目的地呢?中正路。畢竟,全台省市鄉鎮最熱鬧的街都被定名為中正或中山路啊。這時,我們依著導航來到順天宮。  兩人一踏進順天宮過水廊,來時行車的匆匆和刺激全都靜定下來,沉澱到廊內地磚上的明暗中,遇上一位燒香的中年男子,原欲問他何處有飯吃,在我一句「這棟架的木雕好美啊」之下,他反倒滔滔介紹起廟內精緻的蔣久的石雕、陳天乞近百年的交趾陶、又介紹誰誰誰的剪黏,「講到剪黏我們就要到殿外看三川脊的上的作品了……」。  畢竟敵不過轆轆的飢腸,婉謝過他後吃飯先。  搞定「皇帝大」的事後,踱步回來,從對街透過長鏡頭觀覽廟體建築,脊簷之上果然分布作工精美繁複的剪黏,雖多有剝落,那一片片剝落的陶片是歲月收回的利息吧?  歲月,說是有情還是無情呢?日治之前原本存在的順天宮供俸的當然是台灣的神,可是皇民化時期不但百姓衣食住行日本化,連神明都要跟進,否則便要毀於殖民鐵蹄。  台灣人善於在逆勢中活出自己,於是配合日本政策,自日本迎請一尊觀音塑像供奉於正殿,廟內諸神皆移至後殿,土庫順天宮因此逃過一劫。對於當時在台灣的日本婦人,對穿著和服露出一大截黝黑脖子的台灣婦人不以為然的情境,自己進入台灣廟宇跪拜日本觀音就不覺突兀嗎?做為大編劇家的「時代」,往後,還會編出何等荒謬的劇情呢?  歲月擁有一只細目的網篩,仔細的篩過百千年的人事物再細心的淘洗,只留下白雲蒼狗的滄桑兩字。  雖說民生建設停留在七零年代,市面街景多少也幾番更迭了。她重新再尋故里,問到自己出生地,經由柑仔店的老人指引,一通電話竟然找出堂表兄弟姊妹以及她們的家眷,短短兩三個小時的逗留,靠著Line的不可思議,她像剪黏師傅一樣,以眼淚和笑聲做黏劑,一片一片的拼貼回憶,也拚回自己生命的骨肉和神經,完整了自己。  若不是米克拉颱風逼近,必須趕在風雨來臨之前告別,想必她會想多些時間浸潤在猶如母胎羊水的故里,期待新生,在這片后土之上。  回程的高速公路上果然遇上好大的風雨,路面處處積水,前方車輛形狀模糊以致難以判定車距,可說危機重重。助理座上的她將頭身探向前方,睜大眼睛專注地幫我留意行車狀況,看她鎮定且似乎萬事穩妥的表情,讓我確信在未來的日子即便有再大的波折阻難,她一樣會勇敢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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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北極熊的近況

 文/橋下船槳 插圖/國泰 還是會想念海邊,想念赤腳踩上溫燙的沙,像隻彈塗魚,嘴裡邊喊著好燙好燙,雙腳邊交替跳過遍地的沙,卡上些難清的濕沙在腳趾縫間尋覓棲處;想念雙足一個蹬地躍空,再一聲啪啦的四濺潑墨般的滾滾浪花,向海水猛地撲去,如一尾落水的抹香鯨,朝愈深愈遠,人聲不再嘈雜的海底游去。 還記得那是飆破歷史高溫的一天,幾千里外的融冰之上,又死去一隻北極熊,那天心理芥蒂的不是北極熊,而是爽約的爸爸,一直期待能夠有一個完整的假日,沒有工作摻和,沒有家教作業阻撓,就只是和爸、媽一起,炫幾手學校游泳課上被教練誇讚的泳技,或只是單純像一般同齡孩子一樣的撒嬌討抱,豐富長大些後能夠回味的純真童年,我知道這個期待不為過,才會每年生日,只許下這個願望。 碎浪終於一波波拍上了踝,分離又相聚,重複不已,潛入水中的前一刻人聲依舊聒噪耳旁,包括媽在一旁等我回覆的叮嚀聲,一瞬,沉靜內斂的海水簇擁全身,上頭世界的人聲、車聲還有種種的不愉快,全如摘下八百多度眼鏡般的模糊一片,靜靜,只剩下雙手雙足和海水親密的觸感,固定頻率的划手、踢足和換氣。 長大些,開始不喜歡單獨和媽出門,黝黑的膚藏不住流淌基因裡的外國因子,不流利的中文裡,總會摻雜幾句來自遙遠南方國度的母語,社會給了媽一個帶有許多層涵義的詞,他們叫她外籍新娘,喚我的家是新住民家庭。 側臉探出水面,吸了好一大口的氣。嫁來台灣後,媽就一直留在這裡,其實和媽單獨在家相處時,是愉快的,爸對我的要求很高,無論是成績還是人際,一整個禮拜的晚上排滿各科家教,也送我進資優班,要求出人的名次,要求從小奠定基礎,等到上大學時,容不得我的自由意志——醫學院。 在爸的觀念裡媽沒什麼不同,不過只是出生地的差別。 一次上學前我要媽別再送便當去學校了。 「同學們都在看。」 媽只是一貫靜靜的,沒有回話,倒是爸狠狠罵了我一頓,說我不懂事、不懂得珍惜自己有一位好媽媽。 停止划手踢足後,探出海面,比想像中游得還遠,望向遠處的那方,坐在沙灘上的媽朝我揮了揮手,其實爸說得也沒錯,和班上其他同學的母親比起來,媽,好太多了。 游回去吧!為剛剛彆脾氣的行為,向媽說聲對不起吧! 游回去吧! 頭還沒入水,沒一點兒預兆的,一道長浪如一頭餓了多時的大巨鯊,裂嘴大張,一口把我吞噬。游回去吧……對不起吧…… ※ 眼前的北極熊在狹隘的玻璃罩裡,不安的直轉圈圈,眼神裡滿佈悲傷,這也難怪,外頭遊客的吵雜和緊盯、人造的假冰川、還有從小被關在這小小的動物明星展示區裡,不自然的一切,日復一日。 ※ 那天醒來,爸滿臉淚水的告訴我之後發生的事情。 參加告別式時,腦海裡一直想著那天遙遠的那端北極熊死去的新聞。 原來當時少聽了,那隻北極熊不是溺死的,而是為了救溺水的孩子,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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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四十公里外的悠緩

 ■耘之  天空與海洋共織沉靜與蔚藍,秋風吹過濂洞灣的陰陽海景觀,濾紙般濾去心情雜質;傍晚時分,從山城美館出來,佇立濂洞社區平台,走了大半日了的雙腳顯現疲累感,心卻一片輕盈。  芒花開季節,日光暖暖,我們卸下行李從九份的民宿起步走。豎崎路轉基山街,十點多的老街已人擠人,我們填了肚腹,買了簡易糧,便往這趟行程的唯一目標「點燈的十三層」而去。唯一的目標?是的。只因有人提了一個點,那點便成了現成目標。有時,不規劃就是好規劃,那代表一切隨興,隨喜,離天黑還久,五個暫時拋卻家庭的女人在大塊美裡想停就停,愛怎麼走就怎麼走——我們捨去公車,用雙腳走向山海相依,沉醉閒適裡。  轉入山尖路步道,階梯直直下,野薑花在叢綠間如蝶舞動,散發芬芳,點綴山城寧靜。我摘一瓣馨香別在隨身小袋,循著童年路徑悠緩前進——一條長滿野薑花的溪流已在腦海流淌,我與兄長正從田裡收工,手持鐮刀攀採花枝,攬著晚霞回家。民家旁畦零地上、盆裡,菜葉和我的思緒一樣自在伸展,一婦人手提兩大袋日用品立在階梯上問我們從哪來,說住這裡買東西大都得去瑞芳……我喜歡這樣的人情味,樸實的親切感。  「外水圳橋到了。」九份溪圳橋,國內少數被指定為古蹟的礦業水圳,我不曾見識過的「空中水橋」,老舊頹敗中有著歲月洗鍊過的質樸美,走過後回望時,發現它與下方兩座人行橋層次重疊成奇特的「三層橋」景觀。溪水流淌,綠意圍繞,拍照,看景,隨意舒緩;亂亂走,心緒反而似小火慢燉一鍋好湯,和山巒延伸處的海洋一樣湛藍,寧定。不意往五號路而去時,一抹藏在頹敗殘綠與褐黃裡的艷麗,彷如靜寂午後鈴聲大作的電鈴,喚我朝它而去。  「那是什麼花?」  「野薑花的種籽。」  回答的同時,我既肯定,卻也殘存不確定。肯定,是因我很確定托捧著它的,是從一旁植叢延伸過來的、百分百無誤的野薑花莖幹;不確定,則指驚喜中藏著一份疑惑與不能置信。野薑花,開白色花,地下莖像嫩薑,喜有陽光的潮濕地,是我幼時便知的。而它們有個深具日本味的別名「穗花山奈」,也是我早就知道的。然而,我卻經歷五十個年頭才從熟悉的植株發現不知的秘密,恍悟自以為的熟悉不過是一種無知,就像大略翻過一本書就以為看過那本書、了解那本書了。  我陷入從鄉居時延伸而來的一道題,求知慾瞬間被激發,一刻也等不下去,杵在原地就滑起手機,請孤狗大師指點迷津,而夥伴們對於眼前奇特的「花」似乎不太感興趣,我的行徑在她們心中竟爾是種反應過度?  那種子的姿態,初看像朵艷麗的花——三瓣其實是果莢的艷黃「花托」,托捧著其實是種籽的亮紅「花瓣」,從花中衍生出來的「花中花」,就倚在一攤枯枝的末梢,一株花謝後萎黃但我仍可辨認的枝莖尾端。  走過五號路,黑屋頂映襯山巒疊翠,靜寂裹擁礦山聚落,看似孤寂卻隱透一份沉靜與自在,是我很喜歡的氛圍。我忽想起出發前幾日,走過圖書館,見架上一本書,全黑的封面上隱伏一座尖尖的山,山凹處二三金色斜屋頂下標著書名:《金色聚落——記金瓜石的榮枯》,我先是被書面吸引,再被書名誘惑,進而沉浸其中——而此刻,作者的文字與現下場景不時重疊,我正走在作者的鄉居記憶裡,也走在屬於金瓜石的故事中。  從瓜山國小操場旁路徑前進,往內水圳橋而去,野薑花依舊淨白馨香,行走其間,悠緩素樸的美好圍繞周身;沿著金水公路,我們聊著隨隊伍幾次來此的記憶,看金黃溪石側記著黃金歲月,已然來到鑲在山邊的聚落,和等著垃圾車到來的居民閒聊起來。  「走吧!」從濂洞國小下來,暮色降臨,懷著輕盈心境和伙伴往遺址方向而去,等待燈光照亮這裡的過往——四十公里,不遠,但已足夠教人從都會繁華全然抽身,置身悠緩中,而這抹悠緩,已在心裡點燃一束光,足以照亮長長的平凡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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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古道照春色

左乳房縮小的女雕像,一說是古代艾菲斯「女兒國」女戰士為練就神準射藝造成的。 ■陳得勝  這幾年很嚮往古城古蹟之旅,漫步古道,緬懷古文明,多古雅浪漫!其中尤以土耳其艾菲斯(Ephesus)和義大利龐貝,不僅令人發思古之幽情,且還春意盎然。  艾菲斯在紀元前曾一度是個女兒國,女人都是來自鄰近的希臘女戰士,領袖是阿帕薩斯女王,叫到後來走音變成艾菲斯。古蹟中還有立著一尊一邊乳房縮小的破裂女雕像,問了當地導遊才知說法有二:其一乃這女人國個個武功高強,射箭神準,為了練就射箭武藝,拉弓的那邊乳房都練得萎縮了;另一說則是女戰士為讓射箭精進,寧可割去一邊乳房,以利射技。  至於如何延續後代,據說是她們女王每年都會選定某一月圓之時,抓男人來從事繁衍後代的工具,做愛播種後即把男人宰殺淨盡,十月懷胎生產,若生女就留下教養成驍勇的女戰士,生男即丟下懸崖摔死,真可怕!當地導遊卻要我們在古道上,幻想一下繁衍之夜春色無邊的旖旎畫面,我們閉上眼睛努力想像,有男生叫道:「哇!好刺激!」同行女生個個面露鄙夷,撇撇嘴不屑地說:「你們些男人喔!」古蹟中還有一座白色大理石圖書館,雖只剩前面牌樓,仍可想像當年的宏偉壯觀、雕飾華麗。更有趣的是圖書館對面就是成排的妓女院遺跡,這是什麼用意?莫非考驗古代讀書人的意志力?抑是古代讀書人書讀累了就到對面…  走著走著,走到面對古代港口的大理石古道上,地上一塊大理石雕刻著一個戴頭冠的人、一個腳印、一顆心。當地導遊告訴我們,這是古代的廣告牌,意思是說:「走到這裡,若是你心靈感到空虛,就到左邊的妓女院。」哇!好一條春色盎然的古道,也應撫慰了古代不知多少水手漂泊的心吧!  而龐貝古城遺跡更能看出兩千餘年前龐貝人生活的富庶、豪奢,有類似現今舒適的三溫暖設施,也有遺留仿如現代麥當勞速食店的鍋灶,更教人詫異的是一間間妓院房間牆壁,都繪上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春宮壁畫,是用一種「龐貝紅」鮮艷顏料彩繪而成,那千奇百怪的做愛姿態,令兩千年後的現代人看了都會臉紅心跳,真可謂「妓」高一籌。  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維第(Vetti)之家,這一對靠經營妓院致富的兄弟豪宅,整個建築有如王公貴族般的富麗堂皇,卻是個超級大艷窟。一進門,大門口牆上即用紅艷的「龐貝紅」繪出一個男人撩起衣服下襬,露出勃起的誇大下體,還吊起來用秤稱,東方女性看了,紛紛掩面而過。進大門後無論大廳、迴廊、房間,甚至廚房,牆上都是一幅一幅色彩艷麗的春宮壁畫,極盡誇張、情色之能事。  走出維第之家,大家心還蹦蹦跳之際,當地導遊也搖搖頭告訴我們:「就是當時龐貝人太驕奢淫侈了,才受到天譴——附近的維蘇威火山爆發,火山熔漿把整個龐貝城埋在地下,直到十七世紀才被發掘。」是的!從有人躺在床上被滾燙的熔漿熔成化石的驚恐、劇痛表情看來,固然令人悲憫,但從另一觀點視之,也許真的是過度淫亂而遭天譴吧!  我們沿著古道漫漫而行,又發現灰色石板路上有一塊古代廣告標幟,雕刻的竟是一個栩栩如生的陽具…回頭看看維第之家,這種最古老也是最時髦的行業,無論在哪個時空都是剪不斷理還亂,但古有明訓「色字頭上一把刀」,看倌,不可不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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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請君入甕

 詩/攝影 上官蘭蘭 維基說 章魚是慘忍好鬥的壞東西 因貪戀溫暖舒適 被漁人請進了甕裡 我本是一朵閒雲 不願誤會武則天和周興 也不願誤會章魚和漁人 此刻只願化為無數甕中的一隻 被繩子繫成海港一道風景 張大嘴巴 深深地吸足太陽精華 在淪為深海陷阱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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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猴子優先

(本文摘自圓神出版事業機構《像火箭科學家一樣思考:9大策略,翻轉你的事業與人生》一書) 歐贊.瓦羅/著 Geraldin Lee/譯  你剛剛被指派負責一項特別困難大膽的任務,老闆說你必須讓一隻猴子站在臺座上朗誦莎士比亞,你該怎麼開始?  大部分的人會從打造臺座開始。泰勒這麼解釋:「因為在某個時間點,老闆會冒出來問進度,而手上有點東西可以給老闆看,會比一長串『教猴子講話為什麼非常困難』的理由,讓你覺得好過一些。」你希望老闆可以拍拍你的肩膀說:「嘿,很不錯的臺座,做得好!」所以你開始建造臺座,然後等待一隻會朗誦莎士比亞的猴子神奇地出現在面前。  但問題來了:建造臺座是最簡單的部分。「你隨時都可以打造一個臺座,」泰勒說,「但所有的風險與學習,基本上都來自於訓練猴子這部分。」而如果一個計畫有它的致命傷—如果猴子無法學會說話,更別說朗誦莎士比亞—那你會希望在一開始就先知道。  更糟糕的是,你花在建造臺座的時間越長,就越無法從這個不該執行的登月計畫上移開腳步,這就是所謂的「沉沒成本謬誤」。人類在看待自己的投資時,常常是不理性的。我們在一件事上投入越多時間、精力或金錢,就越難從中抽身改變。我們會因為已經花了一個小時讀了前幾章,而繼續閱讀一本糟糕的書;或者因為已經花了八個月拍拖,所以繼續維持一段不良的關係。  對抗沉沒成本謬誤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先訓練猴子、先處理登月計畫中最困難的關鍵。從猴子開始,可以保證你在投入大量資源前,就確認你的登月計畫有足夠的機率可以實現。  打造臺座並不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畢竟這個計畫的確要求猴子站在臺座上。建造臺座讓我們有一種完成什麼事情的滿足感,好像自己針對問題做了一些處置,有了一些進展,即便我們只是不斷拖延必須面對的事實。忙東忙西讓我們覺得自己很有生產力,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我們打造了一個美麗的臺座,但是猴子仍然不會說話。  事實是:簡單的事情通常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事情通常都不簡單。  到頭來,我們是有選擇的。我們可以不斷打造臺座,然後等待一隻魔法猴子突然出現來朗誦莎士比亞(爆個雷:魔法猴子並不存在)。或者我們可以把精力放在重要而非簡單的事上面,嘗試教猴子說話,一次一個音節。  在電影《阿波羅13號》開始時有個場景:阿波羅11號的後備指揮官吉姆.洛維爾充滿讚嘆地看著阿姆斯壯與艾德林在月球表面邁開第一步。「這不是奇蹟,」洛維爾說,「我們只是決定了要做而已。」  這並不是毫無節制的樂觀主義,以為只要敢於夢想,老鷹號登月艙就會變魔術般出現在月球的寧靜海上。洛維爾所說的話,事實上是樂觀主義與實用主義的結合,是全然大膽地結合滿眼星星的夢想與一套循序漸進的藍圖,因此可以將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轉變為真實。  「追求合理的人改變自己以貼近現實,」這是蕭伯納的名言,「而不合理的人則嘗試改變世界以貼近自己,因此所有的進步都仰賴不合理的那個人。」  所以這就是我對你做出的登月建議:當個不合理的人。畢竟所有突破只有從事後看來才會合理。「在重要突破發生的前一天,它都還只是個瘋狂的想法。」航太工程師伯特.魯坦這麼說,他曾經設計了第一艘私人募資升空的太空船。如果我們把自己限制在現有條件下可行的方案,那麼永遠都不會達到逃逸速度,創造令人興奮的未來。  所有的登月計畫都是可行的,只要你決定執行。  (本文摘自圓神出版事業機構《像火箭科學家一樣思考:9大策略,翻轉你的事業與人生》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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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熱天出遊

 文/攝影 黃美綺  訂好船票之後心裡是有那麼點的後悔,因為去澎湖回來的朋友說那邊只有「熱」字可以形容,除了煙火很美之外,真的熱昏了,所以想不出覺得哪裡好玩。澎湖今年因為花火節延期的關係,加上世界各地的疫情未能趨緩,大家都不能出國玩,導致外島塞滿了人,新聞也一直報導著澎湖綿延不絕湧入的人,當下整個腦袋想到的就是熱到爆跟滿滿的人潮。  可是票都訂好啦!加上也沒去過,所以出發前就一直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準備好所有的防曬用品,可以遮的部分就盡量不外露,像包粽子一樣把自己包緊緊地出發囉!下船的那一刻,從地面湧上來的熱氣讓我們只想找個有遮陰的地方躲,然後靜靜地等待民宿主人來港口接我們。澎湖的民宿真的很不錯,不但可以幫忙代訂車子、代訂行程還可以代訂門票跟BBQ,讓我們省下了不少聯絡的事項。早上還替每位住宿的客人準備了當地有名的早餐,雖然簡單,但這份小貼心,讓人備感窩心。  期待的花火,在眾人的期待聲中展開了,綻放的美讓人捨不得眨眼,有人猛拍照想記錄這瞬間的美麗,而我只想享受這一刻的美好,讓美麗留在心裡就好。  白天真的非常的熱,熱到不想在任何室外景點逗留,然而那湛藍的天空、望不盡的海水、美得讓人動容的夕陽,留在心裡,成為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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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跨境 貝爾法斯特

貝爾法斯特的長老會議大樓「只需前進一點,無限小的一點點距離,人就能發現自己是在邊界的另一端。」──昆德拉 文/圖 余致毅  難得一大早都柏林(Dublin)就陽光普照,天氣十分晴朗。趕緊前往巴士站,往北愛爾蘭貝爾法斯特(Belfast)的巴士裡坐滿了乘客,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抵擋不住強烈的睡意,便一路搖搖晃晃的夢周公。睡夢間被手機的震動聲擾醒,看到簡訊提示,原來此時已經穿過邊境進入英國的領土了。陽光強烈的照射進來,車內一片寧靜,窗外替換上新的景色,成排的行道樹也被季節催黃了,車內室溫約九到十二度,卻感到異常暖和,只好趕緊脫掉外套。半夢半醒恍惚中覺得車子緩慢前進的片刻有些奇異,黃金般的光影流動其間,時間的質地變得光滑柔軟並且流動緩慢,耳邊隱隱傳來前方男女乘客的交談聲,熟悉的鄉音似乎在討論臺灣,很奇妙的竟然與臺灣人同車前往北愛爾蘭。  經過兩個半小時的車程,終於抵達了北愛爾蘭的首府貝爾法斯特。繁忙的中央車站有許多乘客在月台及候車室等待,原來打算在貝爾法斯特停留幾日,再從這裡乘船前往蘇格蘭的計畫改變後,只有短暫的時間可在此停留,留意了返回的車班時間後,就開始驚鴻一瞥的北愛行腳。 貝爾法斯特暮色 在同一座愛爾蘭島嶼上,有兩個不同的國家存在,北愛的問題也一直成為焦點。居民與遊人搭乘巴士就可以輕鬆的穿越國境,並不需要檢查護照證件就簡單的進入北愛領域。一個旅人的敏銳度是否夠強烈,能否接收到那些建築風格的差異、語言的腔調、民族的情結、歷史的糾纏,種種微妙的不同,我不知道是否擁有那樣敏銳的心和眼。但是隔著海峽與英國對望了一段時間,能夠再度踏進英國領土,那種純粹站在土地上的吸引,仍感到悸動不已。英國依舊帶著某種神祕的召喚,英國連鎖超商再次出現在街角,紅色的郵筒老實的站在街上,架上的商品又全換上標有英鎊價格的標籤,可愛造型的英式米字旗計程車又徘徊在十字街頭,既熟悉又陌生。  我坐在街頭寫著明信片,雖然無法前往Giant’s Cause Way,但能在此時此刻感受身旁活生生的氣息,川流的車潮,青藍的天空與微冷的空氣。室外大約五度左右,卻因為天氣晴朗而不感到那麼寒冷,耳邊傳來優雅的英國腔調,我喜歡這樣的緩慢這樣的幸福。又見到巨大的米字旗在市政廳前飄蕩,附近正在搭設即將到來的MTV頒獎典禮舞台,相信會是一場精采的盛會,女神卡卡和賈斯汀都會出席。  貝爾法斯特的街道上都已布置了許多聖誕裝飾,路燈上的造型燈飾還有店家的廣告海報都有濃濃的聖誕味。在一家充滿設計感的店裡,發覺許多設計奇特新穎的作品,有各式各樣的卡片文具紙張玩偶,還發現了Made in Taiwan的作品。能在遙遠的國度發現自己島嶼的產品十分開心,看到那熟悉的地址感覺又靠臺灣近了一些,若不是身旁全都是講著英文的西方人,還以為已經回到臺灣,在某間文創小店裡駐足呢。  外頭諾大的廣場上聚集了許多人群,正在觀看一位街頭藝人表演的凌波舞,點燃火苗的竿子幾乎貼到地面,長髮的街頭藝人依舊輕鬆的下腰過關,圍觀的群眾也抱以熱烈的呼聲。街上的另一端有正在錄影節目的女主持人,介紹這條街的店家。晴朗清澈的天空,幾抹淡淡的雲彩漂浮,趁著好天氣街上逛街的人潮也多了起來,一派歡愉的氣氛。  行經牛津街(oxford street),看見湛藍的天空出現了銀白的月亮,夕陽正從後方照射過來。在Lagan河的對岸,有幾棟簡單卻舒適的建築,樹叢間可以見到小孩子們騎著腳踏車經過,有些孩子正在打球嬉嬉鬧鬧。我選了可以晒到陽光的位置坐下,利用巴士發車前僅有的一點時間,感受這河岸的寬闊平靜與居民的閒適生活,如夕陽般閃閃發亮的每一時刻。附近有一對年輕的戀人擁抱親吻,一旁有另一對中年夫婦摟著肩看河景,喃喃低語。能這樣攜手相伴共享生命中的每道夕陽、每條閃閃發亮的河流、每個嘆息與每個幽微時刻,該是多麼幸福。我攤開筆記本,嘗試將這樣的日常畫下來,試著將這一片風景融到記憶的海洋中。  我想起小王子一天內看了無數次的夕陽,那些伴隨夕陽而來的美麗與感傷,只能自己獨自消化。我在遠離家鄉海島的世界另一個海島上,享受一個也需要獨自消化的夕陽時光。身為一個異鄉人,短暫地介入貝爾法斯特尋常社區的平凡生活作息之間,記憶這些被當地人習以為常的日常片刻。  北愛爾蘭冬天天色暗的快,美麗多變的雲彩不停的添換色彩,與連綿的田野羊群消失在被黑暗吞噬的窗外,坐在返回都柏林的巴士裡,彷彿身在亮著小小燈火的移動房舍向南方不斷奔馳。似乎一路向南,就是歸鄉。在北愛爾蘭僅有的驚鴻一瞥,卻領略了難得的一片平靜,再見了,貝爾法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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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黑森林幸福華爾滋〉偽出國的雲端旅行

每一次旅行的剪影,都是美好的回憶。 ■李燕瓊  生活,就是一次次的旅行,旅行,也從來不只是純粹旅遊,它是生活的老師,更是一本「無字天書」,你得細看慢讀,才能讀懂箇中答案。  無法出國的日子(現在連出門都難啊),就在照片的回憶裡旅行吧!(名作家蔣勳老師稱是「偽出國」,蔡珠兒老師則謂「雲端旅行」,真傳神)  懷念起那些個純粹渡假的日子,純粹渡假的意思就是:不用趕早摸黑地趕行程,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無所事事到坐在海邊發呆好半天,連走路都慵懶懶,走路只為消耗卡路里,為下一餐騰出肚子裝填異國美食,還有看人,也讓別人看。  西班牙外海有「幸福島」美名的加那利(CANARY)群島,氣候溫和,年均溫18度~25度,我們來到了其中的Gran Canaria島,荷西與三毛曾住在東北邊的首都La Palma小鎮,鎮上的Museo Insular de La Palma博物館專為三毛設立了展覽間,陳列了三毛和荷西的書籍照片,荷西也長眠在小鎮。出國前曾主編了一本《三毛外傳》,那一刻感覺離她更近了。  島上20天,除了吃和逛大街外(太墮落了),就是悠閒地「用到飽」飯店頂樓的SPA和健身房設備;每天走路「看人」,和飯店、餐廳服務生閒聊,他們透露出樂觀、知足的氣定神閒,我更懂了「不奢求」的快樂;八月,在疫情解封後,島上飯店工作人員列隊迎接了第一批遊客(不到10位),經理說:即使只有一位客人,我們也是百分百服務到底。  更重要的是,我心無旁鶩地整理出企劃案,和出版社討論、定案催生了《黑森林幸福華爾滋》和《養生好料理》這二本書(寓工於樂,果然不只是純粹旅遊)。  因為不趕,所以,我們多選擇搭火車「漫遊」到目的地,是想慢慢欣賞歐洲綠野平疇、層巒疊翠的鄉野風情,隔窗遙望遠處山坡上的房舍炊煙,與世無爭的平和感覺,人間仙境莫過於此啊!從車內往外拍不停,每次按快門,就是「賭那一瞬間」的運氣。  我總捨不得閉眼休息,每一次的風景過去,彼時彼景,就是唯一,人生風景不也如此,像看書一樣,一頁一頁地就翻了過去,不會再重來了,就享受當下。  曾有幾次修道院的「靜心之旅」(我卻帶著筆電),尤其敬佩「本篤會」已有千年傳統、一天7次祈禱的清規,修士們如此神聖嚴謹地過著靜默清修的生活;遙想當年守候在十字架下的聖徒,期待著基督的復活,看著十字架當下,更能體悟生而為人的重量與勇氣。  對比曾經的奔波和繁忙,猶如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也曾思考:若沒有之前的堅持和努力,今日我是否擁有這個幸福和閒適?想要的很多,但什麼才是真正需要的?捨去多餘的慾求,會更容易知足常樂,總之,就珍惜現在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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