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因果獨奏 戲偶山

文/葉雨南 圖/盧博瑛 只看戲的人,像從身軀擠出日出或日落。 無戲可演時,每日的夢是唯一擁有的戲,能駕馭角色的或許不是靈魂那本身含蓄的動力,熟背真假劇本也只是向不自我的自我時鐘致敬。我不曾在現場看過戲,舞台劇、布袋戲,世界一直都是往「戲」的斑馬線,立體出一隻變異的斑馬。 我喜歡草原的斑馬,那是牠真正的山,擁有自我的明鏡。動物園裡的斑馬,只是在演出牠鋪陳的草原,縮小或稍微放大版本的。相信輪迴的人呢?下輩子要當斑馬嗎?一隻失去紋路的斑馬,我會想要靠近牠,餵食牠一片落葉、餵食牠滿地的希望。 本草綱目裡的(我相信有一種名稱是陽光的藥草)字跡彷彿每看一個字體內就補滿受過傷確的破洞,是自己的藉口嗎?我的藉口像有戴口罩的當下,布料藉著我的口,嘴裡不同顏色的草皮。未看完的厚重本草綱目,還在夢裡用可擦拭的慰藉,把其中一頁空了下來,我起了身,像憑藉吐納的戲偶、像希望無線的戲偶,在窄小鏡子前,右手臂施力的牙刷巡迴演出形象和必要,不夠沁涼的牙膏是露珠擠下我的口齒,清晰不再有重要,日期讓約束集合,走下樓,桌椅如斑馬的奔馳,開了門,桌椅又靜止,是開始演起了戲嗎?看戲的入口存放在哪裡呢?自由。看戲的出口在猶豫著,山動了意念,登山的人像看戲、爬山的人像演戲。 朋友說:「我昨日去爬山,挺清閒的。」電腦前的我,在瀏覽想要播放的音樂,音樂播放後,我說:「音樂裡就有山了。」朋友接著說:「就爬了爬山、看了看夜景。」我笑笑著回他:「看夜景?你真的有看到夜景?」那常常更換工作的朋友說:「當然有啊!那夜景照片拍起來更好看了。」我搖頭說:「那你知道你不是看夜景你只是看了場戲而已嗎?」朋友睜大眼睛說:「夜景不美嗎?」我播放的歌曲是有小提琴伴奏的,弦為夜默禱?是啊!弦為夜景被人類誤解而持續了三十分鐘的默禱;有時在街上看到穿著布偶的吉祥物,心想:「這就是戲偶山啊!」戲偶慢慢地行動,彷彿山脈或山裡崎嶇小徑,從頭到尾這布偶吉祥物就是一座山,和他拍照的遊客或是路人,失去十字路口剩下登山入口和登山出口,拍完照的當下,留下遺忘的光暈垃圾,或許入睡的夢會把那些垃圾集中,但放在哪裡?我相信是放在月亮的背面。 不看戲的人,卻演起了夢裡的戲,煙火蓋過、施工聲音蓋過;年節的山上和平日的山上,思想不等值的中間,是時空的斷橋。那時我在騎樓看過戴著狼形狀的面具在發傳單,腦海斑馬的意象,回到地理頻道斑馬眼神側向曙光的靜止,冒出一條斜線,扯著未來的故事。創造意境的日落突然來了,不擅長畫畫的我,突然想畫一個圓形,紅色的筆,懂人心,偶但永遠不可能然,演了戲的他,和我一起翻閱本草綱目,不是書本形式的本草綱目,是那些語言或身體的傷痛史。 不下山的人,不願意下山的人,都晚許在雲朵的視網膜,增加雨天時需要的含水量,小時候的我觀察過自己的影子,現在的我被雲朵的影子觀察。 戲看到人了嗎?要夏天了嗎?曾經的夏天,蟬脫下偶然,雖偶永遠不可能然,電影院裡的我,無意識的戒掉了所有光線,大螢幕裡的格列佛巨人,在我戴著浮沉的3D眼鏡重疊著,讓我以為我演過那些清澈或不清澈的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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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 史特拉福「莎」影婆娑

莎士比亞的銅像矗立在史特拉福亨利街頭 文/攝影 翁少非 二0二三年四月十七日那天,我終於來到莎士比亞(1564-1616)的出生地雅芬河畔史特拉福(Stratford-upon-Avon)朝聖,只是這位舉世聞名的劇作家離開人間已經四百多年了,在他的家鄉還能覓得多少他的蹤影呢? 是我多慮了。這一天走近史特拉福一八八八年建造的高爾公園,遠遠就瞧見莎翁的塑像端坐在紀念碑的頂端,地面四周豎立著他四大類劇作代表人物的塑像,代表歷史劇的哈爾王子(Prince Hal)、哲學的哈姆雷特(Hamlet)、悲劇的馬克白夫人(Lady Macbeth),以及喜劇的法爾斯塔夫(Falstaff)。 法爾斯塔夫是個懦弱沒有節操的不法之徒,但卻博得許多觀眾的歡笑,大概是因為他常坦率直言吧,例如他看見戰死的武將時,說:「我法爾斯塔夫爵士若死時得到歪著嘴巴的名譽,我才不喜歡,我認為活著比較好……」聽聞伊莉莎白女王特別欣賞這個角色,表達想看看戀愛中的法爾斯塔夫是什麼樣子,莎翁立刻為他再寫了這齣《溫莎淘氣的妻子們》呢。 在觀賞這尊有圓滾滾啤酒肚的法爾斯塔夫塑像時,我的心神似乎急著跑到河流對面的「皇家莎士比亞劇場」裡去看戲了,這座一九三二年開幕的劇場是為了讓觀眾能觀賞到莎劇建造的。 莎翁在雅芬河流淌的小鎮出生、成長,二十多歲時把妻子兒女留在家鄉,到倫敦的戲劇界打拚,五十歲衣錦還鄉,二年後去世,葬在離他老家幾條街的聖三一教堂。由於他沒讀大學,在成名之前,遭某劇作家嘲諷「有隻突然竄紅的烏鴉,拿我們的羽毛美化自己」,又由於他很少留下私人生活的紀錄,有關他的性取向、宗教信仰,以及著作是否出自他手也曾遭人臆測。 一五九0年到一六一三年是莎翁創作的黃金期,早期寫喜劇和歷史劇,接著寫悲劇,末後寫又稱為傳奇劇的悲喜劇,短短的五十二年生命留下三十八部劇作、一百五十四首十四行詩。他觀察社會敏銳深入,透過生花妙筆將眾生相搬上舞台,讓觀眾在嘻笑怒罵間覺察人類深沉複雜的靈魂。 莎翁在世時雖已被稱為詩人和劇作家,但十九世紀後他的聲譽才逐漸傳開。莎翁的光榮是從境外輸入英國的,法國大文豪雨果(1802-1885)在流亡期間所著的《莎士比亞》一書裡,還替他打抱不平,並酸英國「花了三百年時間才聽得見全世界對著它高喊『威廉·莎士比亞』,直到一八六四年莎翁誕辰三百年周年,在倫敦才為他豎立一座紀念銅像」。 而今,英國對莎翁和往昔可不一樣了,每年四月下旬莎翁生日前後,倫敦泰晤士河畔的「環球劇場」總是座無虛席,他的家鄉更是珍惜這個文化資產,每年來朝拜的觀光客都超過五百萬人次,官方為此還開發了一日遊與半日遊的行程。 若是半日遊,除了可以走訪聖三一教堂、莎翁妻子安妮的家,最重要的就是參觀莎翁老家這條五百多公尺長的亨利街(Henley Street)了。 亨利街靠溫莎街的路口,有一尊莎劇小丑Jester的塑像,底座四周刻有莎翁的名句,靠圓環街口的這一端,則豎立著一座八英尺高的莎翁青銅像,二0一六年為紀念莎翁逝世四百周年,由雕塑家詹姆斯·巴特勒製作的。我抬頭仰望好久,他高高的額頭、深沉的目光,散發著人生的智慧,而他右手握著羽毛筆,左手拿著活頁簿,彷彿隨時在準備迎接靈光的乍現。 銅像左後方那棟兩層樓高的建築就是他的老家,現在仍保留十六世紀泥土色外牆、高聳雙面斜頂、高而窄的窗戶、小型方格玻璃和巨大煙囪的都鐸(Tudor)式特色;屋內也維持當時的格局,客廳、廚房、餐廳及房間的擺設和用品,全都重現莎翁當時的生活情景。 凝望莎翁老家門上嵌有象徵紳士地位的「長矛」族徽,讓我不禁聯想到拿長矛出征的唐吉軻德,莎翁曾根據西班牙小說家塞凡提斯的《唐吉軻德》,和他人共同創作了這齣《卡迪尼奧》劇,只是很遺憾,現在已經遺失,要不然這兩位大作家的作品融合,更能創造另一番新的視界,巧合的,他們都在一六一六年四月二十三日這一天去世,兩位才子相約到天堂相會矣。 也許離四月二十三日(莎翁生日和忌日同天)近了,史特拉福的遊客如織,有一群穿制服的高中生,坐在銅像附近分組討論,瞧他們認真寫心得的模樣,想必不虛此行。而我,環顧「莎」影婆娑的史特拉福,努力咀嚼著雨果讚譽他的這句話「人可以消逝,但戲卻留了下來,其永恆的背景是生命、是心靈、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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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詩學隨想 詮釋與有感的閱讀

浪漫樂章 文/簡政珍 圖/簡世哲 詮釋要基於有感的閱讀才有意義。 詮釋是基於閱讀中強烈的感受而將其感受再化成語言。 但閱讀一首詩要有感受,要將作品視為一主體,而非客體。讀者不是分析一個沒有感覺的文本,而是聆聽作品中的聲音,和其中的意識融通互動。 閱讀因而不是個人孤獨地面對一個沒有生命的客體。 在閱讀中,讀者時時感受到詩中有某種意識的存在,因此不感到孤獨。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在華爾騰湖(Walden)享受離群索居的日子,不感到孤獨,因為他在閱讀,閱讀自然,閱讀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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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圓臉媒婆說姻緣

文/圖 劉惠芳  五年級的我是台灣女兒,也是大陸媳婦,1991年嫁到彼岸遙遠的北京。當年的決定一度讓我在親友群中失馭,因為他們許多人仍叫大陸人稱「共匪」。 雖然現在兩岸配偶不止幾十萬對,但卅年前我們絕對是另類姻緣,難怪廿多年大作家老朋友莫言幾次問我:「劉惠芳,妳到底是不是國軍派來的?」 相信愛情更相信遲早會與愛情相遇。回首當年我勇敢下嫁共匪的理由非常簡單,就是在對的時間看上對眼的人,兩人想平安過小日子,如此而已。老公與我的兩岸姻緣,加上孩提時代的戀愛觀可能曾著迷中視連續劇《長白山上》有關,至今仍朗朗:「長白山上的好兒郎,吃苦耐勞不怕冰霜……」稍長,曾做相聲表演「戲鳳」:「人瀟灑,性溫存,若有意,似無情……姓朱名德正,家住北京城。」小少女時代我早已埋下「愛人」形象,全在哼唱裡:人瀟灑,長白山上的好兒郎。 過盡千帆皆不是,女大當嫁仍單身。我對愛情既渴望也憂慮便與閨密同去卜卦算命,最難忘籤中那句:「圓臉媒婆說姻緣」我的他是緣也?命也?運也?匪也?總之,初遇絕不止是偶然,可能就是一個終身契約,因為「籃球」,那個圓臉媒婆。 話說當年仍在《中國時報》管理的「籃球雜誌」工作,當年劉俊卿教練帶著國手李自強、曾增球、鄭志龍、朱志清、李雲光、羅興樑、黃春雄、邱宗志、李雲翔……常常都是封面人物故事。大概因為彼岸籃球國際比賽名次總在台灣之上,加上雜誌常常收到一菲律賓華僑每月寄來一綑「中國體育報」,「黃曉波」的籃球文稿永遠抓我這個小主編小眼神,感謝圓臉媒婆「籃球」。上半埸疲于奔命後,漸漸更明白人生也不過如此,就像三分球總帶著一優美的弧線,劃出命運的蒼穹。 1989年秋天,開放民眾赴大陸探親才兩年,兩岸尚未直航,交往仍存在懷疑與觀察,緊接著第15屆亞洲杯男子籃球錦標賽在北京舉行,回首也是中華台北男籃亞洲杯難得的季軍時代。我是外派採訪,賽後兩岸媒體會晤,幾十人選在在北京飯店,距離當年六四事件不過幾百公尺,飯店外牆依稀可見彈孔痕跡,又像是暗流,又像是恩典,那是世事升沉的時代,風浪雖近,祝福也不遠,兩岸媒體走得近時總有一種異常的沉默,你對我疑神,我對你疑鬼,也可解讀有種潤物細無聲力量,這種力量,源於內在的深度和強大,超越了簡單的表面現象,更具有長遠的價值和意義總之總之,一切始於相遇的那一刻,我見到了常被菲僑寄來的中國体育報黃曉波文稿。相識是份,相惜是福,傻人做傻事,戀人做戀事,轉眼深冬,我們已通信幾十封……因為「籃球」那個圓臉媒婆據悉,熟悉航空的人初習時常逆風駕駛,因為逆風會把飛機抬得更高。第二年亞運會又在北京,小主編我再度被外派,球場裡外百態情真,因為「籃球」,讓我們的愛情故事卻悄然開始。同時,還是因為「籃球」那個圓臉媒婆,我被指名協助籃球協會招待河北女籃及遼寧男籃的台灣之行。 後來再去北京說是北京下雪了,動機是去看「愛人」的。南方人與北方人、中文系與外文系、此岸人與彼岸人……那時貧富懸殊,還沒有星巴克年代記得北京大街上總還有驢拉貨,更見板車與計程車貼身,我們總騎腳踏車拜訪親友,更讓我實在地從親友處得知真正的「他」。但物質生活雖清貧並不影響心靈的充實,我們的眼神都是驚愕帶憐愛,幸福只有靠自己,他讓我每季度都跋山涉水到北京談戀愛。期間兩年我幾乎每周末在當年金石堂二樓咖啡廳門口一座位,無它,就為讀他的情書寫我的情書。有回我的固定座位有人先坐了,原來披長捲髮女人竟是我的偶像三毛,難怪她坐門口因為正抽煙。那天很明顯她不開心極了,看上去那麼愁那麼苦所以那麼大的煙,長頭髮絲零亂頹廢還沮喪,三毛當時拿煙的姿勢派頭都讓我聯想她在大加納利島獨居模樣。三毛悲情不久也傳開。 我的北方男人坦蕩蕩不做作,兩岸情人總騎腳踏車談戀愛,或去故宮或去頤和園或去秀水街,或去他的師範大學,或拜訪他的姨奶奶……感謝我的圓臉媒婆。1991年在兩家親友祝福下我嫁給了「共匪」!因為「籃球」,記得那年正是籃球誕生一百年,籃球運動正是始於1891年的。結婚卅多年了,兩岸交流取得顯著進展尤其文化與体育。曉波與惠芳都步入人生下半場,不分上半場下半場,籃球都是圓的。 對了,至今我還沒把黃曉波被雜誌選用的稿費給他哩,甚至還沒回覆老朋友莫言的提問:「劉惠芳,妳到底是不是國軍派來的?」   註:圖為我最愛畫荷花,荷花即蓮花,相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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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化山水

詩/攝影 葉莎 夢總是沿著著陽光的稜線建築 無論遷就陰影或追隨光明 我們已經抵達繁複   站在這裡 思想的林木茂盛 念想交錯蜿蜒如道路 俯視山谷時,必須捂著胸口 怕貪食太多風景而心痛   叫一顆心清醒 攀著枝條順勢溜下 沿途摘去過於濃密的枝椏及葉片 只留下稀疏的鳥鳴和無根的霧   將道路以淡墨重複刷洗 讓起點渺茫,終點也渺茫 將我們的家交給深谷和溪流 半截炊煙就是地址   我們邊走邊聊 將眼前的一切化為一幅山水 點點星星的屋宇自有光芒 一切蜿蜒曲折總是柔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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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並不靜默的深刻聲響 ──閱讀《SEVEN》

文/沈默 圖/黃騰輝 紅與黑 關於天主教七原罪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慾的創作化詮釋,我熟知的作品有香港小說家黃碧雲《七種靜默》(臺版《七宗罪》,1997)、美國導演大衛‧芬奇(David Fincher)《火線追緝令》(Se7en,1995)、日本漫畫家鈴木央《七大罪》(七つの大罪,2012)等。我自己的《天敵》(2011)也同樣是根植於七宗罪,去寫一個百年家族七代人的七種人格特質,並轉化成武功、劍法,去闡述人性暗面,以及破除詛咒的可能。 將七宗罪去宗教或除罪化以後,回到人性的角度去看,其實是非常普通、人人皆有的本質,而且也未必就是負面、壞的狀態,不必然需要七美德(貞潔、節制、慷慨、勤勉、耐心、寬容、謙虛)來做為好的參照面。如果能對色慾、暴食、貪婪、懶惰、憤怒、嫉妒、傲慢有一定程度的理解,便足以成為人自身的救贖之道。或許不該說七原罪,比較中性的說法是七原質更適宜吧。 一旦把人性的本然視為罪孽,反倒更容易引發邪惡的誕生。所以黃碧雲《七種靜默》這麼寫道:「道德的基礎是人有自由選擇的意志與能力。……沒有選擇的道德,是人的偶像。是人虛幻的希望。」 由達瑞主編,沈意卿、陳莉文、葉佳怡、張亦絢、何玟珒、崔舜華、黃思蜜一人一原質寫短篇故事的小說合輯《SEVEN》(南方家園出版,2023),也同樣是以正視姿態面對七種人性特質。 如沈意卿〈當瑪麗遇上莎莉〉寫暴食:「我的食慾帶著愛情。」、「正常是一種時態,取決於事情發生的時空背景。」,陳莉文〈安靜的轟鳴〉寫怠惰:「如果有些女孩生來就渴望她生命中真正的王子,為什麼我不能生來就渴望真正的休息呢?……在長久肅靜的生活裡,我最能感覺到全身心每一個孔隙都吸飽能量的時刻,應該是激烈高潮後的空白。」,葉佳怡〈畸胎瘤〉寫貪婪:「但唯一沒辦法真正聽懂的對象就是她媽媽。因為她們對所有事物的定義都不一樣,而一切的討論與理解都必須要從定義開始。」、張亦絢〈不容易受傷的女人〉寫傲慢:「自己所有可以稱為人類的元素都在蒸發狀態。她可以不愛人,對人沒感覺,人性是在這種狀況裡,靜靜走開。……她做的事,不是在時間的遠方拋棄人,而是在一開始的原點,她就棄人了──棄人的人,可以這麼說嗎?棄人──就已不是人了,不是嗎?」,何玟珒〈蚵與舞與我們〉寫憤怒:「『雖然現在我的身體也不像是自己的。』她自嘲地笑了笑,『芷瑜,妳要好好練舞,趁身體還是自己的,好好跳舞,為自己跳舞,不要像我一樣。』」,崔舜華〈ON THE ROAD〉寫色慾:「我和男人上床,和女人上床,不是像以前一樣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更了解我自己──我是什麼樣的人?能夠做到什麼地步?直到最後,我們這一生究竟需要多少的愛才會滿足?」,黃思蜜〈SHOW〉寫嫉妒:「是啊,為什麼我們不能像那些男的一樣,一個不爽就揍人殺人強暴人。╱明明我們女人,是最不怕見血的。」 有趣的是七位作家以各自的主題而寫,但卻又有同質性的呼應,比如憤恨與悲傷,每一篇都避閃不了身為人類又剛好是生理女性的基本情感。七種人性因子,七種述說的姿勢,七人的詮釋寫出了女性共通的經驗,但又不僅於此,而是能夠輻射開去看群體社會、文明對人的傷害,並再次定義人性與女性。黃碧雲寫:「上帝之罪,在靜默無言。╱如果有七宗罪,上帝就有七種靜默。╱人在上帝的靜默之中惘惘爬行。」人類之罪,不也是如此嗎?人(個體)不也在人類(整體)的靜默無視之中孤苦爬行,企圖找出自己充滿人性的語言,而被視為罪惡嗎?但所幸有《SEVEN》寫出了七種並不靜默的深刻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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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用九柑仔店

文/攝影 潘憲榮 寧靜聚落、古樸建築與老柑仔店,鋪陳出懷舊風情。 旅遊嘉義,行經六腳鄉,特地造訪頗負盛名的「用九柑仔店」,老店家散發清新宜人的氛圍。屋子的木板牆上寫著:「用十太滿,用九剛好。」深具意義的命名,隱隱傳送著人生的禪意。的確,懷抱謙卑心,更能發現周遭事物的美好。 這是一家連結溫馨故事的柑仔店,店外廣場畫有跳格子,另放有一輛老鐵馬和兩張「用九柑仔店」的電視劇大海報,劇情改編自漫畫家阮光民的作品,內容以童年阿公的柑仔店為背景,主要描述一位年輕人返鄉接掌柑仔店的心路歷程,在外打拚多年,前途一片大好的年輕人發現緊張與忙碌的生活,讓自己健康逐漸流失中,雖然都會的生活多彩多姿,但讓他最懷念的,依然是在鄉村成長的簡樸歲月;他毅然放棄正準備升職的機會,返鄉接掌阿公留下的柑仔店。 連結溫馨故事的柑仔店,由於頗具啟發性,現已成為拍照、打卡新亮點。任何事物,有得必有失,重要的是聆聽來自心靈的對話,找到屬於自己的路徑。 店裡的擺設相當多元,幾乎涵蓋童年柑仔店的物品。玩具類,如柴陀螺、小彈珠、吹泡泡;零食類,柑仔糖、泡泡糖、梅子餅、跳跳糖、辣橄欖、辣果乾;生活用品,如茄芷袋、雞毛撢子、竹籃……等;角落放置一具懷舊熨斗,牆上還掛有一塊黑板寫著:「公共場所空襲時應遵守事項」,隱隱勾勒出當年的社會景況,另外還掛有一支小桿秤,讓人看了感到格外親切。 我和內人買了兩罐彈珠汽水和菜脯餅,坐在屋外的木椅品嘗,遙想當年的懷舊滋味。 小時候,住在屏東鄉下,村子裡有一家柑仔店,是人來人往最多的地方。記得當年全國瘋少棒時,老闆會將黑白電視搬到戶外涼蔭處,並擺放幾張椅子供大家觀賞,每當中華隊贏時還會用紅紙貼出號外;少棒,只要有我國隊伍出賽,柑仔店就熱鬧滾滾。 柑仔店與現在便利超商最大的差別是,那時柑仔店可以賒帳。老闆和村民大多很熟,只要信用不要太差,都可通融,店裡會掛一塊專供記錄賒帳的黑板,「有欠有還,再借不難」大家彼此的信任度頗高。 值得一提的是,至今村子裡這家柑仔店仍然保持原來的樣貌。自從我踏上軍旅之後很少回老家。「榮仔!回來啦!」有一次回鄉探望親人,柑仔店老闆一眼就認出我來,時隔多年,竟然還記得我,著實讓我驚訝。現在回老家,總會先到柑仔店轉一轉,看看老朋友,看看伴我們成長的柑仔店。 柑仔店是農業社會大家共同的美好記憶,隨著連鎖便利超商的興起,柑仔店雖然逐漸沒落,但充滿人情味的場域,在記憶的曠野,仍然是最美麗的地標。走訪「用九柑仔店」,回味一下童年歲月,內心彩繪出一幅幅歲月靜好的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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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之外 九指

文/林佳樺  圖/盧博瑛 不在頻道上 武術用品店的牆上托架橫放著四排刀劍,鐵製、木質都有,金漆刻紋的鞘身吸走我的目光,櫃台左側多排長劍架在鐵柵上,如英挺士兵被人一一點閱。「新毛頭兒,這把拿拿看,倒著拿,尖端要在眉耳之間。」老師解說選劍指南時,不時喊我新毛頭兒,因為我是武術班裡的新生。 這家店位於古亭捷運出口的南昌路,陳老師的斷指、店內陳列的刀劍槍矛棍棒、繩鏢、流星鎚等,使人聯想到獨門功法、祕笈口訣,似乎隱藏某則流傳已久的江湖傳說。曾聽爸爸揣測斷指由來:情殺、打仗、惹毛黑道、被罐頭工廠機器攪斷……右小指的不在反而彰顯它的存在。我常在那截指頭上填補虛線:外形應該肖似枯枝,指節爬著老藤般的皺紋,曾停留過什麼觸感及溫度?這讓我練武時總無法專注在老師的劍。 習劍一事起因於多年前炙夏,我左胸長腫瘤,請假回鄉休養。爸爸強迫我早起、同練太極劍。他們早操會何時由外丹功改而練劍?「才學半年啦,聽說老師出身於『武當太極至極協會』。」爸爸持棍揮來劃去的,「我們先用木棍代替劍,體會一劍在手,天下我有。」噢,銀髮族的人間江湖夢。 預期見到乾淨道館,牆上貼著太極八卦圖、高懸幾把寶劍,著長衫的老師父捻鬚、口誦拜師門規。這些懸想稍微撫平了我必須早起的情緒毛邊。 罹患三高、胃疾的爸爸屢稱武術治病的神效。那是離我家約莫三條街、再尋常不過的兩層樓房,紗門外一位與我爸年歲相當的禿頭伯伯,中廣身材,趿黑色功夫鞋,米白汗衫扎進黑棉褲裡,褲管由於穿成了高腰褲,露出白襪上頭的標籤。 「吃過早飯沒得?這……您么妹兒?」濃重鄉音,我半聽半猜。 「帶女兒來練身體啦,叫老師——」 道場是屋前小公園,十來個老伯、婆婆分享早餐、蔬果,熱鬧如市集,年近四十的我被當成武術班裡的少女。練功時,公園對面的國標舞群響了起陳小雲〈愛情恰恰〉,西側則是踏踩著土風舞,陳老師喊「扎馬步」的嗓音幾乎被樂聲蓋過,他耙了耙光亮頭頂再次提嗓,和影視裡武林高人的仙氣完全不搭。   ˙ 平時爸爸常唸我性子硬梆梆,要學習「既鬆軟又沉穩」的個性。習劍後,才知此話源自陳老師。 前幾堂課,老師說我的馬步及上半身很僵硬,必須想像身體如船一樣沉穩載重,卻又輕輕浮在水面。這麼抽象,誰懂?但我仍恭敬地請教:「怎麼可以同時做到鬆和沉?」很久之後才慢慢拼湊出老師對「鬆與沉」的看法,他認為拘謹的人身體容易沉,沉到底就太辛苦了;大而化之的人出招時容易鬆,鬆到極致又太散了,要花工夫和時間慢慢磨才能拿捏兩者的平衡。 前幾堂課我連棍也沾不上邊,來去總是入門款:調息及馬步,記誦吐納訣:「手置神闕(肚臍)舌上頂,鼻吸口吐腹鼓收,深長細勻氣流動,三十六息丹田充。」吐納時我常想著請假時的工作進度、房貸、腫瘤變化……幾堂課下來,懷疑老師真是武當弟子?完全看不出我人在、心不在,還誇我搖晃的馬步扎得穩,平時有練習。 我多半在每個月回診前,才練一下功法保心安,除了惰性,內心還是傾向有科學依據的西醫,練習太極是為了安爸爸的心。 體內腫瘤像顆未爆彈,每個月找醫生簽加掛,抽血、超音波、細針抽取、切片檢查,焦躁下很難定心蹲馬步,大腿須彎至臀後彷彿有張座椅,但我的蹲姿如飄動的落葉。陳老師解釋馬步不是穩結構,越往下壓,膝蓋負重愈大。腿得先有力,下盤才會穩,不是越往下壓就越好。 接著還要練扭腰、轉手及如圓規般以前腳為軸心、後腳畫弧, 因為劍法離不開各種規則與不規則的圓。然而回家細看爸爸錄的影片,我扭腰時,弧線總有小截小截的斷接。老師說訣竅是鬆鬆轉,拐角的地方才會圓滑。 我馬步都還沒蹲穩,老師便帶大家到南昌路買劍。本想接手爸爸的竹棍,也許幾個月後就不練了,父女倆可共用一把劍。老師堅持初學者也要佩劍,理由是不能只拿拿樣子,否則便習慣只是做個樣子。 我不熱衷武術,認為太極是高齡運動,但老師和爸爸的劍術似乎掙脫了皮囊,比我靈活,反倒讓人覺得長者才能在呼吸、出劍與提腿時自然地慢,我的慢是刻意地「不快」,揮劍如掃葉,練功成了幹活。 我練了幾個月,進度始終停留在太極第一式:左握劍柄,劍尖朝天,右手伸出劍指隨步伐呼吸,如書法「之」字般指畫。爸爸則是時常在家炫燿進階到第四式青龍出水,自誇是武當太極劍傳人,然後便時常盯緊我的練功進度。 我隔一陣子回診,腫瘤大小位置呈停滯狀態,主治提醒:「沒有變、不代表永遠不會變哦。」也許是改成生機飲食,或者……武術?這讓我對於習劍多了些動力。 陳老師聽說了我的病,宣稱太極是仙丹,專治奇難雜症。這類似江湖賣藥的話,爸爸及學員們深信不疑,他們成天在Line群裡轉貼治腫瘤食補,隔週,這些藥膳便出現在我家餐桌,補身的訊息下方,則傳送著填補荷包的理財資訊。 有次陳老師詢問手機如何安裝股市下單軟體,大夥建議讓年輕人來。我教老師安裝App,他笨拙地以指觸控螢幕,迥異於平時揮劍的從容。手機桌面是著素色棉襖的瞇眼胖娃,手拿波浪鼓,看照片畫質應是自相本翻拍。「孫子?」「留洋去了。」老師笨拙滑手機時,那截小指矗然在前,近到可以看到切面縮起,皺合的肉膚旁架著鐵劍,鞘身的亮面似乎銳利了些。 有次練完劍,老師開心嚼食一學員婆婆煮的麻辣燙,大家勸他糖尿病高血壓,少吃油鹹,老師笑稱練劍治百病,談起老鄉有「三椒五料」川味秘方,我才知這濃重鄉音的來處。 尚未習慣劍的重量,我便得返回職場,幸好身體還行,劍便懸在台北住家的鞋櫃處。我偶爾在腦中演練招式,自欺不廢所學,有時返鄉多日,被爸爸拉去習劍,陳老師熱情招呼一起練功,彷彿我從未缺席。 之後,我的腫瘤生變得動手術,爸爸要我術後挪一些時間練習吐納、蹲馬步、複習劍術,讓全身漸暖、氣血通暢,他認為身體的復原,有時武術比醫術有效。   ˙ 某日爸爸匆匆來電,氣急地要我停練太極,有個學員回對岸探親,揭發當地沒有「武當太極至極協會」。爸爸認為我的腫瘤變異可能是功法運氣不對。謊言被揭發後,陳老師退出群組,練劍團的Line群久不聞鈴聲。 我曾試圖理解門派頭銜對陳老師的意義,也許隻身來台,有些源頭、淵源是很重要的吧。後來經過公園,老師家的鐵門經常拉下。想起初學劍術時經過公園,老師推手挪腳地練功,徐徐姿態看起來是迎風,又像在送風。 前年端午爸爸胃出血不止,因疫情嚴峻,陪病者限一位,我帶爸爸到醫院照內視鏡,見到武術班裡一婆婆接種疫苗,閒聊間聽說陳老師一個月前染疫,因糖尿病引發呼吸衰竭,仙逝了。內視鏡診間廊道盡頭是急診,擠滿檢測PCR的群眾,我們匆匆慨嘆幾句便散。 我問起老師的孫子,爸爸頓了頓:「是兒子吧?聽說在大陸,沒過來。」如同斷指的多重版本嗎?老師的過往如書本缺頁。 許久,爸爸訥訥地談起武術班裡一位婆婆不甘受騙,前去質問,才知「武當太極至極協會」源自老師的濃重鄉音:「我的太極自己學會。」想起當初我們以為受騙的氣忿樣,全然忘了太極裡的以柔克剛。我極喜歡看影劇裡爭吵後的寬宥,場景亮燦燦的,但現實總有朦朧難辨的片刻。 爸爸胃疾復原後想重拾劍術。近年我除了腫瘤外,也陸續發現其它慢性病,真心覺得該運動了。以前我們想拍攝太極劍上課影片,老師總說「招式只是形式」,因此這套劍譜如今有多個版本,學員們口述比劃的動作有些出入,但大家都堅持忠於原版。 爸爸問我記不記得第四招青龍出水右手的劍是刺向正前或右斜方?但我連自己扎馬步要如何兼顧鬆與緊都印象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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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詩學隨想/技巧與生命的躍動感

文/簡政珍 圖/簡昌達 希克洛夫斯基(Viktor Shklovsky)的〈以藝術作為技巧〉(“Art as Technique”)的立論基礎,主要是打破人們「習慣性」的認知:物象習以為常,意象慣性出現,觀點習慣性的自動反應。我們被習慣吞噬,因此我們視而不見。他說:「客體在我們前面,我們知道他們的存在,但我們沒有真正看到他們」。要能真正體驗到客體的存在,要讓客體「陌生」呈現,讓觀者有初次看見的新奇感與躍動感。 他說:藝術的存在是能讓人恢復生命的躍動感;藝術能讓人感受到東西,能讓石頭透露出石頭性。藝術的目的是,當事務被觀照時,能注入事務的躍動感,而不是被知道而已。技巧是讓客體「不熟悉」,以增加觀照的困難度。藝術實際是對客體藝術性的體驗,客體因此能展現「新鮮感」而更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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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痕碎影》中蘊含的魯迅審美思維

山水之間 文/圖 林明理 一、前言 《華痕碎影 上海魯迅紀念館藏魯迅先生手跡、藏品擷珍》一書令人耳目一新的魯迅書藝等珍藏作品和觀點,從宏觀層面來說,魯迅,這個如此熱愛祖國、為大地而為奮鬥而生的賢者,他為無數的千萬人民點燃那盞希望之燈,深耕文學土壤。他的手跡、版畫、明信片、藏書、箋紙、書法等六大類的藏品擷珍,成為稀世的寶藏。他將整個生命投入,無論是創作或翻譯,詩書畫或評論,都在近代文學史中成為不朽。這些永恆的珍寶,如今收編成書,對魯迅研究的美學內涵作了重要的補充,也是一種知識或魯迅美學價值觀的傳承的一種方式,已變成令人陶醉的讚頌。 二、魯迅審美思維面面觀 該書涉及魯迅博古通今的美學觀及橫跨中西美學思想的不同範式之間的共同規律,在在表現了魯迅對蒐藏品的愛好及其反思性的思考。茲舉幾例:首先,魯迅對美的感知是其與生俱有的能力,也是其文學涵養的潛在反映;一方面在珍藏作品中體認審美對象的藝術價值、風格及其創作的寓意,一方面在審美欣賞中領悟文化或人文精神等不同層面的影響。 例如,在魯迅精心編印十二種版畫圖冊中,不僅主張打破中西藝術思維的隔閡,擇取中國的美學思想,也要採用西方藝術的良規,中西合璧,促使將來的作品有藝術內涵的豐富性。此外,他在1934年間,精選五十八幅青年木刻家的作品,赴法國巴黎展覽,使萌芽期的中國新興木刻藝術水平得到提高。書裡的一幅木刻畫《失業者》,精雕細琢、維妙維肖地表現出失業者的共同遭遇,也映射著當年中國木刻版畫的技巧發展與藝術風格演化的軌跡。再如《出路》,畫中的男子面臨貧困中生死抉擇的痛苦,當然也有魯迅運用悲憫底層人物的文化視角來觀照。 而木刻家陳煙橋的《耕耘》,著實表現出勞動者在土地上努力求生存的意象,與成為永恆經典的法國畫家弗朗索瓦·米勒筆下的《拾穗者》,都有著反映貧苦人以求溫飽的寓意。凡此等等,收藏的版畫內容都不乏有著魯迅的現實主義美學思想的核心,主要是為悲憫底層勞動者的心聲為出發,而這一個深心,是從對人生與中國文藝發展的反思而發出的;原來,「用藝術涵養魯迅的靈魂」,才是其獨特的審美思維,引領讀者對其珍藏的木刻畫產生精神上的愉悅感受,也就跟著產生了美的聯想,及現實世界中各種覺醒或隨機的社會命題思考。 在魯迅生前,明信片也曾作為一種回禮品,有許多珍藏品可能來源於友人或委託收集後真實的收藏體驗。在微觀內容上,也不乏有著魯迅眉批的獨特價值。或許,魯迅將每一種西方人物的繪圖視為無比精彩的文化傳承,運用藝術的思維和文化多元性驅動未來,逐漸形成普遍而共同的中西藝術交流。 其他諸如魯迅酷愛收藏中外文學書籍的癖好,尤以日本譯本小說等書、文學期刊,或學刊讀物、藝術月刊等,不難看出魯迅對文學藝術的感知都十分出色。而在箋紙的題款、遺存的詩書畫作品中,或花卉,或植物、昆蟲,或人物、山水,都頗有雅趣,有一種禪的「歡喜自在」,讓人不覺莞爾。 在魯迅親筆書寫的全部文字,就規模而言,已經出版的魯迅手跡,尚稱可觀,並且涵蓋其主要創作年代;除了書稿稿件、題字、日記、信札等墨跡中,可窺視其書法行書優美生動、典雅清麗的特殊風格,也帶有將其所思所想,力注於筆端。除此之外,魯迅縱橫中西藝術的獨特眼光、通古博今的美學觀,亦是將西方文藝引入中國的先驅者之一。 三、結語 該書成功之處,大致歸功於編委精選圖文,加以分類和對資料採擷內容的深度,有一定的美感度,致使該書在魯迅研究中成為重要的一個成果。誠如俄國學者羅素諾索夫在他的《修辭學》書中所述,聯想是「那種和一件已有概念的事物一起能夠想像出和它有關的其它事物來的稟賦。」(註)當我心中想到魯迅的書畫及其美學思想,想到他對審美文藝所提供的獨特情感,想到他超脫了名利得失的生活美學,想到在他細緻觀察景物後得出的書畫作品。儘管這些聯想是對觀賞魯迅書畫等手稿或珍藏事物的聯想所引起的審美體驗,而該書的確能夠進行更充分地闡述,使其存在的魯迅美學內涵再獲得重要的補充。 書中的圖解,與審美聯想相契合的,含有三個方向,推動魯迅美學研究的發展、預示魯迅成為了推動中國對西方美學交流的重要推手身份、暗示魯迅的非凡經歷跟其審美思維的豐富性。這是因魯迅重視精神、捨棄物質,也崇尚美學,故而,研究書裡的魯迅的手跡、藏品,總能伴隨著愉悅,確有其意義的。 註:童慶炳著,《中國古代心理詩學與美學》,台北,萬卷樓出版,1994年初版,頁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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