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 踏莎行/櫻花 與 木馬

詩/葉莎 攝影/陳永鑑 「我是一匹用來對付自己的特洛伊木馬」 ——尼基塔.斯特內斯庫 被雨霧擁著的櫻花 站在櫻花身後雨霧中的枝椏 青綠的枝椏 灰灰且蒼蒼的枝椏 走過半生的小徑 和我一樣發生蒼蒼灰灰的變化 這些年來 思維和情感都化為士兵 躲在一個特製的木馬中 我會在夜裡放出來 攻擊心靈的特洛伊城 密閉的特洛伊成 有我白日看過的櫻花 在夢裡依舊盛開 夢盛開的時候 思維和情感也盛開 一個人 無論愛自己或攻擊自己 都無須弓箭 只需櫻花和充滿靈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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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珍惜‧擁有 結和解

文∕圖 林少雯  美麗的春天,無意間見到大自然的神奇現象—打結和解結。 雖然春寒料峭,但在這生發的季節,萬物齊長,蟄伏了整個冬天的樹木花草,開始抽芽長葉,處處一片新綠。 院子裡那棵龍爪槐,在秋冬之際,落盡葉子,樹身光禿禿,猶如枯枝,毫無生氣。但東風一起,龍爪槐感應到了春的氣息,驅動著深埋根莖中的生命力,在一夜之間,冒出了新芽兒。 龍爪槐的長條形葉子,是整齊排列,且呈條形垂掛而下的。枝幹頂端總被修剪成張開的爪子一般,所以當葉片茂盛,一條條垂掛而下時,猶如一把大綠傘,鑽進傘內往枝頭頂端看去,枝幹猶如龍爪,非常特別,成為受歡迎且外型美觀的庭園植物。那一條條長形的葉子與柳條兒完全不同,它不是扁平的條狀,而是在中心的葉脈兩旁,對生著一排排的小片葉子。 那小小的新芽,真是神奇,讓我大開了眼界。一天清晨,我見到新芽兒出生了,翠綠翠綠的,色彩清新,真是美!但那新芽不是葉片,而是相互擁抱成一團的綠色小結。樹上的芽兒打結了,真是稀奇啊!讓我越看越覺得有趣! 剛冒出來的芽兒,迎著朝陽,晶瑩剔透的。芽兒小且彎來又繞去,包過來又包過去,再穿過來又穿過去,竟然打了一個一個的結。 龍爪槐的枝條上,打滿了無數的綠色小結,看得我眼睛發亮,笑得合不攏嘴! 滿樹翠綠的結,巧奪天工!不,應該是老天爺親自來打的結吧!天公也有頑皮可愛的時候!感恩您!讓我如此驚喜,這般開心! 第二天,再起個大早,跑到院子裡去查看龍爪槐又打了幾個結。發現那擁抱糾纏在一起的綠色小結,竟然張開了,兩兩對生,變成真正的葉子了!好讓人感動啊!這讓我想起「天功」這古老的道理。天地在運作,人們魯鈍,是感覺不到的,只在其運作完成時,見到成果,天地的運化無形跡,但在其運化下萬物生成。 枝條上打了許多結,卻自動打開了!多麼神奇啊!龍爪槐的結,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這是龍爪槐在對我說法!這無情眾生所說的法,需要靜下心去聆聽和體會;這是天地的智慧,提醒人們,人生有許多自尋煩惱的結,要以智慧一一去解開,才能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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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短歌雜記 ── 上弦月下的情思

小紅傘 文∕劉驊 圖∕李昕 1900年9月,與謝野晶子在《新潮》雜誌發表了這首短歌:   不知為什麼 總覺得你在等我 於是,我來到這遍地草花  的秋野 在這夕月初上的黃昏 (なにとなく君に待たるるここちして出でし花野の夕月夜かな 《亂髮》,075)   短歌裡的「夕月夜」是個滿有戲的名詞,不僅晶子的詩集《亂髮》有之,紫式部的《源氏物語》有之,日本最古老的文學作品《萬葉集》也出現過。 這「夕月」,指的是上弦月,是陰曆初三、四到初五、六左右於黃昏時刻出現在西邊天空的月相,也大約在日落之後約兩、三小時或稍長的時間便落到地平線以下。 《萬葉集》裡的夕月夜,多以詠月或寄物陳思為內涵,像是第七卷第1073首的:「透過玉珠簾∕往外看∕對獨守空閨的人來說∕是個了無趣味的夕月夜呀!(玉垂の小簾の間通しひとり居て見る験なき夕月夜かも)」。 這有點閨怨的和歌,日學者曾與《古詩紀》所載南朝詩人虞騫的〈視月〉相提:「清夜未云疲,珠簾聊可發。泠泠玉潭水,映見蛾眉月。靡靡露方垂,暉暉光稍沒。佳人復千里,餘影徒揮忽」。不過,由於古代的日本與南北朝時期的婚姻制度不同,前者是以「妻訪婚」為主,從當時的「後朝」文學作品中,可以讀到像是1073這首描述男女婚前交往的概況,或是婚後夫妻分隔兩地居住思念配偶的詩歌,與後者所描述的閨怨些許不同。 在《源氏物語》,紫式部有些篇章更是以「夕月夜」為背景,為男女相會鋪陳浪漫的氛圍。像是第十帖〈賢木〉,就藉著9月7日的「夕月夜」描述光源氏在六條御息所即將隨著女兒齋宮前往伊勢之前,造訪御息所居住的嵯峨野「野之宮」,同時著墨於光源氏在華美的月光下所烘托出來無比高雅的舉止,讓躊躇的六條御息所心動思亂,最後讓光源氏留宿一夜,至破曉時刻離去。 又如第二十七帖〈篝火〉,紫式部也同樣用「夕月夜」築起光源氏與玉鬘兩人在教琴之後純純相會的場景:「初五、六的新月早已西沉,天空雲色隱約,風吹荻葉的聲音,增添幾許秋意。兩人就枕著琴,靠在一起躺著(五、六日の夕月夜は疾く入りて、すこし雲隠るるけしき、荻の音もやうやうあはわなゐほどになりにけり。御琴を枕にて、もろともに添ひ臥したまへり)」。 「夕月夜」的出現,隱隱約約似乎有一股男女間浪漫的愛情因子暗暗擾動著。   十來歲就愛讀《源氏物語》的晶子,其《亂髮》的作品也承襲了這種浪漫。不僅如此,根據佐藤春夫《晶子曼陀羅》一書所述,早熟的晶子在聽到學校老師說源氏物語的故事來自白居易的〈長恨歌〉後,請求私塾的樋口先生教讀,對楊貴妃這位絕世美女悲壯的愛情,更有了莫名的嚮往。 在晶子1909年5月16日發行的詩集《佐保姬》,錄有這首短歌:   在我還是十五歲 的少女心底,竟然 有過這樣的念頭: 想要像楊貴妃那樣被斬 (あなかしこ楊貴妃のごと斬られむと思ひたちしは十五の少女)   對於愛情,晶子在青春時期便有了自己的思想與方向。 晶子當時不知是否知道白居易的長恨歌所敘述的故事,除了史實、民間傳說之外,同時也將自己對初戀情人湘靈不得不分手的深切思念揉進長恨歌裡。   湘靈的身世,無有傳記可考。但從白居易多首與湘靈相關的詩歌,大致了解白居易從小在宿州符離就認識鄰女湘靈,20多歲時兩人相戀,由於白居易母親門當戶對的堅持,37歲時與楊虞卿的堂妹成婚,湘靈最後與白居易無緣結成連理。 815年6月,44歲的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司馬,從商州經郢州抵達江州之前所創作的作品有一首〈逢舊〉:「我梳白髮添新恨,君掃青蛾減舊容。應被傍人怪惆悵,少年離別老相逢」,一般認為這首七言絕句記載的是與湘靈的意外相逢。 對湘靈始終念念不忘的白居易,在816年也曾以回憶的方式寫下〈感情〉,詩裡提到被貶謫到三千里外的江州,還隨身帶著湘靈昔日所製贈的鞋履。 若干年後。 822年7月,白居易新任杭州刺史,離京赴任途中,因汴州軍亂,取道襄漢,於10月1日到任之前,途經江州舊地,寫下這首〈暮江吟〉:   一道殘陽鋪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 露似真珠月似弓。   這首詩,在1013年,日本歌人藤原公任曾將後兩句編入《和漢朗詠集》。當時是以「露」為主題,與歌人源英明的七言絕句〈秋氣颯然新〉前兩句:「露滴蘭叢寒玉白,風銜松葉雅琴清」,和大伴家持的和歌:「牡鹿一早離去的野原∕萩花滿是玉珠般的白露(さをしかのあさたつをのの秋萩に玉と見るまで置ける白露)」併錄,淡化了九月初三夜被上弦月所帶出來的情愫。 若從〈暮江吟〉的創作時空背景來看,這首望月思人、訴諸感情的七言絕句不應只是詠「露」或寫景而已。 在舊地見不到湘靈的白居易,51歲了,在夕陽下的江邊除了感傷歲月外,見到一如蛾眉的彎月,不禁勾起對昔日戀人的懷念,若那似弓的月指的是細眉,則像真珠的露,又何嘗不能為當年伊人珍貴的淚珠代言? 白居易把對湘靈的念想悄悄帶進〈暮江吟〉。 白居易這首中年時期的作品,是懷舊的、感傷的,遺憾沒能再見到湘靈。   晶子的「夕月夜」,則是年輕的、愉悅的、盼望的。 可以說,晶子是帶著從白居易作品中蓄養出來那種盼望能覓得心目中的唐明皇(或是光源氏)的少女情懷,在夢幻般的秋日花野希望見到等待自已到來的「君(你)」。 此「君」,不是別人,指的正是見面才一個多月的鐵幹(註)。 晶子這首發表於1900年9月12日《新潮》的作品,含蓄的語氣裡,甚至用了「君待」這樣的被動語態,反轉「夕月夜」時刻向來多為女性等待男性到訪的印象,用假設性的口吻將鐵幹設定在文字所描述如詩如畫的花野裡等待自己的出現。 如此反習慣的情節安排,實則更凸顯了是晶子自己滿懷著希望鐵幹能在這太陽下山天色漸暗、月色漸明的殘光昏黃時刻浪漫前來造訪,讓自己能像王朝文學那樣,沐浴在典雅的羅曼蒂克氛圍裡。至少,是期待著將來會有這樣美麗的一天到來。 在上弦月下,晶子顯然是對愛情滿懷憧憬的。 明知那心中仰慕的人不太有可能會出現在那唯美的秋野,晶子還是把當時對鐵幹的仰慕,溫雅地紀錄下來。 這樣的短歌,讀在鐵幹心裡,不知如何作想。 當時晶子才21歲。   註:與謝野晶子與鐵幹,於1901年10月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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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副書訊

書名:蕾絲手銬 作者:林佳穎 類別:華文現代詩 出版社:松鼠文化 定價:350元   在《你可不可以培養一點不良的嗜好》之後,林佳穎出版第二本詩集《蕾絲手銬》,於八十六首詩作中輕聲描繪愛的多邊形貌。有意或無意的曖昧,無形甚或有形的捆綁,誰對誰的渴望、獨占、依戀、纏綿、委婉……彷彿含苞不欲人知的心事,正等待誰路過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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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日常裡,探索人性的幽微──讀俞妍《山野幽居》

珍 惜 眼 前 四季圓滿之3                      郭豫珍 臺灣高等法院法官 (油彩 麻布 20P) 文/潘玉毅 圖/郭豫珍 「人性之所簡也,存乎幽微;人情之所忽也,存乎孤獨。夫幽微者,顯之原也;孤獨者,見之端也。是故君子敬孤獨而慎幽微。」 ——徐幹《中論·法象》 《山野幽居》由13個中篇小說組成,這些小說從不同視角、不同維度精細地捕捉平靜生活下小人物豐富的情感世界,講述了人到中年所面臨的種種困境和不堪,並通過「向內求索,向外探究」,試著開掘幽微而隱秘的人性。 同名小說《山野幽居》從青春期孩子的「Lu」切入,將中年婦女葉華的情感、生活,以及人至中年所面臨的共同境遇進行了點線式的呈現。作者心思細膩,描寫也相當傳神。比如當葉華在公車上聽司機播放蔣勳講《紅樓夢》,腦海裡莫名閃現兒子暢暢日記裡的「Lu」時有一段描述「……擼串,羊肉,烤魚,紅腸,街頭攤販邊的新疆人,撒滿辣鼻的胡椒粉,咧著血紅的嘴唇,泛白的舌頭上躥下跳……她努力不讓自己去想另一層意思,努力讓自己的耳朵專注呵蔣勳講紅樓,但她還是沒聽仔細這個要調戲王熙鳳的賈瑞到底有多可憐。」不多的文字,卻將一個母親乍然得知兒子手淫後的不安、無措寫得細緻入微。後來竟因此坐過了站,因為急剎車差點摔倒亦讓她想到兒子日記裡的「腿發虛」。進而是綿密的回憶和敘事,好比扛起了一抬記錄人生的攝像機,但不管鏡頭切到哪裡,那個「Lu」總會像閃回一樣,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但青春期的到來,不止體現於情感的懵懂,還有成長,在遊樂園坐過山車時兒子鼓勵害怕的她,在餐廳兒子點了許多她愛吃的菜,通過這些平實的描述,葉華告別了「鑽牛角尖」,達成了與生活的和解。 《童話鎮》則是一個「反烏托邦式」的反童話故事。三個兒時的發小:李天、吳海和「我」,曾經無憂無慮、歡喜鬧騰,但經歷了種種生活的磨折,長大後日子過得都不是很如意,甚至可以說很糟心。恰如三個發小在豪客來卡座重聚時,李天所感慨的那樣:「真想回到小時候呀,無憂無慮的,腳伸在桌底下。」小時候,雖然也經歷了「我」的母親自殺、吳海的父母離婚等悲傷,但三人都有各自的理想,李天的理想是當播音員,「我」的理想是當醫生,而吳海的理想是當解放軍。那時的三人,不似現在的這般迷惘又無奈。但好在人有希望這東西。即使生活有太多坎坷,三人各有各的不如意,但生活在這樣家庭裡的三個孩子小樂、文文、瑩瑩「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這便給人一種感覺,三人過去有過的憧憬在孩子們身上得到了延續。某種意義上來說,童話即是對一個幸福結局的渴望。 尤其讓人感動的是,作者講述了很多破碎的東西,但仍保留有許多溫情的細節。比如吳海是重組家庭,卻對對方的女兒視如己出,而繼女文文在李天與吳海起口角時,「咚咚咚跑過來,大眼睛瞪著李天,一副小保鏢的樣子」。李天腆著老臉賣保險,就連兒時夥伴都不放過,看似鑽在錢眼裡,實則亦為生活所迫:兒子八年前得了白血病,傾家蕩產也沒能保住,兒子死後,遭受打擊的妻子崩潰了,精神狀態時好時壞,這也導致瑩瑩從小膽子就特別小。得知李天的遭遇,不滿他兜售保險的吳海也打算購買保險……小人物的細碎溫情,有時比那些偉大故事更讓人感動。 《獨釣寒江雪》營造了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作為故事發生背景,並由此展開情節衝突和情感敘事,給人一種《新龍門客棧》式的特殊的電影美學感。小說的女主人公綺雲受蘭姐之托,去看管她出租的單身公寓做集成吊頂。通過插敘的方式,把蘭姐、姑母、葉老闆、芬姐、劉楓泉推上舞臺。隨著情節的推動,舊時的一段段經歷,生活的一個個截面,入眼而來,你推搡我我推搡你,在薄薄的紙張上上演了一出大戲。其實我個人是不大喜歡這種描寫的,這與年少時曾看過的一個瓊瑤的短篇小說集有許多相似的地方,說來說去總不離男女那點破事,最後匯成幾個字:情感真亂。但從另一個角度覷看,這同是人性裡的隱秘、幽微、無法直視與難以言說。 《香蕉照片》的故事外殼有點近似「疑鄰盜斧」。葉夏因不滿鄰居女人沒有素質,將果殼紙屑亂扔在休息平臺上,將對方的證件照插在香蕉裡,還供上了「三炷香」,雙方引發矛盾。後來,一直懷疑丈夫外面有人的鄰居女人因情緒不穩定時常發病被送進精神病院。出院後看到葉夏牽著領養的女兒馨兒,伸開手臂索抱,還說馨兒長得像丈夫而不像她。此前曾有人多次說過類似的話,而鄰居女人看似無心的言語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一葉夏拿著馨兒和丈夫的毛髮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發現女兒真是丈夫親生,並由此引發一系列雞飛狗跳。書裡雖未明言,但大概率葉夏選擇了妥協。小說最後在發生馨兒「走失」、葉夏懷疑被鄰居女人抱走的烏龍之後,事情明瞭,在「她趿著粉色涼拖,一步步走過來,張開雙臂彷彿要擁抱她」中完成了「疑」與「釋疑」的閉環。 書中的其餘篇章大抵也是如此,雖然反映的具體問題並不相同,但都圍繞著中年男女當下或曾經的困境和救贖展開。作者非常善於在現實中取材,《拼團》裡的導遊無疑是購物團黑導遊的真實寫照;《秤砣壓幾斤》裡的老張和牛國民身上,則能看出富人與窮人得病時的應對態度,以及人在疾病面前的無力感;《吉雅,吉雅》聚焦的師生話題,王佳音、大胖學生時代的叛逆與長大後的認同,母親曾經種下錯誤的因與臨老時的懺悔,尤其為自己開脫的樣子最是顯真……有意思的是,作者還剪切、移用了很多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的許多地名,如橋城、姚鎮中學、城東新村、老西門,就連閣樓藏屍案也被搬了出來。 每個人的生活都有各自的悲傷與歡喜。是一往無前,還是讓渡一部分選擇,結果也會大相徑庭。有作家曾經說過:「世上有兩樣東西不可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通過《山野幽居》足可看出,作者俞妍正庖丁解牛般,一步步走近、呈現人性的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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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閱讀時差 將心折疊起來投入信箱, 沿郵差的路線再次回到最初的地方

文/姚時晴 圖/張秀燕 煦映鄉園 放學途中,獨自脫離隊伍回家,一路沿著小徑歌唱。蹲在溪畔觀察悠游的小魚和水草,雖然不免存有絲微的罪惡感,依然選擇脫隊後的獨處自在。 我想我不屬於群居類屬。當同伴們正忙於進行生活中每個不可遺漏的步驟,自己卻獨自岔開路徑去散自己的步。岔開的區域範圍隨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大,從歸家的小路到台中公園,市立圖書館,二輪電影院,地下書街……越走越遠。 蒐集各個城市的夜景作為日後念想的偽證,剪下他鄉照片裡的笑容代替自己與他人溝通,攜帶一加崙的葡萄酒沿途與海風乾杯,在異地的市集突然想起戀人袖口起毛球的線頭,在旅途中寫一封辭別書給昨日迷惘徬徨的自己,將心折疊起來投入信箱,沿郵差的路線再次回到最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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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源氏物語》的宗教信仰.思想與生活 ( 下 )

文/林水福 圖/劉志飛 在不動、釋迦、文殊、普賢、地藏、彌勒、觀音、藥師、勢至、阿彌陀、大日、虛空藏等十三佛之中,觀世音菩薩在《源氏物語》裡,以清水觀音、石山觀音、初瀨(長谷)觀音描述。 其中,尤以大和地方、初瀨寺的觀世音最為靈驗,受王朝貴族的歡迎,貴族女性幾乎至少會到該寺拜拜一次。 右近認為能與玉鬘再會是初瀨觀世音靈驗所致;浮舟遇橫川僧都一行人也被認為是初瀨觀音的慈悲;髭黑大將相信能得到玉鬘是石山觀音保佑。像這樣子,觀音信仰是為了祈求現世的利益。 而藥師佛是祈求現世無病消災之佛。紫之上供養藥師佛以祈求源氏的長壽。 那時候的信仰是出生於彌陀淨土,祈求來世極樂往生,也祈求現世的利益。 《源氏物語》中常見修法、加持、祈禱是為了祈求現世的利益。   加持、祈禱: 最澄所傳天台宗是真言宗與禪宗的混合。 本來,天台宗是學問性的顯教,而真言宗是為了現世利益的密教。 以東寺為據點的真言宗之密教,稱為東密,而叡山的天台宗稱為台密。 叡山的天台宗依貴族的請求,加上與現世利益結合的加持、祈禱,因此演變成帶有祈禱的佛教色彩,與真言宗無異。 《源氏物語》中除了祛除附在病人身上或產婦身上的「物怪」(怨靈),實施修法、加持、祈禱等方法。有加持僧專門祛除讓人生病的靈怪。 天皇及貴族間都聘請加持僧護持,有的還有特定的祈禱師,遇生病或不祥之物附身時即祈禱予以驅除,如為薰的祈禱師之一。又,天皇或國家有大事時,築壇修法,焚護摩以消滅罪業。 《源氏物語》時代的佛教,密教的現世利益深入當時的貴族生活,相信修法、加持、祈禱等法力。 密教的本尊,梵語是摩訶毘盧遮那,日本人譯為大目如來,即過去、現在、未來,上下四方無所不在之佛。 以平安時代為背景的《源氏物語》,可見相當多與宗教信仰有關的描述,其「迷信」的程度非現代人所能想像,它的背後與信仰有著密切的關係。   神道思想: 日本固有的信仰是神道,祭祀皇室的祖先,有伊勢大神宮、賀茂、石清水、春日、住吉等神社受到尊崇。 所謂「本地垂迹」是一種神佛融合的思想,例如在本地(印度)的大日如來,在日本以天照大神的姿態出現,即將日本古來的神明與佛結合的觀念。 住吉明神也是神佛融合的其中一例,在本地的印度是大威德明神。而明石入道雖然皈依佛道,也受到住吉明神的保佑。 伊勢、賀茂、石清水、春日、住吉等著名神社的祭禮,極為盛大。其中,尤以賀茂的葵祭最有名。當時所謂祭,指的就是葵祭。大家將葵葉和桂葉插在衣冠和車簾上,所以稱葵祭。 神道忌汙穢,為了洗淨汙穢實施的儀式叫修禊。大嘗會是天皇實施的修禊。齋宮、齋院的修禊叫御禊。   齋院與齋宮: 所謂齋院是稱侍奉賀茂神社的未婚內親王。天皇登基時挑選,一般侍奉期間是天皇的那一代。 選出齋院後,天皇派使者到賀茂上下二院宣告,在宮中選擇適當地方作為齋院住所。這叫做初齋院。進入初齋院之前,須到賀茂川淨身,稱為「初次修禊」(初度御禊)。 進入初齋院的齋院,須做三年的潔齋,第三年的四月,做第二次的修禊。 賀茂祭當日,齋院才進入賀茂神社,參與祭事。 齋宮是侍奉伊勢大神宮的未婚皇女。天皇即位時即選定齋宮,第一次修禊 後,進入宮中的初齋院。到第二年的七月在這裡潔齋,八月上旬進行第二次潔齋,之後進入嵯峨有栖川的野宮。第三年九月才到伊勢,當天天皇出太極殿,親自為齋宮梳理頭髮,稱為「別櫛」(離別的梳髮)。梳子是用黃楊木作的,長約五公分。齋宮乘轎子出宮中時,絕不可回頭,百官恭送。   春日明神: 春日明神是藤原氏的氏神,因此,奈良的春日神社的祭祀受到重視。京都的大原野神社的社殿仿春日神社建造,祭祀春日明神。「行幸」卷,玉鬘以源氏女兒的身分入宮,或許是因為玉鬘是內大臣、前頭中將藤原氏的女兒的緣故吧!   住吉明神: 住吉明神是海神,航海之神。住吉明神啟示應幫助流放須磨的源氏。《源氏物語》中是明石入道一族的守護神。源氏回京後,參拜住吉明神還願。明石之君看到源氏從京都往大阪住吉神社參拜的盛大行列,不禁讚嘆也感到自卑,向住吉明神祈求希望自己的女兒有美好的未來。   陰陽道.宿曜道: 發生天變地異的大事時,陰陽道、天文道、易學博士需要上奏天皇。 陰陽師屬中務省陰陽寮,編制六名。另有陰陽博士一名。他們基於陰陽五行之說占卜,或有關天文、曆數、卜筮等以定吉凶,目的是招吉祥,避禍害。例如著裳日挑選吉日。   物忌(ものいみ): 物忌是指有凶事前兆,或身上有汙穢時,陰陽道認為是禁忌,須謹慎行事。 種類繁多,認為如果不遵守會遭遇不幸。 物忌期間,依陰陽師的指示,或閉門謝客,不接收書信,也不奏樂,不改變住家,過著謹慎的生活。 物忌期間避免與人來往,不自由處甚多,但也有人反過來利用的,例如:薰和匂宮以物忌為藉口滯留宇治。 陰陽道尊重的神是天一神,司戰鬥、支配吉凶。又因立於天之中央,又稱中神。十六天在天的中央,從天下到地上,在四方各待五天,在四隅各待六天共四十四天,稱遊八方。祂遊行的方角是禁忌,人不可以到那方角。 因遊行長達五六天,稱長神。要是非到天一神去的方角不可時,先住宿到別方角的人家,再到目的地,稱之為「方違」(方違)。方違時,如有數處住宅,可住到別宅,或借住朋友家。 厄年,厄運之年。一般是十三歲、二十五歲、三十七歲、四十九歲、六十一歲、八十五歲、九十九歲。三十七歲特別是女性的大厄年,稱為重厄。 藤壺是三十七歲的厄年逝世的,紫之上也是三十七歲辭世。八宮死於六十一歲的厄年。 為了想平安度過厄年,常實施陰陽道的祭祀或修禊。 《源氏物語》的登場人物超過四百人,描寫主角源氏的四代,內容充分反映當時貴族的社會情狀。上述的宗教信仰、思想,在物語中皆有跡可循,由此亦可見源氏物語的「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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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記憶起式

詩/攝影 葉莎 此刻,冰雪沉著內斂 不動,不言 而黃昏正在鼓盪 將天色悄悄拉入懷中 再緩緩推遠 那是一排瘦削的樹 暗中進行的事 我們並不猜疑樹的名字 只是叫日子不停遷徙 從石炭紀回首泥盆紀,又 遙望二疊紀 古老的何止是鱗木和蘆木 還有我們被封印的累劫 累世的生命細節 此刻 將晚雲和你一起鬆手 我將沉沉的 化為大地與夜色 直到多年後 冰雪融化的某一刻 你不經意清醒 我不經意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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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春山

文/攝影 久彌 春來後,山每天醒來都驚詫,自己的衣襟上,又添了許多悅目無拘的隨興彩繪,就坐享其成,卻也不去追究是誰的巧手塗鴉。 雲似乎想編繪,下來給山作個圍巾或束腰甚麼的,又都不如意,最後嘆口氣,還天一片迷濛。我想該有些色彩才好,小雨後,彩虹設計了,那既縹渺,又具象的弧,真是還很現代呢! 鷹仍每日高高君臨天下,迴旋巡狩他的江山。只是江山愈錦繡,他的鷹眼就要愈疾了。 風以她慣有的風姿,裹著一身名牌芳香,有些招搖,又故意躡蹤似的而來,總惹得花花草草粉絲們,前仆後繼,追星莫名。愛八卦的鳥,如簧之舌又評論紛紛,誰知有多少是假新聞。 黃昏,我向已將開謝的花致歉,來遲了未能恭逢她們的盛裝之宴,花說:請勿自作多情,我們不是為你的青睞而開。 夜靜,山幽幽的睡去了,谷也幽幽的睡去了。「呼——呼——」只聽不耐寂寞的貓頭鷹在用迴聲測量幽闃。而我想知道的卻是,明天山醒來,又會有甚麼樣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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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因果獨奏 戲偶山

文/葉雨南 圖/盧博瑛 只看戲的人,像從身軀擠出日出或日落。 無戲可演時,每日的夢是唯一擁有的戲,能駕馭角色的或許不是靈魂那本身含蓄的動力,熟背真假劇本也只是向不自我的自我時鐘致敬。我不曾在現場看過戲,舞台劇、布袋戲,世界一直都是往「戲」的斑馬線,立體出一隻變異的斑馬。 我喜歡草原的斑馬,那是牠真正的山,擁有自我的明鏡。動物園裡的斑馬,只是在演出牠鋪陳的草原,縮小或稍微放大版本的。相信輪迴的人呢?下輩子要當斑馬嗎?一隻失去紋路的斑馬,我會想要靠近牠,餵食牠一片落葉、餵食牠滿地的希望。 本草綱目裡的(我相信有一種名稱是陽光的藥草)字跡彷彿每看一個字體內就補滿受過傷確的破洞,是自己的藉口嗎?我的藉口像有戴口罩的當下,布料藉著我的口,嘴裡不同顏色的草皮。未看完的厚重本草綱目,還在夢裡用可擦拭的慰藉,把其中一頁空了下來,我起了身,像憑藉吐納的戲偶、像希望無線的戲偶,在窄小鏡子前,右手臂施力的牙刷巡迴演出形象和必要,不夠沁涼的牙膏是露珠擠下我的口齒,清晰不再有重要,日期讓約束集合,走下樓,桌椅如斑馬的奔馳,開了門,桌椅又靜止,是開始演起了戲嗎?看戲的入口存放在哪裡呢?自由。看戲的出口在猶豫著,山動了意念,登山的人像看戲、爬山的人像演戲。 朋友說:「我昨日去爬山,挺清閒的。」電腦前的我,在瀏覽想要播放的音樂,音樂播放後,我說:「音樂裡就有山了。」朋友接著說:「就爬了爬山、看了看夜景。」我笑笑著回他:「看夜景?你真的有看到夜景?」那常常更換工作的朋友說:「當然有啊!那夜景照片拍起來更好看了。」我搖頭說:「那你知道你不是看夜景你只是看了場戲而已嗎?」朋友睜大眼睛說:「夜景不美嗎?」我播放的歌曲是有小提琴伴奏的,弦為夜默禱?是啊!弦為夜景被人類誤解而持續了三十分鐘的默禱;有時在街上看到穿著布偶的吉祥物,心想:「這就是戲偶山啊!」戲偶慢慢地行動,彷彿山脈或山裡崎嶇小徑,從頭到尾這布偶吉祥物就是一座山,和他拍照的遊客或是路人,失去十字路口剩下登山入口和登山出口,拍完照的當下,留下遺忘的光暈垃圾,或許入睡的夢會把那些垃圾集中,但放在哪裡?我相信是放在月亮的背面。 不看戲的人,卻演起了夢裡的戲,煙火蓋過、施工聲音蓋過;年節的山上和平日的山上,思想不等值的中間,是時空的斷橋。那時我在騎樓看過戴著狼形狀的面具在發傳單,腦海斑馬的意象,回到地理頻道斑馬眼神側向曙光的靜止,冒出一條斜線,扯著未來的故事。創造意境的日落突然來了,不擅長畫畫的我,突然想畫一個圓形,紅色的筆,懂人心,偶但永遠不可能然,演了戲的他,和我一起翻閱本草綱目,不是書本形式的本草綱目,是那些語言或身體的傷痛史。 不下山的人,不願意下山的人,都晚許在雲朵的視網膜,增加雨天時需要的含水量,小時候的我觀察過自己的影子,現在的我被雲朵的影子觀察。 戲看到人了嗎?要夏天了嗎?曾經的夏天,蟬脫下偶然,雖偶永遠不可能然,電影院裡的我,無意識的戒掉了所有光線,大螢幕裡的格列佛巨人,在我戴著浮沉的3D眼鏡重疊著,讓我以為我演過那些清澈或不清澈的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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