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踏莎行 晚熟的水塘

詩/攝影 葉莎 我眼中盛滿的是晚熟的水塘 誰也沒見過它們的幼年 那些無聲變化的游移、破碎及消失 你以為只是光陰嗎 仔細思索,其實是迅雷或劍努 也許是更無情的火 或是比火更公正的神佛 那一天我們將摯愛的父親 送到巨大的火爐邊 張大著口的火爐也在呼喚我們 叫我們提早回望此生的愛 與恨,榮光或羞恥 它這樣說 你們都要來,將一切拋擲 在熊熊火光中任胸膛爆破 四肢卷縮,屈伸不利 舌頭從此轉動不靈 語言啊,其實都是火 餘下小撮的灰燼和潔白的骨頭 留下存在與消失的命題 一切盡是骷髏,流髑一般的幻術 我想起那座晚熟的水塘 坐在池畔的水草 笑著和我們說話 陽光柔軟,日子清澈 那時一切還是和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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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褪青衣 雨巷與敵意 (四)

文/蕭宇翔 圖/蔡克信  我曾在他頂樓加蓋的套房中過夜。他總要放著音樂,點著小燈才能就寢。昏睡之中,在心神狀態極度不寧下,我感到上方有棉被薄薄地展開,傾蓋我的身軀,將我從苦夢中喚醒一瞬。我允此心意。 我曾坐他的機車,無數次穿行台北,往返羅斯福路與周邊大小橋梁,坐在後座喊「騎慢一點!」他是帶著甚麼怒氣生活在這裡,我當然曉得,我的某任伴侶曾好幾次告訴我,想要撞死在分隔島上,只因為感到車道過於空曠,而天地如此不仁。我允此心意。 我曾與他撐傘躲入巷子裡,漫長地等待著一家鐵板燒外帶。下雨了,雨沒止盡地下,人人紛紛退入雨巷,突然變得焦急,脆弱,孤僻,顯現出那神經質的、缺乏安全感的,心的暗面。他突然對我抱怨起文學中的種種,台北如何傷害了他,為甚麼始終沒有得獎?他的傘很大,可以罩住兩人,甚至第三個人。我允此心意。 氣候再度冷冽起來了,而且天朗氣清。我騎車駛入正午的炎陽大道上,等候著紅燈,陽光下,看見自己的掌紋無限消失。我想起W君的種種往事,我想起雨巷,此刻尤難忍受,但我依然忍受著,我告訴自己可以,歡悅於忍受,與人的悲歡榮辱較勁,識得我的友伴,尤須識得我的敵人。 我已走出雨巷了,在陽光普照之中。 突然身周傳來輕柔的喇叭聲,仔細一聽,遠方救護車的鳴笛正在加速中轉調,著急而小心翼翼地駛過來。為著救護車協調讓道,我與眾多騎士、汽車相互挨近,靠到路肩一側,非常擠迫地聚攏在一起,但是,絲毫沒有碰撞到彼此,而是和諧地,近乎神聖地,保持著緊迫中的有情,纖細的禮儀,相互貼近之間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非常果敢。我突然感到一陣害羞。 兩棵樹在相近的地方生長時,他們的樹冠會在貼靠之處留下一道狹窄而連綿的縫隙,羞怯的兩棵樹基於對彼此的尊重而為對方留下空間。這是樹的羞避。這是雨巷的相反。普照的陽光裡,救護車在狹窄,暢通的過道上穿行。 雨巷是供人原諒,或者遺忘的,雨巷是供人抒情,或者憑弔的。雨巷聚斂了人與人之間不可為外人道的張狂、自憐、悲劇。我不再做別人的雨巷了。 救護車駛過。眼前的大道敞亮通透,它將依序前往下個路口,再下一個,毫無滯澀猶疑。   (本專欄作者為北藝大文跨所碩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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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夢解放

文/圖 何叢 那一天,如得啟示,明白上帝讓他長得醜陋原因。 禁不起俊美所帶來的名利、誘惑和犯罪。釜底抽薪。他被丟進一個缺乏資源的景境中。一無所有。只得一具擁有血肉的人的身分。但有時,連這做「人」的理當的、卑微的身分都備受爭議,遭惹白眼。 幸好有夢。 夢是非物質能定義的,它有或深或淺的影像,影中人也對話,聽得見言談,只是沒有真正的聲音。夢是非形狀能描述的,它比雲霧變化更多,比抽象畫更抽象;它揮灑得開,可以嚴謹如壘,絲絲入扣,也可以放浪無極,羞恥無下限。夢重組人生宇宙,使什麼都有可能。 夢,是偉大的。 人們活在偉大之中;於他,尤其重要。 ◇ 最困難的總是詞意的轉達,好比說:「吞沒我在寂寞裡」怎麼解釋?吞沒是堅定的消失,還是另一種篤實的存在?是一項死的行動,還是另一種活的狀態?抑或是一具活在太平洋深海底的石像? 坐在薄暮的查理士河畔,他們聽王靖雯。伊和他都曾想在身上刺一個字:迷。伊帶著《迷》跟他出去旅行。伊覺得王靖雯唱的都是好的,任性揮霍、千迴百轉全是動人的。只是伊不曉得,王靖雯早已成了王菲。他們飛越丹佛,來到西岸水城。 伊躺在床上,夢交給他伊的身體。他用口舌細細吻遍了。從柔韌耳朵的翻攪,到修長頸項的深吮,到堅彈乳頭的挑弄輕嚙,再到山水般華美的腋下胸腹側的徘徊舔濡。伊的每一根神經都一步步抵達理想國,伊的每一個細胞都發狂膨脹到崩潰邊緣。伊想喊而不敢喊,伊的氣息全摒止在喉頭裡面。那一刻,他的愛情像一道即將熔成的玻璃,火辣辣,帶著伊通體明透圓潤起來,成花成仙成鼎樂成一座慾望城市。 伊和他不接吻,伊不知道他亦不敢造次,他已從伊的身上取得太多,太多。再取,伊就什麼都沒有了。 並非我不願意走出迷堆 只是這一次 這次是自己而不是誰 迷,名詞,醉心於某種事物。動詞,媚惑,疑惑,分辨不清,失去知覺,對某種事物過於喜愛而情不自主。伊說:「迷」是愛到不顧自己,最後不再被人定義,也不再被愛定義。 ◇ 二十年不見,竟在城巿捷運遇上了。曾經那麼熟,但那年一別,好像約定了,此生不會再見。梗在心頭有一團東西,都不敢觸及,太複雜的面紗帶著各種情感的顏色放在裡面。 禮貌上打了招呼,問了近況,輕輕一笑。兩人都手拉吊環,車廂搖搖晃晃。門開了,未到站,該不該逃出去?再說點什麼吧,兩眼相對,從尷尬閃爍,漸漸平和冷淡。突然,伊的心一橫,眼睛有火,決定說出來了—— 為什麼那樣對我? 靈與肉,明與暗,上帝與魔鬼,一個字是一張牌,打亂了,無論怎麼洗怎麼組合,他只摸出了罪與罰。 他認錯。 不,他也可以認罪。 他的良心未泯滅,掀到底還有一點光亮。 無需多說什麼,他羞愧難當,只能恨起自己。恨意奔上盡頭,夢交給他一把利刃,他舉起,當即刺腹。再刺。痛。肉身的痛,悔恨的痛,受罰的痛,贖罪的痛,乞求赦免的痛。 痛哭了,那是洗罪的淚。 夢裡的淚一直延著臉頰滴到枕旁,他感到頸間冰涼。不久以後,他又死一次。再一次。 無數次的死亡。 ◇ 雲之上。 海上。海岸線。心臟在高度落差中被提起,放下。再提起。瞬間,進入電車。雲之下,青山不遠。 漢字仍在,街道潔淨平整,門匾幌子燈籠參差而井然。行人儀容清爽,精神挺立。非常快的節奏,非常大的節制,非常專注的努力。阿里卡多,他在對方的行禮中予以回禮。 一個人走在炎夏之都,鴨川閃動明麗光波。夜初升,雨,微涼。他像孤獨的美食家,拿著舒國治的書尋找鍋物。走出東四條,入首都新宿,怎麼又坐在深夜食堂裡吃酒蒸蛤蜊? 石缸浴室,兩人赤裸著,互相擦背。浸熱水中,氤氳升繞,奇檬子啊,外面實在太冷了。真是感受了一回零下天氣。沒有花束般的戀情,其中一個卻寫了一篇得獎的情色小說。 他們不在珈琲時光的鐵道上,但是遇見了雪。雪花捲著光束飛來,像還沒有編織的童話故事,不知是消失的初戀,或是窮途鼠的奶酪夢?那晚,東本願寺覆雪盈盈,最沉迷最深邃的寧靜。他為伊按摩,初次摸遍伊的全身。一生再也走不出那個夜。 紅燈,一輛腳踏車從眼前過彎,下一個路口又遇見。車手甜笑向他招手,奔赴即將充滿力氣的朝陽。他也是三十歲的魔法師。 每一個迎面走來的,都不是伊。 但他,畢竟回來了。 ◇ 臘冬吹入暖風,萬物心悸,有新的意思。封土濕潤,天開了,鴿子飛過眼前。世界萌動,迎向一場哀艷花季。想起佛說的前生五百次回眸,如今就這樣相遇了。 伊笑著走來,坐下,未坐定,中間還空一位。他點頭,請伊可以坐過來。說了話,是大學生,繁花盛開的二十。 海蕊浪千花,一朵朵湧起翻騰,又平靜如水。所羅門的歌,是歌中之歌。「主啊!可憐我這個罪人。」巨岩破開,亂石崩雲,一躍即深淵。愛是宿命的,必須前進到極致,再無他途。 伊的一舉一動,正面側面背面,都被他拍下。能擁有那一地一時一刻的不可逆轉,也是幸福。卻亦有恨。得,有苦;不得,有恨。恨與愛一致,併肩同行到極致,再無他途。 那麼愛,那麼恨,突然也就聽到王菲在舞台上引吭搖擺,「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他看向她,她懂。她將麥克風遞給他,深深又淺淺一笑。他放開雙手搖擺。 心,屬於你的 我借來寄託,卻變成我的心魔 你,屬於誰的 我剛好經過,卻帶來潮起潮落 一百年後沒有你,沒有我,也沒有他,這樣就不痛了,不愛了。 也不恨了。 無關對錯。 ◇ 一直填表,一直詢問。 不能登機?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衝衝衝,亂亂亂。 直到飛機安全降落那一刻,他才知道,他真的、真的回來了! 夢,把夢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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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文學院手記 人一出世就先哭──黑眼睛跨劇團《走跳人生》舞作演出觀後

【文學跨域舞蹈改編】《走跳人生》彩排 文/林宇軒 圖/國立台灣文學館提供.歐家成攝影 在國家語言整體發展方案的經費補助下,黑眼睛跨劇團策劃的「身體,文學ê所在」以劇場為媒介,朝生態文學、魔幻寫實以及母語詩作的跨域實驗。以台語詩為底本改編為舞蹈的「走跳人生」作為最後的活動,4月20至21日由導演蔡晴丞轉譯台語作家陳明仁的詩作,經營有臉書粉絲專頁「台語文手摺簿仔」的黃郁盛則擔任台語指導,和呂佳芠、陳守玉、蔡柔柔一同在台灣文學基地進行共四次的展演。 從此起彼落的「你聽我講」開始,四位表演者輪流話聲,形成一種有序的銜接感。在開場之後,一條與麻繩類近的「織帶」隨即出現,並貫穿了整部舞作。織帶的原料是紡織纖維,可以是天然也可以是人工的,這樣的性質和語言有著幾分相似──語言作為繩子般的存在,一方面帶有危險而可以傷人,另一方面也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可能。在大約四十分鐘的演出當中,作為主要意象的織帶連接了不同景之間的情節,成為了一種「看得見的語言」。如此的視覺呈現配合台、華語的聽覺感官,從「老師說」到「阿母講」再到教練、班長甚至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等都成為發聲者,當中極盡諷刺握有權力的上位者。 在舞作的前半部,純以身體展演的無聲拉扯令人印象深刻,此時的織帶就如同「記憶的束縛」,想要掙脫的同時卻又不時自主地主動套回去,在這層隱喻上復疊加了對「台灣文化」的辯證。不過,織帶在舞作當中的功能並不僅止於此,往後更在各個角色的發聲之間快速轉換,成為數據的折線圖、候選人的揹帶,最後甚至成為一種需要收拾的垃圾。在這些切換迅速的情節之間,有一景模擬了家庭的日常生活:當扮演父母角色的兩位演員開始因瑣事而爭吵,身處於兩人之間的小孩在種種話語當中被反覆拉扯,試圖緩和情勢的努力卻被父母同時大吼「莫吵啦」而結束。這樣的「拉扯」不只停留在修辭層面,更透過了織帶讓語言得以具象地表現,甚至與台文基地現場的空間有所互動(比如將織帶圍繞木質梁柱將其擬人化),使得整體的演出更加生動。 整個演出以台語為主、華語為輔,呈現出雙語交織下的社會網絡。擔任台語指導、出生於彰化員林的黃郁盛分享時表示「本底希望是全台語的戲劇」,但最後有一些折衷:戲劇變為台華雙語的演出方式,肢體工作坊中則邀請大小朋友一起在互動、探索肢體的無限可能。導演蔡晴丞說,自己一開始會覺得台語是家庭、是在地的,但主流的社會都是以華語為主,更不用說教育體制都是以華語為語言。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發現「讀台文」對自己而言是有困難的,但某次聽到陳明仁老師朗讀的台語詩之後受到鼓勵,於是將〈哭kap 笑〉這首詩發想、改編為舞作最後的歌: 人一出世就先哭 毋是愛哭 是咧哭出世做人 出世若講是生命的開始 著愛哭到佇時 生命才揣著意義 陳明仁出身農村,曾寫下詩句「台灣人,流浪就是你的名」,和其他台灣人一樣「生性愛流浪」。這樣的改編,除了呈現出陳明仁深厚的生命情感,同時也搭配舞作而成為了新型態的文學轉譯。過往對現代詩的轉譯以趨勢教育基金會、台北詩歌節等深耕已久的「詩劇」為主,這次國家單位和民間劇團合作推出的舞作嘗試,可以說再次拓展了各種跨域創作的可能,期待未來有更豐富多元的發展。   (本專欄作家為台大台文所、北藝大文學所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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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日本文學地景紀行(下)

富良野花田 文/攝影 陳銘磻 宮部美幸∕平成徒步日記∕上野公園不忍池 有「平成國民作家」美譽的宮部美幸,1960年出生東京深川,父親任職鋼鐵廠,母親患有肺病,初中畢業進洋裁學校學裁縫,「從前那些上班的女性被稱作business girl,我母親就是下町BG」宮部形容自己的家庭是「高度成長時代,一個平凡的下町家庭」。小時的宮部喜歡看書、聽故事。1979年自東京都立墨田川高等學校畢業,白天在法律事務所當速記員,晚上到「講談社」主辦的小說寫作研習班學習。 沒有寫作經驗的宮部,卻以短篇小說《鄰人的犯罪》榮膺《ALL讀物》推理小說新人獎,連續七年獲《達文西雜誌》票選日本最受歡迎女作家第一名,受到矚目的《模仿犯》更創下日本出版界史無前例的「六冠」榮耀。 緣由創作有成,加諸熟稔東京人文、環境,挑選八條江戶時代的重要路徑,包括大江戶城、箱根小田原、離島八丈島等地,寫成《平成徒步日記》。她說,回顧歷史,最大困擾是時間,江戶時代的人家並無鐘錶,公共場所的報時器不準確,無法清楚從甲地到乙地需要的時間,因此她於行前設計歷史主題,再親自走訪;當然,繩文時代屬於東京灣海灣,之後海岸線後退,形成湖泊的不忍池,是她踏查的據點。「我們住在下町的百姓若是約會想划船,是到上野公園的不忍池。」又說:「來到此處,除了藉由划船體會下町兒女風情外,也可到鄰近下町風俗資料館,進一步了解下町百姓的生活!」宮部在《平成徒步日記》寫道。 不忍池位於上野恩賜公園南端,周長2公里,總面積11萬平方公尺。東鄰京成上野站,南與西臨不忍通,北接動物園西園,是古石神井川切開武藏野台地東端流入沿海低地的開口處。過去的不忍池有座祭祀弁才天的弁天島,是由寬永寺開祖的慈眼大師天海在不忍池建造,並設弁天堂。如今的不忍池被土堤分成三部分:蓮葉覆蓋的蓮池、划船的船池、飼養鸕鶿的鵜池。弁天島有石碑記載:不忍池的名稱源自上野台地與本鄉台地之間的地名「忍丘」,15世紀定名「不忍池」。 不忍池弁天島留有不少獨特石碑而聞名:岸信介題字的河豚供養碑、八橋檢校顯彰碑、甲魚感謝之塔、中曾根康弘題字的曆塚、東龍太郎題字的鳥塚、幕末之劍豪櫛淵虛沖軒之碑、熊谷守一題字的利行碑、驛馬之碑等。另則,多位文豪且以不忍池為背景創作文學:森鷗外《雁》、川端康成《帽子事件》、內田康夫《上野谷中殺人事件》、5代目柳家小《啞巴釣魚》、夏目漱石《心》。   村上春樹∕海邊的卡夫卡∕香川 香川位於四國東北部,瀨戶內海沿岸的縣治,縣廳位於高松市。「香川」縣名取自縣境中部的「香川郡」,古代令制國的讚岐國;特產烏龍麵,名聞遐邇,又稱「讚岐烏龍麵」。香川排名全國面積最小的縣,卻是本州進入四國的要道,因此有「四國門戶」之稱。瀨戶大橋開通,往來本州、香川的交通更為便利。 香川人文資源豐富。位於高松市南邊,妻夫木聰形容:「有被栗林公園的美奪去魂魄的感動。」的栗林公園,政府認定為特別名勝,公園是16世紀後期,豪門佐藤氏的庭園,後經生駒氏和松平氏擴建,成為高松藩別邸。廢藩置縣後,栗林公園整修為日本庭園的最高傑作之一,外觀仿富士山飛來峰、以及優雅弧形的偃月橋最負盛名。 再說,日本三大水城之一的高松城,鄰近高松港的玉藻公園,被指定為國家史跡,天守閣曾是高松市標誌,修築時充分利用臨海地形的特徵,以護城河引海水進入,使軍艦可直接進城。如今的天守不復存在,仍保存天守台、月見櫓、艮櫓、水手禦門、渡櫓等。園區典雅的披雲閣,由城主松平賴壽建造,內有142個草蓆大的書院,以及蘇鐵間、松間、波間等七間造型不同的房舍,是融合傳統建築、西洋設計的「大正浪漫浮動披雲閣」,作為玉藻公園的藝術殿堂。 村上春樹在2002年出版的小說《海邊的卡夫卡》,敘述自稱田村卡夫卡的主角,十五歲生日前夕,獨自離家,搭乘夜巴前往香川。出走的原因竟是為了逃避父親的詛咒,比伊底帕斯王還要惡毒的預言:「爾將弒父,將與爾母、爾姐交合。」作者寫道:「目的地四國,並無理由必須是四國,只是查看地圖時,不知緣故,覺得四國像是自己應該去的地方。看了幾次都覺得,不如說越看越覺得——那地方令我心往神馳。遠在東京南方,海把它跟本州隔開,氣候溫暖,那是我從未去過的地方,一個熟人、一個親戚也沒有。」 另則,村上還在《邊境‧近境》的〈讚岐Deep烏龍麵紀行〉講述他在香川祕境,不易尋找的5間民家麵店,大啖讚岐烏龍麵的感受。天哪,這座人口僅只百萬,卻擁有全日本超過七百家以上烏龍麵店的城市,他說:「香川的人談起烏龍麵時,簡直像談起家裡的成員,有一種溫情……我想就是這種溫情產生美味的。」 當然,香川除了讚岐烏龍麵、玉藻公園、栗林公園,尚有位於琴平町的金刀比羅宮,那是金毘羅的信仰中心。金刀比羅宮參道的石階多達785級,自江戶時代起,香客聚眾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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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日本文學地景紀行(上)

洞爺湖 文/攝影 陳銘磻 從事日本文學地景紀行的寫作多年,大費周章的以壯遊之姿,去到位處市街角落或深山密林搜尋文學名景,不辭辛勞的疾行,自不在話下,眼見近年到日本旅行的遊客,不乏與著名地景相應結合,到京都參訪金閣寺,可能提及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到岩手縣旅行,自然想到《銀河鐵道之夜》的宮澤賢治,漫遊宇治,仿若走進《源氏物語》的情節,走訪西宮市,必會想起村上春樹的《聽風的歌》,到松山市,必定識得夏目漱石的《少爺》。 充滿文學名景的日本,可是能暢遊文史的觀光所在,我在文學作品中閱讀日本文豪對文史勝景的描繪,恰有豪氣干雲的深刻感受,如同閱讀川端康成的《古都》,竟成深入認識與理解京都的人文之美的指引。文學、戲劇與地景,恆為日本歷史文化的深奧意義。   倉本聰∕溫柔時光∕富良野 被人們形容為花海地平線的富良野,位於北海道,是具浪漫風情的地方,每年五到十月,隨不同季節,農場綻放繽紛花卉,把上富良野、中富良野渲染成璀璨花景,百花盛放的花田,種類繁多難數清:薰衣草、罌粟花、向日葵、鬱金香、波斯菊、魯冰花、水仙等,觸目所及盡是絢麗景致,叫人以為置身歐式庭園,猶在五彩斑斕的花海絨毯之中。 多年來,世人對富良野以「日本的普羅旺斯」相稱,一幅幅美不勝收的花田,不止躍然巨幅廣告、宣傳海報,加諸人們口耳相傳,使得一望無際的農場,從原本的鄉間僻地,搖身為炙手可熱的旅遊勝地。 「富良野」緣自北海道愛奴語,原意未獲證明,最常聽聞的說法:「有臭味的火焰」,係指富良野上方的十勝岳山是一座硫磺山,從這一座大山流下的水,夾帶硫磺味,因而得名。 出生東京的電視製作人倉本聰,是集腳本、劇作、導演三職於一身的創作人,1973年從東京移居札幌,1977年,又從札幌遷移富良野,北國雪景、花田,成為他的靈感本源。以富良野為創作背景,著名的「北海道三部曲」:《來自北國》、《溫柔時刻》、《風之花園》,是他闡釋土地之愛、生命之愛、人與人之尊貴情義的代表作品;其中,《溫柔時刻》描述父子重拾被割裂的親情牽絆,從而回歸風塵中美好的親屬關係,最受矚目。 小說與戲劇描繪:原本在紐約任職的湧井勇吉,因參與暴走族的兒子拓郎駕車失誤,導致同座的妻子喪命,勇吉無法接受事實,譴責兒子加入暴力幫派帶來的災難,父子關係驟降冰點,他憤而辭去工作,獨自回到妻子的故鄉富良野,開了一家名叫「森時計」的咖啡屋。那是妻子生前未能實現的願望,她希望擁有一間可以讓客人自己手磨咖啡的店。 事後,拓郎對雙親感到愧疚,於父親遷居富良野不久,在臨近的美瑛町,拜「皆空窯」的師傅學習陶藝,隱身接近父親。 初遷富良野的勇吉頗為寂寞,心情難以釋懷,年餘,與進出咖啡屋的客人培養情誼,心境終得平靜,開始思考與兒子的關係。另一邊,拓郎努力修業,陶藝技能得到師傅認可,最終父子關係得以重歸於好。 小說寫道:「富良野的森林,有一種最易哭泣的生物,叫人類。」同名日劇拍攝結束,咖啡屋交由王子飯店經營,遊客走進「森時計」或參訪拓郎工作的「皆空窯」,窯廠旁商店販售拓郎做給父親的陶杯,感受富良野能以小說、戲劇相互結合,創造地方風格,魅力確切不凡。   三島有紀子∕幸福的麵包∕洞爺湖昭和新山 這樣一位奇特女子,出生大阪,因父親喜愛三島由紀夫的作品,為她取名「三島有紀子」。四歲便懂得看電影,高中時期是啟蒙戲劇的重要階段,曾獨力籌資拍攝八厘米短片「做個夢吧」。大學畢業後進NHK電視台,擔任節目企劃、導演,並拍攝市井小民生活的紀錄短片,「人生路上突然遭逢的變故,心靈的疼痛與復原」是她拍攝紀錄片的宗旨。除擔任電影、舞台劇的編劇,同時參與電視劇演出,改編谷崎潤一郎作品《刺青——宛如生輝明月》是她擔任電影導演的處女作。原創劇本《如果世界不呼喚你》入選2009年「日舞影展暨NHK國際影像工作者獎」決審。 時機終於到來,小說《幸福的麵包》因緣際會成為作者第一部自編自導的電影。故事描述:厭倦都市機械化的忙碌生活,喜歡幻想的主角理惠與溫柔的丈夫尚決定逃離繁華東京,前往北海道月浦毗鄰洞爺湖的小山丘定居。兩人在湖畔經營一家Máni的麵包咖啡店,理惠烹煮咖啡,尚負責製作手工麵包,款待來往客人。 到店消費的客人形形色色,包括:為愛情心傷的齊藤香織,與想要離開北海道前往東京發展的鐵道員時生結識,萌生純純情愛;沉默的小女孩與單親父親,因懷念母親,在Máni分享到心中的愛;久病厭世的老夫婦,來到初戀地,因一個紅豆麵包,讓他們對生命燃起希望,深刻感受人生最後的美好時刻。四段溫馨故事,對照北海道特有的四季美景,讓充滿愛怨別離的生命之河,經過寒來暑往,伴隨咖啡與麵包的香味流淌。 發展《幸福的麵包》事件的洞爺湖,是日本第三大火山口湖,造湖主因來自鄰近火山爆發,日積月累形成,湖水湛藍清澈,寧靜神祕。洞爺湖周長43公里,湖心有島叫中島,圓型的火山口湖,冬天不結凍,是日本最北端不凍湖。洞爺湖的北邊是羊蹄山,南邊是有珠山、昭和新山。 羊蹄山名水公園位於羊蹄山東北邊山麓,京極町的湧水地。從羊蹄山流下的雪水滲透地底,經自然濾過,凝聚成甘甜泉水。這種水質含有各種養分,1985年被日本政府環境廳指定為名水一百選之一。 洞爺湖南邊的昭和新山,是基於有珠山1943年火山爆發引起的地殼變動,忽然從麥田隆起,因事發時間在昭和年間,故名「昭和新山」。 至今仍在冒煙的昭和新山,原本山高270公尺,後因地殼活動不斷,山高驟增至407公尺;有趣的是,這一座新山被歸類世界罕見的岩塔型火山,紅褐色山脈,可清楚見到地熱噴出一縷裊裊白煙,甚是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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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順流或逆流

詩╲攝影 葉莎 這裡的河道是直白的句子 將沿途所見 所思,坦露如碎石 比起老年的隱沒 它們是孩童的流露 比起世路的迂闊怪詭 它們是世道的良而未易 我站在這裡多年 擁抱過風馳也對抗過雨驟 住我對面的山巒 用它胸中的百萬兵和萬卷書 教導我磨劍與收鞘 有些風淺淡吹過 卻帶來天意之深 有些雨點點滴滴 卻足以淹沒山河 有些秋天你適合來看我 逆流而上或順流而下皆可 曾經齒少心銳的我 如今髮短心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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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珍惜‧擁有 感恩

文╲圖 林少雯  書櫃玻璃門框的把手上,掛著一個精緻的中國結吊飾。 每次打開書櫃時,自然而然就會注視這個吊飾幾秒鐘。 這個中國結,是用紅色絲繩編製的,綁著一塊橢圓形細白瓷,一束紅色的流蘇,垂掛在白瓷下,每次打開書櫃,流蘇就輕晃著,柔美又溫婉,感覺一陣幸福襲上心頭,讓我心生歡喜。 吊飾的主角,橢圓形白瓷的兩面,都寫著字;一面寫的是「感恩」,另一面寫的是「一念心靜,事事皆靜。一念心非,事事皆非。」好有意境的話語。看著這些美好的詞語,心裡總是受到感動和啟發。 感恩,年紀越大,越知道要感恩。要感恩的人事物真的太多了,感恩父母生下我,感恩從小到大的益友和損友成就我,感恩天下萬物養育我!人,真的非常非常渺小,絕不可能獨自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要有許多因緣來讓我們一步一步從出生走到往生,每一時每一刻,都是老天的眷顧和親朋好友的相攜,甚至吃一口飯,後面都有數不清的人在為我們出力流汗。 飯能養人,供給熱量,讓人生出力氣。但種稻到成為白米,從翻土、犁田、插秧、播種、種植、除草、除蟲、收割……,還有稻穀成長期間小鳥也飛來幫忙啄食小蟲,讓稻苗順利長大;所以我們吃一口飯,都要感謝陽光、空氣、水、大地、農友、小鳥、碾米廠的工人、包裝米的作業員、運送稻米的司機和車、販賣米的商家……。就那一口飯,就要有如此多的因緣和合,才能到我們家中,還要有人洗米、煮飯,還要有碗和筷子,我們才能放入口中嚼食,滿足我們的胃。 一口飯,用筷子夾起來放入嘴裡,如此簡單的動作,嚼著嚼著吞下肚,就足夠讓人感恩不完。再想想,衣服、鞋子、車子、碗盤……,任何人生中的衣食住行,都有數不盡的人在為我們服務,怎能不心存感恩! 每次打開書櫃,見到吊飾上「感恩」兩個字,我就心存感恩,感恩它時時提醒我,要有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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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薺菜香飄迎春來

文/張勇 攝影/許微微  前幾日,和鄰居三兩個人相約去郊區的一個農家樂遊園閒逛,在一畦畦大棚邊上的小徑上,發現一簇簇令人驚喜的薺菜,飄來淡淡的清香,如春風拂面,清爽宜人。 薺菜在媽媽的手中,就會像變戲法一樣做成各種美味——可以做成薺菜餃子餡、菜團子、菜包子,勁道獨特的小炒、風味別致的涼拌小菜,還可以做成薺菜雞蛋湯…… 大人小孩圍坐在一起包薺菜餃子,是我家早春最美麗的農家風情圖,可以說是幸福感爆棚。小時候,媽媽經常下地幹農活,在除草的間隙,就能撿拾一竹籃子薺菜,回到家中,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就會各自分頭行動,有擀餃子葉的,有燒火的,有摘洗薺菜的,井井有條,不緊不慢,一會就準備完畢。 等把薺菜摘洗乾淨,在沸水鍋裡焯一下,碧綠鮮嫩,摶成菜團,擠去水分,然後切碎,和炒好的雞蛋拌在一起,加上小蔥、食鹽、醬油和調料,最後用芝麻香油調好,薺菜餃子餡就拌好了,包成餃子,是每個家庭早春的最愛。當煮好的餃子端上桌,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談論起挖薺菜、鋤地的勞作,熱氣騰騰的餃子會驅趕走一天的疲勞,香味撲鼻的薺菜會讓你精神為之一振,大家邊吃邊嘖嘖稱讚:這不起眼的野菜,才是真的好吃、爽香! 農舍的房前屋後,田埂、河堤、偏僻的河灘小徑、竹林、荒野,只要有泥土的地方,只要有它的種子,就有它報春的小腦袋迎風起舞;廣袤的中原地帶,各種沙地、黃土地、黑土地都有它的蹤跡,在冬季,她會隱藏與地下,集聚能量,悄然生根發芽長葉。還在春風拂面之際,薺菜就再也不懼春風的料峭,起身呼呼地長出一簇簇嬌嫩的葉片,展示出勃勃生機,稍不留神,薺菜就開始抽薹、開花,不再鮮嫩。這不由得不讓人聯想到當下的人生,每個人的青春歲月,都是稍縱即逝的,不可不珍惜。 記得著名作家張潔寫過一篇〈故鄉的薺菜〉,至今仍歷歷在目,人文情懷十足,帶有濃濃的思鄉情懷,在我們中國人文化裡、記憶裡或者歷史的過往裡,是不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故鄉,這故鄉就深深地藏在薺菜裡,藏在媽媽的味道裡。在這個季節裡,薺菜香飄迎春來,更深切懷念生養我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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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因果獨奏 鰈魚吉他國的牛鈴

海底心樂園 文/葉雨南 圖/熊妤 這裡的鰈魚吃牡丹花,牠們吃牡丹花時會先找花瓣有斑點的挑視,為何不是凝視?而是因鰈魚群對花瓣也挑剔,國裡只有三條街道有種植牡丹花,建立國度的人是一個民謠吉他手謀沃,每天清晨五點他都會拿著鰈魚吉他,他的吉他弦是鰈魚的刺,而這鰈魚刺又大小不一致,最大根的刺像他家裡的柱子、最細的刺可以幫蚊子裝上翅膀,琴身是一隻紫色的鰈魚頭,每次共鳴都會發出像人類拔掉面具時發出擦過臉頰的重擊聲,指板黏貼一朵鰈魚咬過的牡丹花,手指敲打時那些做過的夢都會冒出一個「」讓路過的鳥、老鷹,穿上「」實現一種自然界的穿梭。 「鰈魚吉他國明天五十年國慶,您務必帶牛羚前來,拉瑪淨淨皇后。」 「王殿裡的牛都逃走啦!牛羚早丟了!雖這牛鈴的傳說早已在全世界發酵,沒有人不知道,這牛鈴聲一響可以讓人發財。確實這也是事實,但往往事實都是面具的截體,有些人發了財,一星期後,出現在田裡,點根菸說唉財富會自由的只有最純粹的腳步聲,這畫面都是我常常看到的。」 「您建立的無趣國,雖才十五年,但以純樸為口號、以巧克力炸雞當成貴國名產,移入您無趣國的人口呈現正成長,而我的鰈魚吉他國,則還是老樣子,倒是來聽我免費演奏「法拉爾民謠」的人太多。」 「法拉爾不是早就失傳了?你怎麼會演奏?」 「是薄雪穆小姐傳授給我的,記得是鰈魚吉他國建立第二年,清晨有一個拋著三顆梅子的小丑,在威涵一號街自己表演,那小丑正在倒立而且足足維持了三個小時。」 「原來是我那不聽話的小女兒,你會提到她,想必和她交往過吧?」 「是的,她說法拉爾的意思是沒有遠方了。」 「那是我小女兒自己眼光短淺,她現在躲在無趣國的半山腰。」 「為何薄雪穆小姐要躲在半山腰?」 「她跟我說要做一個實驗,說這個實驗如果成功,連章魚都可以開口了。」 「半山腰,欸?讓我想到法拉爾民謠最後一段的慢板,那旋律就像山的腰間非常願意為自我而放慢記憶的速度。」 謀沃其實是賣過鰈魚的,但他不會分辨鰈魚,因為當客人問比目魚跟鰈魚的區別時他總說:「差別在背脊給天空的寬恕。」客人多半是吃肉食的,基於好奇才會和鰈魚或比目魚的眼神如交會時那列車的霎那,賞賜自己的腸胃一條晚許清澈魚眼的居所。他不懂魚,鰈魚吉他國還未建立時,在離無趣國不遠的駝背谷,賣面具,當時他每天以面具識人,甚至有次面具拔不下來,還好下了一場大雷雨,面具被當場劈開,那場雷的聲響像無趣國的牛鈴,雷打下來駝背谷每個電塔、幾座矮房、雞舍和豬舍都被雷的恩賜全部帶到它的疑問裡了。 「這面具怎麼賣?而且為何你沒賣笑臉的面具?」一個頭髮垂下,在眼前的霧氣中,拋著三顆酸梅的女小丑問著。 「妳喜歡假笑?多數人類最擅長的就是假笑,連面具都要笑,難怪會有嘲笑這一詞。」 「我這面具不賣給小丑。」 「我不是小丑啊!我只是找尋法拉爾的路人,頂多喜歡雜耍而已。」 「法拉爾是什麼?麵包?還是地名?」 「是一首歌曲,但作曲人不詳。」 「為什麼不知道是誰作曲的?」 「但傳說,法拉爾和牛鈴有一些關聯。」 「好吧!我不想繼續聽妳說這些妳以為的傳說。」 「話說,面具老闆,妳知道鰈魚嗎?鰈魚有一種神祕的樂音。」 「不知道。妳可以不要再說這些無關生計的事情了嗎?」 「生計重要嗎?」 「妳還真的是小丑!」 「我不是小丑!但面具老闆,你想想喔!錢幣有正反,人情也有正反,但為了讓這些比面具還不奢侈的現實物質連通甚至過活,這意義真的有必要嗎?」 女小丑抬頭看著眼前碎裂的木窗說:「這木窗是我母親手工打造的,但她現在已經無法從事木匠工作了。」 謀沃聽到木匠也想起母親:「我母親以前也是木匠呢!但現在也是木匠,只是她現在是鐵匠兼職木匠了。」 「是旋風吧?去年的夜捕旋風。」 「對!面具老闆,你怎麼知道?」 「那旋風傷亡人數太多,很多木匠都遭殃,我母親是因為那天她去了趟遠山,被命運庇護。」木窗上方有一個鰈魚的圖騰,那鰈魚彷彿是沒有被完整塑造過的楓葉,用最自由的方式往經過的每分每秒那樣靜止的給出一個:「最像黎明的動詞。」 「我要收攤了!妳挑個面具,我送給妳,但記住這裡的面具只能反過來戴。」 一隻鳥突然撞上了碎裂的木窗,駝背谷沒有晝夜,面具倒是永遠不缺。 面具因為附近有個村子叫石化村,突然成立就受到大家關注,很快就被那些謊言的僕人遺忘,但諷刺的是,石化村的特色是魔術,魔術有機關,也算是面具的思想遠親,但人類總認為消失和出現是一種非常稀奇的行為。 石化村的村長是拉瑪淨淨,無趣國尚未建立時,她的母親芙蕾絲,是製作面具的師傅,她的面具全部都是用鰈魚製作的,在石化村,鰈魚是她們居民的神,傳說百年前兩條鰈魚擱淺在這個村子,其中一條魚因為烈日而有了仰望,那隻鰈魚開始建造房屋、建造街道,彷彿兩隻掃把自由地掃出了全新的文明。 「我要去找牛鈴。」謀沃在電話另一頭和拉瑪淨淨說著。 「你真的要去找?其實我那小女兒有藏兩個牛鈴在無趣國的半山腰。」 謀沃笑了,他的笑聲掩蓋無趣國的純樸、他笑聲是鰈魚體內散發的一股名為「思想增值的移動」這個理論是薄雪穆提出的,薄雪穆養過一百條鰈魚,但她不吃魚,應該說她甚至連行事作風都不剩餘,她是虔誠的鰈魚信徒,她曾經因為誤吃一隻魚而讓自己禁食三天,當時她凝視荒野時,一隻牛奔向她,就在牛快要撞向她時,牛自己主動轉向,而且牛的背上躺著一隻一直在搖擺的鰈魚,那鰈魚眼睛流著雪,還真的是雪,一隻會下雪的鰈魚,在短時間也被石化村更神話。只短暫住過石化村一個月的薄雪穆,想到母親說:「世界上只需要聲音,而牛鈴的聲音,晚許了興盛和流星的串起。」 鰈魚吉他的弦斷了,這現象非常少見,比較多見是鰈魚琴身歪斜,因此要沾上芥末或者朱墨來保持一種自由的典雅。 一樣是清晨五點,謀沃在威涵一號街因為風雨而龜裂的房屋,屋頂站著演奏拉法爾,威涵一號街的牡丹花綻放是紫色的,威涵二號街的牡丹花綻放都是無色的,威涵三號街的牡丹花一綻放就會枯萎然後不久又會綻放,體內住著壁虎。 「我們就算失去雙眼,也有那些魚貫的夢境和勇氣。」這是法拉爾的最後一句,當初薄雪穆在寫這一句歌詞時,她是不斷怒吼說:「生計到底是?人不能像鰈魚一樣純樸就好嗎?」沒有任何人知道拉法爾是她作曲作詞的,她總是說作曲人不詳,因為她只想:「最簡單開始一生,不管一生結束會短暫還是常駐,有魚的精神就好。」 陣雨下出故事,謀沃在前往無趣國半山腰途中,看見一個醉醺醺的木匠,那木匠白髮連身,走路隨時都會摔倒,手臂右側刺著一條鰈魚,樹影雖稍稍擋住她的耳垂,但謀沃不可能不知道那條鰈魚是他紋身的,這個木匠是他的母親珊爾,他叫了一聲:「魚還在遊對吧?」醉醺醺的木匠接著說:「不是魚在遊,我們偉大的鰈魚之神,留下魚骨後人做成樂器,演奏神的樂章。」謀沃沒有稱呼她母親,因為她知道母親已經活在鏡中、活在那些敲打過的木屑。她擦肩了母親,沿途的腳印慢慢擰出不會被石化的淚,突然一陣牛鈴聲傳來, 「正在遙遠,觸及了我們夢裡的閃爍,就像不石化的平凡。」半山腰有棵沒有年輪的樹遮掩著現實,薄雪穆唱著法拉爾的主歌,她臉上戴著落石圖案的面具,那面具因為是反戴的,被強光照射更像一些劇烈飄忽或許夢被某個機會招喚成過濾出來的命運。 醉醺醺的木匠加快步伐跟在謀沃的後方,她用像鰈魚飄上岸時的眼神說:「鰈魚吉他聲音是生命的源頭。」謀沃稍微轉身說:「夢會發亮的!放心吧!」 薄雪穆走出家門,謀沃還是見到了她的面具:「看來妳還真的有記得反過來戴。」薄雪穆從口袋裡拿了一把剪刀,把面具的線剪斷,她緩慢剪起長線的聲音像不知道什麼事物可以無趣:「遠方多出牡丹的燭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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